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兩集電視劇看完,季豐還沒出來
心思淺薄,注意力被石曼每天變着花樣的轉移。
二是,那天被季豐說過之後,她偷偷照了照鏡子,眼睛腫得就像兩只大核桃,當真難看。
待季藍适應了新生活,卻馬上要開學了,季豐也同樣。
他在加拿大念書,他父親就定居在那裏。
這些天裏,季豐對她說不上親近,但事事都照顧着,說到底對她是不錯的,季藍有點舍不得他。
早餐時,石曼給她剝了枚水煮蛋,季藍就着她的手咬了口,眨了下大眼睛,突然認認真真地說:“我可以也去加拿大嗎?”
其實她意思是也想和季豐一起在那邊上學,而不是石曼所誤會的,想出國旅游了。
然後石曼還真的幫她實現了這個“小夢想”。
所以在季豐開學的前幾日,石曼帶着一大一小,一起去了加拿大。
季藍也見到了季豐的爸爸。
石曼和他早就離婚了,但是兩人分得和平,多年來都是朋友。
季豐爸爸在當地最著名的富人區,有着巨大的一所宅院,他和第二任白人妻子是丁克家庭,沒有再孕育兒女,季豐平時和他們住在一起。
克莉絲汀邀請他們一起在家用晚餐,她有着海一樣藍的眼睛,非常高挺的鼻梁,開香槟的動作熟練而優雅。
而且,克莉絲汀和石曼的關系很好,她們一直在用英語聊天,一桌子五個人,只有季藍聽不懂。
她一邊好奇她們的對話內容,同時震驚于季豐的飯量。
他已經吃了一大盤肉醬面,一塊6英寸的藍莓派,一對翅根,四五串BBQ,現在他又在喝一杯鳳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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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二樓的樓臺用晚餐,幾個金發的男孩子抱着籃球跑過來,叫喊着季豐的英文名,他聽到了,卻沒作答。
他爸爸季運良是季藍目前人生中,所見過的最嚴厲的人。
他的樣子是穩重和英俊的,但不怒而威,季藍都不敢看他。
女人們的話題,他也不怎麽插話。
石曼和克莉絲汀同樣溫柔,也同樣熱情,她能看出她們是一類人,更能看出,季豐的這位老爸,是和她們完全相反的人。
季豐已然吃不下了,但季運良沒發話放他走,他就仍坐在那兒,放下了刀叉,磨開椅子,眯眼望着遠方油畫一樣的晚霞。
他在看風景,季藍在看他。
石曼無意瞥見這一幕。
她當然知道自己兒子模樣生得多俊氣,笑道:“藍藍,你在看什麽?”
“啊。”
季藍懵懵地回過神,但剛才自己看着他發愣的一幕,已經被季豐注意到了。
她搖搖頭,又埋下臉,用叉子在盤子裏戳戳戳。
季豐就坐在她一旁,長長的手臂伸過來,在她毛茸茸的額發揉了一把。
他臉上的笑,分明就是在面對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
季藍意識到了,撅了撅嘴巴,不高興。
不過,她的确就是小屁孩啊。
石曼清楚季豐顧慮什麽,主動發話,讓他和朋友去玩了。
晚上石曼回酒店住。
雖然說是朋友的關系,但她作為前妻,就算在最開明的家庭裏,存在感還是會使人産生微妙的不快。
克莉絲汀的挽留沒有打動她,于是克莉絲汀就把目标轉向了季藍。
畢竟這裏也是季豐的家,季藍沒什麽抗拒的,就點頭答應了。
她的房間被安排在季豐隔壁。
小孩都睡得早,也沒時間概念。
克莉絲汀拿着本童話書過來,興許是想給她講睡前故事,想起她不動英文,以一首歌謠代替。
季藍還真被哄睡了。
後來她是被一道驚雷震醒的。
尖利的叫聲和雷電混在一起,沒被任何人察覺。
她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像一只害怕除夕夜鞭炮聲的小貓小狗。
季豐在國內度過一整個暑假,剛回來就玩瘋了,直到深夜才回來。
暴雨如注,給他的晚歸打了掩護。
偌大的一座房子在暴雨雷電中,就像童話書中被女巫控制的城堡,季豐刻意把腳步放得很輕。
他的影子在牆上被拉得長長的,推開自己房間的門,窗戶沒關嚴,一道霹靂照亮了他床上鼓鼓的一大塊,像一只半人長的龜殼。
驚恐中季豐屛住了呼吸,緊緊盯着那裏,恰巧“龜殼”聽見了開門的吱呀聲,手腳并用地把頭頂的被子扒下來,露出季藍稻草一樣淩亂的腦袋。
季豐穩了穩氣息,把燈打開,問她:“你怎麽在我房間?”
