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分的沙啞,雖說語句中并沒有起伏,卻讓人感覺到了那滲入骨髓的哀傷,以及那幾乎浮于表面的自責。

清風沒有辦法再阻止烏拉那拉,只能小心翼翼的為她穿戴整齊之後,扶着她來到的了偏房。爺說福晉對大阿哥不上心,實際上福晉是比誰都上心。讓大阿哥住在距離她極近的地方,甚至每夜臨睡之前都要到大阿哥房中看上一眼。

只是···福晉将爺看得比大阿哥還要重。所以在即将失去大阿哥的時候幾乎慌不擇路,選擇了牢牢抓着手中的權利。爺沒有看到福晉對他的付出,看到的卻只有福晉對阿哥的不慈。

“清風,你先退下吧。”烏拉那拉坐在弘晖往日睡着的小床上,身體靠着一面冰冷的牆壁,揮手讓想要上前的清風退下。

清風猶豫了一下,在看到她眼中的堅持之後,也只能離開。

待聽到關門聲之後,這才身體前屈,手指顫抖的撫上了床上的枕頭,冰涼的觸感再也感覺不到另一個人的溫度。烏拉那拉眼眸漸漸的濕潤,一滴滴淚水順着本就蒼白的面頰流了下來。

“弘晖,額娘錯了。”烏拉那拉近乎呢喃的說着,身體傾斜慢慢的靠在原本她唯一的孩子應該睡着的小床上。“額娘知錯了······”

她真的錯了,錯在幾乎是沒有理智的抓着本就屬于自己的東西,卻忘記了她最應該疼愛的人。連他的最後一眼都沒有看到,甚至都沒有親手為他送行。她的弘晖,最後是怨着她的吧。想到這一點,她的心口便會不斷的抽痛。

淚水模糊了眼眸,但是烏拉那拉卻絲毫沒有想要擦拭的想法,這裏沒有任何人,沒有人看到她現在的模樣,沒有人知道她此時的脆弱。

隐隐約約之間能夠看到孩子的面容,卻在伸手的時候便成為了那蒼白的面孔。幾乎奄奄一息的少年問着身邊的宮女。“額娘,什麽時候來,弘晖想額娘。”

這并不是她的幻想,而是曾經有人通報給她的事實。她當時怎麽會拒絕呢?怎麽狠得下心來拒絕的??!!

“弘晖····額娘來了。”可是額娘已經來晚了。本就因為病痛沙啞的聲音越發讓人聽不清。

這樣的她,真是,連自己都厭棄。什麽時候,她的世界中就只剩下了那一個人。愛新覺羅·胤禛,要怎樣才能放下你,也放過自己。若是不愛,是不是她就可以做一個最稱職的福晉,做一個合格的母親。

說的簡單,可是要怎樣才能夠做到?或許,永遠都無法做到。

淚水還在順着面頰流下,不知不覺中,她閉上了眼簾。在睡夢中不知見了怎樣的場景,唇角微微勾起。

左手中指間的光芒,擴散到她整個身體。然後仿佛像是被什麽排斥一般,再次回到中指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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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具身體,她不想要改變,也根本不需要改變。

······

······

☆、清朝·雍正帝孝敬憲皇後(三)

太醫急匆匆的帶着随身攜帶的醫藥箱趕往他已經格外熟悉院落,在小太監的帶領下快步前行。不過身為皇室的太醫,他顯然已經熟悉了皇宮的忙碌生活。

不說平日裏各位主子們的明槍暗箭,單單就是為了得到主子們的·寵·信,那些女人們沒病裝病的手段都讓他嘆為觀止。他可沒少開了各種對身體無害的補藥,在這宮廷中,想要做一個真正沒有任何謊言的太醫,就只能找一個足以抱住自己性命的主子。這天下唯有那一人而已。而他,現在還入不了那人的眼,并不是因為醫術不足。而是···君主,都太過多疑。

