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兩集電視劇看完,季豐還沒出來

看看時間,現在,差不多已經結束了。

季藍給他發的消息不見回應,她又等了會兒,看見呂東過來取車。

季藍降下車窗,叫了他一聲。

呂東看到她,疑惑地問:“怎麽你一個人在這兒,季豐呢?”

居然還先問了她想問的。

“我不知道,他到現在都沒回來。”季藍說。

她想了想,問:“你們結束很久了?”

呂東說:“有一會兒了吧。”他變了個語氣,笑着說:“我說你急什麽啊?一會兒不見就這麽想念了,他給你下什麽迷魂藥了?”

見他重新拾起醉壞的老本行,季藍就懶得再跟他周旋了,說:“他是不是遇到熟人了,這會兒走不開?”

呂東似乎想到什麽,忙說:“沒有,沒看見什麽熟人啊。”

季藍打開車門邁出腿,準備回去看看。

呂東似乎着急了,又苦口婆心地勸了幾句。

他越這樣,季藍就覺得這裏頭有鬼,硬要過去。

回到宴會廳,果然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零星留下來幾個在談事情,服務生正在撤走沒動幾下的五層大蛋糕。

季藍轉了一圈,不見季豐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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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靠湖的陽臺,那兒有一排空位,安靜,人少,就往那邊去了。

那裏果然有人,剛走到附近,就聽到了女人講話的聲音。

這聲音有點耳熟,待她又走了幾步,沒了遮擋物,就看見了封溫的身影。

還有她對面的季豐。

他們聊得很融洽,季豐認真注視着封溫,認真傾聽。

他聽人講話的時候,習慣性地不移開眼睛,偶爾會讓女性心思飄忽,緊張得話都說不好,這樣的例子她是見過的。

相比起來,封溫是見過世面的,畢竟季豐曾經屬于過她。

季藍聽不出他們聊得什麽,光這一幕,就已經讓她火大了。

她站在那兒,背挺得直直的,目光冷冷地看着季豐。

他面朝她這裏,很快就注意到了她。

他面色沒什麽變化,所以封溫完全沒察覺到有人過來了,繼續侃侃而談,聲線悅耳。

貌似是她工作的事情。

發現他看到自己之後,季藍不由分說地轉身離開。

她步子邁得大大的,走得那麽快,差點撞到一個收拾會場的服務員,連抱歉都來不及說,直接出了酒店,到外面打車。

出租車司機問了兩遍要去哪裏,季藍臉沖着外面,冷冷報出家的住址。

她氣沖沖的,一時半會兒消不了,還關了手機。

二十分鐘後到了家,季豐已經先到一步了。

他靠在車邊,等着她乘坐的出租車越走越近。

季藍付了錢,開門下去,當他不存在。

可季豐已經走到了面前,握住她的胳膊。

季藍使勁推開,沒用,季豐在哄着她:“專車不坐,非要乘出租,還做不做小公主了?”

“你松不松開。”小公主突然很平靜地開口了,一點也沒有鬧脾氣的樣子。

沒有火冒三丈的氣焰,此時越是平靜淡然,就說明事實是更加嚴重的。

季豐沒轍了,放軟語氣說:“我們談談。”

季藍一心要回家,不要看見他,可若季豐存心不讓她走,她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他拽着她,把她困在車頭前。

高大的越野抵着她的背,季豐兩手臂架在她的兩邊,她怎麽也躲不開了,只能別開臉,寧願看空氣也不要看他。

季豐一點也沒意識到嚴重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側臉,說:“戴着我買的耳環,還生我的氣?不知道有句話叫拿人手短?”

季藍聽了,爽快地把耳環摘下來,攤在手心。

“還你,拿走。”

季豐臉上笑意更深,低頭打量她身上的行頭,又說:“外套也是我買的,鞋子……好像也是吧。”

季藍處于爆發的邊緣,又準備去脫外套。

季豐手按在她肩膀上,制止她的動作,季藍又急又氣,力道又遠不及他的。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見了就立刻松了手。

恰巧石曼外出回來,看見了這一幕。

她車子在旁邊停下,降下車窗,厲聲地質問:“季豐,你在幹什麽!”

