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兩集電視劇看完,季豐還沒出來
懶得多看一眼,坐下來抄起江子賀的游戲手柄,開啓新一輪競賽。
他今天戴了副細邊框的眼鏡,輕盈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鏡片後的眼鏡認真盯着電視屏幕,聽到江子賀在問:“喂,你談對象了沒?”
他不願分神,簡單了當地會他:“沒有。”
想來江子賀怎麽突然問着,他側眼看看他,想問聲怎麽了,瞧見江子賀手握橙汁,靠在沙發上,手還托着腦袋,看八卦一樣地看着自己。
季豊繼續打游戲,淡淡道:“我對你這種貨色沒興趣。”
江子賀把杯子放到地板上,坐得近了點,神神秘秘地說:“知道昨天誰讓我給你打電話的嗎?”
“誰?”
“你猜猜。”
他能猜得到,卻漠不關心地告訴他:“猜不出來。”
江子賀聲音加大:“封溫!”
“你說她想叫你出去,怎麽自己不打,非要我來傳話?”江子賀說。
季豊說:“我怎麽知道。”
“然後我跟她說你妹病了,你這理由雖然老套,不過也挺能讓人信服的,她有點失落,但也沒說什麽。”
“我妹妹的确病了,在住院。”
“就是那個……”他撓頭想了想名字,說:“季藍?”
“嗯。”
Advertisement
江子賀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好好看好你妹,她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眼看就要勝利的局面被狠心按下OVER,季豊淩厲地面向他,冷聲問道:“什麽意思?說清楚。”
☆、第 47 章
江子賀瞧見他能殺人一樣的眼神, 後悔起自己沒輕沒重的話。
“放寬心, 沒事沒事, 我的意思是你家妹妹人氣旺, 學校裏, 追求她的挺不少的。”
季豊涼涼一笑,“是麽?”
“高中部孫悅清升了大學, 現在季藍成一枝獨秀,但比孫悅清不好惹太多, 你在國外,可不知道多少小子打着主意做你妹夫。”
季豊沉默了會兒,問:“那她現在, 有沒有和誰在一起?”
江子賀說:“這我可不知道了, 不過啊, 八成是有的,怎麽了?你這做哥哥的準備管教管教了?”
季豊語氣如常道:“她現在還小,不能讓她亂來。”
江子賀笑嘻嘻地, 說:“還算小啊?要放在古代,孩子都生出來幾打了,而且都什麽年代了, 你……”
話說到一半,季豊冷笑着看過來, 讓他明白自己又說錯話了。
江子賀清清喉嚨,及時又不及時地咽了回去。
傍晚時分,回去的路上途徑便利店, 季豊買了盒煙。
在收銀臺結賬的時候,看見架子上推銷的盒裝糖果,順手拿下來一盒,一同結賬,塞進大衣口袋。
他們住的地方山青水綠,深冬的松杉依舊青翠挺拔,不過處處氤氲着看得見的寒氣,眺望遠處時,更是蒙了層雲霧,連通落下山的太陽都是清冷的白色。
他靠在家附近的圍牆上,抽完了半根煙。
石曼允許他抽煙,只是不能在家中出現煙味。
季豊耐心地抽完一根,彈彈指尖煙灰往家中走去。
口袋中糖果和煙盒放在一起,走起路來沙沙作響。
附近住宅區的房子樣式都是歐式的,一戶一院,黑色的雕花鐵欄門和紅磚的矮牆連在一起,牆上還有秋季遺留下來的一簇簇幹枯掉的爬山虎。
一個男孩在圍牆外不斷徘徊,偶爾伸長脖子看向院中。
他又一次轉身的時候,季豊看清,他懷裏抱了束花,還提了一只紙質的便利袋。
季豊迎面走去的時候,男孩面上緊張了一下,朝相反的地方走去,似乎在躲避他。
他心裏明白了大概,在後方幾步外叫住他,問:“你找誰?”
男孩不得不轉回身來。
看清他的臉,和季藍年紀差不多大,白淨斯文。
他還是有絲腼腆,問:“季藍家是住這兒嗎?”