這便看清小女孩又變成了核桃的雙眼,顫抖着嗓音說:“外面好響啊,好恐怖,我害怕……”
季豐走過來在床邊坐下,側身看她:“你害怕打雷?”
季藍緊捏着被子點頭。
剛才她在自己房間被吓破了膽子,抱着小熊過來找他陪着,沒料到他還沒回來。
她膽量全用光了,不敢再原路返回,光着腳,一頭鑽進了他的被窩。
說話期間,外面雷電有減弱的趨勢,季豐便說:“現在不打了,我送你回房間……”
話音剛落,外面有事一道驚天動地的轟鳴。
季藍又尖叫了一聲,撲騰着躲回被子裏。
季豐看着顫抖的龜殼,覺得好笑。
他拉了拉被覺角,趴在床沿,看着裏面季藍那張小小的臉。
季豐商量着問:“你确定要睡這兒了?”
季藍什麽也沒表示,眼神打量一樣地在他臉上盤旋。
最後她裹了裹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蠶蛹,只露出腦袋來,端端正正枕住他的枕頭。
當晚季豐當然是陪着她的。
後來少女時期的季藍經常想起這一天,就會以此安慰自己。
這代表,一開始,他也并不是讨厭她的,他們也不是,生來就針鋒相對。
而原因只是,當時幼小的她還不知道喜歡是什麽,也并沒有後來那樣得喜歡他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即将開啓少女心事
☆、第 40 章
兩年過去, 季藍正式成為一名初中生了。
她的個頭在這段時間長得飛快, 人就發芽的種子, 經歷春雨一樣的青春期, 迅速成長出枝葉, 含苞待放。
加拿大寒暑假的時間和國內差不多,早上去學校上課前, 季藍聽石曼說說季豐今天就回來了,于是她一整天都沒好好聽課。
司機剛一停好車, 她迫不及待地開車門下去,又莽莽撞撞地跑到樓上,鑽進季豐的房間。
石曼還沒回家, 剛才張阿姨告訴她, 季豐在房間睡覺。
卧室地板上放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 箱子的主人蒙頭睡在床上。
季藍高漲的期待,讓她想也不想地把人家的被子扯下來。
季豐睡眼惺忪,聲線鈍鈍地說:“放學了?”
季藍肩後的書包還沒取下來, 穿着打着領結的白襯衫和百褶裙。
她高興得像個小狗,卻指着他說:“你睡覺怎麽不脫衣服?”
季豐愣了一愣,說:“剛回來, 倒時差。”
季藍纏着他說:“你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
“二十個小時?”
“那在飛機上沒睡覺嗎?”
季豐打了個哈欠,說:“法航的空姐來身邊不停, 送毛毯、加飲料、連在商務艙也不得安寧。”
他臉上有着一絲她沒見過的淡淡笑意,是心領意會,卻又不以為意。
季藍瞅着他的嘴角, 他的眉梢。
只知道那很迷人,和小姐妹說起的時候,但不知道怎麽形容。
不久後情窦初開,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原來當時是被撩了。
季藍還小,經他輕描淡寫,沒領會空姐的做法。
她忿忿不平地說:“她為什麽這樣子,也太讨厭了!”
季豐那張越來越趨近完美的臉,再面向她時出現了一絲訝然。
搖搖頭,算了。
他疲乏地又躺進被窩,純白的被單蓋下去,壓下他黑色的衛衣。
季豐閉着眼,語氣沒什麽勁兒了,說:“出去玩吧,我再睡會兒。”
季藍按住他在被子下的手臂,撒嬌地晃了晃。
他們已經兩年沒見了,每次團圓的節日,他回來,而她總被石曼送去陪外公外婆。
“不要睡了嘛……”
被子下面的季豐紋絲不動。
這個年紀,小孩子都憧憬大孩子的世界,而大孩子根本不屑于理會這些什麽都不懂的小家夥。
季藍只好起身,一步三回頭地往門口走去。
這便看見了雪白的床單上,刺眼的一灘紅跡。
她的大腦沒震驚堵塞,尖叫着指着那裏大喊:“季豐?你流血了嗎?”