好不容易憋出的眼淚,現在派上用處了。

季藍眼睛一閉,兩顆豆大的淚珠子就掉落了下來。

☆、第 33 章

石曼來得正是時候。

季藍這就被他放開了。

她抽抽啼啼地抹了把眼睛, 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剛剛的張牙舞爪瞬間藏得滴水不漏, 兩副面孔說變就變。

季豐什麽辦法也沒了。

石曼神情嚴肅, 恢複在公司時人人畏懼的樣子, 又有些許無奈, 像很久以前,面對着他們不懂事的争吵。

季豐深深看了眼季藍, 她和石曼走進家門,他在後面逗留了會兒, 無奈也跟上來。

石曼的手提包被她放置到茶幾上,雙臂環胸,等着季豐過去。

季藍委委屈屈地坐在一旁。

多像對簿公堂。

他一進來, 斑比就歡快地跑過來, 繞着他雙腿打轉。

季藍看見, 他還有心思蹲下身,抱住斑比的脖子幫它順順毛。

季豐過來坐下,斑比就蹲在腳旁。

季藍更看不慣他這樣子了, 被他發覺,淡淡地問道:“怎麽這樣看着我?”

季藍就冷冷扭開臉去。

石曼旁觀了他們你來我去的樣子,平靜地問:“剛才是怎麽了, 你們又生什麽氣?”

季豐輕描淡寫地闡述:“她看見我和封溫說了會兒話,不高興了, 回來又哭又鬧。”

季藍被損了面子,還顯得是她小氣吃醋,猛得瞪過去:“你胡說!”

他就波瀾不驚地說:“那你來說說, 你為什麽生氣?”

斑比也在看着她,好像也在等回答。

着了他的道,季藍說不出來了。

石曼剛回來就看到這一幕,認為兩人又是發生了什麽沖突,現在看來是她多管閑事了。

她敏感地捕捉到一個訊息,随即問道:“你們一起出去了?”

“參加一個朋友孩子的滿月宴。”季豐說。

石曼神色便緩和很多,甚至,隐隐透露着喜悅。

她什麽都明白,年輕人的小打小鬧,她一插手就變味了。

于是立即抽身,并且轉換立場,把空間重新留給二人。

季藍剛才那一哭,是抱着告狀的打算,怎麽也不想他好過,重新拾起來小時候的那一招。

可後來勢頭轉換,她一句話都沒說,被他三言兩語的,就把他們的事在石曼面前攤得一清二楚。

石曼一走,她也上去,鞋底把樓梯踩得砰砰作響。

季豐在逗斑比玩,随她自便。

今天他不上班,而且每周六,是他會留下來吃完飯的日子。

季藍下去轉了一圈,沒見到他。

她想知道自己不在的時候,他和封溫在那兒說的什麽。

其實如果他解釋解釋,她的氣就慢慢消了。

或許剛才他就想說的,只是她故意把眼淚掉給石曼看,把事情弄嚴重了。

果然沖動是魔鬼。

季藍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抱着裝着紅葡萄的玻璃盤子,在一樓各處都轉了一圈。

她甚至還去了趟斑比在陽臺下的狗窩。

走到起居室露天的涼亭,也仍然一無所獲,但他的車明明還沒開走。

涼亭對面是房子後偌大的一片草坪,臨近折湖泊,景色很美,想找的人還沒找到。

季藍找了個地方坐下,拖着腮幫子唉聲嘆氣。

頭頂飄飄轉轉落下來一片綠葉,掉在她桌上,季藍捏起來,對着太陽正反面看看,還是嘆氣。

接着就聽到上面傳來的一聲低笑。

她下意識擡頭,看見季豐側身坐在二樓的涼臺上,扶着欄杆往下看。

他被太陽曬着,整個人都是溫暖懶散的,雙眼眯起來,整齊的皓齒露出一排。

季藍把葉子扔到地上,擡着臉問:“笑什麽!”

她擡手擋在眉骨上,看到他笑意更深了,太陽光刺得眼疼,幹脆到樓上找他去了。

可她随後爬上去,卻沒看見季豐的身影。

她迷茫地左右看看,甚至扒着欄杆,要瞧瞧他是不是跳了下去。

木地板上出現他從窗簾後面邁出來的影子,季藍防備地回身,但他動作更快,已經被他牢牢地,面對面擁住。

“是找我嗎?”