季豊手插在大衣口袋,玩着那盒糖果。
他凝視了他許久,直到對方無地自容般地沉下頭,他的放在被他抓緊的花束上,嘴邊一笑,分不清是諷刺還是友好。
“找她有事嗎?我是她哥哥,和我說一樣的。”
“噢。”
男孩看了看他,又低頭看看地上,說:“我聽說季藍生病住院了,想過來看看她。”
季豊淡笑道:“多謝關心,不過今天太不巧了,她不在家。”
男孩有點失望,看着手裏的東西,說:“那這些東西……”
“好意我替她心領了,回頭我會告訴她的,就說你來過了。”
男孩放松一笑,連說了兩三聲謝謝,走得風風火火,完全沒留意到,自己姓甚名誰都還沒過問過。
季豊走進家門,張阿姨說晚上會變天,讓他幫忙把花盆移回溫室。
季豊幫她搬了幾盆,無意問起:“季藍呢?”
“在你薄叔叔家,找一天去玩了。”張阿姨說。
他甚少主動問起季藍,兩人關系不像兄妹,總是淡淡的,張阿姨彎腰忙做,沒忘多問上一句:“怎麽了?”
他搖頭道:“沒事。”放松一笑,又說:“随便問問。”
新年日趨逼近,石曼說,等到了日子,免不了要帶着他們走親訪友,雖說當個小輩用不了那麽多場面話,但笑臉逢人,來回應付,也算累人。
她給季豊季藍安排了日本長野的度假,他們假期充足,不像她沒日沒夜地上班加班,這場旅途只是他們兩個人的,季豊已經二十出頭,她很放心。
季豊很久沒有出去玩過了,興致還不錯。
在航站樓等待登機,他戴着耳機,看看手表上距離安檢還有多長時間。
旁邊季藍雙腿扭在另一邊,背過他,在補口紅。
他百無聊賴地看過去,越過她的肩膀,眼睛和季藍鏡中的視線對在一起。
“啪”她迅速合上小鏡子,抿了抿嘴唇坐好。
“要不要吃點東西?飛機上你會餓的。”
知道她會挑剔簡陋的飛機餐,他趁早做出打算,示意她看向不遠處的麥當勞。
季藍看過去,回頭告訴他:“我只想吃冰淇淋。”
他提了行李站起來,叫她一起過去買,這時季藍手機響了。
她有點不耐煩地看看上頭名字,接起來。
“你真來了?不是吧,怎麽也沒提前說一聲?”
季藍轉身,四處觀望,尋找起誰的身影。
他便也到處看了看,很快,視線鎖定了身穿貂皮大衣還戴着墨鏡的薄一天。
季豊嘆氣,望了望天。
薄一天随身帶的箱子巨大,被他的司機兼保镖拿着。
他們一高一矮都戴着墨鏡,穿得也引人矚目,薄一天優哉游哉地走到他們面前。
季藍看着他暴發戶一樣的穿着,模樣也是難以啓齒。
薄一天把墨鏡推到頭頂,趾高氣揚地說:“我訂的頭等艙,不知道是不是和你們一起?”
季藍呵笑了聲:“頭等艙會我比我們先到一會兒是吧?”
薄一天笑容沒垮,淡定地擺擺手,讓保镖把他東西放下,放他回去了。
季豊表情木木地問向季藍:“他怎麽來了?”
季藍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不小心說漏嘴了,我哪裏知道他不聲不響地就跟來了。”
他們說話沒避諱薄一天,他也不在意,自得其樂地翹着腿坐下來了。
石曼給他們訂的經濟艙,上了飛機,季豊讓季藍進去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把身上的背包塞到上面,随着她坐下。
座位是三個一排的,靠走廊的位置上,是個像似出差的年輕男子。
薄一天孤零零的被空姐領到他的專屬區域。
乘客陸續登機,過道上不斷有人經過,空乘聲音甜美。
季藍額頭靠在玻璃上,看着外面空曠的機坪,一架架巨大的飛機,起起落落,很像沙灘上的白色海鷗。
季豊手伸進口袋,那日沒給她的糖果還放在裏面,他掏出來,指關節按按她的肩。
季藍就轉過身來。
先看見晶瑩剔透的玻璃瓶中五彩的糖粒,随後訝然地打量他。
“不要?那我收回去喽?”