摸了摸鼓鼓的腰包,其實這樣的生活也是不錯的,只是要小心不要犯了某些大人物的禁忌。要謹記有些話能說,而有些話不能說。譬如說他眼前這位主子身上的隐秘。

将心下的幾分同情壓了下去,皇室中最不缺少的便是女人,最容易死的也是女人。福晉失去了生育的可能,比起那些沒了命的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運。手指的搭在有些纖細的手腕之上,不敢多看床上的人一眼。感受着那有些微弱的脈動,在心底不由的嘆氣。

“如何?”胤禛面無表情的看着太醫的神色,身邊的低氣壓讓人不由的想要遠離。那源自于皇室貴胄血脈自帶的威嚴,更是讓人顯得不怒而威。

“福晉不會有事吧。”蘇嬷嬷臉上的擔憂毫不掩飾,原以為福晉醒了就沒事了。誰曉得,她不過是外出了一趟,回來便看到福晉便睡在了大阿哥的房裏。那明顯不正常的暈紅讓她失卻了冷靜。福晉她怎麽就不明白,這身體,才是真正的本錢呢。

胤禛掃了蘇嬷嬷一眼,并沒有出言訓斥。雖說是有些失了規矩,但也是護主心切。福晉身邊,倒是有兩個不錯的奴才。

“福晉的身子早就傷了根基,現在又不小心染上了風寒······”至于悲傷過度什麽的,太醫表示他什麽都不知曉。在這宮廷中,可是難得糊塗。

“福晉她···哎呦,我的主子唉。”蘇嬷嬷一聽到風寒兩個字,下意識的便想到了那已經逝去的大阿哥,身體不由的向床邊靠近了幾分。

“沒有那麽嚴重,幸好發現的早,所以還是能夠治愈的。”太醫明顯感覺到了胤禛周身越發冰寒的氣息。連忙說道,這福晉可和大阿哥的情況不一樣。

“但是···恐怕以後福晉的身體就要好好養着了,切忌大喜或者大悲。若是再染上什麽······恐怕就不好說了。”太醫小心翼翼的說道,原本這最後一句是不該說的,但是感受到這位爺的低氣壓,不由自主的就開了口。若不是這位爺還盯着,他很想擡手擦拭一下額頭上不由自主出現的汗跡。

“用最穩妥的方式。”胤禛點了點頭,視線看床榻上的人。臉頰暈紅映襯着那蒼白的肌膚帶着幾分病态的美感,唇角微微翹起。不是平日裏他看到的那樣不是規矩的優雅笑意,而是自然而然的微笑,讓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視線。那他一向認為格外聰慧的福晉,此時倒是顯得如同稚兒一般。

他在聽到烏拉那拉氏昏迷在弘晖房裏的時候便猜測到了大致情況,原本認為是會見到比今早看到的更加憔悴的容顏,卻不料看到的是如此的表情。不知為何,反倒讓他的擔憂更甚了幾分。

在這大清朝,可不是沒有因為傷心過度,而神智不清的人······

“那就勞煩太醫了。”蘇嬷嬷的身體幾乎已經撲到了烏拉那拉的身上,聽到太醫的話心安了幾分。幾乎在她回過神的瞬間,便感受到了一束極為冰冷的視線。接過清風手上剛剛浸濕的手帕,放在烏拉那拉的額頭上,掩飾了自己的失态。她怎麽就忘了,這位爺最是重規矩。

“微臣定當全力以赴。”太醫退出房間,瞬間感覺氣氛輕松了不少。但是他卻絲毫不敢怠慢的帶着清風去抓藥,将心裏的藥方想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沒有任何的疏漏。

不大會兒,清風便捧着一碗還冒着熱氣的湯藥走了進來,蘇嬷嬷連忙接過。一口一口的喂着烏拉那拉喝下,清風拿着手帕擦拭着那不小心流出唇瓣的藥汁。待藥碗空了之後,蘇嬷嬷将藥碗遞給一旁的清風。看着神情格外安穩的烏拉那拉,舒了一口氣。還好,主子沒事。