季藍擰着眉掙了幾下,被他柔聲化解,“還生氣嗎?”

可她語氣比石頭還硬,“為什麽不!”

他笑着說:“這就吃醋了,婚都還沒結,連和異性說句話都不許了,那以後你是準備把我每天關在家裏,母貓母狗不讓見了,連家裏的蟑螂都不準是能生小蟑螂的,對不對?”

季藍差點被逗笑,及時憋回去,賭氣地哼了一哼。

他就知道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又恨恨地說:“你知道我在車裏等你多久嗎?結果你和前女友在那邊湊在一起,要是我不去找你,是準備讓我在車裏悶死嗎?”

關鍵的三個字,讓他丢掉表情的戲谑,問道:“封誠告訴你的?”

不需別人告訴,他和封溫的事她記得清清楚楚,下輩子也忘不了!

他問着問題,長腿勾過椅子坐下,順便把她也拉扯到腿上。

季藍按着他的腿,蹭啊蹭地要起來,此時她還在鬧別扭,不想跟他這麽親近,更怕被張阿姨她們看見。

差點說漏了嘴。

和封溫只有一面之緣,封誠在時,也不會煞風景地提起這些。

這些早已經是陳年舊事了,後來封溫也和別人在一起過,他也和另外的女人約會過。

其實如果今天不是封溫,她同樣會生氣。

但恰好就是封溫,所以才會這麽的生氣。

“是啊,封誠告訴我的。”她心虛地捏着她項鏈的吊墜玩。

“都是過去了,現在只有你。”季豐語氣輕輕的,聽着很是認真。

他的手放在她肩後,大腿上肌肉堅韌,骨頭堅硬。

她回家就脫了外套,穿的是件白色的毛衫,薄薄的,背後蝴蝶骨凸顯出來,中間的背溝陷下去。

他的食指正順着它,上下滑動。

季藍抱着他的脖子,下巴還墊在他肩上,看不遠處的山景。

她在想,再不原諒她,是不是就真的太小氣了。

但就這麽原諒了,那是不是,又便宜他了?

終究她是愛他的,不舍得一直鬧。

“你剛剛,在和封溫說什麽?”

“她前幾天從坦桑尼亞回來,聊些工作的事。”

“真的只是工作?”

他笑笑,“不然呢?”

季藍撇撇嘴巴,抓住他的衣領,正要大放厥詞好好警告,沒察覺身後危險已至,他那只在背溝胡作非為的手,慢慢的,不知道怎麽鑽進她衣擺下了。

他的臉也貼過來,在她嘴角親了親。

紅潤的唇瓣被他含進去的時候,季藍呼吸不穩地喘了兩下。

接着察覺出不對勁,一睜眼,扶着他的肩要起來,也感覺到臀下的硬物開始昂首待發,卻被他把着腰往下按。

石曼和張阿姨都在家!

季豐低沉沉地在她脖子間說:“去你房間?”