他做勢要放回去,季藍急忙伸出兩手,手心捂在糖果盒子上、他拿着糖果盒子的手上。
她甜甜一笑,和外頭的冬日一樣溫暖明麗,開開心心地接了過去。
☆、第 48 章
飛機落地後, 有酒店的專車來接他們過去。
矮矮胖胖的男司機收起寫有他們名字的名牌, 非常标準地鞠了個90度的躬。
長野縣的天藍得不可思議, 風是微暖的, 汽車行駛在墨藍色的柏油路上。
對周圍的景觀總是有熟悉感, 好像在哪部漫畫裏見到過相似的。
季藍把窗子降下來,看着外面的景觀, 她帶了部小巧的相機,挂在脖子上時刻準備。
陽光灑在她頭發上, 像被染成了金色,顯得柔軟細滑,又讓風吹起來, 撓弄在白皙的皮膚上。
季藍眯着眼看夠了, 升上車窗, 長時間的吹風,鼻尖都被凍紅了。
她掌心捂在嘴巴上哈氣,側眼看見季豐正在那一側瞅着她, 她摸摸臉,就要問他看什麽,話還沒說出來, 嘴巴大大張開做着預備,幾秒種後打出一個響亮的噴嚏。
季豐嫌棄地笑出聲, 伸手過來捏住她的鼻子。
她不滿地說着你幹嘛,馬上把他的手拿開,鼻子都被他捏得不通氣了。
“真幼稚!”季藍又往上面揉了揉, 吸了吸氣,好似開機重啓。
季豐則風輕雲淡地說:“小心感冒,要不這幾天你在度假村就當換了個地方住院,別怪我沒提醒你。”
季藍脖子扭到一邊,嘴裏嘀咕:“就你啰嗦。”
他們說話把聲音壓得小,是因為前頭薄一天正仰頭大睡,嘴巴還張着,幸好這季節沒有蒼蠅。
季豐滿足地輕嘆一聲氣,終于能安靜一會兒了。
飛機還沒起飛時,薄一天就憑着頭等艙的優勢,換走了和他們坐在一起的出差男。
季藍在右,薄一天在左,他夾在中間,忍受薄一天不停地找季藍互動,遞零食、講笑話、連耳機都要分享,隔着他,一人連着一頭。
閉眼休息的時候,他腦中演繹了無數次,把寬寬的膠帶粘上他的嘴。
都把他當成了空氣人,到後來,他甚至都開始懷疑,薄一天是不是真對季藍有意思了。
出租車上得以清淨,車程卻沒多會兒,半個多小時後就到了滑雪村。
季藍拍拍前面的腦袋,薄一天伸着懶腰醒來了。
石曼給他們旅行體驗,不是來養尊處優的,酒店訂得豪華,只為安全和方便,選擇的是偏經濟的普通房型。
薄一天趕上了和他們的同一航班,酒店卻沒提前訂,到了前臺,財大氣粗地把信用卡推過去,嘴裏念了聲“give me suite”,意為給他開一間套房。
前臺人員一頭霧水,季豐只好完整地幫他闡述了一遍。
薄一天表情吃癟,他拿過自己的房卡,拍拍他肩膀勸道:“好好練練你的口語吧,白瞎了我國的九年義務教育。”
薄一天謙虛回應,卻又用季藍聽不到的聲量跟他說:“你這次回來,好像有點針對我啊。”
季豐目不轉睛,拿上他和季藍的護照,和她走在前頭去電梯。
薄一天直勾勾盯着他背影,臉上露出詭笑。
這樣的表情吓到了旁邊的前臺小姐,神色不寧地盯住他看,薄一天一轉頭,學起他們點頭哈腰的禮節,正經道:“撒由那拉!”
季藍在房間安頓行李的期間,季豐就已租好了滑雪服,送來她房間。
他給季藍選的粉紅的顏色,自己是黑色的,薄一天的是熒光橙色。
季藍筆直地站在面前,由他拎着衣服在身前比比,尺碼剛剛好,不大不小。
她接過衣服,指指另一件色彩奪人眼球的,說:“這件事給薄一天的嗎?”
季豐點頭,還問她:“怎麽樣?”
