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藍風
作者:雪厘
文案
【藍風】僞兄妹,豐(feng一聲)
自從16歲表白被拒後,多年來季藍決定和季豐杠到底(即便後來他們發展成了睡眠關系)
卻總口嫌體正直,一遍遍地打自己臉
某晚打雷,噩夢驚醒,哭着打了季豐的電話
某天身在他鄉,錢包行李都被偷,季豐冒雨趕來
又有一次,住進了傳說中鬧鬼的酒店
她抱着枕頭可憐兮兮地到他房間求收留……
從小相識二十餘年,慢慢發現,生活的全部都是你
你喜歡我的時候,幸好,我依然是喜歡你
內容标簽: 都市情緣 情有獨鐘 近水樓臺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季藍、季豐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季藍躺在床上,純黑色的被單把她皮膚襯得雪一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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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了個身,一條長腿搭在被子上,動靜讓桌前倒幹紅的男人回了回身。
“到底怎麽辦,你快說啊!”
季藍糾結地念叨完,又翻了個身,神情絕望地盯住天花板。
睡袍松垮垮地搭在季豐身上,露出結實的胸膛,他磨開椅子起了身,端着酒杯朝床邊走過來。
他彎腰拿起床邊桌上的一盒煙,低着頭,打火機在虎口裏噴了下火,薄唇淡淡吐出三個字,“那就結。”
說完捏着那根煙,走去陽臺。
季藍盯着他的背影,不敢置信。
沒一會兒他抽完煙,回來換衣服。
從地毯上撿起的領帶和襯衫,已經被她弄得皺巴巴,他才換上去半小時。
現在還是早上,他得去公司,耽誤太久,快要遲到了。
只好又進去換了套新的,出來時季藍還賴在他床上不肯起來,想着心事一般。
無意掀了掀眼皮,瞧見他,剛剛還是衣衫不整,再出來時西裝革履,好質地的西服把優越的身材包裹住,筆挺而英俊。
感嘆時間的神奇,對他印象最深刻的,還是當年清爽高大的少年。
任何事物,成熟的總是迫害力更強。
就像現在的他。
季豐沒多看她,拿了自己的東西出去了,開門前頭也不回地交代了聲。
“記得把屋子收拾下。”
門被關上,房間裏變得無比安靜了。
又過了會兒,樓下鐵門被保姆拉開,傳來了車子開走的聲音。
季藍懶散地從床上爬起來,收拾起不屬于她的房間。
床單皺皺巴巴,枕頭掉在地上,床頭上放着的杯子也倒了。
看着亂七八糟的室內,她抖着被子,不滿地嘀咕:“又不是我一個人弄的,怎麽每次都是我收拾!”
蹲在垃圾桶旁邊,擰着細細的眉,兩指從裏捏起兩只濕乎乎的橡膠套子,拿得遠遠地,把它和某人的那些子子孫孫一起沖進馬桶。
原本想着要徹底斷了的,大早上急得跑他房裏鬧,季豐正要去上班,打着領帶,被她急吼吼吵了幾句,一言不合,兩人就又滾到了床上去。
季藍在他房裏多呆了會兒,确定外面沒任何人的動靜了,放輕力道擰開門,把身子從門縫中擠出來,做賊似的往走廊盡頭的自己房裏走去。
一轉彎又遇見了拿抹布擦着樓梯扶手的張阿姨。
怕什麽來什麽,怎麽辦完壞事,每次都躲不掉她?
季藍心快要跳出來,表面裝得淡定。
“張阿姨,早啊。”
她說完玩着自己的頭發,移開目光,想快點走開。
對方笑着說:“季豐上班去啦?”
季藍當作沒聽見,哼着歌回了房。
季豐家這棟房子買下來多久,張阿姨就在這裏面工作了多少年。
她看着季藍和季豐長大,觀察力驚人,最會和石曼打小報告。
和季豐的事,就是被她發現後告訴石曼的。
于是現在石曼讓她和季豐結婚了。
季藍暴躁地抓着頭皮,她不想結!!!
沖了個澡,季藍看了看表,這會兒他應該已經到公司了。
不想和他結婚,并不是不喜歡他。
她喜歡季豐,不然怎麽會和他在一起這麽久,況且,怎麽會有女人不喜歡他?
