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迷霧初開

白雪皚皚,已經給整個上海披上了一件雪白的婚紗。冬日的太陽曬得人格外舒服,但透過積雪的反射又顯得那麽的刺眼。上海須要陽光,中國更須要陽光滋養着大地,有雪就要鏟除,它妨礙了我們的視線,蒙蔽了我們的眼睛。這是張屹斌第一次讨厭雪,冬日裏的雪。

在恬甄的安排下,張屹斌和靈闕已在孤兒院住了快一個月了,每天收音機裏依舊吶喊着各種“打倒”的口號。上海依然還處在反革命的浪潮,唯獨只有這郊野的孤兒院還是一方淨土,沒有權力,沒有政治,沒有鬥争……

三楞子被關了這麽久已經筋疲力盡,早已無人答理他。随着“截停火車事件”的過去,工總司的人早已把他遺忘在了這荒郊野外,唯以渡命的是一位老實巴交的老伯。這位老伯的兒子在工總司裏,老伯聽了兒子的話,管住三楞子的吃喝,不讓他餓死渴死就行,待他們回來之時再以處置。

三楞子萬分焦急的想回到上海,開始以絕食抵抗他們的非法囚禁,但這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也慌,何況這凡人之軀怎能與正常生理相抗争。再加上這送飯的老伯也确實對他不錯,只是不敢違背兒子的命令,違背工總司的命令,放了他而以。他們要革命,三楞子更需要革命,革命的本錢就是身體。

其間三楞子總是哀求老伯放了他,可是老伯也許是太老實,老實得有點固執。任憑三楞子一千個一萬個哀求,他總是那句話“工總司和我兒子說了要等他們回來”。

這不都一個多月了,蒼蠅野獸都沒出沒過一只,何來的人會到這荒郊野外。三楞子每天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一直向老伯講述着自己是一個孤兒,從小便沒有了父母,這不好不容易找到了父親,而且父親還面臨着生命危險,作為一個兒子在臨死之前都不能見上父親一面。

老伯也作為一個父親不知是身有體會,還是厭倦了這樣“伺候”三楞子,慢慢地放松了看守,有意無意地忘記上鎖。

一天三楞子吃過老伯送來的早飯,叫喚了半天沒人應答,準備開溜,他正尋思着怎麽開鎖,還只剛碰觸到那關他這麽久的門,門輕而易舉的就開了。一個人被關了太久都慢慢地變得愚鈍,剛開始強烈地掙紮抵抗,時間久了,潛意識裏就忘記了掙紮抵抗。其實這門都好久沒有上鎖了,只是一個鎖标志性的挂在那裏罷了……

三楞子還心想,這老伯送完飯打獵去門都忘記了鎖,其實老伯早就打心裏不想遵守工總司乃至兒子的命令了。他摸索着逃了出來,卻在林間的小道上與老伯不期而遇,眼見老伯拿着獵槍,他萬分惆悵,右手抓撓着腦袋瓜子,是逃?是逃?還是逃呢?

老伯見了他也是傻了眼,兩人對眼相視……“有兔子”老伯大叫了一聲,端起槍就往樹林裏跑了去。三楞子傻了眼,呆了許久拔腿就往上海的方向一路狂奔……

老伯在遠處的樹林裏望着遠去的三楞子,開懷地笑了笑,被關傻的三楞子也許此刻方才醒悟,其實老伯早已放了他,只是他心裏的那座牢籠他一直忘了打開。

回到上海三楞子馬不停蹄地趕往了當鋪,眼前的一幕讓他目瞪口呆,昔日的當鋪已面目皆非,殘破不堪,屋內亂七八糟。他到處搜尋了一翻,不是灰塵就是積雪,想必已很久沒有人了。他萬分着急,如果洪老掌櫃私下與他說的話是真的,那父親與靈闕姨豈不是早已遭遇不測?