季藍幹笑着說:“嗯……挺有他的風格是。”
季豐也笑了下。
一排衣服中數這套最難看,沒錯,他是存心的。
下午休息了會兒就去了滑雪場,那麽長時間的舟車勞碌對精力充沛的年輕人算不得什麽。
雪景白晃晃的刺得人眼疼,身邊有人刺溜滑過,季藍目光追随着那人,轉身又看到薄一天。
他的滑雪服也并不全是綠色,肩膀和褲縫有黑色的條紋縫合,但看着也是整片雪場中最搶眼的,活像根消防栓。
他似乎明白她為何這樣忍俊不禁,也知道是季豐故意玩兒他。
薄一天沒當回事,墨鏡下的薄唇一勾,提着他的護具過來,對季藍說:“會玩嗎?我教你?”
他手把手教着季藍,無比溫柔細心,可能他親爹都沒見過他這輩子會這樣細心。
季豐在旁邊看了會兒,戴上護目鏡,沒什麽表情地滑走了。
晚上出了滑雪村,到附近街區的一間日料店用晚餐。
季藍去了趟洗手間,季豐薄一天兩人沒交流,都拿着手機,各玩各的。
餐廳環境很安靜,女服務員長得綿軟可愛,笑起來甜甜的,講話的聲音更甜。
薄一天似乎很好這口,季豐擡眼,端詳着他從頭至尾面帶微笑地盯着人家,看得對方都不好意思了,盤子收在身前,最後對着桌子一鞠躬。
剛一擡頭,薄一天就眯着他細長的狐貍眼,無比做作地看着人家:“阿裏噶多!”
女孩邁着小碎步,匆匆走掉了。
薄一天笑着回頭看了她會兒,繼續玩手機。
“你想追求季藍?”
季豐靠着卡座,目光平視他,不濃不淡,卻有點類似談判的感覺。
薄一天裝模作樣地看看後面,又指指自己,訝異地說:“你說我啊?”
季豐話說得直接:“她現在還小,而且,我不希望她和你在一起。”
薄一天抓住關鍵字,笑着問:“現在?那你的意思是,以後就可以了?”
他想也不想地回:“當然不可以。”
“為什麽啊?”
對峙持續三秒鐘、四秒鐘、五秒鐘……
薄一天露出狐貍尾巴,挑戰權威一樣的眼神就在他對面,他似乎能看見他身後左右搖擺着籌謀的狐貍尾巴。
季豐漸漸惱火起來,一句話尚未出口半個字,季藍回來了。
剛才的微妙氣氛蕩然無存,一切恢複原狀。
他是想說,自己是季藍的哥哥,這麽做理所應當。
而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理由卻讓他想了那麽久,腦子裏盤旋着別的什麽似的。
回去時,看見白天滑過雪的山頭上放起了煙花。
日本經常舉辦花火大會,煙花的樣式千姿百态,第一聲炸裂響起,季藍驚喜地拉拉季豐的袖子,仰臉看着天上,提醒他:“快看,放煙花了。”
五彩斑斓投在人的眼睛裏,眼珠也像天上夜空一樣被染上絢麗。
她臉上一明一暗,仰頭看了好一會兒,把手機塞給季豐,讓他給她拍張照。
她小跑到前頭站定,理了理圍巾,兩手插在口袋中,微微側身,臉上綻放起微笑。
季豐打開相機對焦,視角中跑進另一個身影,薄一天也跑過去搶鏡。
他故意站在季藍後面,手指在她腦後做兔耳朵,季藍回頭瞪他一眼,不過也由着他,重新站定,保持好姿勢。
季豐把照片拍得糊糊的,卻告訴他們:“拍好了,過來看看。”
季藍欣喜地跑過來,他把手機還給她,自己移步到一旁,靠着街邊的護欄,和零星的游客一同望着天空。
震耳欲聾的響聲中,季藍和薄一天腦袋湊在一起說話。
這一天,他習慣了他們的近距離,季藍和薄一天的關系比對他還親近。
到底他長時間在國外,不比他們相處的時間多。
只是,這季藍是不是忘了,到底他是她哥哥,還是薄一天是?