但是,如此地做出這一個決定,總歸是有為了些什麽的。
季藍毛巾擦着頭發,沖了熱水澡。
她也該去上班了。
她有着一間西餐廳,是石曼送給她的畢業禮物。
季藍愛玩愛吃,某年被問到想要的生日禮物時便随口一提,沒想到石曼還真給她實現了。
石曼和季豐母子先後去了公司,她慢慢悠悠收拾好,去車庫取了她價值不菲的座駕。
不習慣吃早餐,不過今早運動量比往常大很多,肚子咕嚕嚕地響。
臨走時路過廚房,順走兩只牛角可頌。
路上等紅綠燈時,季藍伸手去拿她的打包盒。
紅色數字還要再跳三十幾下,季藍摸出手機,一邊吃着面包,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
過了會兒,車後不滿的鳴笛聲響起,季藍擡頭,已經是綠燈了。
又往後視鏡看,車後早已排成長龍。
她忙把面包收起來,踩下油門,慌亂中手機滑落在腳底。
她看着前面的路況,半邊身子垂下去摸手機。
有車子從十字路的左方駛來,季藍放棄了手機,用力轉動方向盤把車子移開。
她慶幸着和不長眼的對方司機背道而馳,沒留意自己已經偏移馬路,車頭正飛速地朝路邊欄杆撞去。
季藍驚恐地睜大眼,下一秒,車頭傳來的撞擊傳達了她的全身,最明顯的是額頭。
眼前黑了片刻,她又虛弱撐開眼皮。
看見斑馬線盡頭的紅綠燈正像斷了的麻杆似的摔倒在地上,車玻璃變成了蛛網。
她動彈不得,像被粘在蛛網上的小蟲,似乎下一步,就要等着被索命了。
有濕熱的液體流在眼皮上,落在臉上,她發現是鮮紅的血。
這一意識才最是要命,季藍倒吸了口氣,兩眼徹底黑了下去。
下一秒,手機急促地響起來,持續不斷,卻怎麽也叫不醒她,屏幕上是季豐二字。
只是像睡了一覺,一個夢也沒做,便也沒察覺時間在過去。
睜眼的時候,偌大的房間空無一人。
她看見頭頂的輸液瓶,知道這裏便是醫院了。
醒來的十幾分鐘內,沒見到石曼和季豐。
她心裏空空的,又坐不起起來出去看看情況,等護士來了,她問了才知道,這已經是三天後了。
小護士說出去叫人,她眉眼一沉,人剛走,就困得不成樣子。
沒一會兒,還沒睡熟呢,感覺到男人溫熱幹燥的大掌把她插着管子的左右握住,于是她的手就沒那麽冷那麽痛了。
她心想這會是誰。
爸爸吧,不太可能,或者是季豐?
下午的時候季藍又醒了一次,夕陽挂在遠方像顆紅橘子,還把白色窗簾染上些橘紅色。
病房裏依然安靜,但她看見腳的方向,一個男人身影背對她倒水。
對這個身影無比熟悉,季豐。
她沒出聲,他也沒發現她醒了。
季藍沒力氣出聲,靜靜看着他。
他穿着黑色的針織薄毛衣,看起來很瘦,其實重得要命,她最清楚。
看見他端着杯子轉身了,她就趕忙閉上了眼。
腳步聲走近,她感覺有濕潤的什麽被碰到嘴唇上擦拭,好奇下睜開眼,不裝了。
季豐那張禍害人的臉近在眼前,手指捏着根棉簽,沾了溫水擦上她起了皮的嘴唇。
“醒了?”
看見她睜眼,他很淡定,收起動作,坐在床邊側身看着她。
季藍看了他半天,實在沒一點勁,腦子裏是清醒的。
季豐也看了她半天,一根手指伸在她眼前,不确信地問她:“這是幾?”