他緊皺着眉心,擡起頭朝下方看過去。
鮮紅的血液浸透了被單,季豐看到也驚奇了一下。
他很快反應過來,那裏是季藍剛剛坐過的地方。
于是他神情變了變,說尴尬算不得尴尬,說好笑,也笑不出來。
季藍的初潮來了。
季豐是第一位見證者。
季藍躲回了自己卧室的衛生間,坐在馬桶上,一直咬着嘴唇,滿臉悔意。
季豐從外面回來,敲門進來,手伸進衛生間的門縫,遞過來一包衛生巾。
他終于不睡了。
季藍盯着他修長好看的手,怎麽抓着這麽一包東西。
太該死了,這麽一想,她的臉又開始紅了。
她接過來,研究包裝袋上面的說明。
季豐說:“會用嗎?”
季藍迷茫地搖搖頭,才想起他在外面看不到,就忙說:“不會……”
他在外面走站了會兒,擡步走開,并且極不自在地和她說了句:“慢慢琢磨吧。”
當晚的飯桌上,他們彼此心照不宣地沒有一次溝通,眼神也沒有交彙過一次……
最喜歡每一年的暑假,因為足夠漫長,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也有季豐的回歸。
如果今年沒有補習班和特長班就更好了。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假期才過了兩三天,季藍就被石曼把接下來的日程安排得滿滿當當。
周一至周三提前預習下學期的課程,周四周五學鋼琴,周六去舞蹈班練功,只有周日才能休息一天。
石曼放在她身上的心思無比認真盡責,不上班的時候,接送季藍上下學,經常親力親為。
有事還會像其他家長一樣,坐在舞蹈練習室的地板上,看着她和別的小姑娘一起壓腿,跳舞。
自此就對季豐的關系少了一些。
回國一周有餘,石曼一直都沒抽空陪陪他,早上季豐說這幾天有部話劇上映,問石曼有沒有空一起去看。
石曼對孩子的教育別有一套,她嚴厲時歸嚴厲,在季藍眼裏,更多時候,她和季豐的相處總是很像朋友,不像尋常的母子。
石曼可惜道:“太不巧了,明天要陪藍藍去跳舞,回來就太晚了,下次吧。”
季豐很好說話的,點頭說了聲ok。
季藍敏感地捕捉到他的一絲失落。
去補習班的途中,季藍跟石曼說:“石阿姨,你為什麽不陪陪季豐?”
她從來不跟季豐叫哥哥,剛開始石曼還會糾正一兩次,後來就放任她了。
“季豐已經長大了,不像你,現在還需要照顧。”
季豐已經十六歲,并且比同年齡的早熟一些,算是半個大人了。
季藍古靈精怪,剛剛對季豐的一絲小愧疚很快就被石曼的話帶跑偏了,她興致勃勃地問:“那我十六歲的時候你是不是也不會管我了,是不是就不用上補習班了?”
第二天石曼陪季藍去上舞蹈課,天黑的時候才回家。
在樓下看到三樓房頂上燈火通明,起伏的房頭擋住了一部分視線,還是能看到幾個年輕的身影。
季藍仰臉望着上面。
她知道季豐在那兒,怎麽好像還看到了一兩個女孩的身影。
練功服都還沒換下,季藍就跑到樓頂去了。
她穿着緊身的黑色舞蹈服和寬松的運動褲,正因為一身的黑色,才沒被他們發現。
季藍喘着氣,剛剛開始發育的小胸脯不斷起伏,她站在樓梯口,看着面前悠閑自得的幾個高中生。
他們在戶外燒烤,BBQ配香槟,季豐把石曼珍藏的好酒都拿出來了,怪不得練舞途中,她看到季豐打來了電話,原來是在征求這個。
季豐把靶子也拿了上來,他拉開玩具弓箭,瞄準,開弓。
沒有直接射中紅色的靶心,偏移的一點讓同伴笑道:“心裏有事吧?你可不光這水平啊,想什麽呢?”