“貝勒爺,福晉這邊有奴才們照顧就行了,也明日還要早朝。若是耽誤了爺的正事,福晉醒來定然不會心安的。”蘇嬷嬷看了一眼依舊在那裏站着,神色複雜難辨的胤禛。微微猶豫了一下,便說道。平日裏,福晉就算再不舍,也會事事以貝勒爺為先的。

“若是福晉醒了,讓人來書房通報一聲。”胤禛轉身準備離開,走了幾步駐足。“等福晉身體好些了,便不要在這間房裏了。”

蘇嬷嬷與清風微微一愣,面面相觑,很快便反應過來。大阿哥剛剛逝去,在這房間裏不怎麽吉利。剛剛因為發現福晉生病,她們根本就沒想那麽多。

雖說太醫說了烏拉那拉的身體虛弱,但是誰都沒想到會虛弱到這種程度。已經昏睡了七日,依舊沒有絲毫醒來的樣子。她躺的床鋪也不再是原本大阿哥弘晖的床鋪,而是被蘇嬷嬷她們帶回了屬于她的房間。

蘇嬷嬷細心的幫她擦拭着面頰,雖說還沒有醒來,但是氣色倒是明顯一日比一日好。

聽到房門開啓的聲音,蘇嬷嬷向門口看了一眼,連忙下跪行禮。“奴婢參見四貝勒。”

這幾日裏,貝勒府幾乎都是李氏的天下。福晉昏迷不醒,她這個側福晉既有着爺的·寵·愛,又掌控着貝勒府的大權。自然是被那些奴才們·寵·着順着。讓她也不由的為福晉着急起來,雖說福晉的身份在那裏擺着,但是李氏也是皇上親封的側福晉。

唯一讓她欣慰的是,這幾日爺并未在李氏或者其他格格那裏過夜,在書房的日子居多。

“起身吧。”胤禛開口,眼眸在言語間便已經不由的看向床榻上的人。烏拉那拉除了氣色好了幾分,甚至連表情都沒有絲毫的變化。“福晉還沒有醒?”

“回貝勒爺,太醫說身體已經好了很多,這兩日應該能夠醒了。”

胤禛點了點頭,剛想要說些什麽,視線停留在烏拉那拉的眼簾上,便無法移開了。那輕輕顫動的睫毛明顯想要的睜開的樣子。如同觀看桑蠶的破繭成蝶般,他的呼吸不由的放輕,近乎于停滞。

烏拉那拉睜開眼眸便對上了胤禛的視線。兩雙眸子,一雙如同黑譚一般,掩飾了自己所有的思緒。另一雙則是溫潤如水,仿佛什麽都可以包容在其中,讓人不由自主的沉迷。

“爺···”烏拉那拉的聲音有幾分沙啞。除卻這一點,很難從她面容上看出生病的樣子。唇邊帶着溫柔的笑意,不像是生病之前總是帶着幾分古板,也不似生病時單純的開心。看上去,更加讓人舒心,也更加飄渺了幾分。

“醒了就好。”胤禛點了點頭,雙手背在背後,掩飾了自己在那一瞬間的癡迷神色。不得不說,烏拉那拉醒來之後,他倒是心安了幾分。若不是他,烏拉那拉應該不會病上那麽久。身邊的氣息不由的柔和,但是那張面孔依舊是面無表情。

“讓爺擔心了。”烏拉那拉敏銳的感覺到了他的變化,唇邊的笑意似乎也更加真摯了幾分。那愉悅的氣息,讓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暖了幾分。