季藍嘴唇動了動,正想回答,聽見外面有人過來,眼睛瞥向門口,季豐也看過去。
石曼和幾個醫生進來了。
季豐起了身,石曼又坐到了她身邊。
“藍藍,你可算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石曼擔心地說。
季藍還是沒說話,嗓子疼,也沒力氣說。
醫生走上前解釋:“季藍小姐手術創傷大,頭腦不清醒是正常的,可能現在都想不起您了,您放心,過幾天就會好了。”
石曼又看看季藍。
季藍眼神渙散,愣愣地盯住她。
石曼擔心地嘆了口氣。
季豐送她到門邊,季藍聽見她和季豐的談話,安靜之中,似乎輸液瓶的點滴聲都能聽到。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觊觎他》:
幾年後,白星懋和商宋在一場相親宴上重逢
他們曾有過美好的紐約七日
可她卻怎麽就要淪為他的小姨子了?
白星懋委婉試探他是否還記得自己
得到的答案是沒有、不記得、不清楚
後來偶然得知,他不光記得她
這些年居然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份
甚至還去聽過她的演奏會
白星懋掀桌炸毛了
生性冷情的商宋也終于慌了
于是心力交瘁的意識到,哄一個女人有多難
從此,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每天只想親親親個沒完
白星懋:“把你的嘴巴從我臉上拿開。”
商宋:“老婆,你變了。”
到底誰變了啊!
白星懋再次掀桌(╯-_-)╯┻━┻
☆、第 2 章
季藍是能說出話的。
在籌備計劃前,她愣是讓自己失語了幾天。
不說話總有許多不便,但能在她這時候,先處心積慮地做做準備。
季豐并不是每天都來看她,他和他媽媽一樣,都是大忙人、工作狂。
偶爾來了,也是坐一會兒就走。
她總像聽不懂他們說什麽,問什麽都不回應。
在出院的前一天,她吃着季豐給切的橙子,突然問起:“你們是誰,是我的家人嗎?”
她說得有氣無力,眼神真摯,有着幾分真實感。
只見季豐唇角輕笑了下,果然覺得好笑的,挑起眉尾,重複道:“我是誰?”
他問:“還記得自己嗎?”
“季藍。”
他又揚起眉毛,“那怎麽就不記得我了?”
“你的名字又沒貼在床頭。”
季藍示意他看向病床上挂着的病號牌。
他把又切好的橙子瓣,放在果盤裏,頓了頓,神色認真地回答起她的問題。
“我是……”
季豐這人最讨厭長篇大論,讨厭聽,也更讨厭說。
其實她是真想聽聽,如果能夠一切清零,重新開始,他會把她放在什麽位置。
她現在沒等到那個答案,不多如今,他已經是主宰者了。
如果她有小狗一樣的耳朵,一定是豎起來的。
和他關系複雜,輕易解釋不明白,看他怎麽個說法。
季豐中間頓了頓下,随後竟一本正經道:“你男友。”
這四個字一說完,自己都沒忍住笑了一笑。
季藍看着他笑,稍愣了片刻,看着白瓷盤子中,新鮮的橙汁順着果肉紋理往下流。
湊巧他手機響起來,起身出了病房。
季藍目送他出去,若有所地靠回軟軟的枕頭上。
和季豐是青梅竹馬,但并非兩小無猜,頭些年見面的次數十根手指數的過來,這幾年交道打多了,在同一張床上睡得也多了,但他們彼此都沒把自己歸放在男女關系上。
男朋友……
果然,他自己說着都笑了。
季藍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給醫院砸進普通職工一輩子的工薪,過後搬回家裏養病了。
季豐對她裝模作樣的問題很敷衍,而石曼認真詳細地替他答了一遍。
只是口頭說了婚期往後推一推,不會輕易取消。
她只當什麽都不記得了,總不能硬逼她嫁給她兒子。
季豐到了成家的年齡,大家閨秀白富美們都見了個遍,沒一個中意的,他在方面總是淡淡的,早不如年少時輕狂。
石曼心裏着急,正巧偷摸吃窩邊草的季藍被發現了,她順水推舟,自認兩全其美。
一直都知道石曼決定的事,說出的話,從沒有過收回的例子。
夜裏,季藍下樓倒水。
她穿着寬大的白色睡衣,習慣不穿鞋,光腳踩在冰冰涼涼的地板上。
在料理臺前,捧着杯子喝了好幾口,聽到後面腳步聲,轉身。
開着的小燈,即便光亮微弱,也能讓她認出那個熟悉的身影,并不害怕,是季豐。
他上下打量她一眼,說:“還以為進賊了。”
走到她旁邊的料理臺前,也給自己倒了杯,垂着眼看看她的腳,說:“腦子糊塗了,習慣還沒變。”
季藍解釋:“找不到拖鞋,不知道放在哪裏。”
季豐:“你怎麽知道我說的什麽?”
