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月的蘋果樹（上）
May Apple Tree
(一)
清晨，整個世界是清亮的，陽光透過淡淡的雲層，溫柔地灑在街上，大白日的街道，人群熙熙攘攘，街頭商販與客人讨價還價，不時傳來孩童銀鈴般的笑聲。
我走前頭，護送着神子和天使兄妹倆，望着生機勃勃的街道，賞心悅目的舒适感油然而生。“今天，還真是熱鬧，感覺每個人都特別高興。”
“當然啦，感恩節快要到了。”走在後方的羅塞塔拉着我的衣袖溫柔地笑道。“在兩天後，人們可以贈送禮物給幫助過自己，或者是自己喜歡的人，來表達心意。”說完她垂着發絲低着頭用指甲撓了撓我的皮膚。
“是呢，感恩節。”斯特爾漫不經心地說着。“反正每到這個時節我總能收到來自女孩子們的一大堆巧克力，是不是很羨慕啊，夏。”
“你就臭屁吧，哥哥。”在兄妹的小打小鬧中，我忽然陷入沉思。“..感恩節啊，我懷念啊。”
以前，每每到這個時節，在孤兒院的我總會是最忙的一個，要把果子放上去烤啦，加點自制的香料，還要拌些蔬菜沙拉什麽的，有一次一個好心的富商送給我們一只大火雞，可把孩子們樂壞了。可在那之前，我幾乎都沒碰過肉類食物，也不知道該如何烹饪一只龐大的火雞，折騰了老半天，終于是烤熟了，雖然我自己認為雞肉口感可能很癟很幹，醬料也不足，做得實在是勉強，但很久沒吃過肉的孩子們都樂壞了，一張張小嘴巴不約而同地喊着“夏哥哥真棒”。
然後他們都嚷嚷着那最鮮美的火雞腿必須是我的，那是他們送給我的感恩節禮物。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我收下了孩子們的心意，當帶着嚼勁的火雞腿肉送入我口中時，那甜甜帶有嚼勁的韌肉讓我終生難忘。
就是那時候，我和孩子們向星星許願，長着雀斑的內裏奧希望他成為大人後能有一張光滑的小白臉，紮着麻花辮的莉莉娜閉上眼睛祈禱說希望長大成為我的新娘，而淘氣的梅比則許願他長大後要成為冒險家，帶着一大堆珠寶和金幣回來，然後我們就可以走出這個窮地方，成為有錢人了。
當時我14歲，還是普普通通的人類，那一次感恩節，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時刻。就是那時候，我凝視着墨色的天空，向星辰許願，想要一棵蘋果樹。
如果有一棵蘋果樹的話，就能長出很多很多的果實，果實核種在土壤上又能長出新的樹苗，樹苗長成新的蘋果樹後又能長出更多更多的果實，這樣冬天寒風吹徹的時候，孩子們就不用因為食物短缺而餓得肚子咕咕叫了。
不知道孩子們怎麽樣了.誰會給他們講故事？.誰來為他們做飯鋪床呢？.他們能好好照顧自己嗎？…..但願大家能團結起來，面對困難啊.
陽光燙傷着我的皮膚，如刻般的刺疼讓我明白19歲的我已經不是人類了，不過幾年平凡的幸福就翻天地覆了。
我呆呆地站在喧鬧的街道上，感慨着昔日的時光，不時還沉吟地低着頭。
Advertisement
“夏。”羅塞塔擔憂地摸摸我的後腦勺。“沒事吧，想起什麽傷心事了嗎？”
“恩..”我忽然明白，現在不是感傷過去的時候，現在我也很幸福，現在我時刻受着天使的關懷，我現在能說，成為天使的騎士，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
“感恩嗎？”我嘴唇幹澀地挪動着。也許我該送羅塞塔一些小禮物，來表達我的..表達我的..還是不要癡心妄想，這應當是一份感恩的禮物。
“夏，有要送禮物的人嗎？”羅塞塔明知故問地挪動着腳踝，用腳尖在地上劃着圈圈。
斯特爾忽然喊道 “來來來，我先送你禮物，手心伸出來。”
“？”我伸出手心。
“來來，給你，”斯特爾故作嚴肅地把一袋沉重的金屬放在我的手心上。
那種質感，我馬上意識到這是一袋錢。“神子大人？”我不解地望着他，斯特爾那波瀾不興的臉讓我覺得他在戲弄我。
“給你錢，不行嗎？”他把手竄在後面，然後走在前頭。“你當騎士和保姆那麽久了，每天勤勤勉勉兢兢業業地給我們做飯，掃地，送我們上學放學，總得給你點報酬吧。”
我卻不肯接過這袋錢，嚴肅道“我是自願伺候你們，而你們也幫了我很多..怎麽能收錢呢.”