季豐把弓扔給他,什麽也沒說。
一旁的兩個女孩旁觀全程,小聲地議論。
孫悅清和誰在一起都是公主的角色,好友腦袋湊向她,在她耳邊,說的話讓她笑盈盈地看看季豐,又羞惱地埋怨;“別說了。”
季藍是認得孫悅清的。
她們同在本市最好的中學,季藍在剛升上初中部,孫悅清是高中部的校花。
以往季藍對她沒什麽感覺,敵意只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今夜。
旁人如果知道,會覺得莫名其妙,但某些事情,旁觀者迷,當局者清。
季藍年紀小,可如今,該知道的都會知道了。
她靜靜看了孫悅清一會兒,下去了。
☆、第 41 章
季豐處在最自由自在, 不屑拘束的年紀, 和朋友們出去玩的頻率越來越高。
有時回來很晚, 石曼也絲毫不擔心。
和誰出去的, 也不過問。
但季藍擔心。
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開始變得敏感多疑了, 每次季豐出門的時候,她都在想, 是不是孫悅清也會一起。
季藍對孫悅清在學校的名頭略有耳聞,她是天之驕女, 性情溫柔大方,學校的每一場文藝晚會都少不了她的身影。
女孩子們對她不是很喜歡,更多的男孩, 瘋了一樣的迷戀, 把她奉為女神。
所以, 幾乎沒有男生在談及她時,不細微地變化神态。
季藍下午被送來了補習班,她無所事事地盯着外頭高高的樹丫, 小鳥飛來又飛走,蟬不停地鳴叫。
同桌和她是一個學校的,是個書呆子, 常年架着眼鏡,并且每學期伊始, 鏡片都會增厚一些。
數學課最最讓人無聊,她一手托着腮幫子,眼大無神地盯着黑板, 右手不斷地轉着一只油性筆。
“啪”得一聲,筆掉到地上,聲響驚擾了課堂上死寂的安靜。
嚴厲刻板的女教師暫停寫板書的右手,回身看過來。
季藍抱歉而讨好地一笑,默默彎下腰把筆撿起來。
不一會兒,課堂秩序回歸正軌,季藍不轉她的筆了,她把她長長的頭發唠叨前面,手指繞着發尾玩。
總之幹什麽都不要好好學習。
書呆子對她這樣嗤之以鼻,百忙之中,把視線賞給她一秒鐘,繼續低下頭飛快地解公式。
什麽也幹擾不到他解題,直到一旁的季藍輕飄飄地說起:“你覺得孫悅清怎麽樣?”
小書呆的筆尖滞住。
季藍這次盯住他,語氣比剛才明顯不耐煩了,“喂,問你話呢?”
“悅清學姐,挺、挺好的啊,我沒接觸過。”小書呆說着,随後看向剛才那道方程式的時候,已經忘記剛才解到哪裏了。
季藍冷嗤了一聲,說:“沒接觸過,你怎麽知道她挺好的?”
小書呆壓低聲音,“反正就是挺好。”
他總不會告訴她,他們男孩子私下閑聊,無一不對他們的悅清學姐心生向往。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有點發育快點的,胡子都冒出幾根了,心思整天都在女孩身上,尤其是全校最漂亮的女孩。
居然連最清心寡欲的書呆子都這樣了。
季藍幽幽嘆了嘆氣,黑板上雪白的粉筆字看起來都刺眼了。
“你們這些男的,是不是都喜歡孫悅清?”
小書呆推推眼鏡,呵呵一笑,道:“難不成還喜歡你啊?”
這話算是戳到某人的痛處了。
她臉色一變,先是失落,很快被她沒面子的掩飾過去,然後惡狠狠地瞪過去。
補習班在一棟寫字樓內,下課後,季藍和小姐妹一起下樓。
小姐妹先看見了自家的司機,揮揮手走了。
季藍背着書包往前走,悶熱的夏夜,風都殘留着白日的餘溫。
她想先去買一個冰淇淋。
附近就有冷飲店,她就換了方向,在路上正走着,聽着後面有人叫她。
對方聲音有點耳熟,她轉身,看到她的那一刻,也恰巧想了起來。
孫悅清?
