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故人重逢
過了新職業的适應期,張屹斌的生活又顯得平淡無奇,他不安分的本性又暴露了出來。總認為作為一名聯絡員對他是大材小用,總想像孫存權或者李嗣那樣能接觸到更多的革命人士或者去出行更大的任務,更甚者能直接刺殺一兩個日本軍方領導,那樣才會更痛快。
時間長了,又成老油條了。雖然情報傳遞工作從來沒敢怠慢,但從生活言行舉止早就暴露了他欲匡扶大業的野心。嘴裏含着一根枯草枝在櫃臺前無趣地撥弄算盤,靈闕見狀便走了過來安撫。
“怎麽了?屹斌哥哥。”
“無聊,整天了無生趣,看着孫存權他們整日忙前忙後,我倒像是個多餘的人。”
“你怎麽會是個多餘的人呢?你在我心中就是英雄。”
“別打趣我了,我是個懶散的人,成天混日度年,哪又受不起這份清閑?”
“正是這樣,你才大有可用之處,這樣別人永遠也不會想到你會是一個革命人士”靈闕小聲地貼耳說道。
“你會看病,幫了醫館不少忙,我這冠冕堂皇的革命黨有個屁用。”
“怎麽沒用了,昨天晚上你不救了那小孩的命嗎?”
“對了,你怎麽知道我的血可以治愈時疫?”
“我猜的,你想啊!你吃了乾坤丹,天外石的能量能使你快速康複,那它也一定溶入你的血液裏,那小孩已病入膏肓,普通的時疫方子肯定沒用的,我想加入天外石的功效肯定可以治愈。”
“只是那孩子的叔叔會不會把這件事傳出去,那樣我就麻煩了,全城那麽多人患了時疫,我豈不是會變成幹屍”張屹斌做了一個僵屍的鬼臉。
“不會的,雖然他聽到我們的對話,但他一心想救回他的侄兒,甚至都下跪求你了,不會出賣自己侄兒的救命恩人,他也答應會保守這個秘密。”
“但願我們做的是對的。”
“救人肯定是對的,屹斌哥哥,別多想了,我們出去散散心吧!”
中央大街上,一群迎親的馬隊吹着嗦啦敲着鑼,好是熱鬧。八匹毛發油光可鑒的德國壯馬,走在迎親的隊伍前面,後邊跟着挑擔彩禮的禮夫和吹拉彈唱的樂夫,最後邊是一隊锃黑的老爺車車隊。看這排場架勢,不像普通人家的婚嫁之禮,而且還是中西參半的混雜迎親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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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這是哪家嫁女啊?”靈闕問着一位看熱鬧的大叔。
“李家大小姐,李家老爺可是我們這首屈一指的大富人,大善人”大叔堅着大拇指稱贊道。
“哦”靈闕似懂非懂,但也流露出幾分羨慕,哪個女人不渴望這樣風風光光地嫁給自己的如意郎君呢?雖然靈闕單純,看薄錢財富貴,但也是女人。“那迎取李家大小姐的又是什麽人呢?”靈闕接着問道。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來頭也不小,像是內政大廳一位高官的兒子,聽說是從海外留學回來的。”
“走啦!”張屹斌拉着鑽進人群中的靈闕。
“再讓我看一會嘛!屹斌哥哥”靈闕不舍的說道。
“這有什麽好看的?等你出嫁我也讓你這樣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真的嗎?那你也會這樣迎娶你的老婆嗎?”
張屹斌半響沒有說話,他心裏明白自己是靈闕見到的第一個男人,當然道長和大師兄除外。雖然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男人,可小翠和虎寶總出現在他的腦海裏,對待靈闕他真心當親妹妹看待,誰也不能把他們分開,除非一位真心對她好的男人來取她。“也許是我太多情呢?靈闕還一直哥哥的叫着呢?她也許一直就把我當親哥哥看待呢”張屹斌捶打着腦袋叫自己不胡思亂想。“走吧!回去吧!”。
回到吳氏藥鋪,阿喜便迎了出來“屹斌哥,孫先生恭候您們多時了,在內廳裏等着呢。”
張屹斌和靈闕快步過了大堂來到內廳,孫存權放下剛喂到嘴邊的茶起了身“可把我急死了,到處找你們呢。”
“找我們做什麽?”張屹斌問道。
“走,帶你們去見見大世面”說罷便拿出一套洋服和一件漂亮的白紗禮服讓他們倆回屋換上。
“大世面?什麽大世面?”張屹斌不自在地整理着脖子下的禮結問道。靈闕漂亮優雅地走了出來,真是美極了,都讓孫存權和張屹斌看傻了眼。
“來不及了,上車再說”孫先生強拉着兩人塞進了他的老爺車裏。吩咐司機道:“李家大宅”。
“李家大宅?”張屹斌一聽說是要去李家大宅,欲開門下車。
“你這麽激動做什麽?”孫存權攔住張屹斌吩咐着司機道:“開車”。
“孫先生,我們去李家大宅做什麽?”靈闕問道。
“去參加婚禮,參加李家大小姐和沈督兒子的婚禮。”
“就是今天在街上又是高頭大馬,又是西洋汽車的迎親隊伍?”。
“對頭。”
“那我們去做什麽?”