兩人站在一起,一個帶着冰川般酷寒的氣息,另一個則是如同陽光般溫暖。

“弘晖的事······”胤禛見烏拉那拉原本的笑容似乎帶上了幾分勉強,他不由的頓了頓,“人死不能複生,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妾身知曉。”烏拉那拉微微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胤禛身上未換下的朝服,“爺剛剛下朝,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爺先去忙吧。”

胤禛順着烏拉那拉的視線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朝服,眼眸中劃過幾分不自然。這幾日朝中事情忙了一些,他沒來得及看她一眼。今日事情并不算太多,所以剛下朝他便過來了。倒是沒,想到,他剛一來,她便醒了。

“那爺就先回書房了,讓奴才們宣太醫,再讓他仔細瞧瞧。”

烏拉那拉并未下床恭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身影漸漸離開。那幾分依依不舍在他的身形完全消失之後也随之消散。

不由的挪動了幾□□體,身體虛弱無力的感覺還真有幾分難受,中指間閃爍的金色光芒随時可以改變這一點。但是她卻恍如未見。

現在的愛新覺羅胤禛,縱然還不是那個英明的帝王。但是能力已經不可小觑,冷面王更是基本成型。他心底并不是沒有柔弱的地方,只是很難被人觸及。烏拉那拉,在他眼裏,也不過是有着嫡福晉名字的女人而已。

而她首先要做的便是能夠被他看在眼裏,只有這樣,才能再圖其他。

愧疚,是不錯的情感。為此,她收斂了理智,放縱着自己遵從身體的愛與怨、苦與痛。

······

······

☆、清朝·雍正帝孝敬憲皇後(四)

卧床修養了幾日,終于能夠下床行走。身體依舊極為虛弱,雖不至于纏·綿床榻,只是那些養身的湯藥恐怕是斷不了了。

烏拉那拉伸手撩了撩自己耳邊的發絲,視線看着銅鏡中那不甚清晰的畫面。原本漆黑如墨的發,似乎也因為她的生病黯淡了幾分,蒼白的面容,比起往日知書達理的評價,多了幾分柔弱的氣息。

不再是一身大紅色的衣襟,而是如水般的藍。她是一個極其适合藍色的女子,那溫柔典雅的風度幾乎刻印入了骨髓,一身藍色更是将這種氣息發揮到極致。

往日裏為了彰顯自己嫡福晉的身份,不說那正是場合需要穿的大紅色正裝,就是平日裏的便裝也多是大紅色。豔麗的紅色,穿在她的身上雖然不算奇怪,帶着古板的雍容與華貴,但是卻掩飾了她最大的優點。

雖說這并不是三千佳麗的後宮,但是皇室的阿哥身邊也從不缺少美人兒。面容算不上是絕色的她,也就變得越發的不起眼。

蘇嬷嬷極為細心的為烏拉那拉挽了一個婦人的發髻,看了一眼自己的成果,唇邊帶着笑意,“福晉的氣色看起來又好了不少,應該用不了幾日便能夠痊愈了。”

這貝勒府的大權也應該被福晉收回了,否則有些人總是不知道幾斤幾兩,開始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近日裏,巴結她的宮女太監們明顯少了許多。側福晉李氏可是風光的很,雖說言語中總是帶着幾分謙遜,但是那紅光滿面的樣子甚至連她周身的柔弱可人的氣息都有幾分變了味道。

若不是貝勒爺憐惜福晉,不讓任何人在福晉養病的時候打攪,恐怕這側福晉還真的敢來福晉院子裏示威。只是···人可不能得意過度,否則很容易摔上幾個跟頭。一旦福晉接收了大權,她會讓那些不尊敬福晉的人知曉,誰才是這貝勒府中除了貝勒爺之外最能說得上話的人。

“嬷嬷,我倒是想趁着這個機會多休息幾日。這貝勒府是爺的,只要在爺的眼裏我還是這府中的嫡福晉,那李氏就算是再風光也越不過我去。”烏拉那拉唇角帶着笑容,言語間對于胤禛的信任浮于表面。

