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見唐白睜開眼,顧南望伸直手臂,越過他,關了裏側的燈:“睡吧。”
做完這些後,他收起書,翻身下床。
“你——”
唐白睜大眼睛看着男人的動作。
“我睡外面沙發。”男人披上一件厚外套。
“沙發那麽小,你睡着會不舒服的。”唐白坐起身,一副也要跟着下床的樣子。
顧南望在唐白的聲音裏回頭:“嗯?”
昏暗的光線中,男人的臉部線條意外的柔和,連帶着他低沉的聲音也溫柔了下來。
只是這好聽的要命的聲音裏帶了很輕微的揶揄。
“舍不得我?”
“我——”因為坐起的幅度過大,那個該死的寬大領口又落了下來。
這一回,因為主人傾斜着身體的緣故,那裏幾乎露出了一整個肩膀。
顧南望盯着又看了好幾秒,轉過身,背對着唐白:“讓你睡你就睡!”
這一聲明顯是帶上了不悅。
唐白看着男人的後腦勺,抿了抿嘴沒敢再反駁。
“你要我記下你的電話,是為什麽?”顧南望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唐白終于問出了剛才從洗手間裏出來之後一直想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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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是為什麽?”顧南望反問。
唐白這回倒是反應挺快:“你是怕我和北景出茬子嗎?”
顧南望:“……”
“放心好啦,”唐白半坐起來,手肘反撐着床,臉上露出微笑,眼睛很亮,“我們能搞定的。”
這種事都要麻煩男神幫忙的話,唐白覺得自己也白活了這麽些歲數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想要我的聯系方式了?”
“沒有沒有,”唐白趕緊搖頭,“我想的。”
“那就記着。”
男人挑了下眉,盯着他慵懶一笑,轉身握着門把手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顧南望出去後就沒有進來過。
老房子确實隔音不大好,唐白連男人進了浴室洗漱,之後走出來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唐白把自己的臉一點一點藏進了被子裏。
被褥上都是清新的洗衣劑的味道,很香很好聞。
他小小地往顧南望剛才睡過的地方挪了一下,那裏沾染了幾分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香味越發沁人心脾。
能睡在滿是男神味道的房間裏,真的像是做夢一樣。
黑暗中,唐白伸手摸了摸胸口,趁夢還沒醒,他要趕緊多睡一會兒。
·
第二天唐白起床的時候,顧南望已經出了門。
在李教授再三挽留下,他吃了早飯才離開李北景家。
雪已經停了,樓下也被物業和志願者們開辟出了一條可以行走的道路。
唐白走出大樓十幾米後回身,留戀地看着昨夜睡過的地方,然後輕輕吸了一下被冷風吹的發紅的鼻子。
雖然以後也沒什麽機會再來這裏了,但同酒吧那一.夜一樣,只要擁有過,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唐白一到繪本館,老板娘就盯着他的臉一直看着,看到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老板娘,我臉上是有東西嗎?”
“小唐,你今天看着……”老板娘比劃了下唐白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昨晚沒睡好?”
不止黑眼圈,眼眶裏都有很明顯的紅血絲。
一看就是熬了夜的樣子。
唐白抱歉地笑了一下:“昨晚有點失眠了,不過我保證,不會影響今天的工作的。”
昨天顧南望在旁邊的時候他倒是挺想睡覺的,結果人一走,他躺在那翻來覆去了大半宿,直等到天蒙蒙亮才在極度疲憊中迷糊睡去。
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桌上有蒸汽眼罩,你去拿一個帶着休息一下,會舒服很多。”老板娘心疼地說。
唐白衷心道:“謝謝。”
今天是周一,這個點是最空閑的時候,老板娘索性陪着唐白在辦公室裏頭“蒸眼睛。”
“其實我挺好奇,你怎麽會願意來我這裏打工啊?”老板娘托着腮,“我看過你微博上的那些作品,還有直播,你靠那些就賺很多了,不會覺得在我這裏時間和收入不對等嗎?”
