第25章
陳大隊長悄悄說的這個秘密, 讓簡植心裏風起雲湧。
現在是1975年初,距離華夏恢複成人高考還有兩年, 正常人不可能預見到這件事, 猜都不敢這麽猜的。
她扯住大隊長的袖子,聲音因為克制激動與慌亂而微微顫抖:“叔, 誰跟你說的這個消息?是你自己想到的, 還是聽別人說的?”
陳大隊長神色一滞,他低聲道:“別人說的,但你們自己知道就好了, 可千萬不要再洩露了。”
離開陳龍生家,簡植蹲在路邊, 用手指在地上畫圈圈。這事兒确實不像是大隊長發現的, 否則他應該會和自己一樣保守這個秘密, 而不是不顧後果地告訴別人,否則到了1975年, 他真不知道怎麽解釋了。
可是, 這告訴陳大隊長秘密的人, 到底是正是邪?如果是正的還好說, 可如果是邪呢,他未來會不會因為這種提前預知事件的便利,做出非常危險的舉動呢?
畫完兩個圈圈,她又開始畫第三個。畫到一半,她渾身忽然戰栗一下:這個人究竟為什麽要把秘密告訴陳大隊長?就算關系再好,他也背負了風險。于情于理, 都他本身都是不劃算的。那麽,就剩下最後一種可能——
他知道陳大隊長終究會把這個消息走漏給兒子,再走漏給其他人。這樣,他就會打探到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其他的穿越者。
手指停住,她為這個想法所震懾。
“喂,你幹嘛呢。”耳畔傳來一個男生不耐煩的聲音,“我爹讓我送你回家,你就在我家門口畫圈圈?”
簡植:……居然沒有注意到他。
她立起身來,膝蓋有些酸。表情裏仍然是方才想事時的困惑。
陳龍生打量着簡植那奇怪的神情,道:“你怎麽了,難道你也相信我爹那說法?恢複高考什麽的?”
簡植咬緊下唇,思索一番後說:“我不知道你爹說得對不對。但我認為,我們确實該繼續好好讀書。”
陳龍生哈哈大笑:“別開玩笑了。我爹非讓我繼續讀完高中,但你說讀書有什麽意思?讀完了還不是繼續種地。他以前就老跟我說這種奇奇怪怪的話,我才不信哩!”
簡植一震:“你等下,你爹還說什麽?”
陳龍生忽然就停住了。他雙眉一皺:“不是吧你,你還真當真了麽?你可真木啊……”
“你還想知道更多未來的事?不如這樣吧,咱倆打賭的事兒就此撇過,你忘了什麽簡爹簡爹的。”
簡植嚴厲掐斷他:“那不行。”
“我不問了。你繼續叫我簡爹。我認為這件事比任何一切都重要。”
陳龍生:……
簡植心道,我問你未來的事情幹什麽,我全都清楚。而且,你也不知道是誰把這些東西透露給你爹的。
下一秒,陳龍生愣住了。簡植學陳大隊長的樣子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你要繼續叫我‘簡爹’的話,我以後叫你‘鵝幾’,就這麽定了。”
陳龍生:她還蹬鼻子上臉了!!!
當晚,和簡植一樣在炕上翻來覆去的還有一個陳龍生。簡植是為一個陌生穿越者的事兒而焦慮,陳龍生是在想自己的前途。
陳龍生以前從未把他爹說過的話當真,還曾想把他爹提前給他買來預習的高中書扔了,然而,當他今天在黑影裏看到簡植蹲下來畫了半天的圈圈,卻認為自己該好好重新盤算這番事。
先不去管他們說的到底真不真,而是他現在有些搞不清楚,讀書究竟有什麽用,而且,就算那傳說中的高考來了,自己考上了,就真的很快樂嗎?
想來想去,他一直失眠到了淩晨四點,稍微睡了會兒,就到了五點,是出門割豬草的時候。
他知道簡植每天都在什麽地方割草,他準備去那兒和她說說話。問她:她到底在想什麽,以後想做什麽。
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去找那個死丫頭問事情,陳龍生也覺得自己真瘋了。
然而,等他上了後山腰,準備找那個往日裏還算溫順的姑娘時——
溫順姑娘正在和人打架。
簡植騎在一個趴着的大男人身上,拳頭一下一下朝他身上落着:“我叫你偷我豬草,好幾天了!我筐裏豬草動不動就減少了,原來就是你偷的!”
那人嗷嗷□□着,渾身随着簡植落下的拳頭而顫抖,想扭卻扭不開,周圍濺起無數的飛沫石土。這場面要說多慘就有多慘。
旁邊好多人圍着,想拉卻拉不開。他們大多是孩子,更何況陳龍生體驗過簡植的力氣,她要想揍誰,那基本上要揍個爽才停止。
陳龍生揍人無數,知道再這麽打下去會是個什麽情況。即便他讨厭簡植,然而現在也得叫個停了:“你別打了,哎,你別打了!我說你們其他怎麽不叫她家人來啊,都在這兒看着幹啥?”
有個小孩兒怯懦地回答道:“龍生哥哥,她揍得就是她家人。”
陳龍生:……什麽??