在他又湊過來親吻的時候,下足勁兒咬了他的嘴唇,趁他吃痛,飛快地跑開。

光天白日,季藍不可能這樣遂了他的願。

她奔跑的時候,像剛剛停在無煙下的一只白鴿子,扇動豐盈的羽翼,帶來一陣風。

但她更像奪命而逃,步伐急促慌亂,長到腰間的頭發飄蕩着,拂過發亮的樓梯木扶手,接着就不見了。

季藍在樓下,聽到季豐回房間的關門聲。

力道很大,不知道壓了多少火。

她猜到他是準備怎樣解決,也料到下一次栽到他手裏的自己不會好過。

季藍沒想到的是,“下一次”會來得這麽快。

中秋節将至,節日的熱鬧勁兒被廣告商和網絡流量占據,過節氣氛主要由它們來營造。

石曼休假在家,早上有瑜伽教練指導,做了幾個小時的瑜伽。

秋高氣爽,天空上浮着的雲朵,像一團團棉花。

季藍坐在地板上看綜藝節目,把各個渠道送來的禮盒月餅開了好幾盒,美心的、冰皮的,還有的灑了金箔。

花樣很多,味道千篇一律,她嘗了幾口,嫌棄地喂給斑比。

明天就是中秋了,團圓的日子,石曼打算讓她去外地看望外公外婆。

季藍媽媽去世以後,兩位老人家每年都會固定來看望她。

外公外婆年紀大了,她幾個月前出車禍,一直被家人瞞着沒告訴。

季藍也想他們了。

是該過去看看,只不過,這次有季豐陪着去。

張阿姨不知道從哪兒拎出來一只28寸的行李箱,把海參鹿茸燕窩魚翅之類的東西,不要錢似的往裏頭塞。

季藍有兩個舅舅一個舅媽。

男人們的德行石曼都清楚,一個妻管嚴一個鐵公雞,絕不會主動孝敬老人,舅媽是個中學教師,對父母是挺好,只是對子女寄予厚望,企圖攢下微薄的薪資送兒女出國留學,平日連對自己家都是一省再省。

所以,石曼絲毫不認為他們幾人會給老人的晚年生活帶去些補助,他們這年紀都愛節省,有些東西不主動給他們,萬萬舍不得花錢去買。

石曼打包行李的中途上了趟樓,回來時,手上多了摞磚頭一樣厚的紅包。

季藍看着她把這筆錢一同塞在箱子裏,末了,說了句:“太多了吧。”

石曼搖頭:“多少也不能算多。”

這些年石曼從沒虧待過她,并且對她外公外婆也經常給予援助。

季藍外公外婆并不缺錢,退休金夠他們好好頤養天年,但石曼的做法也一直這樣維持,季藍已經見怪不怪了。

☆、第 34 章

南方的秋意不比北方來得快、直接。

安寧的城市一角, 灰瓦白牆, 綠樹依然清脆, 只是在傍晚時分, 需要多加一件衣裳了。

季藍外婆家的老房子在此處紮根幾十年了, 時過境遷,附近早已演化成為小橋流水的旅游景點, 別有韻味的老房子和小院兒也是景點的一部分,已經成為鑲金的地帶。

小小的一棟宅院堪比首都的金貴, 很多都已經不住人了,被改裝成小茶館營業,餘下些念舊的駐留在此, 安逸地享受晚年。

季豐陪她一起回來, 午間, 外公外婆做了一大桌子菜款待,晚上他們要去外公老戰友家敘舊,兩個年輕人便出去吃。

來到市中心地段, 熱鬧繁華了許多,但很多商鋪沿襲古色古香的套路,連火鍋店都像民國的大宅院。

先上了茶水, 季豐把菜單推給她。

季藍眼睫半垂,坐姿筆直端正, 胳膊卻是趴在桌上的,捏着只圓珠筆,端詳菜單的樣子像個填寫試卷的小學生。

季藍勾選上自己要吃的, 她點的全是些肉類,牛羊豬肉甚至還有豬腦花,唯一的素菜是一盤白豆腐。

季豐讓吃點些青菜均衡一些,季藍立即搖頭,她不愛吃青菜。

他自有他的辦法,架在桌沿上的手沖她點了點,淡淡道:“你吃這麽多肉,越來越胖了。”

季藍自然不信,她體型一直纖細,高中時期的裙子褲子如今依然合适。

季豐又說:“我說的你的臉,越來越胖了。”

這話觸了雷,季藍不再鑽研菜單,凝視着他。

“你不信?”

季豐伸手過來,大大的手掌罩住她的臉頰,他收了力,捏着她的臉。

兩邊的軟肉被他往中間擠壓,軟軟的嘴巴撅了起來,臉也變形了。

季豐慢悠悠地:“你自己看看,是不是該減減肥了?”

季藍把他的手打開,不自在地左右張望,還好沒人注意。

她又不高興地摸了摸臉,手中筆尖卻在菜單上圈下茼蒿娃娃菜小菠菜和藕片。

底料上桌,是太極圖一樣的鴛鴦鍋。

火紅油亮的一面是季藍的,清湯淡水那面被她請服務員朝向季豐那面。

她記得他少吃辛辣,其它還好,從小到大,次次火鍋,次次清湯。

季藍往頭上套着紅色的小圍裙,防止待會兒衣服被濺上油湯,太煞風景。

剛一系好,夾了片薄薄的毛肚,比腦袋還長的筷子在熱湯中涮了涮,聽見對面季豐問:“你怎麽知道我不吃辣,誰告訴你的?”