“話雖是這麽說沒錯,但是這麽一來,這府中不知道會被李氏安下多少釘子。”蘇嬷嬷聲音中有幾分擔憂,在這府中可不能小看任何一個人。一個小小的奴才,說不定便會在不經意間要了人的命。

“所以我這院子裏的人,就勞煩嬷嬷了。爺的身邊人,想來李氏是不敢動手的。其他那些格格們,就由着她們去鬧吧。”

烏拉那拉聲音中那幾分明顯的不在意,讓蘇嬷嬷不由一愣。在之前,她可是知道福晉對那李氏嫉恨到了何種程度。雖說見面的時候不會浮于表面,心裏早已是恨不得飲其血、食其肉。福晉不能有孕,與大阿哥的死,身後可都有那李氏的影子。

烏拉那拉并沒有做過多的解釋。盛·寵·必衰,李氏曾經很聰慧,但是近來的做法失卻了往日的水準。而爺,會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福晉放心,有奴婢在,李氏是絕不可能将手伸到這院子裏來。”蘇嬷嬷見烏拉那拉的神情,知道自己不應該繼續追究下去。她好好完成福晉的囑咐便是,想着這院子裏有哪些可以信任的奴才。福晉對她那麽的信任,她一定盡全力,将這院子打造的如同鐵桶一般。

烏拉那拉唇邊出現了一絲滿意的笑意,從梳妝鏡前起身,循着記憶向平日裏向外室走去。大概是因為這是處理院中事物的地方,房間有幾分與書房相像,這裏大部分都是賬本,鮮少有書籍。

随手從桌子上拿起賬本随手翻看着,雖說只是簡單的記賬,但是卻耗費了烏拉那拉不少的心力。為了讓胤禛不操心這後院事物,她不僅會将這府中的收支寫上,甚至每次還會對上幾遍,确定沒有任何錯誤之後才會收起來。

烏拉那拉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為胤禛付出的,但是這些卻是嫡福晉應該盡的責任,在別人的眼中反倒是一種極為榮耀的事。那些付出也就不被他人關注。甚至連胤禛也認為本該如此。

放下賬本,壓下了心底不由浮現的一絲苦澀。從一旁抽出一本看起來極為嶄新的書籍。她一向被人稱贊其賢惠大度、知書達理。‘達理’首先要‘知書’,在出閣之前,她倒是讀了不少書籍,其中打發時間的游記居多。

只是自從嫁給胤禛之後,她便很少有那個閑情逸致讀書了。剛剛進入這府中的時候,她忙着學着掌控後院,待她熟悉的掌控了整個後院之後,便已經在胤禛的身上失了心。雖說她有着福晉的名頭,但是那争風吃醋的心情與其他的女人沒有什麽兩樣。所有的時間幾乎都放在那一個人身上,哪有時間來附庸風雅。

這桌子上,甚至可以說她這位嫡福晉居住的院落裏。除了那基本的四書五經之外,就只有她手中的這一本佛經。胤禛極為信佛,想來正是因此,這裏才放着這麽一本佛經。

翻開手中的佛經,一頁一頁的看着,不知不覺間入了迷。這佛經能夠流傳至今自然有它的理由,一字一句之間自帶禪機,心間的郁結不自覺的消散了幾分。索性拿起了一旁放着的毛筆,讓蘇嬷嬷為她研磨,開始抄寫佛經。

胤禛走進房間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原本他認為還在床上修養的烏拉那拉氏此時身着一身藍色衣襟,專心致志的抄錄着佛經。夕陽的光芒映射在那有些蒼白的面孔上,顯得有幾分飄渺。那筆下的字,似乎也染上了金色的光芒,帶上了佛性。