唐白眼皮動了一下。
“因為喜歡吧。”
老板娘一怔:“喜歡這些兒童讀物?”
“準确地說,是喜歡畫畫。”唐白緩緩說着,他陷在一片白茫茫中,眼眶上覆着柔軟溫熱的眼罩,鼻翼間是眼罩上散發着的清新香味,心情很舒緩放松,“我接觸的第一位畫家就是畫兒童繪本的,被畫者與故事完全交融又細膩的畫面深深打動,因此萌生了想要學畫畫的念頭。”
雖然到現在他也沒機會與一些兒童讀物合作,但這一份初衷他一直保存着。
“那你是真的很喜歡。”老板娘點了點頭。
“說起來,其實我中途放棄過畫畫的。”唐白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老板娘驚訝道:“你明明這麽喜歡,怎麽會舍得放棄?”
唐白:“停了下來後才明白,自己還是最喜歡做這些,所以就又撿了回來。”
老板娘唏噓道:“幸好你又撿了回來,不然你的那些粉絲們就會失去這麽好的一個偶像,而我就會錯過這麽貼心的一個員工了!”
唐白抿嘴笑了一下。
那段時光對他而言确實很難,但是他卻很感激自己有那麽一段遭遇。
因為挫折不僅讓他變得更加堅定勇敢。
還讓他遇見了自己的光。
·
躺了一宿沙發,又被迫早起的顧南望非常“人道”地把衛卓從溫暖的被窩裏叫了起來,說他想打保齡球。
衛卓打着哈欠開了門:“哥,你一宿沒睡就應該在家補眠啊,來折騰我做什麽?”
他很少看到中午十二點之前的太陽,非常不适應這種“時差”。
顧南望先他一步進了門:“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衛卓:“……”
他揉了揉尚未打理的頭發,路過中央操控區時順手将館內的電燈空調機器等等全部打開了。
“我覺得你不是睡眠不足影響心情,而是欲求不滿。”
“所以我來找你了。”
“別別別,哥,說話完整點,你是來找我打保齡球。”
平日裏衛卓也經常叫他“哥”,但是這會兒,這連續的“哥”卻怎麽聽怎麽不對勁了。
顧南望投了一球,确定大滿貫之後側頭瞥了好友一眼:“好好叫名字,別亂認哥。”
“啧,這不爽的态度,”衛卓下定論,“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既然想瞞你的,自然是我不想說的。”顧南望冰冷無情地說。
“好了好了。”衛卓讨饒,“我們不要玩字眼了,既然你心情這麽不好,不如我們說點開心的事情讓你高興一下?”
他說着扔了跟煙過去,顧南望伸手接過,擡起眼皮:“說吧,到底什麽事?”
“我家的美術館你是知道的吧?”
衛卓在本地路子很野,不光開酒吧保齡球館等一系列的娛樂場所,同時還擁有一家年代挺久遠,在國內頗有名氣的美術館。
說起來這算是他們衛家的家族企業,衛卓也正因此迫不得已大學時學了美術鑒賞這個專業。
顧南望:“嗯。”
衛卓不爽地說:“原來那個館長被人挖了,月底會離職。”
“這确實聽着挺讓人開心的。”顧南望夾着煙的長指一頓,轉過頭來。
衛卓嘿嘿笑了一聲:“眼下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你在國外就是做這個的,不如就趁着開心暫時先幫我去撐一下,等我找到人就來替你?”
顧南望眼神銳利:“是撐個幾周一個月的一下,還是幾個月一年的一下,你說清楚些。”
衛卓:“……”
他啧了聲:“這有區別麽,反正你現在也是無業游民。”
顧南望笑:“但是我這個無業游民不缺錢,所以無所謂工作不工作。”
衛卓和顧南望是大學同學,畢業後顧南望出國深造衛卓繼承家業,到兩人從未斷過聯系。
衛卓很清楚這些年顧南望的事情,對其遭遇耿耿于懷,卻也毫無辦法。
顧南望的問題在于心,他再有錢再有能力,都幫不了分毫。
所以,還是給老友找點事情分散注意力,比較有用。
“這個周末,那裏有個展覽,那畫家你大學時候還挺喜歡。要不你來看看呗,如果還可以的話,真的,來我這做個館長幫幫忙好不好?”