季藍張了張口,狡辯的話一句也想不出理由。
他很快又說:“又瘦了,多吃點吧。”
說完,捏着杯子上了樓。
季藍低頭,看看裙擺下蒼白的兩條細腿。
很瘦嗎?
等聽到樓上動靜沒了,她才上去。
石曼請了名醫師照顧季藍的術後康複。
新來的男醫生,年輕,溫和,愛說笑,而且長得不錯。
季藍常常一個人悶在家裏,杜絕了往日的人情冷暖,也不願意搭理愛打報告的張阿姨,唯一能和她說說話的人就只有李闵立了。
別墅後有一大片綠地,石曼每月花高價保養,旁邊還鄰着片湖。
季藍換上運動裝,連松緊的褲腰都變得松松垮垮,最近她真的瘦得不成樣子了。
李闵立教她一套動作,讓重複做着。
季藍每次轉腰的時候,都會看一眼他清俊的面孔,覺得有幾絲像早年風靡一時的一名韓國男演員。
運動中,季藍說:“有沒有人說過你名字很像韓國人?”
李闵立挑了下眉,笑着說:“韓國人?”
“長得也像。”
“哪裏像?”
季藍不假思索地說:“腿長。”
李闵立爽朗地笑起來。
看向她後面,笑容略收,提醒她:“季小姐,你哥哥來了。”
季藍茫然地往後看,首先看見伸長舌頭朝她跑來的斑比。
斑比是只名貴的伯恩山犬,病後石曼特意買來給她解悶的。
斑比後面跟着季豐,她所謂的,“哥哥”。
難怪李闵立這樣說,她和季豐太容易被誤認成兄妹。
季豐手裏握着只旋轉飛盤。
“給你養狗,不是讓你整日晾着它的。”
季藍不喜歡這種黏人的小動物,當初給石曼個面子,佯裝熱情地給它起了個名字,勁頭過了兩三天,就不愛管着了。
遛狗有張阿姨和季豐,他下班回來總會陪它,今天怎麽突然埋怨起她。
季豐把飛盤抛遠,斑比歡快地追了過去,渾身毛發翻湧。
李闵立看看表,說,“時候不早了,今天的鍛煉到這裏吧。”
季藍說,“那我去送送你。”
他們踩着草坪走遠,季藍回了回身,看見季豐蹲在草坪上,兩手揉着斑比的下腮,表揚它銜來了飛盤。
走到門口,見張阿姨拿着噴壺澆花,季藍叫住李闵立,突然抱了抱他。
“謝謝你,李醫生,明天見哦。”
李闵立被她舉動吓了一跳,季藍餘光瞥見張阿姨澆着花,打探地看着他們。
李闵立畢竟不是容易害羞的年輕小夥,深深看她一眼,笑着說,“明天見。”
季藍上樓換衣服,出來時看見石曼下班回家了,她摘着手表,聽張阿姨拿着笤帚,在她旁邊嘀咕什麽。
季藍臉上詭谲地露出個笑容。
第二天的老時間,李闵立照常上門。
這次他帶來了兩張音樂劇門票,結束時掏出來給她看。
季藍穿得漂漂亮亮的,出門時被張阿姨稱贊:“藍小姐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
季藍作戲地看看李闵立,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上了車,她對李闵立就那麽多套路了,一路只顧玩手機。
李闵立幾次搭話都被敷衍,漸漸也識趣了,只是對她兩面的變化一頭霧水,滿心疑問只能咽回肚子裏。
周末的劇院內外來了不少年輕人,等進場期間,季藍和李闵立在廣場上呆着。
李闵立講起他美國留學時,每周五都要去趟百老彙劇院,他熱愛文藝,還未進場,就對這場演出的演奏家們發表了意見。
季藍對藝術不感興趣,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心裏在想念她餐廳的戰斧牛排。
突然又聽見李闵立驚奇地沖着某個方向,說:“哎,你哥也來了。”
季藍立刻朝那裏望過去,這次她一秒鐘內就能反應過來,他口中的“你哥”是誰了。