剛出過的吃的能燙掉舌頭,季藍牙齒一點點咬着,聲音含糊地告訴他:“沒人跟我說,我自己本來就知道啊。”

季豐沒再多問,她也沒多想。

季豐嘗了幾筷子就不動了,看着她吃。

也是湊巧,一行年輕有說有笑地過來,其中一個男孩子撞撞旁邊的人,示意他朝某處看過來。

動作帶動了同行的一名女孩,看見季藍系着圍裙帶子的後腰盈盈一握,皮膚雪白,側臉鼻梁筆直,下巴尖翹,模樣非常惹眼。

女孩鄙視起身邊的兩只視覺動物,又奇怪地發覺,怎麽越看越眼熟了。

正巧季藍嫌長發礙事,兩手舉到腦後,手腕上的黑色發圈把頭發紮了起來。

那張臉就看得更清晰了。

服務員領着他們就坐,趙明月在兩張桌子外驚訝地指着她,又驚喜地叫出她的名字:“季藍?!”

聽到自己的名字,季藍敏感地望向聲源處,季豐的目光,也從她嫣紅充血的嘴唇,轉移到一身休閑裝扮的趙明月身上。

很多人長大後就不好認了,但趙明月相貌讓人深刻,眼皮天生和歐洲人一樣寬,顴骨很高,上面還撒着小小的雀斑,再加上數年不便的齊劉海齊肩發,季藍一眼就認出她了。

趙明月,這是她兒時的玩伴。

小時候每年過暑假,季藍都會被工作繁忙的媽媽丢給外公外婆照看。

趙明月住在外婆家附近,那時候,她們每天都在一起玩。

長大後她在外地的學校寄宿,兩人就一直沒見過了,都現在,差不多已有十幾年。

季藍放下筷子,一瞬間,認識她,居然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明月?”在季豐的注視下,趙明月的名字比意識更先吐露出來,她沒看到季豐思索的眼神。

對方一行,男男女女五六人。

趙明月讓朋友們先過去,她留下和季藍說會兒話。

“我剛就看你怎麽這麽眼熟,你回來也不告訴我一聲啊,我們都多少年沒見了!”

趙明月從來都大大咧咧的,即便多年不見,性格熱情,就不顯得生疏了。

季藍說:“白天剛回來,還沒來得及去找你。”

趙明月仔仔細細看着她的臉龐,由衷地感嘆:“啊,你怎麽越來也漂亮了,可我呢還是老樣子,怎麽就沒女大十八變呢?”

季藍笑起來,說:“你家還在老地方吧,明天我去找你玩。”

“這是你男朋友?”趙明月連連點着頭,看看一旁的季豐,聲音放小了問她。

“是啊。”季藍說。

季豐微微笑着,沖趙明月點點下巴。

他笑不至眼底,季藍熟悉他這個樣子,像在飯局上的應付敷衍。

季藍心情好,平靜的臉上少有這樣飛揚的神采,服務員端來了飯後的水果和冰淇淋。

冰淇淋只有一份,她挖起一勺,欠身朝季豐遞過去。

他神态不變,看不出是晴是陰。

遞過去的勺子被不動聲色的拒絕,季藍把它重新放回玻璃碗中,不滿意地問:“你怎麽了?”

他對待她朋友的冷淡,她能理解成身份懸殊的疏離或傲慢,可為什麽對她也變換了态度。

季豐不解釋,不言語,定定地看着她。

季藍也不示弱,非要和他分一個孰是孰非。

不遠處傳來那夥人的談笑,趙明月聲量高,倒在此時給了她一個解惑的提醒。

趙明月……

她現在是失憶的形象,她不應該認識趙明月。

季藍眼睛裏熊熊的火焰,偃旗息鼓,明一下暗一下地閃爍。

她低下眼,吃了幾口索然無味的冰淇淋。

“我吃完了,我們回去吧。”

出租車上,兩人皆是一句話也不說。

連司機也能察覺出後排冰窖一樣的氣氛,從車前鏡看看他們。

車停在家門口,季藍先一步下車,聽見院子裏聽熱鬧的。

季豐拎着外套也進來時,他們像一對新人一樣矚目,接受幾位長輩的談論。

石桌上擺着楚河漢界,外公他們在下棋,季豐剛來就被即将戰敗的外公叫過去當救兵。

外婆在客廳看電視劇,小竹筐裏盛着黃豆,她把壞的撿出來丢掉,留着好的明早榨豆漿。

季藍從屋子裏,看見季豐坐在一簇綠竹旁邊,身旁圍觀着兩三個安靜觀棋的伯伯。

他是更安靜的,岔開腿坐在小小的石凳上,長長的手指捏過象棋,毫不遲疑地落子,引來對面伯伯的愁眉苦臉,自家外公反而旗開得勝。

季藍往外望着,被外婆看到,就說:“藍藍,想玩你也去下一盤,以前不是跟外公學過嗎?”