陳龍生低頭使勁兒一看,原來是簡三峰那個小白臉兒。借着天邊的魚肚白,看到他臉也腫了,鼻孔流着血,原本狹長的動人雙眼跌落兩三滴被疼痛逼出來的淚。
簡植這才松了手,但是還騎在簡三峰身上:“別以為你是我叔我就不揍你。更別以為你長得跟我朋友一樣我就不揍你!多大個人了,偷我豬草,你要不要點臉!你家豬能吃你早點起來割啊!”
簡三峰騰出手來揉自己的腰側,簡植發現他的舉動,又是咬牙用力拿雙腿一夾。
他:“嗷,你別揍了,別打了,我把豬草還給你不成?”
簡植氣笑了:“這事兒是你把豬草還給我就能解決的嗎。叔,簡三峰,簡家的老二,你把自己當回事兒成不成?你在大隊裏偷懶,割豬草時偷懶,你都有對象了叔,你打算就這麽過一輩子麽?”
最後,她道:“我真是被你氣死了。叔,你是不是打算在炕上也偷懶?!你就等着吧,你再偷懶,你媳婦偷漢!!”
一夥兒驚呆了。有的哥哥姐姐直接伸出手來捂住小朋友的耳朵。陳龍生也驚了: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他不相信以前木木呆呆的老實簡植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也不信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能說出這種話。
等簡植從簡三峰身上翻下來,人群才散了。她叔哭哭咧咧地去老遠的地方整理儀容,重新割豬草。而簡植宛若方才什麽事也沒發生過,拍了拍身上的灰,面無表情地也換了個地方繼續割。
陳龍生湊了過來:“厲害。看不出來。我從沒想過你以前是這樣的人。”
簡植擡眼看到他:“鵝幾。”
陳龍生:……
簡植:“鵝幾,跟你商量個事兒。以後上學放學跟我一塊兒走。”
陳龍生:“為啥?”
簡植:“最近想欺負我的人有點多,我怕我收不住手,真把他們給揍死了。昨天我差點揍了王選進。為了和平,你應當出現在我旁邊,護大家一生平安。”
陳龍生哭笑不得,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荒謬又有邏輯之道理。
然而六點時,陳龍生真就背着書包出現在簡植家門口了。
一開始,兩個人默契無言。他們在山頭上,踩着晨風,聽着鳥叫。後來陳龍生覺得安靜得有點兒別扭,吹起口哨來。
簡植一聽這聲兒就頭疼,果真和王選進一樣,小流氓都愛吹口哨,而且聽半天也聽不出是什麽。
簡植聽了好一陣,才問:“吹得啥?這麽悲傷?《小寡婦上墳》?”
陳龍生彎腰撿起一塊土坷垃,往簡植身上扔:“你咋聽的,我特麽唱得是《丹鳳朝陽》。”
簡植呵呵笑着躲開,她說:“好了好了,陽陽陽。”
陳龍生終于想起一件事兒來,他快步走上前,問簡植:“間諜,我問你個事兒。我後來才突然想起來你昨晚的表情也怪怪的,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麽,關于高考的那些?”
簡植揮揮手:“沒,我啥也不明白。但你就記住吧,你本來學習還行,腦袋也聰明,加把勁兒的話,說不定還有不錯的前途。若真像你說的不讀下去,那你這輩子也就是種田的地痞,等年紀大了沒準和簡三峰一個德行。等身體跟不太上去了,還被小姑娘騎着揍。”
陳龍生的心裏晃過一陣明亮。雖然他不确信那是什麽,但卻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是的,雖然不知道讀書會發生什麽事,但是不讀書也就這樣了。
他說:“醍醐灌頂!謝謝你啊間諜。”
山風輕吹他們的臉。
陳龍生瘸下一枝柳條,歡快又輕松地走在前方,
而簡植唇角一勾。她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在他心裏産生了力量,甚至有可能會扭轉一個潛在惡霸的人生。
她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多半遇到的是不如意,除了對自己的家庭之外,也沒有對其他人産生什麽好的影響。
然而今天,她做了這麽一件這麽簡單的事,得到一個如此有力的反饋。
這是她之前在2020年代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她那會兒被寵着被慣着,做一只米蟲就好,要知道幫助別人這麽快樂……她可能多砸一些錢在疫情捐獻上,開什麽趴體開個鬼。
越想越開心,她完全沒有留意到有個小小的人兒從後面過來,湊到自己胳膊邊上。
少年瞪着清澈的眼:“他不是和你打過架麽?怎麽你倆還要一起上學?”
“什麽是醍醐灌頂?”
簡植還沒想好怎麽說,就看到阿黃眼尾掠過一絲殺意,手指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沖着陳龍生後背伸出一只只的尖爪:
“莫不成,他是想拿壺燙你腦殼?”
作者有話要說: 簡植:黃大爺你有毒嗎啊啊啊啊!
今晚6點還有一更,小夥伴們少女節快樂,作者買了好多零食。
感謝一切訂閱的寶寶,我在後臺一個個的看你們的名字,內牛滿面!!!
我會加油的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