“收下吧，夏。”羅塞塔又扯扯我的衣袖。“我們不缺錢的，而你，可能什麽時候需要錢.”
“..嗯。”既然他們都這麽要求，我只好收下了。這袋錢放在手心沉甸甸的，我的心暖暖的。
我送兄妹來到學校。
在校門口，羅塞塔依依不舍地跟我道別。“夏，我們放學後，你會來的吧，你應該還在的吧，”自從上次我擅自出逃了，羅塞塔很怕我真的會走掉。
“放心吧。”斯特爾拍拍妹妹的肩膀安慰道。“這個傻瓜已經發過誓要一直在你身邊守護你了，他應該會遵守諾言的。”
“唔..”一句話噎得我臉都紅了..
“夏..”羅塞塔期待而羞氣地望着我。“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恩。”我摸着後腦勺，尴尬地點點頭，“我不會離開的。”
“那我們現分別，等會見後了，拜拜。”她揮手跟我告別，然後跟她的哥哥一塊兒上學去了。
（二）
等兄妹倆離開，我捏着沉甸甸的錢袋，走在喧嚣的市場上，望着一片繁榮中市民的笑臉。
這裏的人們一到晚上就會提心吊膽，窩在家裏不敢出門，生怕被不淨的東西奪走生命。可到了早晨，街市又恢複喧鬧，叫賣聲和讨價還價聲連綿不絕，不時還摻雜着聊天的歡聲笑語。
或許這很矛盾，但我認為這也是他們想好好活的一種的方式。
走在喧嚣的街道上，我尋思要買什麽好，我精打細算地摸着一個一個錢幣，“羅塞塔的禮物要買，神子大人的禮物也要買，可我估計買完後應該還有餘錢。”
“來人羅，新鮮的果子，香甜的梨子，應有盡有，感恩節前夕特價銷售..”
“……嗯。”我望着果攤處那一籃紅透飽滿，圓潤飽滿，蒼翠欲滴的果實，忍不住陷入了遐想.
太陽緩緩而下，金色的陽光逐漸淡成了橘紅色，吵雜的喧鬧聲逐漸消停，當然也有不少人還賴在攤鋪上想多掙點錢養家糊口。我接兄妹倆放學。
“夏，感恩節那天我們吃烤火雞怎麽樣？”羅塞塔依舊是抓着我的衣袖，跟在我後面，臉帶笑意。斯特爾也是默不作聲，似乎在盤算着什麽。
“..恩，我明天去準備。”我期待地點點頭，兄妹倆平時是不吃肉的，說明感恩節對他們而言是很重要的節日，盡力給他們做頓好的吧。
不過在那之前。“羅塞塔，斯特爾，我想去一個地方。”我懇求道，手背後面藏着大袋子。
“啊，夏，不要了吧，馬上就到晚上了。”
“馬上就回來了。”我再次懇求道。
“那..就一下下哦，馬上回來好嗎？”羅塞塔松開了手，紅寶石般潔淨的眼眸中蘊藏着關切。
“恩，我答應你。”說着我就急切地往一個方向跑，手裏提着黑色的大袋子。
望着我匆忙離去的身影，羅塞塔不安地皺了皺眉。“夏這是要去幹嘛，那大袋子裏藏着什麽東西呀？”
“你在意可以跟過去啊。”斯特爾提議到，“我就不奉陪了。”
“恩，哥哥你去看家吧。”羅塞塔踏上輕盈的腳步，也往我走的那方向跑着。
西街的林間小道，稀稀疏疏的灌木叢後，有一間破舊的孤兒院。
“嗚嗚..嗚嗚。”一位衣衫褴褛，面黃肌瘦，褐發幹枯的小男孩站在門口嘤嘤哭泣着，忽然夕陽西下，一位高大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
他确實是怪人，穿着不合時宜的大灰袍，帶着白色手套，頭包裹着繃帶，紅色的雙眼渾濁并且沾染着少許腥氣。
在外人看來，這個高個子絕對是心術不正的巫師或是潛藏于黑夜的吃人惡魔，但男孩子不認為這樣，因為那個男人的眼神很溫和，憐惜地眼神讓這個孩子産生了共鳴，讓他怯生生地開口問。
“大叔，你有什麽事嗎？”
（三）
這間孤兒院是我買大米的時候偶然打聽到的，聽那些大嬸議論說，孤兒院非常非常窮，食物短缺的時候不能幹活的孩子是沒有得吃的，冬天的最寒冷的時候，連個棉毯都沒有。
黃昏還殘着餘光，我趕到了這家孤兒院，手裏提着大袋子，雖然我還不到20歲，被孩子們稱作大叔，多少有些郁悶，但他不怕我，能跟我說話，實在是太好了。
“孩子，”我想撫摸他的頭安慰他，但是我那利爪般的指甲應該會弄傷他吧。
聽到我的聲音，他便立即改口。“哦，算來你是大哥哥。”
“你為什麽哭呀？孩子，”我問道。
聽到我的問題後，小男孩的眼睛黯然失色。“院長大人說我幹活太少，今天不給我飯吃，可我好餓，”說完他捂着肚子，又嘤嘤地哭着。“好多人跟我們一樣，爸爸和媽媽都死掉啦。我們每天都在幹活，還要挨餓，好苦。”
“ 是嗎？這麽小，就這麽苦啦。”說完我從袋子裏掏出某樣東西，它果肉圓潤飽滿，黃裏透紅泛着光澤，我把它遞給了那個臉頰帶着淚小男孩。
“啊？這不是蘋果嗎？大哥哥，這是給我的嗎？”小男孩瞪大了眼睛滴溜溜地望着我。
“恩。”我把蘋果放在了他的手心。
“….”他感激地點點頭，手裏緊緊地捏着那個平凡的果實，然後再也忍不住地大口大口地啃咬着，果汁水濺射得他滿身都是。“太好了，太好了..”
