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哈城密探
三楞子的病情恢複得很快,不久就出院在家修養了。然而在住院的這些時日裏,幸虧有靈闕的細心照顧,他的病情才能這麽快得以康複。滴血認親的結果多少讓張屹斌有些失落,所以得知三楞子并非自己的親生骨肉,不免有些冷落,鮮少去探望三楞子,然而這樣讓靈闕有更多的機會替他去好好照顧三楞子。
張屹斌并不知道靈闕每天忙出忙進都是為了照顧三楞子,靈闕也并沒有向他說明她是在照顧三楞子,也不想讓他知道。以前三楞子的身份并沒有被挑明過,靈闕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過且過。現在三楞子的事被挖了出來,她也不得不聽從師傅的叮囑,一定要好好照顧這個可憐的孩子。
三楞子慢慢地恢複了一些過往的記憶,總覺得張屹斌這個人在他兒時的記憶裏若隐若現,而且還會有另一個女人的影子,這個女人正是張屹斌的妻子——小翠。他并不知道這些記憶代表着什麽,隐約中又是那麽的親近,可每當想伸手觸碰的時候又是那麽的遙遠。這樣的經歷一直糾纏着他,讓他痛苦萬分,也試圖去尋找這些最缥缈的記憶,但越是想記起,越記不起,而且腦袋像要膨脹一般。真相總是這樣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千裏。
“姐,屹斌哥以前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三楞子試探性地問着靈闕。
“屹斌哥哥是一個很好的人,為人很重感情,心底也特別善良。”
“你們怎麽來到上海了?”
“我和屹斌哥哥以前在哈爾濱城經商,後來政局動亂,整個哈爾濱城的經濟蕭條,我們就輾轉來到了上海。”
“那你怎樣和屹斌哥走到一起的?”
“很多年前的一個冬天,我一路乞讨,饑寒交迫的我實在沒有力氣暈倒在屹斌哥哥的商鋪門口,後來被他收留了,就這樣一直跟在他身邊,照顧他,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那你喜歡屹斌哥哥嗎?”
靈闕沒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想起了以前在道觀與張屹斌初次想識的情景,想到張屹斌在後山為他吸蛇毒的情景,想到他們手牽手一起從深山裏逃出來的情景。那一刻,靈闕早就把心交給了這個男人,可跟随這個男人這麽久,離離合合,中間取過青梅竹馬的李茹憶,暧昧于恬甄的萬種風情,只百般對她好過,從來沒有說過愛過。
“姐,你怎麽了?”
“沒什麽,就你機靈總問些姐姐不想回答的問題。”
“姐姐不想提,我以後不問就是了,其實我感覺屹斌哥挺好的,對每一個人都特別好,沒想到屹斌哥還願意花錢為我治病。”
“你是姐的弟弟,他怎麽能不願意。”
“屹斌哥以前在哈爾濱結過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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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楞子這麽一問把靈闕給問楞了,她以為三楞子想問及張屹斌與李茹憶那曾經的過往,殊不知三楞子想問的是他模糊記憶裏的張屹斌和小翠。
“好了,別想太多了,早點休息,要不然頭又會疼了,姐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靈闕說畢頭也沒回的離開了。
三楞子心想,靈闕姐不願提及的過去,肯定是有原因的,他記憶中的那個女人與靈闕姐又有什麽關系?自己的記憶裏為什麽沒有姐姐,他決定回哈爾濱城,一定要找出困擾着自己的真相。
張屹斌始終沒有放棄尋找虎寶的下落,他又來到了布魯格的偵探事務所。布魯格受賀鋒之命負責恭候張屹斌主動找上門就行了,其他的任何事都不可輕舉妄動。其實張屹斌私下找三楞子去醫院做鑒定早就被賀鋒所掌握,但這一切并不影響他計劃的實施,反倒是順水推舟,以便将來的計劃更慎密順利。
“張先生,你來得正巧,你的案子我現在有重大發現。”
“什麽發現?”