季藍這就不看了,說:“都忘得差不多了,不去湊熱鬧了。”

她心事重重地捏了會兒豆子,心裏煩躁,過了會兒跟外婆說:“晚飯吃多了,出去消消食。”

外婆認真看電視,讓她散完步快點回來。

季藍走到門口應了一聲。

外公一個朋友問她:“藍藍,剛回來就要出去了?”

季藍笑笑,說:“出去走走。”

旁人聽到聲音都看看她,唯獨季豐,面色平淡地盯着棋局,一眼都不看過來。

他這反應,讓季藍的氣越賭越大,用力帶上木板門,那一震像打雷一樣。

動靜吓到了專心看棋的外公,看向門口,納悶地說:“這藍藍,又是鬧什麽脾氣?”

外公多精明,一眼看得出是小兩口不愉快了,他雖年紀大,但很懂得年輕人打情罵俏的那一套,這多正常。

見季豐愣是沒擡頭,出子又準又狠,把對面長輩殺得片甲不留,外公看不下去了,猶豫了下,還是安慰道:“小豐啊,咱不痛快歸不痛快,但面子,好歹要給你叔公留着點的。”

叔公:???

☆、第 35 章

天黑得快, 老人家睡也得早。季藍回去時, 門口給她留了盞小燈, 吸引在這季節裏茍延殘喘的飛蟲, 在燈泡下盤旋打轉。

她拉了把燈繩, “咔啪”一聲,光亮斷掉, 摸黑去自己房間,開了門, 意外地看到,季豊在她房間。

知道來前就有石曼提前透露了他們的新關系,這給外婆省了事, 只收拾出一間房。

季豊倚在床頭, 手裏在翻她以前買的一本厚厚的書, 他看得很認真,眉眼安靜。

知道她進來了,這分毫沒有打擾到他。

季藍背對他換上睡衣, 從衛生間洗漱完出來時,他已經躺下了。

季藍握着毛巾一點點沾掉臉上的水珠,看看他把手心墊到腦後的水漬, 她濕漉漉的睫毛遮蓋下來。

大概,他們現在是在冷戰吧。

其實她早已忽略這茬事, 假裝失憶事實出其不意地暴露,季豐一貫的冷靜在這種情形下,尤其讓她不适應。

倒不如來一場争吵的好, 她一直有着蠻橫的權利。

季藍掀開被子鑽進去,側身朝着外面。

季豐伸手,暗滅床頭的落地燈。

房間黑裏乎乎的,漸漸月光顯了出來,就越發寂寥了。

幾不可聞的,有人嘆了嘆氣。

季藍很少做夢,更沒在夢中産生過大喜大悲的情緒。

這一次,她做了個奇怪的夢,她轉換到了另一個空間。

她出現在一場豪華而且浪漫的婚禮上。

在這裏,媽媽沒死,她在媽媽身邊,長到了如今的年紀。

她媽媽和石曼仍是好友,季豐便成了她沒見過幾次的人,說陌生,算不上,熟悉,更算不上。

就在這場婚禮上,她見到了季豐。

他是婚禮的主角,筆直地站在牧師身邊,白色玫瑰堆砌了他身後的背景,他等着他的新娘款款走來。

在這裏,他和封溫修成正果了。

原本屬于她的東西,在被人奪走的時候,她才更深刻地知道,自己擁有時,是多麽的美好。

于是她的心現在被挖走了一大塊,她丢失的可不僅僅是它。

在衆多祝賀的親友驚訝的目光裏,她跑過去緊緊抓住季豐,告訴他,她才是和他在一起的人。

季豐用一種打量和疑惑的眼神看了她許久,他笑了下,語氣禮貌且疏離,他告訴她:“抱歉,我不記得了。”

