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重返傣寨

回到生産隊的李好依舊沒有受到“胡攪蠻纏”組合的善待,缺了胳膊的聶燦和少了腿的刁蠻子對他沒有半點感激之情,反倒是多了些埋怨。

身體上的缺陷讓他們二人人格上更為扭曲,總是埋怨要不是李好不去那深山野林采什麽狗屁藥,兩人怎麽會落得如此田地?三個人一起進山,他們兄弟二人缺胳膊少腿的,然而李好啥事也沒有,反而更加精神抖擻,心裏怎麽能夠平衡。除非李好死在深山野林,那他們如願以償,平日的生産勞作中更是對李好百般刁難。

身強體壯的李好自然是平心靜氣,做好自己的工作,雖然周魁梧依舊愛為他打抱不平,但在他眼裏這些都只是小事,何須計較,苦了自己傷了別人。

現在的生産隊也沒有以前那般激情高亢,時間逮得久了,也會越來越想家了,心裏雖然念着毛主席的號召,但革命的積極性也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消然殆盡。特別是傷殘了的聶燦和刁蠻子,雖然也算是工傷,但依舊被困在遠離家鄉幾千公裏之外的荒蠻之地,心裏總有訴說不盡的哀愁。李好早已習慣人世間的波瀾起伏,平平淡淡亦是真。

上面下達了命令,要求各個生産隊指派人手幫扶周邊村寨。這項命令傳達到組裏的時候,無一人說話,衆人面面相觑,誰都知道這不是一個好差事。

“胡組長,你看我們兄弟二人如今這樣還能幹啥?”刁蠻子搭着聶燦的肩膀說道,以示他們是殘疾人,要受到隊裏的優待,可以免除這跋山涉水的苦差事。

“你們兄弟倆自然就算了,瞧你們那缺胳膊少腿的樣,給你這差事,你們能做得了嗎?”胡組長這麽一說算是給他們開脫了。

刁蠻子二人雖然并不高興胡組長的歧視,但心裏也是暗自爽開了花。兩人使着眼色,慫恿胡組長指派李好前去。

一向愛打抱不平的周魁梧見這架勢,開腔說道:“他們二人行動不便,去了也是白搭,我們剩下的人就抽簽,由老天來定奪,人人平等”。

“誰行動不便了?我哥倆好得很”聶燦聽不慣這話,嗆聲說道。

“那好,那你哥倆去啊?”

不知是被周魁梧的怒聲威懾到了,還是真心不想攤上這苦差事,聶燦像被閹割了的公雞,灰溜溜聳下了腦袋。

“那好,就抽簽決定吧!免得說我有失公正,聶燦你去準備簽條”胡組長自信滿滿地對聶燦說道。

不一會功夫,聶燦就拿着一把筷子和筒子興高采烈地跑到胡組長面前,畢恭畢敬地遞上簽條。

“這筷子末端有一支是着了色的,誰要抽中這根筷子,誰就自覺服從組織安排,多的閑話我也不想聽”胡組長說道。

“誰先抽啊?”聶燦奸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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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李好先抽吧!他是我們隊裏的積極分子,也是我們組裏年紀最大的,應該以身作則,第一個抽”胡組長說着便搖着簽筒遞到了李好面前。

“慢着,以身作則也是組長你先吧!你可是我們的領導”周魁梧一把攔住簽筒。

“魁梧,我先抽,組長他不說我也會先抽的”李好說畢迅速就抽了一支筷子。

“哈哈……,沒想到我們的李好同志,不光是思想積極分子,這運氣也是急流勇進啊”胡組長侃侃而笑。

李好拿着末端着了紅色的筷子,那筷子如蘸過血般紅得有些刺眼,但李好心靜如水,沒有半點不高興,反而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好了,既然李好同志已經抽到了紅簽,別的同志就不用抽了,各自忙活去,該幹啥的就幹啥去”胡組長說畢急忙把簽筒交還給聶燦讓他去處理。

“這……我們還沒抽呢?”周魁梧有些疑慮。

“還抽什麽,李好都已經把紅簽抽了,再抽不浪費大家時間嗎?”刁蠻子急急躁躁地轟趕衆人散去。

衆人也很識趣地散開了,各自忙活各自的事去了,只留暗自竊笑的刁蠻子,一臉陰謀的胡組長,疑心重重的周魁梧,氣定神閑的李好。

李好被指派到了阿殊所在的寨子,幫忙他們寨子裏學習橡膠樹的種植,以擺脫整個傣家寨子沒有經濟作物的困境,永遠都是自給自足,滿足生活所須。想到是回阿殊所在的寨子,李好不免還有些小激動,起碼在那裏溝通是不成問題的,傣家人對他的信任也是沒話可說,可是一想到阿吉那個小古靈精怪,他的頭都大了。

李好背着行裝剛離開隊裏,還沒步入郁郁蔥蔥的灌木叢裏,就從灌木叢裏跳出一個人來,那人如同一只大猩猩,戴着一個頭套,在那張牙舞爪。

“打劫”那只大猩猩說道。

李好沒有理他,徑直走自己的路,鑽進了灌木叢。

“說了,打劫,你咋不配合?”