三楞子十分失落,更是萬分懊悔,為什麽自己不早早地查明真相?為什麽不早日趕回來上海?為什麽不早日逃離山中小屋?哪怕早一點點,事情也許就不是這樣。還沒有來得及與父親相認就……

迷霧重重,張屹斌始終疑惑那幫土匪為什麽來搶虎形玉佩?如果是單純的想打劫當鋪,搶走那些典當物便是了,又為什麽要折轉回來,突然地向他索要虎形玉佩?張屹斌決定到偵探事務所一探究竟。

如今的偵探事務所跟當鋪一樣面目全非,偵探事務所的招牌已被砸得千瘡百孔,命懸一線,在風中搖曳,咯咯作響。樓梯道裏滿是雜物廢紙,亂七八糟,門上依舊挂着生鏽的大銅鎖,但門上的玻璃早已碎成了渣,散落一地。張屹斌鑽了進去,裏面幽黑一片,到處散落着文件夾,桌椅板凳被甩得到處都是,想必此處也遭受了一次大洗劫。

張屹斌當時只懷疑是布魯格出賣誣陷他,但現在看來,事情可能并非如此。布魯格想得到虎形玉佩,很多時候都有下手機會,何必這樣利用一幫土匪來搶虎形玉佩呢?難道眼前的一切也是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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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屹斌在屋裏搜尋了好久,似乎沒有找到什麽重要的線索。但是卻看到有些不合邏輯的情景。屋裏這麽淩亂,唯獨那滿是書櫃的牆,一個書櫃也沒有倒下,書也只零零落落地散落了幾本,很是奇怪。

張屹斌走近書櫃,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這些書櫃全部鑲嵌在牆體裏,但這書為何只是那麽零星地落下幾本?他抽了一本名為《拾年》的書,卻發現此書也是鑲嵌在書櫃裏,只能抽出半截,他試圖抽出其它的書,卻發現其它很多書都可以抽出來。依照他多年的經驗,這是一個機關。他嘗試着每一本書,很快第二個機關書被他找到了,但依舊什麽也沒有發生,所以還須要觸動第三個,第四個,甚至更多的機關才可以看到意想不到的情形。幾乎抽下了書櫃所有的書,第三個機關書被他找到了。

只見書櫃慢慢的抖動艱難地向兩邊移動開來,留出一個過道,原來這裏還另有玄機。但此情此景,似曾相識,暗道被打開的那一剎那,很多支離破碎的記憶像幻燈片一般在張屹斌的大腦裏快速閃過。

順着蜿蜒的樓梯道來到一間密室,裏面深不可測,只有寥寥燭火在其舞動,卻怎麽也看不到密室的邊。借着微弱的燭光,張屹斌緩緩地向更深處走去,隐隐約約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卷軸和檔案。

記憶裏相似的場景更快速地閃過,而且還有布魯格的身影,忽閃忽現。張屹斌更确信自己曾經來過這個地方,只是不知道怎樣被抹去了這段記憶,現在故地重游,讓他找回了那段失去的記憶。對就是這裏,布魯格的秘密檔案室。

張屹斌想起了曾經他看過的賀青鋒的秘密檔案。“賀青鋒,原名李二狗,大概生于1933年-1935年,出生地哈爾濱城,1946年因戰亂饑荒帶領一衆小夥伴從哈爾濱城逃離到上海,自建幫派坑蒙拐騙混跡于大上海。1948年受青宏幫虎口堂堂主賀鋒賞識,納為義子,改名賀青鋒,意為青出于藍。1953年幫助義父賀鋒登上青宏幫幫主之位,掌管青宏幫旗下生意,主營青宏酒樓……”

後面讓張屹斌大為驚訝的絕密檔案,在他的腦海裏一一浮現,賀青鋒的親生父親原來是李嗣。賀青鋒來到上海之後,為幫義父賀鋒登上幫主之位密謀殺害了老幫主,殘害同幫其它堂堂主,惡貫滿盈,連胡大隊長一直困擾的無頭屍案都是賀青鋒所為。

原來賀青鋒一直就不是小寶,布魯格早就知道真相,為什麽給予張屹斌各種證據潛移默化的暗示他賀青鋒就是他要找的人?而且賀青鋒還是當年好兄弟李嗣的親生兒子,這種種真相的襲來,讓他萬分淩亂。