夢中驚醒的感覺,很像飛出去的靈魂猛得撞了回來。

季藍緩了一會兒才适應回來。

還好,一切并不是夢中那樣,她心口松了松,經過那裏的呼吸終于順暢。

她眼裏沒有殘留的睡意,兩手心捂在臉上搓了搓,看向床的另一側,季豐那邊的被子全被壓到了她身下,他應該已經起來很久了。

看看時間,現在已經從清晨過度到上午了。

外公外婆清楚她愛賴床,叫了也不會起的,由着她睡。

季豐也沒叫她。

她着急地知道他在做着什麽,才能快些彌補她的空落。

季藍頂着一頭毛躁的亂發出去,外面很熱鬧,中年男女說話的聲音很耳熟。

她不合時宜地出現,讓氣氛更加熱情了。

小姨他們一家子在這裏歡聚一堂,放假的表弟表妹也跟着回來了。

她一出來,還沒容他們客套,就被外公訓回房間洗臉換衣服。

季藍拾掇好,小姨拉她在身旁坐下,噓寒問暖。

趁說話的空隙,她往外瞄了幾眼。

季豐和姨夫外公他們在外面。

他今天穿了件墨藍色的上衣,深灰色長褲,顯得年輕。

他後腦勺沖着這裏,偶爾看向別人的側臉讓她看到,面孔和夢裏一樣的英俊,迷人。

中午會到飯店吃團圓飯,小姨一家過得節儉,很少見她穿得這樣鮮豔,還特意戴上了金燦燦的首飾。

聊天中途,她時不時把話題轉到女兒身上。

表妹程小如還在上大學,成績優異,小姨有準備送她出國的打算。

她家小兒子愛貪玩,姨夫一次酒醉後,搖頭嘆息,感嘆難成大器,一家子的希望都在女兒身上,盼她能出人頭地,帶一家子飛黃騰達。

表弟一直在玩熱門的手機游戲,偶爾按捺不住,低低報出幾聲粗話。

表妹人溫柔話少,一看就是好學生的樣子,長得也漂亮,樣子和季藍有點像。

出發去飯店時,季藍和外婆上了同一輛車,小如跟在後面想一起,被她媽媽叫住,她扶着另一輛開着的車門,說:“小如,你過來,來這裏和媽媽一起。”

中年女人的皺紋紋理清晰的臉,喜笑顏開,小如聽話地過去那邊坐了。

季藍下意識地朝車裏看了看,季豐坐在裏面,小如彎腰鑽進去,被她媽媽安排在他身邊,她自己坐在邊上靠窗的位置。

他們對視上,小如笑起來,年輕的面龐堪比最好的化妝品,他們說的什麽季藍聽不到,只見小姨面帶笑意地将車門合上,她就看着那輛車,安靜地想着什麽。

姨夫訂的店裏最好的包廂,也比不上季豐往日應酬的任何一個場所。

季藍知道,在這裏,對他而言,只是換了個把酒言歡的場地,他熟悉這一套,就讓她清楚地看見,小姨眼裏的欣賞透露地越來越多,絲毫不加掩飾。

季藍沒吃多少東西,聞着那些大魚大肉膩味,提前出去了。

她在外面坐了會兒,終于等到裏面散場,臨走前,去了趟洗手間。

女人的談話聲讓她駐足,在外面聽了會兒。

外婆語重心長的聲音和小姨的,成為鮮明的對比。

她們說的是她和季豐的事,另外還有小如。

小姨不滿地說:“談個戀愛有什麽的,這不還沒結婚嗎?”

在外婆的勸慰中,她又忿忿道:“小如和季藍都是你孫女,您怎麽就為一個外孫女着想?我看小如也沒比她差,就光學歷都比她好!”

季藍默不作聲地回去了。

小如和弟弟在她原本的位置上等她。

見她過來了,小如起身,面帶愧意第叫了聲表姐。

剛剛在飯桌上,小姨表現得太明顯了,饒是個傻子,也能聽出弦外之音。

她話上希望季豐在她家女兒畢業後,能多多照顧和提拔,可明明她看中的,可不止一個工作上的依靠這麽簡單。

季豐的身家是他們這些小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寄托到女兒身上,應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句話。

相比這些大富大貴,涼薄的親戚情面算得了什麽。

身後,其餘人往這邊走來,看到季藍和馮書靜走在一起,季藍回過頭,兩張年輕的臉在小姨眼裏,更讓她歡喜,笑着跟季豐說:“倆女孩從小就跟親姐妹似的,現在長開了,都說更像了,你看看是不是?”