“要怎麽配合?大聲呼喊‘救命’?還是把這一堆不值錢的破行李主動交給你”李好不緊不慢地說道。

“……”大猩猩啞口無言。

“別鬧了,魁梧,你那黑猩猩一樣的身板早就出賣了你。”

“……”

“你跟着來幹啥?不用做事了嗎?”

“怕你到寨子裏受人欺負,沒人保護你,專程來做你的保镖的”周魁梧打趣道。

“你這樣偷偷溜走,是違反組織紀律的,抓到是要受處理的,快回去,我一個人去沒事的,那地方我熟悉”。

“怎麽叫偷溜?我是名正言順的跟你一起被下派的,昨天晚上我去找了胡組長,我說我也去幫忙,早點完成任務,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胡組長這人,平日裏不喜歡待見周魁梧這家夥,出口莽撞,還愛管閑事。巴不得找個機會把他攆走,這不自己請願做那苦差事,求之不得,自然是眼不見心不煩,一口便答應了。

“那好吧!兩個人一起也好,路上有個照應,做起事來也快,不過到了寨子裏一切都要聽我的,不準胡作非為。”

“是的,長官”周魁梧說畢像個士兵一樣敬了一個标準的禮。

寨裏社長很熱情的招待了他們,殺雞宰牛,擺上傣家族招待上客的撒撇,看着這一道道半生不熟的菜,二人甚是驚訝。

傣家最有名的就是撒撇,以蔬菜,鮮果涼拌各種肉食,甚至連魚都可以涼拌,不過最為講究的就是涼拌的醬汁。因為傣家人愛吃牛,對牛的利用可以說是物盡其用,他們殺牛後,會剖出牛肚裏的消化液,用這種半凝固,暗綠色的物質熬煮之後,配上小米椒,鹽,薄荷葉,青檸檬汁拌以各種肉食顆粒,有生有熟。初入口微微作苦,随後辣中帶酸,回味中還有一絲甘甜。

看着這滿桌子各種各樣的撒撇,寨子裏社長以及鄉親們的熱情招待,二人真不知從哪下筷子。周魁梧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塊牛舌,放嘴裏嚼了起來,本來就睜不開的小綠豆眼因為這牛舌的酸爽眯成了一道線,不久之後,一股大快朵頤的享受之意油然而生。他一筷子夾一筷子地狼吞虎咽這難得的美味。李好依舊渾然不解,這撒撇真那麽有味,讓這家夥像拱豬食一般。

阿姝聽聞生産隊裏來了人,很是興奮,得知是張屹斌來了,一股沉釀的淚水如泉湧一般噴瀉而出。多年的等待終于換來了再見一面,日夜思念的那個人終于回來了,她是如此的堅信他會回來,一定會回來的,決不會辜負當初允下的諾言。

“姐姐,你怎麽哭了?”阿吉關切地問道。

“姐姐沒哭,姐姐是高興,走,我們一起去看屹斌哥哥”阿殊抹了抹眼淚,拉着阿吉的手就奪門而出。

“……屹斌哥哥?是那個身上發光的哥哥的嗎?”

阿姝顧不上回答他,馬不停蹄地就趕往社長家裏。社長家的庭院很大,院裏擠滿了寨子裏來看熱鬧的人。茫茫人海中,她一眼就看到了李好,那種喜極而泣的泉湧再一次噴湧而出,她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許久都沒有說話……

李好不經意間在衆人堆裏看到了阿姝,會心一笑,那久違的笑,像時間的凝固劑,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二人,連風兒都停止了拂動……

他慢慢起身,款款而來,一襲白衣在深綠的竹林時裏顯得格外清爽,那面若陽光般的笑容像一縷清風吹進了她的心頭。他慢慢擦拭着她的淚水,然後牽起她的手,含情脈脈地看着她,沒有說話,就這樣一直看她……她一邊哭一邊笑,也沒有說話,也這樣一直看着他……

“姐姐,你怎麽了?”阿吉拉了拉阿姝的手。

她這才回到了現實,只見張屹斌在那與社長談笑風生,絲毫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她依舊十分高興,像一個崇拜者一樣,不停地揮舞着手。李好這才看到了她,如她幻想的笑容一樣,格外暖入人心。

“好久不見……”張屹斌說道。

“……真的好久不見……”阿姝原本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可是一見面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麽。