“你自己看吧!”布魯格拿出一個牛皮紙的卷宗檔案遞到張屹斌面前。
張屹斌疑惑地接過檔案,快速拆開,眼前的一幕又吓得他徹底說不出話來,裏面有一張發黃的保甲制度李家戶籍單,上面赫然寫到“李家三口人,分別為戶長李嗣,妻黃氏,子李晃”。
“這你們從哪得到的?”張屹斌拿着李家戶籍單問道。
“這個我們自然有辦法,而且如假包換,都是老古董了,快成文獻了。”
如此一來,這李晃就是三楞子是李家親生之子,李二狗正是當年被李家收養的義子,正是現在的賀青鋒。
得到這樣的結果,張屹斌心裏得到了極大的慰藉,從開始見到虎形玉佩就認定賀青鋒就是他的兒子,現在李家戶籍單,鐵一樣的事實,讓他更堅定。張屹斌有些自私,他打心眼裏認為虎寶不會是一個傻不拉幾的木楞子,只有像賀青鋒這樣冷靜沉穩又睿智的人才會是自己的兒子,幫三楞子做康複手術也只不過是想做個滴血認親,用排除法排除三楞子是虎寶的可能性,孰不知這樣的心裏卻給他将後來的人生帶來了致命的打擊。
張屹斌開始迫不及待的頻繁跟賀青鋒接觸,然而年齡的相近,使得他沒有辦法認賀青鋒這個兒子,更沒有合适的理由去認這個兄弟。然而這一切的舉動正中賀鋒的下懷,他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三楞子回了哈爾濱城,憑着支離破碎的記憶他找到了兒時的李家老宅老址。但新中國都成立十幾年了,哈爾濱城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李家被迫害之後,荒舊的一片老宅子現在也變成了新的街道,基本上是沒有以前的影子。他到處打聽,也沒有一點消息,幾日來還是一籌莫展。在哈爾濱城的這此日子,他的記憶也越來越清晰,記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情。實然他想起了一個人,街尾打鐵的何叔,與李家也算是老街坊,也有些交情。
在李家被迫害之後,周圍的街坊怕受牽連,見到李家兩個孩子就會關門驅之,唯獨好心的何叔會給他們一些食物,也會給他們一些舊的衣物。三楞子費勁周折終于找到了何叔,何叔依舊在他的打鐵鋪拉着風箱,捶捶打打。
“何叔”三楞子激動地叫了一聲。
何叔聽到有人呼喚,緩緩地轉過頭來,他依舊是那樣黝黑魁梧,手臂剛勁有力,只是歲月像刻刀一般無情地在他臉上刻下了時光的印記。何叔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大小夥,心裏有些疑惑,放下了手邊的活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何叔,我是三楞子”三楞子兩眼淚光朦胧。
“哦,是三楞子,是三楞子”何叔內心的激動之情瞬間化解了臉上的不解。
“對,是我,我是你的三楞子,我回來看你了。”
“這麽多年不見,你都去哪了?都長這麽大了”何叔一邊摸着三楞子的腦袋一邊說道。
“我和二狗哥都去了上海,二狗哥現在在上海混得可好了。”
“說他做什麽?”說到二狗,何叔的表情瞬間變了,十分不高興。
三楞子知道二狗哥從小調皮搗蛋,給何叔惹了不少麻煩。二狗總喜歡偷何叔家的舊鐵去換錢花,有一次被何叔逮了個正着,咬了何叔一口,到現在何叔手臂上還留着二狗深深的牙印。後來,何叔家就失火了,何叔的孩子在那場大火中遇難了。何叔的老婆失去了孩子,整日埋怨何叔,就一走了之,不知去向。最後何叔終生未取,已然成了一個老光棍。
有人說,是何叔經常接濟李家的孩子被人給盯上放火燒了他家,也有人說,是抓了二狗個現形,被報複放了火。街鄰四坊都知道二狗這孩子心狠手辣,做事幹淨利落。這些雖然都無從查證,何叔也不想追究了。他曾經也動搖過,失火後不再接濟這兩孩子,也有一絲懷疑是二狗縱火報複,自那之後這兩個孩子也不見了,但他卻從來沒有責怪過三楞子,即使是二狗縱火,他也相信絕不會與三楞子相幹。
三楞子知道這些後很是內疚,其實他不止一次的問過二狗“何叔家的火是不是你放的?”,二狗從來都沒有承認過,有時把二狗問煩了也會對三楞子暴打一頓,被打怕了也再不敢問了。現在想來,何叔家失火後,二狗就急着帶着一衆小夥伴離開了哈爾濱。
“何叔,今天我陪您喝兩杯。”
“你不說我都忘了,還沒吃飯吧?我這就去給你做飯去,咱叔侄倆好好喝兩杯。”
“不麻煩,我們去和豐樓吃。”
“嫌何叔做的菜不合胃口?”何叔打趣地說道。
“不,不,不,我還是挺愛吃何叔做的菜呢,只是這回一趟哈爾濱也不容易,我一定要請何叔吃一頓好的,再說了我還要到和豐樓辦點事呢。”
