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唐白沉默不回答。
牆上時鐘最長的那根針往前走了一格。
厲珩唇畔緩緩彎出一個弧度,往唐白站的位置走了兩步。
唐白站在那,肩膀在很輕微顫抖着。
厲珩手快要搭上唐白的肩膀時,唐白突然往側面移動了一下,就這麽避開了他的手。
厲珩:“你——”
唐白的目光越發淩厲了:“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如果我永遠不會喜歡上你,甚至今天之後我們也許再也不會有交集了,你還會繼續喜歡我嗎?”
厲珩比唐白高,所以唐白問話的時候頭是微微擡起的。
即便是處于低位,他聲音也依舊溫和,卻有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勢。
厲珩心頭微顫,皺了皺眉頭:“你這話什麽意思?”
唐白幹脆利落道:“如果不會的話,那我們就不一樣。”
厲珩瞪大眼睛:“你不想他知道你喜歡他?”
唐白身上那種氣勢一下子散了,他看了眼厲珩,很快垂下眼睫,手指将礦泉水瓶捏的緊緊的:“抱歉,我剛才有些激動,不管如何,喜歡一個人都沒有錯,我為我的态度道歉。”
厲珩的眉心幾乎打成了一個死結。
唐白停頓了一下:“但是我這一次應該表達的夠清楚了,我真的沒辦法接受你,所以你還是放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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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白進房間後許久,厲珩都站在那,一動不動。
那個叫顧南望的就這麽好,唐白竟喜歡他到這種程度?
回憶起這段時間裏自己的努力,那種蔓延在五髒六腑的不甘心令他幾乎将礦泉水瓶捏爛。
·
早晨。
顧南望手觸碰到辦公室大門的門板,門虛掩着。
他意識到什麽,唇畔彎了一下,推門進去。
果然,唐白正半趴在沙發旁,用抹布擦着沙發。
從顧南望這邊看過去,可以清晰看到對方完全展露出來的,貼身毛衣下的一截細腰。
大概是過于專注的緣故,唐白并沒有發現顧南望已經進來的。
顧南望悄步走過去,伸手到唐白腦袋旁邊,想要給對方一個“驚喜”。
“啊——”
唐白突然轉身過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眼前多出來的是什麽東西,本能地把他往反方向推了一下。
唐白雖人看着瘦削,到底是男人,這種奮力一推力氣着實不小。
顧南望被他推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後腰結結實實地撞到了辦公桌上。
“對不起,我不知道您來了。”
唐白緊張地看着他,一副要撲過來的樣子,卻突然在關鍵時候停下了動作。
他站在那:“館長,您沒事吧?”
顧南望擰着眉頭:“沒事你就不過來扶一下我了麽?”
唐白咬了下嘴唇,往門的方向看了眼,才走過來。
那種猶豫的模樣突然令顧南望有些心煩,他直接站起身:“好了好了,你那小胳膊小身板,真以為能把我怎麽樣啊?”
唐白又道歉了一回,确認顧南望确實沒事之後,便轉身過去繼續擦起沙發來。
辦公室裏一片安靜,只剩下抹布擦過沙發皮質表層發出的輕微擦碰聲。
幾分鐘後,唐白收起抹布,站到辦公桌前:“館長,昨天趙姐和我說了,負責搞衛生的阿姨明天就會來了,以後都會由阿姨負責您這邊的衛生工作。”
“你不叫我館長的話,會叫我什麽?”顧南望突然擡起眼皮問道。
這突然又莫名的一句問話令唐白一愣,他擡眸看了一下顧南望,又低下頭去:“叫您顧大哥。”
顧南望啧了一聲:“我琢磨着,從哥變成顧大哥,從你變成您,我這待遇也越來越差了吧?”
唐白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顯然沒明白顧南望怎麽一下就不高興了。
顧南望瞥他:“沒什麽想和我說或者解釋的?”
他自覺這話已經說的很明顯了。
唐白其實挺會打直球的,甚至有時候令他有一種被反撩一把的驚喜感。
如果今天對方也給他驚喜的話——
結果唐白沉默了幾十秒後,只是搖了搖頭。
顧南望:“……”
他深吸了一口氣,靠回椅背,目光依舊死死盯着站在那的唐白。
“扣扣——”有人敲門。
顧南望從他身上移開視線,冷着聲:“進來。”
敲門的是趙婉瑜。
她手裏提着一幅畫,大步走進來,身後跟着的是一臉陰郁的時柯林。
趙婉瑜将畫放到了顧南望辦公桌上:“這是回廊裏送回來的畫。”
顧南望低頭去看:“有問題?”
趙婉瑜指着一個位置:“這上頭有水漬,雖然很不明顯,但我很确定是滴到水了。”
顧南望立刻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放大鏡,對着那沾到水的地方仔細看了好一會,才嚴肅道:“誰負責去拿回來的?”
時柯林弱聲:“……我。”
顧南望冷眼看他:“怎麽會這麽粗心大意?”
時柯林垂下眼:“我……我……”
他連續“我”了好幾聲,愣是沒說出什麽所以然來。
顧南望丢開望遠鏡:“自己說,怎麽負責?”
時柯林一下緊張起來:“這要怎麽負責?賠錢,還是賠畫?”
顧南望:“這畫的作者已經封筆。錢的話,你覺得我們這缺這個錢?”
時柯林一下激動起來:“憑什麽啊!這批畫送過去時,是唐白和宋韻登記的。說不定當時就有問題了,您也不能全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宋韻很快也被叫了過來。
這事既然同時牽扯到新來的三個新員工,顧南望就沒打算真的讓他們負責或者賠償了。
但是,口頭的警告不可以少。
他本就毒舌,這會兒又抓到人痛腳,自然斥責的更兇。
一時間,那三人都不敢擡起頭看他,更不敢說哪怕一句話。
“不服氣?”