蘇嬷嬷看到胤禛便下意識的想要提醒自家主子,卻在胤禛搖頭之間打消了這個念頭。規規矩矩的向他行了個禮,起身便退在一旁,視線卻始終放在了烏拉那拉身上。

胤禛走近烏拉那拉,在她身旁停下了腳步。烏拉那拉的字極為圓潤,帶着幾分女子應有的婉約感,果真是自如其人。那佛由她來抄錄,看起來頗為舒心。

“爺什麽時候來的,妾身此番倒是失了規矩。”烏拉那拉将佛經中的那一頁抄完,擡頭便看到了視線停留在她抄錄的佛經上的胤禛。連忙起身,欲行禮告罪。

“剛剛過來,看你抄錄的極為用心,便沒有打擾。”胤禛伸手扶起了烏拉那拉的身體,此時她是帶病之身,這規矩倒是能夠免幾分。手臂碰觸到她的手臂時眉頭不由的微微一皺,很快便舒展開來。

視線不由的從烏拉那拉那被掩蓋在衣襟中的胳膊上劃過,他倒是沒想到,烏拉那拉氏的身體已經柔弱成了這般。往日身體至少有幾分柔嫩的觸感,現在只是些微碰觸便能夠清晰感受到骨骼。看來,她的身體的确要好好養着。

只是不知為何,今日他倒是有些留戀那不算好的觸感。有些東西自她的醒來就開始改變,譬如她身邊的氣息,溫和到讓人不由的放松。胤禛眼眸中閃過什麽,很快便被壓了下去。扶着烏拉那拉的手放開,那一瞬間的異常沒有被任何人發覺,甚至連他自己都下意識的忽略。

“身體可還好。”見烏拉那拉沒有主動開口的樣子,胤禛抿了抿唇,問道。

“太醫說再修養幾日便無大礙了。”

胤禛點了點頭,對于宮中太醫的醫術他還是有幾分信任的。

烏拉那拉看了一眼窗外那僅僅只能看到一絲餘晖的天空,“都已經這麽晚了,爺可曾用過完善。”

“還未曾。”

“那就讓奴才們将晚膳送到妾身院子裏來,可好。”烏拉那拉唇角微微勾起,似乎連眼眸中都染上了幾分喜悅。

“好。”胤禛原本還有些猶豫,他昨日答應了李氏要去她院裏看看兩個孩子的。不過,看到烏拉那拉面容上的笑容,便覺得應該答應。而且現在天色已經那麽晚,小孩子們極為嗜睡,想來已是睡下了。

聽到胤禛的回答,蘇嬷嬷忙出門讓小太監通知廚房,臉上帶着明顯的喜意。貝勒與福晉已經很久沒有同桌用膳了,現在這機會,一定要讓好好的把握住。

用過晚膳,烏拉那拉便以‘身體有恙,怕過了病氣給他’的理由目送胤禛離開。不一會兒,便有人回禀,說他去了李側福晉的院子。翻着佛經的手微微一頓,仿佛若無其事的繼續翻閱。

“我的主子哎,你怎麽就把爺送走了。”本就對烏拉那拉将胤禛推出房門的做法有幾分不滿的蘇嬷嬷,聽到小太監的回禀終于忍不住開了口。若是爺去了別處還好說,去了李氏那裏。不曉得那狐媚子會不會擠兌福晉。

“嬷嬷,我身體本身就不爽利,強行将爺留下也無法服侍。倒不如這般,還搏了個賢惠大度的名頭。”烏拉那拉垂下眼簾,掩下了眼眸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失落。她是福晉,必須要賢惠大度。若是今日她将爺留下,說不定哪一日便會傳出她極為善妒,在身體不适的時候還要霸占爺。

縱然心中有多麽的想要他留下,卻永遠只能夠‘賢惠’的讓他離開。而胤禛也從來不會辜負她的‘好意’。連猶豫都沒有的轉頭離去,恐怕此時已經軟玉溫香皆在懷中。那李氏的院子裏,倒是有兒有女承歡膝下。想來,爺也是喜歡的。