腹不再空後，小男孩極其有禮貌地點頭感恩道。“謝謝你，大哥哥，可就算你給我蘋果，我也沒什麽可以報答你的，對不起。”
“呵。”我嘴角微微上揚，惬意地笑了，然後嘴唇輕輕挪動，開口道。“孩子，你知道一個蘋果的故事嗎？”
“啊？”
我緩緩開口，清淡描述着很少知道的故事。“孩子，天國的父親看着你，大地的母親愛着你，除此之外，每個人心中都還有自己的天使，若你自卑堕落，放棄一切，天使便會離你而去，你放棄了未來的機遇。但倘若你常懷希望，日積行善，永不言棄，加把勁地活下去的話，天使就會嘉獎你，給你意外的驚喜。”
“啊？”孩子仍是楞頭不解。
“所以剛剛那個蘋果，是天使大人嘉獎你的禮物，她讓你千萬不要放棄，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啊，真的嗎？”用光輝治愈萬民的天使，在小男孩看來只是虛幻的神話而已，他連孤兒院都出不去呢。“天使大人，知道我，要好好活下去嗎？”
“恩，對的。孩子，你叫什麽名字？”我語重心長地問道。
小男子自豪地說道“我叫布雷夫，去世爸爸說這是勇敢者的名字。”
“恩，親愛的布雷夫，當你終于熬出頭，幸福得一天可以吃一個紅蘋果的時候，這就是天使給你的，奇跡的嘉獎了。到時候，別忘了種一棵蘋果樹，然後把這一個蘋果的故事，告訴其他還在迷茫中受苦的孩子。”
“哦…”小布雷夫似懂非懂地望着稚嫩手心捏着的果核，然後一鼓作氣地握着拳。“我明白的，我會加油的，大哥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的名字啊？”
“..唔。”我若有所思地挪動嘴唇，天色漸晚，可我還想跟他多說幾句“夏克拉爾，我的名字。以前的孩子都叫我夏。”
布雷夫帶着“嘿嘿，那夏哥哥你為什麽要用繃帶包着臉啊？哦，我知道了，夏哥哥一定是天使吧，因為天使不能讓別人看到臉，所以你就綁着繃帶了。”
“………………”我沉默了好久，我是天使？要是讓孩子知道我恰恰是與天使完全相反的異類，不知道他會怎麽想。
但，至少要留住孩子美麗的夢。
“恩..”然後，我遞給他那個大袋子，裏面裝着滿滿的蘋果，果實在夜色中散發馥郁的果香，沁人心脾。
“布雷夫，把這袋蘋果帶回孤兒院，讓每個孩子都吃得上蘋果。”
“恩，我明白了，我也告訴他們一個蘋果的故事的，”然後他戰戰兢兢地從口袋中掏出一顆普通的石頭，棱棱角角被打磨得光滑無比，看上去頗有美感。“這是我自己做的，這是我給夏哥哥的禮物。”
“呵？自己做的禮物嗎？”我伸出手心，接過那餘有孩童體溫的石頭，會心一笑。“謝謝你，布雷夫，感恩節快樂，那麽我得走了。”
“恩，再見，夏哥哥。”小布雷夫把手舉得很高，揮手的姿勢像極了揚起的船帆。“謝謝你的蘋果，天使大人。”
“恩，拜。”我匆忙地逃開，夕陽已落，夜色漸晚，羅塞塔一定在擔心我吧，我得趕緊回去。
而當我回頭時“…………”我牽挂的女孩，她就躲在樹蔭低下，眼噙着淚花地望着我，低低喃語“夏，原來你也知道，一個蘋果的故事..”
啊？她也知道嗎？
原來她也從某人口中，知道了這個故事呀…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