“那咱去和豐樓吃酒去,但這頓一定得由何叔來請,你大老遠跑回來看我,怎麽有叫你請客之理。”
“您就別争了,咱叔侄倆誰跟誰,我請您是孝敬您,天經地義的。”
何叔見拗不過三楞子并沒有再争辯,只是樂呵呵地笑個不停。可能何叔這麽多年都一人單身慣了,今天遇到三楞子也是高興壞了。
這和豐樓一點也沒有變,依舊是賓客如雲,生意好生熱鬧。只是洪掌櫃已不再執櫃,現在是洪掌櫃的大兒子擔任掌櫃,也是洪掌櫃。二楞子要了二樓雅座。好久沒有這麽高興,二人你一杯來我一杯去,誓要一醉方休。
“何叔您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患了時疫,差點就沒命,是您冒着被傳染的危險背着我到藥鋪求藥,要不是沒有您,我這小命早就沒了,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以後就由我來孝敬您”三楞子醉意濃濃舉着杯子說道。
“記得,當然記得,不過都不值一提,你把自己過好就是對我最大的孝敬,不過這吳氏藥鋪的張大夫可真是你的大救命恩人。”
“張大夫?改日我一定要登門拜訪好好謝謝這位張大夫。”
“對,知恩投報,當初你已經沒有救了,是一位姑娘提出一濟藥方,這藥方須要這位張大夫的血做藥引,張大夫絲毫沒有猶豫,放了半碗血熬制的湯藥奇跡般的治愈了你的時疫,而且效果神速。”
“那張大夫叫什麽?我要好好答謝他們。”
“姓張,叫什麽斌?對,張屹斌。”
三楞子一聽“張屹斌”,頓時醉意全無,張屹斌不就是屹斌哥嗎?現在他與我年紀相差不遠,我那時才五六歲,他十多歲也不可能會是個大夫。“那張大夫多大年紀?”三楞子急忙問道。
“具體年紀不知,看樣子也就三十歲左右。”
“不可能?”三楞子大聲說道。
“什麽不可能?”何叔被驚得也清醒了。
三楞子腦袋裏有些混亂,他努力掙紮試圖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可都這麽多年了,而且那時還深患時疫,腦袋發燒,混沌一片,根本不可能記起當時的情景。任他再怎麽努力,也記不起張屹斌曾經與他那麽近的面對面。那個姑娘很有可能就是靈闕姐姐,為什麽這麽多年他們還沒有老去?如果是屹斌哥和靈闕姐姐現在都應該是年過半百了。
何叔似乎知道了一些什麽,當初張大夫和那位姑娘商量怎麽救治三楞子的時候,說到用張大夫的血作藥引可以治愈三楞子的時疫,碰巧被何叔聽到,何叔下跪懇求張大夫一定要救治三楞子,張大夫唯一的條件就是保密,一定不能對任何一人說起。何叔想想也是,全城那麽多的人得了時疫,如果人人須要張大夫的血做藥引,那張大夫早就沒有命了。他也好奇過張大夫的血為什麽能治愈時疫,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便沒有過多打聽。現在卻趁着醉意說出了這驚人的秘密。
三楞子還不忘來和豐樓不光是陪何叔吃酒敘舊,他跑到樓下去找洪掌櫃。可現在的洪掌櫃已不是當初的洪掌櫃了,在他的百般懇求下,洪掌櫃的兒子帶他見了已八十高齡的洪掌櫃。
洪掌櫃悠閑的躺在藤椅上,一前一後地搖晃着。洪掌櫃的兒子帶着三楞子和何叔走到了跟前,他還閉目養神,依然那樣悠然自得。
“爸,有位故人來看您了”洪掌櫃的兒子說道。
洪掌櫃仍然沒有動身,繼續搖着藤椅閉目養神。三楞子看了很不解,他走到洪掌櫃跟前蹲下,一手停住了藤椅。“洪老伯,我是小時候流浪的三楞子”。
洪掌櫃這才睜開雙眼,看了看眼前的這個陌生人說道:“你說啥?”
“我爸年紀大了,耳朵有點背,而且有點老年癡呆,估計你想問的事,他也是想不起來。”
洪掌櫃繼續開始搖晃着他的藤椅,三楞子見狀也不知如何是好,與洪掌櫃的兒子面面相觑。但他還是不願放棄問了句“您老人家還記得張屹斌嗎?”
洪掌櫃自己停住了藤椅,三人高興地笑了,以為洪掌櫃記起了什麽,興奮地圍在藤椅周圍,等待着洪掌櫃的回憶……
“我要尿尿”洪掌櫃突然說道。
三人傻了眼。
“我說了老爺子有點老年癡呆,你問的人他是根本想不起來”洪掌櫃的兒子不耐煩地說道。
三楞子見此情景也便不再強求,告別洪掌櫃父子便和何叔離開了。
洪掌櫃的兒子正準備去扶洪掌櫃起身去方便,洪掌櫃大聲說了一句“我不想尿尿,要尿你自己尿去”。
洪掌櫃的兒子也拿老父親沒轍,便随他了,急忙跑回大廳招呼生意去了。獨留洪掌櫃一人在那繼續搖着藤椅悠然自得。
“我才沒癡呆呢,想我說出張屹斌是革命黨,我才沒那麽傻呢”洪掌櫃自言自語地說道,然後詭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