季豐顯然是剛下班,還穿着正裝,不過解開了領帶,開了兩顆領口的扣。
四目相對後,季藍即刻去看他身邊的女人。
很眼生。
但她也穿着正式的制服。
那應該就是同事了吧。
李闵立先起了身,季藍不情不願地跟過去。
季豐介紹,“這是李醫生。”手朝向季藍,說:“季藍。”
她旁邊的女人主動介紹自己道:“你們好,我叫席絲。”
她笑容很陽光,看起來是個爽快外向的性格。
季藍想起來了,季豐和石曼在飯桌上說起過這個名字。
席絲,公司HR千辛萬苦從華爾街挖過來的精英。
進劇場的時候,季藍貼着李闵立走着,問他:“我們的座位在哪兒啊?……哎你走慢點,我跟不上你了。”
李闵立又一次納悶了,不知道她這會兒的變化,又是怎麽了。
季豐在後面看了眼她不斷往男人身上貼的胳膊,嘴角冷笑着掀了掀。
兩對位置選的不一樣,都在第一排,位置卻隔得遠遠的。
演出開始,這個那個的調子在季藍耳朵裏都一個樣,她的注意力全在慷慨激昂的指揮身上。
突然明白,為什麽指揮家總是容易生心髒病。
右側是數十個位置,黑壓壓的影子,遮住了季豐的身影。
李闵立出去接了個電話,弓着身子回來時,很抱歉地告訴她,醫院有點事,需要他現在過去一趟。
留下季藍落單了。
她糾結了會兒要不要提前離場,看周圍的人聽得認真,免得打擾別人,決定再多坐會兒。
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音樂停了也沒發覺,同樣沒發覺,前後左右紅色椅子裏的人們一個一個起身離去。
她撐着腦袋睡得沉沉。
直到額角被人用手指按了下,她頭猛地一栽,驚醒了。
睜大眼,剛才舞臺上的一群人和樂器統統不見了,又扭着身子往後看,人都散光了。
季豐和席絲站在她面前。
季藍仰起臉。
季豐表情有着點嫌棄的樣子。
席絲笑着說:“怎麽睡着了,音樂劇很催眠嗎?”
季豐說:“李醫生呢?”
看他倆郎才女貌的一對,季藍不想把自己悲慘落單的事實告訴他們。
她撒謊撒得大言不慚。
“哦,幫我去買奶茶了,我這就準備過去找他。”
季豐點點頭,帶着席絲走了。
季藍揉揉着發酸的脖子站起來。
她晃悠了會兒才出去。
月亮挂得高高的,像一面冷玉。
一不小心還是沒能躲過他們,但願沒被他們看到。
不遠處,季豐幫席絲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沒一會兒,她以前經常坐的那輛車一溜煙兒不見了。
季藍有點不爽。
季豐的那麽多車子中,她最喜歡的就是這一輛。
☆、第 3 章
來時是李闵立開車過來的,季藍回去只能打車了。
她如今抵抗力弱得厲害,從清涼的劇院離開,一路打了無數個噴嚏。
一個人慢悠悠走着,站在路邊等出租車。
十分鐘後,終于等來了一輛。
季藍剛拉開了車門,聽見出租車後方的鳴笛聲。
然後就看到,季豐那輛車又神奇地出現在了眼前。
他透過玻璃看着她,等着她過去。
季藍猶豫了下,只好關上出租車的車門,無視司機師傅被耍了一樣的吃癟神情,去了他那兒。
車裏,席絲的香水味還沒散。
“我餓了。”季藍不客氣地說。
待她坐好,他車還是沒動,眼睛淡淡地瞥過來。
季藍一點即通,老老實實系上安全帶。
她不想吻車裏的這股香水味,把窗子打開,問起香味的主人:“席絲呢?”
“住在附近,先送她回家了。”
然後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同樣問她:“你的李醫生呢?”