張屹斌勢必要知道所有的真相,哪怕是更殘酷的,他開始瘋狂地尋找三楞子的秘密檔案,按照索引終于找到了三楞子的秘密檔案,看到更為驚訝的內容。“三楞子,原本李晃,既李嗣于夢潭村戰亂中收養了的孤兒,随身佩戴一塊虎形玉佩。因受戰亂中炸彈的傷害,導致大腦淤血,智力發育受……”。

看到了這些,張屹斌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已然是淚流滿面,滿是懊悔……原來三楞子才是自己的虎寶。

作為一個父親,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願相信一個傻兒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雖然虎寶現在已不是那個傻裏傻氣的三楞子。

悔恨都不足以改變過去,張屹斌努力尋找着自己和靈闕的秘密檔案,他翻箱倒櫃,發了瘋似的尋找着自己和靈闕的秘密檔案,無意間看到了孫存權的秘密檔案。孫存權的秘密檔案裏記載的內容和他對孫存權的了解并無二意,身份,身世,背景也大相徑庭,唯獨有一件事的記載讓他頓時傻了眼。

“1946年5月孫存權成親,妻氏靈闕……”

張屹斌看不下去了,痛心疾首的把孫存權的秘密檔案撕成了渣,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痛心疾首?是醋意萌生?還是他們倆的合夥欺騙?

為什麽會有這些檔案?為什麽都是這麽精準的記錄着他們每一個人的生平事跡以及無人會知的小秘密?是誰有這通天的能力對他們每一個人了如指掌?

張屹斌寧願相信這都不是真的,只是某人的惡作劇,或是他人的別有用心。他還是繼續尋找着靈闕的秘密檔案以求證這個事實。他像發狂的野獸掃蕩了整個密室,撕心裂肺般地嚎叫着……

“是找這個嗎?”牆角一個穿着黑風衣,頭帶高帽的人用深沉的嗓音問道。

張屹斌頓時停下了,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因為是密室,任何一點小動靜都如平靜的湖面投入的石子泛起漣漓。

“是你?”

“怎麽,讓你很意外嗎?”黑衣人拿着兩個檔案袋在手中晃動着。

“你想怎麽樣?”

“不想怎麽樣,只是想勞駕你把長生不老的秘訣分享一下而以”黑衣人詭異地笑了笑。

“我沒有什麽長生不老的秘訣,別癡人說夢了。”

“沒有,你當這些絕密檔案都只是擺設嗎?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設立了這秘密檔案室,封存了這麽多人的絕密檔案?這個秘密檔案室又為何會存在?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

“……”

張屹斌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他确實很想知道是誰設立了這個秘密檔案室?是誰能收集到這麽多人真實的絕密信息?它的存在有何意義呢?

“想必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麽人?我的老朋友”。黑衣人笑得更詭異了。

“賀鋒,我跟你不是什麽朋友,我也沒有什麽長生不老之術,哪怕我的絕密檔案上确有記載,那也沒有人會相信你。”

“我不須要別人的相信,我知道真相就行了,交出長生不老的秘訣,不然槍可是會走火的”。賀鋒一邊說着一邊拿槍指着張屹斌。“哦,對了,你還不光有長生不老之術,你還有神奇的快速恢複能力,不過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恢複能力快,還是我槍子兒快”賀鋒說罷,面目猙獰的向張屹斌的雙腿各開了一槍。

張屹斌雙腿被子彈射傷,灰色的西褲上立刻出現了兩個血窟窿,像冬天的紅臘梅花在西褲上快速綻放。劇烈的疼痛讓他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不過不一會功夫,綻放的臘梅花停止了生長,他蹒跚地爬了起來,艱難的一步一步向賀鋒走去。

看到張屹斌兩眼怒放的紅光,賀鋒有些膽怯了,連連向後退了幾步。他也格外的興奮,算是真的見識了張屹斌的神奇能力。

“不要動,想必這槍擊的疼痛也不是那麽好受的吧?只你乖乖地把你的神奇能力分享一點給我,我們可以攜手共創一個更完美的世界。”

“你不是看過我的絕密檔案嗎?難道你不知道我是怎麽擁有這神奇力量的嗎?”張屹斌大聲地質問道。

“不看檔案,我就知道你的長生不老之術,難道你還想不起來我這位老朋友?”