沒聽清他們說得什麽,薄一天斷斷續續的一句話落到他耳朵裏,由他組織起來,“今年我會送你生日禮物的,而且非比尋常,你一定喜歡。”
他諷刺地輕呵一聲,薄一天一毛不拔的性子從小出了名,他還能送出什麽好東西。
不過……也是啊,季藍快過生日了。
☆、第 49 章
浴室鏡子上攀附一層磨砂的霧氣, 季豐用手掌抹淨一塊, 他的模樣照在鏡中。
短發濕潤黑亮, 被暖氣烘得久了, 他唇色也變深了些, 像剛喝完一杯濃濃的番茄汁。
吹幹頭發,他赤裸着上半身去了卧室。
窗簾沒拉, 藏青色的天幕下,是打着探照燈的滑雪場。
遠道而來, 遇到的不也都是人造的雪景?今年的第一場雪還沒有下。
敲門聲驚擾畫一樣的寂靜,他回身說了聲是誰,外頭遲頓了會兒, 響起季藍的聲音。
“是我, 快開門。”她說得有點不好意思, 也有些謹慎焦灼。
季豐抓起床尾的睡衣迅速套上去,過去開門。
季藍穿得整整齊齊的,還是晚上出去時的裝扮, 只是頭上那頂毛線帽被摘了去,發頂淩亂,他看出來她剛才一定睡過一會兒了。
季藍墊腳越過他, 探到桌子上的水果,她徑自擠進來, 更不客氣地坐下,手心抛玩一只蘋果,說:“我房間送的水果都吃完了, 過來蹭蹭你的。”
季豐把着開着的門,在那兒站了會兒,關回去,又走到她面前來。
他看得出她心有旁骛,這個時間過來,怎麽可能只是為了一盤水果這麽簡單,不過就是打着這個招牌,心裏起的是別的主意。
他便故意逆着她的心意說:“可以,全部端走吧,不送了。”
就算再不想說實話,這會兒她也不得不了。
把蘋果放了下去,摸摸鼻子又撓撓頭,季豐耐心地瞧着她。
他等她的神态淡定,其實說真的,也是挺好奇的。
怎麽這次沒去找薄一天,反而來找他了?
季藍終于說了:“我在我那屋裏害怕,讓我過來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季豐愣了愣。
季藍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咬咬嘴唇,硬着頭皮等待打擊。
話語比反應更快,季豐脫口而出:“不行!”
他明顯覺得她是在胡鬧,腦中一根弦被撚起般得跳動了下,在這一瞬間,心中亂成一遭。
而季藍幹脆破罐子破摔,仰臉哀求:“行行好啦,求求你……”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季豐不再看她,走向門邊要開門把她送出去,季藍先一步跑在他前面去了門口。
她指着自己房間的那扇門,說:“我剛剛才反應過來我的房間被安排在走廊盡頭了,你看!”
“那又怎樣?”季豐說。
他手掌捏在她削瘦的肩,提着那裏的骨頭要把她推出去,季藍死死抱住門,說:“你不知道嗎?這種方位的房間最容易鬧鬼的啊,日本有多少都市怪談,全世界最出名的恐怖片盡出在他們這兒了!”
“瞎想什麽,我住你對門,難道不一樣嗎?”季豐無奈地說:“我讓他們給你換間房。”
他手臂橫在門框上,想出這樣的對策,沒料到季藍又從他腋下鑽了進去,甩掉鞋子,端端正正躺進他的被窩。
“喂!”季豐神情不可思議,她瘋了嗎?
季藍把杯子拉至眼下,琉璃一樣的眼睛,泛着光,仔仔細細地瞧着他。
“我不是你妹妹嗎?你怎麽這麽介意?季豐?”
她定定的凝視太過直接,季豐怎麽說也年輕,薄臉皮地擰過脖子,季藍又指指床下地毯:“這不能睡嗎?又不是讓你跟我同床共枕,你害怕什麽?”
看,又用起激将法了。
季豐能有很多話把她的得瑟堵回去,但他一句也沒說。
他沉默着從衣櫃中取下另一床被子和枕頭,攤開放在地毯上。
關燈的時候,得到季藍心滿意足一笑:“晚安。”
他無聲地長長嘆氣。
季豐沒有立刻閉眼睡去。
他雙手墊在腦後,睜眼看着天花板。
月光和雪山反射的亮光很快把房間再次照亮,清清冷冷,寒氣似乎是能看得見的,不過屋子裏一點也不冷。
只是,身下的地毯躺着有點硬。
想起明天行程滿滿,他翻個了身,側枕着手臂,勸自己早點睡,不留神,對上季藍黑黝黝的一雙眼。
真真切切地,他倒吸一口涼氣,平複下來,問她:“怎麽還不睡?看我做什麽?”