心中不由的湧現了幾分苦澀,但是卻有本該如此的感覺。其實···這樣也好。她無法主動的割舍這段情感,就只能等待那份愛意漸漸消磨到沒有任何痕跡。以後,就算是身體不自覺的疼痛,她也會努力成為一個合格的嫡福晉。

感情是要依靠兩個人經營的,沒有什麽感情能夠在對方一次次明顯的拒絕、不以為意、甚至不經意間打擊的情況下,還能夠經得起歲月的消磨。尤其是,這段感情已經絕望過。

相信,終有一日,她能夠真正做到——不嫉不妒。

烏拉那拉閉上了眼眸,睜開之後,那其中複雜的情緒消散殆盡。

這一幕戲劇已然落幕,拿出一本烏拉那拉用來記賬的空白記事簿,記錄的這幾日的一言一行。

☆、清朝·雍正帝孝敬憲皇後(五)

烏拉那拉熟練的為胤禛夾了他喜歡的菜色放在碗裏,自那一日之後,兩人便經常共進晚膳。尤其是最近幾日,更是每日都來她的院裏。要說交流感情,兩人受到的那些教育,可是極其清晰的寫了‘食不言,寝不語’。而兩人那極其遵守規矩的性子,當真将‘食不言’的規矩貫徹到底,沉寂的空間中就只有那極其輕微的咀嚼聲音。

幾乎是同時,兩人放下了筷子,擦拭了一下唇邊那幾乎不存在的油漬。奴才們将那桌上的殘羹剩飯收了下去,又奉上了兩杯清茶。

“容雅,你的身體已經大好,這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務也應當由你來接手。李氏是包衣出身,上不來臺面。”胤禛想到李氏這些時日的做法,眉頭微微一皺。

原本看起來李氏是個好的,掌控府邸的時候便顯露出來了那包衣出身的小家子氣。雖不至于克扣其他格格的份例,卻在好壞之上斤斤計較,給自己留下的東西都是極好的。甚至還會在給其他格格的份例上做點小的手腳,尤其是那經常受他·寵·幸的格格。

烏拉那拉點了點頭,不知何時胤禛私下裏便開始稱呼她的名字,這在宮中倒也是常見的,只是大部分都是兩人感情甚篤的情況下。就算是她記憶中認為兩人舉案齊眉的時候,胤禛也總是疏離的稱呼她為福晉。無論是公共場合,還是平日裏,甚至連兩人獨處的時候都沒有一句親昵的稱呼。

“妾身也應該進宮向額娘問安。”烏拉那拉算了算時間,這宮中此次選秀也應當是結束了。那些秀女們,除了有幾位會被留在宮中之外,稍微有點身份的應該都會被指給這些皇子們。胤禛的子嗣一向不豐,嫡子又剛剛夭折,想來定然會有新人進府。

難怪胤禛今日會提起讓她收回府中的權利,新人進府,這府中大權不在福晉的手中,實在是有幾分說不過去。垂下眼簾,掩下了眼眸中那幾乎要流露出的嘲諷。烏拉那拉,果真不應該再奢望什麽。

“嗯,明日一起進宮。”胤禛抿了抿杯中的清茶,身體不由的放松下來。現在朝堂上的局勢是越發的緊張,而他也就越發的喜歡呆在她的身邊。雖然這樣的留戀讓他有幾分陌生,但是卻并不讨厭。

不經意間掃過烏拉那拉的面容,低垂着眼簾不知曉在思索什麽。長長的睫毛輕顫,讓他放松下來的身體有幾分僵硬。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眼眸中閃過一絲晦澀。

他很快的便掩下了自己的心思,不急不慢的飲着杯中的茶水。茶水飲盡之時,一旁站立的蘇培盛便會适時的再為他添上一杯。手指若有若無的在杯沿滑動,視線一直在烏拉那拉的身上,未曾移開。