季藍看着外面,有氣無力地說:“可能買奶茶迷路了吧。”
這話逗樂了他,關掉空調,把車窗開得大了些,夏末的風灌進來,不夠涼爽,但吹着很舒服。
季藍是真的餓了,饞她西餐廳的招牌牛排,但現在她只當自己沒有過什麽餐廳,自然不能主動提出來。
季豐問她想吃什麽的時候,她只說:“以前愛吃什麽,就還吃什麽。”
她以前唯愛吃她專屬禦廚房的戰斧牛排,從前他來過幾次她的餐廳,知道她最好這口。
不過事與願違,季豐沒帶她去她想去的。
他把車開到了一個有市井氣息濃濃的小街,她覺得眼熟,又想不起來這個地方。
這裏是一間門店不顯眼的冰淇淋店。
點完東西後,她猛地想起,上中學的時候,她經常來這裏。
現在重新裝修了,難怪她沒認出來。
以前好幾次放學晚回家,都是和要好的女同學來這裏聊天,談論明星和學校的男孩子,季豐放假在家時,有幾次被石曼差遣過來接她。
季藍點了大份的雪基和甜甜圈,他在對面坐着,耐心地等她吃完。
季藍往嘴裏遞了勺粉色的雪基,大眼裝模作樣打量兩旁,問:“我以前常來?”
他身子朝後倚着,如果表情能說話,現在他臉上的,大概是一句:你繼續裝。
見他不回答,季藍也沒話說,低頭吃完整整一杯子的冰淇淋,手指捏起塗了巧克力的甜甜圈,拇指送進嘴裏舔了下。
不知道他正看着,也沒在意。
季藍病後,落到了多走幾步都要喘一喘的地步。
石曼嚴格控制她的飲食,這種東西,在家裏時,她看都不能看一眼。
她無意往玻璃上看了眼,是想看看自己劉海有沒有亂,不管以前還是現在,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比和他一起時更注重美貌。
卻在這時,見到外面街上走過的一個男人的身影。
高高瘦瘦,穿淺藍色襯衫和灰色的褲子,看不清臉。
她盯着他,不斷往後扭着脖子。
季豐出聲道:“在看什麽?脖子都要斷掉了。”
他的話把她心思強硬地拉回來。
季藍覺得剛才的人影眼熟,但沒看出個所以然,只得悻悻收回目光,很快不再去想。
季藍這一覺睡得不舒服,早上被張阿姨叫醒,張阿姨告訴她,不是早上了,這會兒快要到中午了。
早上沒起得來,就睡到到現在,可能還會繼續睡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多了,身子像飄在雲裏,不像自己的了。
張阿姨把手貼在她額頭上,想摸到了火炭,趕緊起來了。
季藍又病了,燒得很嚴重。
家庭醫生來了趟,季藍吃了藥,迷迷糊糊地繼續睡着。
下午石曼下班回來,季豐晚上要應酬,回不來了。
“怎麽好端端的,發起燒來了?”石曼說。
季藍病恹恹地說:“昨天吃了冰淇淋。”
石曼擰眉,“你現在身體這樣,怎麽能吃那麽涼的東西?”
季藍使壞地說:“季豐帶我去的。”
石曼聽了更生氣,拿出手機撥了季豐的電話,那頭接通後,氣場淩厲地出去訓他了。
聲聲質問從外面傳來,季藍得逞地笑了下。
季藍偌大的公主房安安靜靜,一整天沒添上朝氣。
深夜,有人推了門進來。
門把無聲擰動了下,随後門開了道縫。
季藍剛好醒了,眼睛往那兒瞥了瞥。
她知道是誰。
季豐同樣靜悄悄地關了門,走到她床邊。
他果然剛應酬完,西服搭在肩上,襯衫袖子卷了起來。
一身的酒氣。
等他都走到跟前了,季藍才記起,自己不該是這麽淡定的反應。
她驚恐地叫了聲,抓緊被子往後躲着。
季豐皺着眉,沒料到她這樣的反應。
随後手指豎在唇邊,噓了聲。
“想把人招來?”
季藍依然一臉驚恐,“你怎麽來我房裏!”
“你這裏,我來的還少嗎。”
季藍面紅耳赤,還好光線暗,看不清她的紅臉蛋。
她說:“你什麽意思!”
他仔細端詳了她幾秒,眼裏醉勁兒還沒退,又添上幾分不可置信的疑惑。
說:“真不記得了?”