“我說了我跟你決不會是朋友,也不可能跟你同流合污,共創你的世界。”

“看樣子你還是什麽也不知道,那我就老實告訴你吧!還記得你的老搭檔李嗣嗎?”

“不可能,不可能的,李嗣早在二十幾年前就犧牲了。”

“你當然覺得不可能了,你擁有長生不老的容顏,而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歲月會在我的臉上身上留下痕跡,而你卻永遠不會,而且被迫害之時我艱難地撿回這條命。為了繼續生存下去,我抛棄兒子,改頭換面,就是為了報仇,可是我一直沒有機會下手。直到後來我改變主意,不會輕易殺了我的仇人,我要慢慢地折磨他,讓他體會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感覺。再後來卻又在上海遇見他,讓我知道了更多的秘密,我反倒不想我的仇人死了,覺得更好玩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那種感覺就像我下一盤如意棋,然後這些棋子都是恰到好處幫我穩操勝局……”賀鋒發瘋似地講述着他的故事。

“你的仇人?妻離子散?棋子?”張屹斌有些疑惑,卻又隐約中能感覺到點什麽。

“對,就是你,就是你的自私,狂傲自大,害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你以為我是被日僞軍給迫害的嗎?我李嗣盡心盡力為組織效力,傾盡全力,最後卻是被組織所迫害,就是因為你和孫存權的任務失敗,而我卻成了那個犧牲品,還好老天有眼,讓我命不該絕”賀鋒哭訴着。

“組織不會迫害你的,那怕是犧牲你也是有他們的原因的,我們的宣誓你不記得了嗎?我們時刻準備着為組織犧牲性命,犧牲家庭。”

“別跟我談什麽組織,更別談什麽犧牲,我的犧牲你們懂嗎?你和孫存權的失誤卻要犧牲我,這是何等的不公平?好再孫存權還有那麽一點良知,幫我保守了這個秘密,甘心情願為我所用,還有你的好妹妹靈闕。”

“不可能,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的……”張屹斌發瘋似的嚎叫。

“沒有什麽不可能,你就不曾懷疑過你的愛妻李茹憶會在你們成親之日被殺死,孫存權和靈闕會那麽輕而易舉的拿到那麽高層絕密的文件出現在你們的婚禮上,你心愛的靈闕妹妹失蹤了一年多,突然回來你就一點也不好奇?她早已是孫存權的人妻,而且還懷了他的孩子,不信自己去看。”賀鋒說畢把靈闕和絕密檔案扔到了張屹斌面前。

張屹斌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不可能,不可能……”

“你以為你可以那麽容易的結識到胡大隊長?然後來到我青宏樓,認識賀青鋒,你一直誤以為的兒子,三楞子才是你的親生兒子。虎形玉佩能那麽機緣巧合出現在你身邊,幫你找出你的親兒子?他們都只不過是我玩弄你的一顆棋子。”

“這一切都是你杜撰出來,事情的真相決非如此……”

“你多大歲數了,還以為你只像你的臉一樣三十歲嗎?好好地把這些事情聯系在一起想想,是不是真相?你應該比我清楚得很,只是看你願不願意承認罷了。我知道你的長生不老之術以及快速複原能力得以于乾坤丹的作用,既然這乾坤丹已被你的血液吸收,那我就只好取你的血用了”。

不願意面對真相的張屹斌已經喪失了鬥志,一把跪在地上抱頭大哭,賀鋒舉着槍,一步一步地逼近張屹斌,指着張屹斌的頭。

“砰……”

賀鋒的槍掉在了地上,手腕處鮮紅的血噴湧而出……

“別動,再動我就打爆你的頭”黑暗中一個身影慢慢走了出來,那人正是三楞子。

聽到槍聲的張屹斌回過了神,看着眼前的三楞子,眼淚更是模糊了雙眼。賀鋒見勢頭不對,連忙逃到黑暗處從秘道逃了出去。三楞子欲追出去活捉了賀鋒,被張屹斌一把叫住。

“別追了……”

“爹……”三楞子大喊了一聲,一把抱住了張屹斌。

張屹斌緩緩地伸出僵硬的手,猛的一把抱住三楞子,像是要抱進心窩子一樣,死死地扣住三楞子的後背。兩人相擁而泣,這失散三十年多年的父子之情,何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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