孫悅清身旁的女孩是一起去過她家聚餐的那個,總愛攙住孫悅清的手,軍師一樣地在她身邊講悄悄話使眼色,此時見她倆都大有目的的樣子,季藍等在那兒,看她們想做什麽。
孫悅清走過來,沖她一笑,關懷地說:“藍藍這麽辛苦,放假還要上補習班。”
季藍搖頭,“不辛苦。”
她不喜歡孫悅清這樣把她當作小孩的神态。
對方比自己高很多,頭發和指甲都被好好打理過,身上也香噴噴的。
她們剛購物回來,手裏提了幾個袋子。
孫悅清遞給她一個紙袋子,依然是溫溫柔柔的,說:“巧克力,送你的。”
縱使季藍對她多麽不喜歡,她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駁了她的好意,看了看那只袋子,接過來了。
然後孫悅清又給了她一個更加精美的,說:“這是送給季豐的,麻煩你幫我轉交給他,好嗎?”
終于知道走出空調房後,今晚的氣溫為何那樣讓人不适。
點點細雨打在玻璃上,雨點愈來愈大,黃叔不停地按動雨刷器,柏油路也很快被淋濕了。
季藍坐在轎車後排,腿上放着孫悅清給她的兩份禮物。
她很沮喪,為什麽孫悅清出手要這麽快,萬一季豐領會了她的心意該怎麽辦。
她就像一個小小郵差,違心地替別人傳遞幸福。
黃叔發現她今天自上了車便一眼不發,等紅綠燈時向後看過來,問她:“藍藍收到同學送的禮物了?”
“嗯?”季藍遲鈍地疑惑了一下,又鬼使神差地回答說:“是啊,同學送的呢。”
這一下給她提了個醒。
這份禮物的來歷,除了天知地知,就知道她自己清楚。
既然不情願,為什麽還要真的轉交給季豐呢?
心劇烈地跳着,她像做了壞事一樣,緊緊捏住了紙袋。
石曼和季豐都沒在家,張阿姨和另一個保姆在準備晚飯。
季藍把書包扔到沙發上,找到遙控器打開電視。
石曼攬着季豐的肩,兩人有說有笑地踏進家門,石曼把手包放下,說:“藍藍放學了?欸,哪兒來的巧克力?”
季藍坐在盤腿坐在地板上,認真地看電視,巧克力的包裝盒都已被她拆開,她吃了好幾塊,嘴邊黑乎乎的。
看到季豐,她目光閃躲了一下,說:“同學送的。”
石曼神神秘秘地說:“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啊?”
季藍:“當然是男同學呗。”
這樣說着,連季豐也沒忍住笑了笑。
石曼上去換衣服,季藍追的電視劇結束,放起了片尾曲,季豐子啊一旁坐下,拿過遙控去。
季藍機警地問:“你幹什麽?”
季豐攤攤手,說:“結束了,看球賽。”
“我先來的,看廣告也不準你換臺。”
季豐本來就越來越領會她的霸道嬌縱,畢竟比她大了幾歲,什麽也沒說,把遙控器還回來了。
他往後靠在軟軟的座椅裏,白T恤弄得皺起來。
夏天一到,她都有點被曬黑了,而他一點都沒變。
季藍是在偷偷看他臉色,他一派平靜,根本沒當回事。
她猶豫了好久,終于說:“算了,你看吧。”
說着,欠身起來,又主動地把遙控器交到他手中。
她湊過去的時候,季豐一擡手,卻不是去接遙控,先在她頭頂揉了一把,說:“這樣才乖。”
他笑得時候牽動一邊的嘴角,臉部輕微的一點變化,卻能産生那樣迷人的效果。
季藍的心又跳起來。
她很明白這又是怎麽了,但不明白為什麽只發生在季豐這次回來後。
繼續啃着她的巧克力,索然無味,渾然不知季豐正看着她散落在桌子上的包裝紙。
他伸手過來的動作被季藍發現,待看到他去拿的是什麽,季藍被驚吓到了般得,連忙緊緊地壓在上面,不準他拿起來。
這樣的反應就讓季豐更好奇,稍使了些力道,輕而易舉地把東西拿出來。
季藍眼神緊張,端端地坐在那兒,有點坐以待斃的樣子。
季豐覺得好笑。
他看到那張卡片的邊角,和那一個“季”字,認為是哪個小男孩送她情書之類的東西。
而當他疑惑地拿起,看清那是一張卡片,又讓他發現,上面用燙金描繪着的,是“TO 季豐”的字樣。
☆、第 42 章
季藍還是坐在地板上, 仰起臉, 瞅着他的眉心。
她看見那塊皮膚緊緊地蹙起來, 于是心中更慌, 着急地想找到合适的解釋彌補, 卻怎麽也遍尋無蹤
又在那雙眼睛平靜地望過來的時候,她低下頭, 此時的緊張讓她無比得安靜了。
季豐問:“誰送的?”