“你快出去吧,我就當你沒來過!”
季豐在她床邊坐下,西服外套也随手放在她被子上,說:“還有力氣趕人,看來你病好得差不多了。”
季藍瞪着他,真的像受欺負了似的。
過了會兒,他終于發現自己的唐突,說了聲好好休息,拿了他的東西要出去,門外傳來走動聲。
季藍耳朵豎起,真真正正恐懼地盯着那扇門,季豐反應比她更快,立即返回,然後行雲流水似地躲進她的衣櫃。
張阿姨在外敲了門,說:“藍小姐,給你煮了點養胃的小米粥,起來喝一點吧。”
她進來,放下東西就走了。
門剛關上,季藍就跳下去反鎖上,然後拉開衣櫃。
季豐一個大男人藏在她粉粉綠綠的衣服裏,摘掉頭發上一條粉色的絲巾,吊兒郎當揚起臉,眯眼笑着。
也只能在他喝酒後能看到這個樣子。
他慢悠悠踏出來,在鼻子前揮揮手掌,說:“你衣櫃裏噴那麽多香水的嗎?”
季藍語氣冷厲:“不管和你之前是什麽樣的關系,前男友也好,普通朋友也好,我希望類似這樣的事不會在出現,更希望你能自重!”
她拼上了這輩子的演技,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直至季豐看着她的眼裏漸漸出現失落,季藍知道目的達成了,把門拉開,等着他出去。
“好吧,聽你的。”
他說着這樣的話,偏要在路過時,哄她開心似的,把掌心揉在她頭發上。
季藍碰上門,反鎖好,氣若游絲地一頭栽在床上。
她燈還沒關,沒一會兒聽見樓下鐵門打開的聲音。
好奇是不是季豐又要出去了。
這種時間出去,十有八九是去找女人。
她強打起力氣,走到窗戶邊往下看。
果然是季豐,已經換上了睡袍,一手捏着根冒紅星的煙,一手牽着斑比,正準備出去散步。
季藍下意識看了眼牆上的挂鐘。
淩晨遛狗?服了他了。
☆、第 4 章
季藍燒退得快,在家養病的日子無聊透頂,又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石曼想叫朋友陪陪她,季藍告訴她,有李醫生陪着就很好了,她喜歡和他相處。
這話是故意說給石曼的,她果然不喜歡聽,語重心長地說:“李醫生再好也是外人,以後你想去哪兒就和季豐說一聲,讓他帶你去。”
季豐坐在對面吃早餐,沒發話。
季藍單手托着腮,勺子在粥碗中攪拌,安靜之中,說了三個字:“我不要。”
他聽了便擡起頭看着她。
石曼問:“為什麽?”
季藍低着眼睛,說:“就是不要。”
季豐點點頭,“也好,少了門差事。”
他吃完,放下叉子走開了,跟石曼說了聲:“媽,我先去公司。”
石曼交代他路上當心開車,他沒回應,拎起外套出了大門。
石曼把他們的針鋒相對看在眼裏,勸道:“藍藍,你沒生病前和季豐感情很好的,怎麽現在這麽生分?”
季藍無辜地說:“可是我好多事都不記得了。”
石曼輕輕嘆氣,“你車禍撞到了頭部的神經,醫生說過段日子就慢慢恢複了,沒關系,不急,以後就都想起來了。”
季藍一言不發。
季藍慢慢從樓梯上走下來,華貴的吊燈把一樓照映的燈火通明。
石曼和季豐都在。
還有席絲,和另外幾個沒見過面的人。
白天石曼說起過,她邀請了公司幾個員工來家裏吃飯。
席絲是他們費了心思挖到公司的,其餘幾個也不容小觑,否則怎麽會請到家裏來。
季藍坐在石曼身旁,季豐在對面。
他右手邊就是席絲。
季藍看他們舉止笑談像老朋友一樣熟絡。
石曼也看在眼裏,瞥過眼神,看了眼季藍。
季藍毫不在意,只顧吃自己的。
中途,石曼又開了瓶珍藏的白葡萄酒。
聽他們聊着公司的事,她聽不懂,也不想聽,酒氣沖得頭疼,她趁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
別墅後面是一片山,房子裏觥籌交錯,外面靜悄悄的,偶爾有幾聲鳥叫。
季藍帶了一會兒,搓了搓發涼的手臂,正準備回去。
一轉身,看見席絲走了過來。
季藍倚着後面的圍欄,就沒動了。
席絲笑了笑,走到身旁,也把手臂撐在上面。
席絲說:“你比我印象裏瘦了很多,聽季總說,你前陣子出車禍了?”