季豐聞言,眼神在季藍和馮書靜臉上淺淺打量過,淡笑回應道:“我看着,不覺得像。”

小姨的笑容在臉上不太挂得住。

看着季藍的目光,也缺失底氣。

她也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沒表現得明顯,但旁人是能察覺出來的。

可是季藍并沒有出現被冒犯的不滿或生氣,看見季豐了,仰起臉來燦爛一笑,撒嬌和威逼利誘的語氣被她拿捏的很好,“你出來啦!剛剛我不在,有沒有背着我喝酒?”

她才剛一說完,抓着季豐的胳膊,踮腳在他臉旁嗅了嗅,不管有沒有真的聞到酒味,她皺起鼻子,就是确定下來了,說:“看我今天回去怎麽罰你!”

和今天上午的不冷不熱就像變了個人。

季豐垂着眼,臉上挂着笑,看戲一樣看她表演。

季藍仰仰下巴,哼了哼。

另一旁,小姨的臉色僵了又僵。

季豐當然猜得透她想法,是配合的,低低地說:“你手有點涼。”

季藍就往着他身前靠了靠,笑着說:“我冷呀。”

他便把外套脫下,裹到她身上。

兩只手依然緊緊握在一起。

小姨一家看到這樣的情形,神情各懷鬼胎,倒是讓小如松一口氣,目光和母親對上,眼神埋怨。

季藍和季豐走在一起,心思也飛了出去。

因為今早那個夢帶給她的空落感越發明顯了。

一年一次的節日過完,熱鬧的氣氛很快煙消雲散,上班族學生黨回歸了無限循環的枯燥生活。

季豐先回了A市,季藍是個閑人,在小橋流水的家鄉多住了幾天,會會老友,到處走了走,就像度假一樣。

他下午離開時,他們也沒多說什麽。

即将開走的出租車車窗降下,季豐和外公外婆做最後的道別,季藍看着窗子裏面的他,她很想走過去,探到裏面去給他一個告別吻。

這是她服軟了,他能夠明白。

只是礙于老人家都看着,什麽也沒做,他們還是不冷不熱的。

季豐是個足夠理性的人,雖然騙了他,但是季藍知道,他不會因為這麽件事就大公幹戈,時至今日,不過是在等她的一句道歉和解釋。

返程回A市後,季藍開始尋找和好的契機。

季豐不回石曼那兒,和他就見不着面,她就主動去他家。

餐桌被鋪上雪白的餐布,還買了精美的燭臺和蠟燭。

季藍十指不沾陽春水,晚餐這種事也用不着她費心,一個電話請來了她西餐廳的五星主廚,好好準備了一桌大餐。

牆上挂鐘提示,季豐很快就要下班。

季藍去房間換了身鮮豔的裙子,是上次他給買的,袒露了大片的背,收腰,露長腿,或許她也只有在這種情形下才能穿。

她很少這樣,烏黑的頭發散在肩上,塗上紅唇,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紅玫瑰,同樣也是佳肴。

做完這些準備,季藍打量着燭火下溫馨美好的氣氛,總感覺少了點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修一修文,主要捉蟲,你們看到更新狀态不用管,晚上更新章,以後就日更啦,別忘記點一下收藏^^

☆、第 36 章

季藍披上件外套, 迎着傍晚的冷風上街。

她記得以前去過的一家花店, 打車十幾分鐘就到了。

抱着一大捧玫瑰出來時, 路上車輛比剛才愈發多了。

季豐下班後, 一般半小時內能回去, 前提是他沒有加班或應酬。

不過這沒關系,她已經提前跟他的助理打聽好, 他今天一定會準時到家。

反倒她,可能會耽擱一會兒。

季藍坐在出租車裏, 茂密繁盛的花束被她放在腿上。

由于時不時看看時間,往前放張望路況,司機師傅問她道:“趕時間啊?別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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