原本吃過晚膳坐一會兒就走的胤禛今日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直到日落西山,黑暗漸漸開始席卷整個世界。杯中原本溫度适宜的茶水早已經變得冰涼。烏拉那拉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由于她心思的煩亂,動作不免的重了兩分。茶水如同她此時的心境一般,蕩出一圈圈的漣漪。

烏拉那拉起身,唇邊帶上了笑意。“爺,天色已經晚了。”

胤禛點了點頭,先一步走進了內室,其中的意思是再明白不過。

烏拉那拉看了一眼旁邊面容難掩喜意的蘇嬷嬷,就連一旁的蘇培盛在對上她眼眸時都帶着幾分祝福。在他們看來,她能夠留下這貝勒府的主人,是極其幸運的事情。腳步頓了頓,之後仿佛若無其事的跟進了內室。

踏過房門,仿佛跨過了某個界限一般。轉身,親手将那房門合上,一步步走向那站在房間中的人。這內室雖說算不得極大,但是也算的上寬敞。胤禛就站在她幾步之外,卻有種咫尺天涯之感。

掩飾下了那幾份迷蒙,烏拉那拉加快了自己的步伐,站在胤禛的身旁。“爺,妾身伺候您就寝。”

胤禛對上她的眼眸,張開雙臂。她則極為熟練的靠過去,擁着男人的腰為他解開了腰帶。剛剛那不穩的心境仿佛從未出現過,面頰上縱然帶着女子的嬌羞,卻并沒有對眼前人的排斥。

這樣的情景,劉莉拍戲的時候并不是沒有過,她知曉怎樣反應最好。而且在那模糊的不屬于自己的記憶中,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身體還帶着幾分熟悉。原本那一兩分不适應在行動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動作的熟練而又輕柔,直到胤禛的身上只剩下一層白色的裏衣。

既然選擇了用這種方式來實現自己對演繹極限的追逐,她早已經做好了失去一些東西的準備。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付出才能夠擁有,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而她的方向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不計較得失。

更何況···這并不是她的身體。

似乎不滿她片刻的失神,胤禛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肢,她還沒有來得及驚呼便倒在了那柔軟的大床上。一雙晶瑩的墨色瞳孔,突然間染上了金色的光芒。有片刻僵硬的身體舒展開來,紅色的床幔掩下了一室春·光。那喜慶的顏色在月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現,整個床幔都被籠罩在衆人無法察覺的金色光芒裏。

第二日,胤禛先一步睜開了雙眸,他早已經養成了習慣。側頭便看到躺在他身旁的女子,面頰微紅沒有睜開雙眸時的理性以及溫柔,倒顯得有幾分單純。起身坐了起來,棉被順着他的動作滑落。兩人的身體之間相隔一個拳頭的距離,标準的以床中間為分界線,不會跨越雷池一步,當真是半點失禮都無。

看到這樣的距離,胤禛的眼眸中帶着幾分滿意。他是一個極其重規矩的人,自然也喜歡自己的福晉同樣重規矩。将被子整個蓋在烏拉那拉身上,起身下床,掩上那紅色的床幔,這才将蘇培盛喚了進來。

蘇培盛帶着朝服走進房間,看了一眼那被床幔遮掩的嚴嚴實實的大床,連忙移開了視線。走到只着着裏衣的胤禛身旁,為他穿上了衣物。

在蘇培盛伺候下洗漱完畢之後,胤禛視線在那緊閉的床幔上看了一眼向外室走去,“喚蘇嬷嬷伺候福晉起身。”

“喳。”蘇培盛跟在胤禛身後離開了內室,看着爺今日神采熠熠的樣子。頓時便将福晉在爺心中的重要性提了幾分。這後院中的女子,哪一個不是早早的起來伺候爺,福晉原本最是重規矩,今日到這個時間卻沒有醒來,很有可能是身體太過疲憊。而為何疲憊,還用說嗎?而一向重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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