她半個身子還躺在被窩裏,趴在床沿上,頭發都垂了下來。
季豐這樣說着,伸手拽了拽她的頭發以作懲罰。
季藍不受他的打擾,語氣慢慢地說:“晚上薄一天告訴我了,我得跟你解釋一下,我不喜歡薄一天,他也不喜歡我,還有,他更沒有在追求我。”
“嗯。”
過了片刻,他問:“告訴我這個做什麽?”
“怕你誤會。”
季豐笑了聲,“我只是擔心……”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季藍沒讓他把剛才的後半句話說出來,現在,他已經盯上她的這一句話。
“誰?”他依然是不經思考地脫口而出。
季藍俏皮地一笑,重新躺好。
“現在嘛,還不能告訴你!”
早上季藍還在睡,季豐就已醒來了。
小小的空間裏,有了花一樣的女孩子的存在,好像連空氣都變得香香的。
他做了一夜潮濕黏熱的夢。
神思回籠時,天光乍亮,下身硬邦邦得難受,他喘着氣,飛快地坐起來。
季藍睡得正熟,晨光從沒拉好的窗簾縫隙,橫投在她臉上,她的脖子,露出來的手臂,架在被子上的腳,都是那樣得白皙。
季豐咒罵了聲,揉亂頭發收回視線,幫她合上窗簾,随後走進衛生間。
罪惡感讓人自我排斥,也促成更刺激的神經跳躍。
他解決完自己,洗漱好出來,季藍還沒醒,連姿勢都沒變。
時候還早,他在房間站了會兒,刻意回避床上酣然大睡的季藍,最後,幹脆出去散步了。
從日本游玩一趟,在朋友中也就充當了代購的角色,季豐也不能幸免。
他幫人帶了不少東西,手辦、潮牌、漫畫等等,還有女孩子的化妝品。
他女性朋友不多,也就封溫會這樣要求,他也如她所願地幫忙帶回來了。
這個時候臨近聖誕,街上非常熱鬧,季豐和幾個朋友一起去吃飯。
孟辰韋和呂東都在,江子賀悲催得得了小感冒,被他老媽困在家裏養病。
他自己沒來得成,卻約來了封溫。
老式的鍋具霧氣騰騰,鍋底烹煮新鮮的食材,紅的紅,綠的綠。
季豐沒什麽胃口,沒動幾下筷子,杯中清香的綠茶幾次見底。
四人的卡座,封溫坐在他旁邊,幫他撈了些肉丸子和生菜。
“謝謝。”
季豐放下手機,很給面子地捏起筷子。
她努努下巴,說:“你手機都沒電了。”
果然,一被他放下,手機屏幕就出現了自動關機的界面。
季豐咬了口丸子,不太嘗得出味道,問了聲:“什麽做的?”
封溫說:“蝦肉,味道還可以吧。”
他點着頭,想的卻是,季藍吃不得這種東西。
他還想起,她過敏的那天,醫院電梯外,那一個緊緊的擁抱。
吃了幾口,季豐心不在焉地重新拿起手機。
指紋按了好幾下都沒反應,對面孟辰韋已經憋笑很久了,說:“你想什麽呢?”
季豐恍然大悟,自嘲地笑了笑,放回去了。
呂東筷子點點他,嘴裏嚼着東西搖頭道:”據我所知,你這副樣子,十有八九是想妹子了。”
他探過來,問:“你是不是在日本被誰撩了?”
季豐端起茶杯,冷冷地回應:“胡說什麽?”