“你們以為誰都可以去的,得有邀請函才進得去的”。說罷拿出三張大紅色的喜帖遞給靈闕,靈闕拆開其中一張:
送呈張屹斌先生臺啓
謹訂于貳零叁捌年拾月初捌為小女李茹憶出嫁敬備喜筵
敬請光臨
李德霖敬邀
席設:李家大宅
時間:戊寅年拾月初捌
靈闕只是默默地看了一遍并沒有念出聲來,如讓張屹斌确信是李家大小姐李茹憶出嫁,他打死也不會去。車很快到了李家大宅,模糊的印象中,認出了這李家大宅,二話沒說轉身就欲離開。
“你到哪裏去?”孫存權一把拉住了他。
“我不進去,要去你們去”。張屹斌甩開孫存權欲離去。
“怎麽了?屹斌哥哥”靈闕關切地問道。
張屹斌默默無語,看着李家大宅上顯赫的“李家大宅”牌匾陷入深深地沉思中。那是一個風雪肆虐的陰冷天,遍體鱗傷的張屹斌一路颠簸來到李家大宅門口,用盡了力氣敲打着李家的大門。李家的管家開了門,看到奄奄一息的張大少爺躺在門前的大理石臺階上,嘴角留着血,一身污穢。“快救救我,我全家被日本人給殺了”。
一聽是日本人,李管家慌忙逃進屋,欲關門。
“救救我”張屹斌哀求道。
“你走吧!我們得罪不起日本人”李管家說道。
說畢,哐當一聲關上了大門。
張屹斌失落地哭了,艱難地支起身子蜷縮在李家大宅的角落,半響之後,門打開了,一個腦袋探了出來,是李管家。他左顧右盼打量了門前四周,看到沒有什麽人,一腳邁出了半開的門縫。張屹斌興奮地望着他,心底由衷地高興自己得救了。他拿出一件棉襖和一小袋大洋丢到張屹斌的面前,不解地看着他。
“你走吧!日本人我們真得罪不起,這點錢你拿去找個栖身之所”。說罷關上了大門獨留張屹斌在這灰蒙蒙的風雪天。
張屹斌很想有尊嚴地離開李家大宅,但呼呼的北風吹得他只打寒顫,鵝毛般的飛雪讓他成了白眉白發的雪人。他撿起地上的棉襖穿在身上,看了看地上的袋子,拾起它一拐一瘸地離開了李家大宅,消失在漫天飛舞地雪天之中……
“沒什麽,你們進去吧!我先回去”張屹斌淡淡地說道。
“忘掉過去,現在的你是張屹斌”孫存權微微一笑。
張屹斌望着孫存權很不解。“難道他知道?但怎麽可能?我可是連靈闕都沒有提起過的事,他和李德霖又是什麽關系?我現在也确實是張屹斌,不是什麽張之翼張大公子”。
“既來之則安之,我們這次可是有任務在身的”孫存權小聲向張屹斌說道。
“任務?什麽任務?”
“進去就知道了,稍後會有指示的。”
一聽任務似乎就有重大事情要發生,張屹斌有些興奮,終于不用憋屈總是傳遞信息之類的小事,可以幹一番大事。內心堅定自己是從山裏走出來的張屹斌,不是張家公子爺張之翼,他奸險地笑了。
“請出示邀請卡”一名負責看守的日僞軍說道。孫權存遞給他三張邀請卡核對了之後放行讓他們進了李家大宅。
“有客到……”一瘸腿老人喊道,張屹斌一眼認出就是李管家。李管家也死盯着張屹斌,他故作鎮定跟靈闕有說有笑走在旁邊。孫存權放下賀禮便随家仆來到李家大堂。
一瘸一拐的李管家疾步向裏堂奔去,貼耳向一位衣着富貴的男人竊竊私語,此人就是李家大宅的男主人李德霖。他眉頭一鎖,馬上笑臉迎了出來。“孫先生大駕光臨,感謝,感謝”。
“恭喜,恭喜”孫存權雙手合拳恭賀道。
“葉夫根尼先生怎麽沒來?”