兩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欲言又止,磨蹭了好半天。

“這是阿吉吧?都長這麽高了”李好終于開腔了。

“是啊,這都好幾年了……”

“發光哥哥……”阿吉笑着說道。

李好也跟着笑了起來,跟阿姝說了聲“晚點把事做完了就去找她”就回社長那了,阿姝沒有離開,遠遠的這麽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西雙版納的夜空依舊是那麽純淨美麗,滿天閃爍的星星如鑲嵌的鑽石耀眼奪目,遙相呼應的是潺潺的溪水倒映着點點星光随波逐動,翠綠的鳳尾竹也按捺不住,揮舞着葉子任由夜的小精靈螢火蟲随意穿梭。

阿姝依靠在李好的肩膀坐在溪邊的岩石上,一邊仰望着萬裏星空,一邊享受着這久未重逢的喜悅。李好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忍推開,任由阿姝這般深情地依偎。他幾次欲言又止,卻都最後把話封在了嘴邊,一次又一次的咽進了心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魁梧跌跌撞撞地摸到了小溪邊,解開褲子就聽到溪水裏咕咚咕咚的流水聲。他提起褲子抖了抖,提起地上的兩桶竹子酒,準備找個安靜的地方就一飲而盡。周魁梧這家夥平時也沒啥喜歡,平日裏就好這一口。

聽到動靜的李好推了推還沉浸在幸福喜悅之中的阿姝,她如一個美夢還只剛開始就被人叫醒的有些失落。

“有人……”李好小心翼翼地說道。

阿姝順着李好指向的地方望去,發現确有一人坐在小溪下流抱着一竹筒咕嚕咕嚕地暢懷大飲。李好拉着姝的手慢慢走了過去。

“魁梧……”李好有些驚訝也不免有些生氣。

聽到李好的一聲呼叫,周魁梧更是一番驚愕,慌忙就把手裏抱着的酒扔向了旁邊的草叢裏,身體還不停的住後磨蹭想遮住那一罐沒有開封的酒。

“你咋來了?”周魁梧一邊抹着嘴吧一邊問道。

“你又不老實了?不是說好了随我進寨子就聽我的嗎?又在這偷酒喝”。

“這不…..剛來這地兒,不免有些枯燥乏味,這大晚上躺在鋪上翻來覆去,想家了,就出來整兩口”周魁梧笑呵呵地讨好道。雖然是笑,但不免也有些真傷感,離開家鄉這麽久,誰不會挂念千裏之外的父母,親人。

“屹…..李好哥哥,魁梧哥也說得沒錯,出門在外,誰不會想家呢?別幫責怪他”阿姝開口幫腔道。

“你們倆這風高月夜,小橋流水的……”周魁梧指着他們倆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陳姝不好意思地躲到了李好的身後,“滾犢子……”李好沒好氣的給了周魁梧一腳。

随後三人在這夜深人靜的小溪邊開懷暢飲,李好一邊向周魁梧講述當初是如何如何被阿姝所救,如何如何受她所照顧,一邊舉杯暢飲。

“哥哥你真是豔福不淺啊!讓小弟我羨慕不已,還有阿姝妹,感謝你救了我大哥,不然我大哥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了,來咱們三幹一個”周魁梧一邊調侃一邊激亢地喊道。

“阿姝,在魁梧這可以叫我屹斌,但在其它人面前叫我李好就行,我失憶康複的事早跟魁梧說了”李好就着酒意說道。

這傣家竹筒酒雖然度數不高,清涼入口,回味甘甜,但喝上個半近八兩也會暈暈沉沉,有一種飄飄入仙的感覺,有人也叫他神仙酒,喝了之後也确實如神仙般随心所欲,悠然快活。

周魁梧出了名的大酒量,這點酒對他來說當然不在話下,他搖聳着竹筒子,空空如也。高興地大笑起來。

“好了,我先回公社了,我什麽也沒有看見,什麽也不知道,你倆慢慢郎情妾意….”周魁梧說畢,踉踉跄跄地鑽進了灌木叢裏。

李好順勢說了一句“快滾回去睡”一個空竹筒甩了過去,只見灌木叢裏一陣亂竄之後恢複了剛才的平靜。

阿姝的臉上泛起了微紅,像初上枝頭的李子一樣鮮嫩。微微上翹的雙唇在月光的照耀下垂涎欲滴,迷離的雙眼深情款款地望着李好。李好也已經飄飄然,酒後的燥熱,他退去了衣衫,晶瑩的汗水在健碩的胸前緩緩滑過。朦胧之中,兩個人相互依偎在一起,雙面之間的微光也越來越黑,雙唇的碰撞,鼻尖的摩擦,讓這一切更加順理成章,慢慢地沒入在這寧靜的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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