封溫臉上笑意維持得很好,只是若放在有心人眼裏,就算這樣,那也是有刺紮在了心裏,不自然地做給人看罷了。
她也發現了季豐的異樣。
用呂東的話說,就是從日本回來一趟,沒了魂似的。
玩笑話雖只是口頭的揶揄,但也不是沒有成真的道理。
封溫忍不住多想起來。
飯後,呂東提議再換個地兒玩樂,被季豐恹恹地回絕。
呂東孟辰韋兩人去玩,封溫說自己的白毛衣被濺上了油星,拜托季豐載她路過一座商場,她要進去買同樣的一件。
季豐把車停在路邊,側過臉看封溫,他準備留在車裏等他。
封溫開着車門,回頭說:“一起下來看看吧,剛吃完飯,坐着不動可不好。”
季豐沒多想,随着她下去。
封溫很快就買好了,出了商場,她仰臉指着上空,說:“看,好大的聖誕樹。”
國內的聖誕氣氛,有時甚至比國外還要熱鬧。
附近是商業中心,各大商場絞盡腦汁地搏出位,聖誕樹早已高高擺了出來,造型争先恐後得別致。
封溫說想過去看看,他的目光落在她扯着的他的衣角上。
“很晚了,先回去吧。”
季豐的話打消了她的積極,不過封溫什麽也沒說,爽朗地笑道:“那好吧,聽你的。”
身邊行人如織,熙熙攘攘的氣氛似乎能讓人忘記寒冬的冷冽。
走了幾步,封溫忽然說:“你這就拒絕了我一次?”
有點吵,他過了會兒才弄清她說的什麽,看過去,封溫笑容淡淡,又說:“提前耗費了我的等着被拒絕的心理準備了啊,那麽,我今晚是要被拒絕兩次嗎?”
“什麽?”他不怎麽好奇,不輕不重地問道,好似她故意吊胃口不說也沒關系。
封溫并不藏着掖着,也不扭扭捏捏,她跨出一步走到他面前,站定,随後,鄭重地轉過身。
她明朗地笑起來,勇敢地大聲說:“季豐,我想做你的女朋友,我們交往吧。”
☆、第 50 章
封溫看着他笑。
她身後的背景像攝影虛了焦, 霓燈的色彩, 宛如那日在飛機上, 玻璃罐中五彩的糖果。
過路的人好奇地回頭注視他們, 旁觀的臉上藏不住笑。
沒多會兒, 季豐說了聲好。
她當然是意想不到的,得到了最期盼的結果, 她反而愣住了。
而季豐沉默地站在那裏,似乎現在答應了她的, 不過只是看一次電影、聽一場音樂會。
他笑笑,問她:“怎麽不說話了?”
沒奢想過的驚喜從天而降,才最叫人措手不及。
封溫回過神, 眨了兩下直愣愣的眼。
她的第一反應, 只是想問為什麽
可現在她很像在把什麽東西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裏, 甚至唯恐不合時宜的話将它驚擾。
她便什麽也不問了,欣然迎合這個美好的事實,跑過來擁住了他。
***********
季豐倚在那天的牆外, 抽完了同一包煙。
最後呼出一口霧,擡頭時看見,夜空繁星如織, 灑滿天際。
他滅了猩紅的煙頭,走進家門。
客廳的鐘表, 每到整天便會敲響三聲。
他沒開燈,聽着那聲音,知道現在剛好是夜裏12點了。
鐘聲落幕, 一個身影從沙發上竄出來,他拍開開關,玄關的燈亮了,剛好季藍已經在面前站定,兩手背在身後,踮了踮腳。
季豐走過她,說:“怎麽還不睡?”
季藍卻也問他:“給你發消息怎麽不回?電話也不接,還這麽晚回來?”
他走在前頭,回頭笑了兩聲,“你是小管家婆嗎?”
他剛剛抽了煙,喉口幹澀,拿了瓶水上樓。
季藍已經靈敏地聞到他身上的煙味了,快走幾步跟他上了樓梯,問:“你抽煙了?”
季豐:“沒啊。”
“還用得找騙我啊。”季藍斜了斜眼,皺着臉說。
他繼續道:“真沒騙你。”
他很少糊弄她,不過今天,他覺得自己醉醺醺的,可明明滴酒未沾。
季豐走得不緊不慢,季藍在木質的樓梯上,腳步“噔噔噔”的。
他知道她一定有事找他,他現在越發拿捏不準她的心思。
季藍也沒繞彎子,說:“你這麽晚不回來,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又想着,也有可能你是去給我買禮物了。”
“聖誕禮物嗎?現在還早。”
季藍站住腳步,聲音低下來幾度:“什麽聖誕禮物,明天是我生日啊,不,準确來說是今天了,你不知道嗎?”