用不着去看他的表情,也知道那對她而言會有多大的壓迫。
季豐關掉電視, 坐直上半身。
他把那張卡片按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季藍垂下的目光看着上面的兩個字。
“你私自拆了我的禮物,還不肯說是誰送的?”
他聲音沒多大的波動, 在此時此刻讓她聽來像冰凍三尺。
最要命的是他語氣裏的輕讪, 就因那不到聲不到半秒的哼笑, 她耳根熱了起來,手指在下面絞到一起,玩着裙擺。
無論如何, 她都不會告訴他的。
石曼換好衣服,手指梳理着短發下樓。
她很快捕捉到了這一處的僵持,站在樓梯拐角, 問:“怎麽了這是?”
季豐手按着膝蓋站起來,“沒事。”
他去了院子, 季藍目光随着他,看見他從運動褲的口袋裏掏出手機,倚在柱子上撥着號碼。
現在是傍晚, 宅院依山傍水,晚霞在天上呈現了深淺不一的粉色色彩。
季豐的白T恤,和有着三道白邊的黑色運動褲,黑白分明地融入那樣的景象中,讓季藍眼睛一酸,委屈得抿緊嘴唇。
她知道他是打給孫悅清的。
他怎麽這麽重視孫悅清送的禮物?
他是不是,也同樣喜歡着她?
之後季豐沒再提起此事,小姐妹安慰季藍,男孩子都是不記仇的,所以他們很快就會和好的。
季藍心裏清清楚楚。
什麽“和好”。
季豐從來就沒真正把她當成一回事。
即使她住在他的家中,由他母親撫養,是他明面上的妹妹。
但他們鮮少見面,更別提季豐這樣的人,旁人多難走進他的世界。
如果她和他之間,沒有相差幾年的歲數,如果是同齡人的話,她得到的重視會不會就多一點。
就不要像現在,他們已經兩天沒說過話了。
季藍想去找他道歉,也是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面子有多麽高傲,并不會輕易使自己服軟。
周末的清晨,太陽并不毒辣,連草葉上的晨露都還沒烘幹。
季藍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會答應張阿姨的勸導到室外活動活動。
石曼讓人在樹下給她綁了個秋千,她握着繩子在上面晃蕩,手裏還拿了盒嫣紅的草莓。
一個不明物體從上空落到後方的灌木叢,季藍被吓了一跳,手中草莓全部翻倒在了草地上。
季藍轉過頭來,怒目凝視着“不明物體”的發源地。
隔壁是薄叔叔家的房子,他家兒子和季豐同歲,桀骜不馴,不可一世,沒少惹過她。
薄一天爬上了二樓的天臺,作為一個朝氣蓬勃的高中生,他與衆不同地極其讨厭運動,自然也格外缺乏鍛煉,這才上了幾節樓梯,就給他累得彎腰直喘。
他樣子又白又瘦,帶着白色的棒球帽,穿藍白條紋的Polo衫和白色短褲,長筒的襪子提到膝蓋以下,一只手上還套着又大又厚的棒球手套。
季藍從秋千上下來,看一眼腳下的草莓,沒好氣地吼道:“薄一天!”