宋韻立刻誠懇道:“對不起啊館長,是我們做事太粗心了,下次一定不會了。”
唐白一直皺着眉,他做事心細,又因為本身是畫畫出生,對圖像色彩這一類特別敏感。
從時柯林将他和宋韻牽扯進來的時候,他就很确定這幅畫是宋韻檢查的。
但是這會兒宋韻用了“我們”,唐白只得跟着低下頭:“對不起館長,是我做的還不夠細致。”
時科林見兩人都認了錯,只得也扁嘴說了句“對不起”。
“你們三個去把底樓大廳的地再好好拖一遍,順便想一想接下來的工作。如果沒有那份沉得下來的心,這份工作不一定适合你們!”
·
這事之後的第三天,按照約定,他們還需要送一些畫到回廊美術館,借其展覽。
這一次,趙婉瑜怕再出錯差,親自和唐白一一起去了那邊。
因為東西比較多的緣故,唐白就主動表示自己留下來看顧。
趙婉瑜其實挺欣賞唐白的,來的三個新人裏,這個小夥子做事最細致紮實,而且不怕吃苦。
之前唐白被顧南望罵的時候,還有些心疼他。
見唐白主動要留下來看顧,她便答應了,還對唐白說:“小唐,你別太擔心,館長雖然嚴厲,但不是那種不辨好壞不能容人的人。你這麽努力,他一定會看到你的。”
唐白用力地點了好幾下頭。
·
唐白也有心想要離顧南望遠一些。
那天宋韻的話給他察覺到了不對勁,而厲珩則直接給他敲響了警鐘。
他不想顧南望因為自己的緣故被牽扯到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裏去,也不想旁人曲解兩人的關系。
畢竟目前而言,他們兩人就是普通的上下屬關系。
最多,加上李北景那一層“關系”,比旁人更熟悉一些。
僅此而已。
兩家美術館離的遠,趙婉瑜給顧南望打了報告,讓唐白直接從這邊上下班,不用另外回Season報道了。
結果,一開始答應這事的顧南望卻有些反悔了。
他已經習慣了從側面的窗戶裏頭看下方人走來走去的場景,也很享受那種動不動就能逗到人的“快感”。
唐白“突然的失蹤”令他周身哪哪都不爽快起來。
甚至令他覺得,整個美術館裏都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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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白這一趟倒是收獲頗豐。
友好美術館負責這趟畫展的管理員是特別熱情的那種,知道唐白主動留下來後,整個畫展全程都帶着他。
這差不多算是唐白經歷的第一個完整的畫展,知道內裏原來有這麽多細節需要注意。
畫展結束的那一天,他一幅一幅的将所有帶過來的畫檢查打包好,感覺像是要帶着學生光榮回校的老師一般,心裏滿足的不得了。
唐白随車一起回了Season。
由于收藏庫只有管理員才有鑰匙,唐白叮囑司機在門口等他一下,就從美術館正門走了進去。
美術館底樓的展廳裏。
顧南望正在和時柯林小聲商讨着,不知道時柯林說了什麽,男人臉上露出幾絲笑容來,連續對着他點了好幾下頭。
唐白的腳步頓了頓。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低頭取出來。
趙婉瑜:我已經在去收藏庫了。
唐白:我馬上來。
他轉身往外走去。
顧南望剛好與時柯林說完注意點,一回頭,就看到唐白轉身離開的身影。
時柯林還在興奮中,有些激動地湊上前繼續問着有關企劃案的細節內容。
“抱歉。”顧南望皺了下眉頭,推開時柯林遞上來的文件,“我有點事,企劃案的事情等下再說。”
他說完大步往門口方向走去。
這時候,衛卓正好推開美術館的大門走進來:“噔噔噔噔~我帶了全城最好吃的沙拉便當過來,多餘一份先到先——”
話音未落,就看到好友急匆匆過來,長臂一勾,就将他手中的兩份便當全部抽走了。
“得——喂——”他不滿嚷嚷。
顧南望頭也不回:“江湖救急,征用一下。”
衛卓拉住顧南望的手臂:“救什麽急?”
顧南望甩開他,走地更快了。
他無語往裏走,正好對上追過來的時柯林。
兩人面面相觑了幾秒鐘,時柯林像是沒看見他一般,側身繼續往前。
擦肩而過的時候,衛卓展臂,拉住他的衣領。
“看到了人,也不打聲招呼?”
時柯林:“……”
衛卓龇牙:“快點,叫叔叔。”
時柯林怒道:“想得美!”
·
唐白怕趙婉瑜等,一路小跑着到了收藏室。
才從趙婉瑜手裏接過交接表,準備錄入,就聽見嘩啦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他回頭,就看到顧南望揚了一下手裏的便當盒:“吃飯。”
唐白一愣,然後點了點自己:“找我?”
顧南望看着他:“不然呢?”
唐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視線餘光看了眼旁邊的趙婉瑜。
趙婉瑜則很上道地低着頭,專心看着手裏的表格。
一副對他們兩人對話完全不關心的樣子。
收藏室旁邊有個小休息室,可以用來休憩和吃東西。
顧南望另一只手直接搭上唐白的背:“趙管理員,飯點了,我并不希望自己的下屬在狀态不好的情況下繼續工作。”
趙婉瑜擡起頭,笑了一下:“沒事,餓着腦袋比較清醒。”
顧南望眉頭微挑了一下,回之以微笑:“我看唐白就不大清醒,那我先帶走了。”
唐白:“……”
趙婉瑜努力維持微笑:“好。”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