季藍對季豐的多事感到有點不爽,但她有個很好奇的問題,問:“你……印象裏?你見過我?”
席絲看着她,話一句比一句突然,“沒見過真人,見過你的照片,你認蘇景林吧?”
季藍腦中像老式的磁帶一樣卡頓了片刻,又很快否認道:“不認識。”
她還順便問了句:“他是誰?我應該認識嗎?”
席絲臉上狐疑,過了會兒搖搖頭,說:“可能是我認錯人了。”
季藍躲回自己房間。
好久後,過了十點鐘,樓下的人聊天聊夠了,終于散了場。
她在樓上拉開窗簾,從窗口看見石曼披了衣服出去送她們,甚至斑比都和席絲玩熟了,樣子依依不舍的。
季藍平日不怎麽關心斑比,但看到這一幕,被硬生生喂了一口醋。
季豐兩手放在休閑褲口袋裏,送完人,比石曼先回身,莫名其妙往樓上看過來。
突然直直被注視着,季藍差點慌了神,用力拽上窗簾。
其實她只是想看看席絲。
她更讨厭席絲了。
為什麽她還會認識蘇景林。
李闵立隔天過來一次,把季藍單獨撂在劇院後,再見面,他不自在很多,處處客氣着。
季藍心知,輕輕搖頭,不中用了。
李闵立帶她去湖邊慢跑。
今天周末,難得季藍起了個大早。
不過她起來的時候,季豐都已經不在了。
石曼預約了美容師上門服務,現在在做貴婦療養。
李闵立離開後,季藍溜到餐廳,找到昨晚他們喝的那瓶葡萄酒,給自己倒了點。
仰頭喝下去,忍着火辣辣的舌頭,去找石曼。
美容師細膩的手心在小心翼翼地按摩她的面部。
季藍剛坐下,被她聞到了身上的酒味。
睜開眼,問她:“怎麽喝酒了?”
季藍說:“剛才和李醫生聊了會兒天,心裏不舒服,就喝了點。”
石曼不高興了,“他居然放任你喝?”
季藍沒回話。
石曼仍躺在床上,伸了伸手,一邊候着的張阿姨馬上把手機遞到她手裏。
石曼一個電話打到了院長那裏,說:“告訴李闵立,明天可以不用來上班了。”
然後她又平和地跟季藍說:“療養師,我再給你換個更好的。”
兩天後,季藍的新醫生上任了。
她特意穿得漂漂亮亮地下去見他。
這一次,石曼考慮周全,請來了位德高望重的,年紀可以當她爸爸。
季藍不能繼續她的計劃了,當場石化。
張醫生的療養方法和李闵立的相比,更注重心态的放松,要季藍多出去走走,經常與人接觸。
石曼什麽都聽醫生的,當天就要季豐帶季藍出去,還提前幫他們訂了電影票和餐廳。
她想撮合他們的心思還沒消呢。
季藍就乖乖在家等着季豐。
今天他少見的沒加班,一下班就回來了,上樓去換了便裝,抓起車鑰匙,提醒久候在客廳地板上逗狗的季藍,“走吧。”
按照石曼的安排,先吃了飯,後去看電影。
影院滅了等,到處黑漆漆的,中途季豐電話響起來,出去接完回來,跟她說:公司臨時有事,需要他過去一趟。
季藍心裏冷笑,又一次。
怎麽她就老攤上這種事。
不過也好,她回去跟石曼賣賣慘,挨罵的是他,而且下次可能就不會再讓他陪她出來了。
這麽一想,季藍眼裏的不高興瞬間沒了,咬了顆爆米花,特別大方地說:“你忙的話快點過去吧,待會兒我自己回去。”
季豐說:“你和我一起過去。”
季藍看着大屏幕,說:“我不去,我喜歡看這部片子。”
電影正巧播到了男女主角忘情地在床上擁吻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