薄一天喘夠了,姿勢懶散地靠在欄杆上俯視她,“叫這麽親熱幹嘛?注意着點,別讓人誤會了。”
他指指她身後的灌木叢,勾勾手指,說:“快,把球給我拿過來。”
季藍咬牙切齒,卻也鑽進草叢裏去,把球找了出來。
當她狼狽地鑽出來,想把球扔回對面二樓的時候,卻發現薄一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下去了。
季藍握着棒球去隔壁找他。
薄一天早已不鍛煉了,沒骨頭一樣地倒在戶外的沙發上,他的司機兼保镖在旁邊幫他拄着球棍。
薄一天沒什麽朋友,連打個棒球都只能有司機陪着。
他也讓保姆洗了盤草莓吃,摘了帽子煽風,在季藍走到面前來,把棒球遞給自己的時候,他訝異地說:“你怎麽還親自送來了?我早已經不玩了啊。”
季藍氣得翻白眼,把球砸到沙發上,“慢點吃,小心噎死你!”
薄一天呵呵笑,陰陽怪氣地說:“自個兒不暢快,幹嘛拿別人撒氣啊,說吧,季豐又怎麽你了?”
聽到這個名字,季藍臉上不由自主出現一絲惆悵。
她還是什麽情緒都隐藏不住的年紀,在薄一天咬着草莓的打量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奪過他的水果盤。
就算她不說,薄一天何其聰明,也什麽都明白。
他和孫悅清是同一個年級的,教室也在同一層樓,知道點孫悅清的一些事,也就是了解了季豐的某些事。
于是他開口問道:“有人快要搶走了你的季豐哥哥,你心裏不痛快了?”
季藍驚訝地看着他。
她從沒在任何人面前表現過她喜歡季豐,薄一天是怎麽知道的?
不過她來不及問這個,要緊的是另一個問題,她忙問道:“什麽快要搶走了,你說清楚,孫悅清真的開始表白了是嗎?”
薄一天攤攤手,說:“差不多了。”
季藍垂頭喪氣地盯着地面,又堅定地搖搖頭,“不行!”
她接觸不了他們的圈子,更對他們的事一無所知。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薄一天,對方笑得老謀深算,慢悠悠道:“看你這樣子,是想我幫幫你嗎?”
“怎麽幫?”季藍一臉要緊地問道。
“多簡單,讓孫悅清知道他有喜歡的人了,她不就知難而退了?”
季藍茫然地說:“可是他沒有啊。”
薄一天看傻子一樣地看着她,“你管他有沒有,難道孫悅清還會親自跑過去求證啊?”
季藍想了想,兩手一合:“對啊!”她兩眼亮晶晶的,推推他的肩膀,“薄一天,你真的太聰明了!”
薄一天小霸王嘴上答應幫她,但季藍的第一反應就告訴她,這麽好心,完全不會是他的一貫做派。
他總要撈點什麽回去的。
果然,不出所料,薄一天拈下她頭發上的一枚葉子,季藍防備地往後倚,他輕嗤了聲,意為對她毫不感興趣。
同時為目的開口道:“作為報答,你也要幫我一個忙。”
季藍想也沒想地就點頭了。
聽到回答後的薄一天唇角巧妙地一扯,眯眼四處看看,他抓起手旁的棒球,接着就擡高手臂遠遠擲了出去。
季藍的眼睛随着那一枚棒球,聚焦在薄一天自家的二樓的陽臺玻璃上。
光亮的玻璃即刻四分五裂,噼裏啪啦地碎倒在地上。
季藍震驚地張了張嘴,薄一天淡淡一下,滿是運籌帷幄的,跟她說:“你先回去吧,記住,接下來我說的什麽,都是對的。”
季藍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既然答應了他,她還是會履行約定的。
飯間,她還想着白天的事。
季豐的食量對比前兩年有增無減,現在都已經長到一米八出頭的了,石曼調侃他,像是吃激素長大的。
季豐一笑而過。
他專注的吃東西,一碗鳕魚粥已經見底了。
季藍從小知道自己對海鮮過敏,在這個新家沒提起過,張阿姨她們也不愛做海鮮,今天桌上出現這道鳕魚粥,季藍嘗了一口嘗出了味道,便放在面前,再也不動一下了。
她不怎麽動筷子,石曼便關心地問道:“今天的飯菜不合胃口嗎?”