顧南望一手夾着未點燃的煙,一手從一旁的球架上攥了個球,慢慢走過來。
衛卓看着他道:“你知道的,我雖然開了這麽一家美術館,實則對裏頭的彎彎繞繞一竅不通。咱們念書那時候,我最擅長的就是翹課出去打游戲呀。”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不公平,”顧南望送了好友一記白眼,“認認真真的年級第一名最後竟然淪落到快要去給年級最後一名打工了。
衛卓:“……”
他抽了口煙,繼續苦口婆心:“而且那地兒,我去年全部翻新重裝了一下你還沒去過呢,就當給小弟個面子去那邊随便轉一轉?哪怕不看畫看我花了巨資的裝修也行啊,我記得你對這個也挺有興趣的。”
顧南望咬着煙頭:“周末我先去看看再說。”
他松肩助走,展臂投球。
球在球道上勻加速向前,随後球瓶全部整齊倒地。
一個非常漂亮的大滿貫。
衛卓配合地吹了聲口哨,随即狗腿道“好嘞,那小弟就等着哥您的大駕了。”
顧南望夾着煙的動作頓了一下:“你還是叫我名字吧。”
衛卓:“……”
·
顧南望到家的時候,李教授正在就昨天唐白過來的事情對李北景展開深刻的思想洗腦工作。
看李北景那慘淡的臉色,估計已經被纏着很久了。
一見到顧南望,她立刻站起來:“哥你回家了?”
李教授鼻尖動了一下:“顧南望你又抽煙了。”
顧南望:“……”
他脫掉外衣,挂到衣架上,摸了摸鼻子正欲往房間裏走。
李教授三兩步走過來:“你今天幹嘛那麽早出門啊,我本來還想讓你送唐白回去的,結果家裏會開車的都不在,我只能讓他自己回去了。你自己不想結婚我就不說你了,但是你妹都這麽年紀了,你忍心她再錯過這一個嗎?”
顧南望:“……”
他歪了下頭,用一種特別肯定的殘酷口吻道:“我忍心。”
李教授:“……”
她扯過兒子:“我不管,反正這個忙你不幫也得幫了,你去和人唐白多聊聊,發展個友誼關系什麽的,好讓他對咱家更有感情一些,明白不?”
顧南望眉頭慢慢凝結了起來:“李教授你認真的?”
李教授不滿道:“這事還有不認真的嗎?你妹已經是博士生了,回頭要是再剩到30歲,她還能嫁出去不?”
李北景:“媽,你這是性別歧視,你怎麽不管管他啊,他不也沒談麽?”
這事不提還好,一說李教授更生氣了:“我怎麽不管他了,我管也得他有啊,你看他這樣子,哪個好姑娘願意跟他啊?”她說着轉過頭來,盯着兒子的臉,嚴肅道:“我跟你說,唐白要是跑了,你就得給我追回來,明白嗎?”
作者有話要說: 後來知道真相的李教授眼淚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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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繪本那一段唐唐說的那個畫者其實是有原型的,是德國插畫大師昆特·布霍茨。
意意并不是學畫畫的,但當初看這個作者的《瞬間收藏家》時候就被深深打動了,後面又收藏了很多他的作品。
不管是有文字輔助,亦或用畫面留白,都令人能深切感受到畫者想要傳達的東西,特別有代入感且畫風非常唯美。如果家裏有小寶寶需要買繪本的話,推薦一下他的,很棒!
再小小聲說(其實是想要超大聲說出來),其實繪本真的是全年齡段的東西,并不是孩子專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