季豐轉過身來。
季藍眼裏的埋怨,隐含失望,也有不被重視的傷心。
他不願對她過度解讀,看見樓下亮着的燈,擦過她的肩膀又走下樓梯,“忘記關燈了。”
“喂!”
他自顧自地下去把燈關掉,屋子裏就變得黑漆漆的,季藍還在樓梯上等着。
從日本回來,幾天來他一直心神不寧,知道她很快要過生日,卻自己過混了日子。
終究他還是放軟了心咬哄一哄她,就把推拒放到下一次吧,下一次,他一定斬釘截鐵。
季豐妥協道:“好啦別生氣,說你想要什麽,我能做到的,一定給你。”
于是季藍眼睛又亮了,生怕他反悔,急忙警告:“這可是你說的!”
“是。”季豐拖着長音,哄着她說:“我說的。”
季藍的話像一個抛過來的直線球,立即道:“那好,我喜歡的是你,你把自己送給我吧。”
他身形定住,頓了頓,繼續往前走,接下來的反應,是把她的話當成耳邊風。
繼續往前走,他還耐着性子說:“季藍,不要胡鬧。”
“我沒胡鬧。”季藍認認真真地說。
她這一晚,心情真是起起伏伏,心被他牽扯着,他讓它高興它就高興,他想讓它傷心,那更是輕而易舉。
季豐沒有回頭。
不願面對,所以回避。
今天她能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一定也是察覺到了他的什麽,而他卻已經把那些東西壓下去了,就算還是會蠢蠢欲動,那也是不見天日的,誰也發現不了。
并且他堅信,只要他能把這些東西從一個人身上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去,慢慢地,自己便也會不再注意到了。
季藍怔愣的反應,和幾小時前的封溫是如出一轍的。
只是,一個沒想到自己會被接受,一個,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
季豐克制着自己往前走,走廊變得長長的,漆黑不見盡頭。
終于季藍又一次跑過來,扯過他的胳膊,面向着她。
她眼裏有盈盈的光,像月光,也想水光。
仿佛垂死掙紮般的,她說:“我不管,明明你答應過我的……”
季豐垂着眼,羽睫溫柔,話卻無情:“什麽都可以,只有這個,不行。”
“為什麽不可以,就因為我住在你家嗎?我又不是你親妹妹!”
他有很多顧慮,對石曼的顧慮,對她的年紀的顧慮,還有對自己的顧慮。
誰也說不準天長地久,他從不允許自己這樣草率。
他不像季藍,為了“喜歡”二字,把什麽都抛到腦後往前沖。
他也不會告訴她這些。
良久,他的聲音融入夜色,輕撫着她的情緒,但更讓她措手不及。
他從手臂上拿下她的手,說:“季藍,我已經和封溫在一起了。”
內疚讓他自我譴責,卻不料第二天一早見到的季藍,看上去不受任何影響。
晨光暖洋洋的,張阿姨煎樣色澤的荷包蛋,豆漿和面包都在冒熱氣。
季藍胃口很好,她很少紮馬尾,把頭發全梳了上去,顯得很精神。
傷心一定難免,不過她的樣子,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外頭門鈴響起的時候,他讓季藍去開門。
他訂了鮮花和禮物,應該是騎手送過來了。
季藍開了門,一下子迎上了年輕小夥大大的笑容,他懷裏抱着一大束鮮花,問:“請問哪位是季藍小姐?”
“我就是。”
對方就把東西全給了她,附贈一句熱情洋溢的“生日快樂”。
季藍抱着花和禮物進屋,石曼從樓上下來了,說:“一大早起來就有驚喜啦?誰送的?”
季藍低頭拆禮物,“不知道呢。”
高雅的淺藍色包裝內,是條銀色的帶心型挂墜的手串,上頭的挂墜也是淺藍色的,是這個品牌标志性的色彩。
石曼打量了一眼,“是Tiffany啊,季豐送的嗎?”
季藍也看了過來。
季豐已經用完了早餐,喝着剩下的半杯豆漿。
“生日快樂。”他對季藍說。
季藍笑起來,回了聲謝謝。
石曼很詫異,笑問:“你怎麽記得藍藍的生日?我好像沒跟你說過吧。”
他沒有回答,提到這些,就想起了昨晚。
銀質的金屬圈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