季藍搖搖頭。
季豐也看了看她。
石曼又說:“天熱了沒胃口是吧,想吃什麽,待會兒讓季豐出去給你買。”
季藍手臂架在桌上,面朝着季豐,緩緩地說:“巧、克、力。”
她就是要試探他,看見他面不改色,心裏似乎都輕松了一下。
石曼想起:“上次開家長會,田田的媽媽送了盒比利時巧克力給你,好像在樓上。”
她上樓去拿了。
季豐伸手又夾了幾根空心菜,神情自若地說:“吃飯就好好看着你的碗,看我做什麽?”
他根本就沒擡頭,但就是知道她在注視着他。
季藍略不自在,用勺子攪拌那碗粥。
季豐又在這時伸手過來,拿走了她的粥碗。
他舀了一勺放進嘴裏,并不嫌棄是她用過的,季藍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他真的不介意呢,或純粹是垂涎這碗味道還不錯的粥。
季藍嘴唇動了動,小聲說:“那是我的。”
季豐說:“原來你也知道,別人的東西動不得?”
他話裏有話,說着的時候,卻瞧着她笑了起來。
青春期的敏感,讓她把喜歡的人的各種情緒都體察得很細膩。
一個淺淺的笑容,就知道他早已對此冰釋前嫌,或許這兩天,只是想她去主動道聲歉而已。
這個時候,應該是挺合适的吧。
她早已在心裏排練了許多遍的話,在她正準備打開牙關的時候,随着門口鄰居的登門拜訪,戛然而止。
石曼也捧着那盒巧克力回來了。
鄰居的薄叔叔是位很有權威的律師,長相威嚴,似乎何時何地對他而言都是莊嚴的法庭。
這會兒薄叔叔那張國字臉更加嚴肅了,他走進來,身後跟着吊兒郎當的薄一天。
季藍和他對視,他深意地一笑,似乎在提醒她什麽。
薄一天和季豐做了幾年的鄰居,兩人年紀還一樣大,卻總勢如水火,雖然只是他單方面的。
小霸王狂妄自大,被他老爸在耳邊念叨了季豐多年,從小被拿來做比較,自己當然是反面教材了。
季豐就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用薄一天自己的話說,就是這輩子都活在他季某人的陰影下了,他早就不服,且恨得牙癢癢。
季藍出現一種預感,今天,這薄一天就是沖着季豐來的。
她左思右想,詫然回想起,今天清晨,碎在薄一天家二樓的那塊玻璃!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一下午好像漲了十幾個收藏?這對一個沒榜單的透明來說,有點不尋常了……發生了什麽,撓頭
☆、第 43 章
薄叔叔絲毫不拖泥帶水, 直奔主題道:“小天說, 我家陽臺的玻璃是季豐打碎的?”
季藍立刻看往薄一天, 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戲演得足夠像。
“季豐?”
石曼不相信地向兒子求證:“真的嗎?什麽時候?”
季豐眉心微蹙片刻, 目光平靜地從薄一天臉上越過,問道:“薄叔叔, 您是不是誤會了。”
薄叔叔臉龐轉向身後的薄一天,“你說。”
薄一天神情自若道:“下午我在二樓睡覺, 聽見旁邊陽臺上玻璃碎了,看見季豐在外面打棒球。”
季豐看着他的神情就像在看鬧劇一樣,薄一天嘴角出現細微的一抹笑, 繼續不緊不慢地說:“他應該是不小心的吧, 但是接着就轉頭離開了, 當時只有我看見了。”
“你在胡說什麽?”季豐說。
薄一天根本沒聽進耳朵裏,握拳扣了扣手心,又說:“對了!季藍也看到了。”
于是所有人一同看向了季藍。
薄一天眼神露着只有她能看懂的深意, 即使只是靜靜站在那裏,也多像一只暗地埋伏獵物的獸類,更像一名志在必得的漁夫。
季藍是他的誘餌, 最終的目的要為季豐身上潑上髒水,讓自己扳回靜候多年的一次勝局。
季藍這幾年被石曼寵得脾氣大、性子犟, 但沒有撒過什麽謊,也不屑如此。
她是清楚薄一天的,如果這一次她沒有履行約定, 那麽事後他一定會進行報複。
何況,她如今又有把柄在他手裏了。
季藍轉眼看看季豐。
她沒底氣去看他的眼睛了,忙收回視線,又望見桌子那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