“葉夫根尼先生稍後就到。”
“這兩位就是葉夫根尼先生要好的朋友?”李德霖指着張屹斌和靈闕說道。
“對,這位是張屹斌兄弟,這位是靈闕姑娘。”
“靈闕姑娘真是生得花容玉貌,仙靈神氣;張屹斌兄弟倒是有幾分眼熟,與我一失蹤的世侄頗為相像,可憐我那世侄可否還在人間?”
靈闕羞澀地示意感謝,張屹斌微笑道:“在下很榮幸認識李大官人,聽說李大官人仁慈厚德,是首屈一指的大慈善家,今日一見三生有幸。能與您世侄相像,咱倆還是挺有緣分的”。
李德霖哈哈大笑“哪裏?哪裏?相識是緣,緣深緣淺,淵源可溯”。說擺示意三人內堂上座。
孫存權和靈闕對張屹斌刮目相看,剛才還一副牛倔脾氣死活不來,現在倒是恭維可敬,平日那種放蕩吊兒郎當大尾巴一下夾進了屁股裏。殊不知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正在醞釀他不可告人的大計劃。
雖說是嫁女與其不如說入贅,可能官富之間也會顧及顏面,不會說成是沈督的兒子入贅到李家做女婿。但迎親的沈家并沒有把李家大小姐接回沈家,而是送來成箱的聘禮和禮金。兩家賓客均在半個皇宮那大的李家大宅設宴款待,這樣一來氣氛更是熱鬧非凡。
中央大街幾乎全部知名的商號老板和內務府,總督府,洋人領事館的達官貴人都來祝賀這對新人。與其說來祝賀這對新人不如說是來攀權附貴。席間,孫存權帶着張屹斌到處交際,雖然有很多商號老板能認出張屹斌好似張之翼張大公子,但經孫存權一番介紹,打消了猜疑。張屹斌也表現出了儒雅,內斂的交際手腕,與之前孫存權認識的簡直判若兩人。靈闕在酒桌上陪同着葉夫根尼先生交談,顯得十分拘謹,葉夫根尼先生看她的眼神讓她十分不自在。她打心裏期盼這場婚禮快點結束,好早點離開。
婚禮進入到了高潮,新郎攜手新娘與衆親朋好友見面。看着漂亮的李家大小姐,張屹斌顯得有些尴尬,不敢投向更多的眼神與之對視。李茹憶似乎看到了昔日的舊情人,她有些驚訝,但張屹斌始終沒有看向她,總見他側臉與人交談甚歡,偶爾端杯豪飲。李茹憶也不敢确認那就是她一直朝思暮想的張之翼,心裏隐隐作痛。
一隊新人來到張屹斌桌前敬酒,李德霖首先向新人介紹了葉夫根尼先生,然後是孫存權先生,介紹到張屹斌時,李茹憶呆住了……晶瑩的淚花閃爍着她五年的思念與怨恨。
“恭喜沈公子與李小姐喜結連理,我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偕老”張屹斌說罷雙手報杯一飲而盡。
“好酒量,張兄弟一表人才,酒量也了得”李德霖豎起大拇指稱贊道。用胳膊肘捅了捅呆若木雞的李茹憶。“張兄弟的酒量都把小女給吓懵了,來我們一起幹一杯”。李德霖笑着幫李茹憶打圓場。
僻靜的後院,李茹憶抽抽泣泣地質問李德霖。“爹,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哪裏知道?突然冒出張屹斌這麽一個人來。”
“張屹斌?難道他不是張之翼?”
“你沒看他淡漠的表情,想必也不會是張之翼,當初得聞他來我李家投靠被管家給打發走了,我也很後悔,派人四處打聽都沒有結果。”
“你不說他死了嗎?”
“我不這麽說,你會死心嗎?我的寶貝女兒,爹也是為你好。”
李茹憶哭得更傷心,現在這個時候她倒是希望張之翼已經死了,這樣她可能會更好受一些,能重新開始自己新的生活。
“我不嫁了”李茹憶哭嚷着。
“你确定他就是張之翼嗎?你讓我這老臉往哪裏擱?你今天不嫁也得嫁”。說罷甩手離去,沒走多遠又折返回來道:“我會派人打聽的”。
酒席上,張屹斌喝了很多酒,靈闕以為他今天特別的高興,自己也第一次見了世面,看到這麽多新奇的人和事,也喝了少許酒。酒醉的葉夫根尼先生拉着靈闕用生硬的普通話結結巴巴講了很多他自己的故事,靈闕乖巧地傾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