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兩集電視劇看完,季豐還沒出來

纖細的手踝上,她轉了轉手腕,看起來很喜歡。

他放心了。

随後季藍擡眼道:“我很喜歡,謝謝哥哥記得我的生日。”

她在笑,可如果單單看着她的眼睛,又覺得她沒再笑。

而她的話,也意為把昨晚那個傷心的季藍重重撇清。

好似昨晚在樓梯上纏住他的,和今早的季藍,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

季豐的心情是臺風過境之後的城市廢墟,即便平靜,卻也不複原來。

沒多久就到了年初,一如既往的,季藍會到外公外婆家過年。

在家的這段日子,她喜歡上了游泳,每天都會抽時間去游泳館。

深冬寒風刺骨,就算泳池水溫一直是恒溫的,也很容易被凍着。

她樂此不疲,石曼便給她請了最好的教練。

季豐沒進館內等她,他的車停在外面,車上載着季藍的行李。

石曼托他把季藍送到機場,她會在外公外婆家住半個多月。

等這半個月過後,他也該回溫哥華了。

他等下車裏,沒一會兒,看見後視鏡中,季藍裹嚴了外衣朝這邊走過來。

他把暖氣開得很足,她一進來,拉了來毛衣的領口,說好熱。

Advertisement

季豐便又把溫控調低了些。

車子才開出去一會兒,季藍說:“先不去機場了,把我送到前面的咖啡廳吧,我有個朋友在裏面等我。”

他看看時間,時間還充足,能夠允許她中途下車。

只是抱着關心的目的,想問問她是什麽朋友,季藍正低着頭,專心地在手機上打字。

他把着方向盤轉了個彎,不如不問。

在她側身開車門時,季豐叫住她,說:“我在這兒等你。”

季藍搖搖頭,說:“不用了,待會兒我朋友會送我過去的。”

她從後面提出了行李,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咖啡廳。

季豐看着她的背影,也看見在一樓的玻璃牆外,一個男孩等待的身影。

他認得出來,這就是那天守在他們家門外,想要探望季藍的那個男生。

接着又看見,季藍走過去,摘了帽子和圍巾,坐在他對面。

冷太陽散發沒有溫度的光芒,枯樹的枝桠光禿禿的,存留的未掉落的黃葉挂在上頭搖搖欲墜。

這麽冷的天,連只飛鳥都見不到。

季豐看着車外的街道。

A市的冬天一貫如此,蕭瑟得,仿佛什麽都沒了。

________________

2更

季藍考上了本市的大學,這是目前為止,唯一的一個可以讓她盡情揮霍時間的暑假。

終于沒了那些七零八碎的課外班,能把人熱死的季節裏,她最熱衷的,還是游泳館。

準确的來說,是泳池。

不知道是不是應了這個名字,她天生喜歡藍色,埋進水的一刻,除了呼吸,其它的一切都是多餘的。

所以她可以在這種時候抛卻某些煩惱,能感覺到的,只有自己的感官,才最簡單純粹。

她常來的游泳館是VIP制的,可以點飲料和零嘴。

她要了一杯蘇打水,游得累了,浮上去喝一口。

服務生總會按她的習慣,把杯子放在泳池邊上。

季藍從水面探出來,清水蒙了睫毛,她掌心抹了把臉,伸手去握杯子的時候,發現岸邊還多出了一雙腳。

黑色的鞋上露着一小節骨骼嶙峋的腳踝,再往上是同樣黑色的褲管,燙得筆直。

季豐在垂眸看着她。

24歲的季豐,面龐削瘦硬朗,已成長為清俊挺拔的男人。

三年後再見到他,季藍并不驚喜。

因為石曼已提前告訴她,季豐今日上午回國,就算知道了,她也波瀾不驚。

但她并不知道季豐出現在游泳館的原因。

是石曼在家與他聊起新改造的小花園,又無意說起,季藍前不久和小男朋友分手了,正是傷心的時候,剛好你過去接她,見到你,她就高興了。

季豐把毛巾扔到她頭上,他們幾年後的第一句開場白是:“回家了,上來吧。”

平和自然得,仿佛他們一直都在相處,從未分開過。

季豐去休息區坐下等着,季藍渾身水淋淋的上岸了。

她一點也不避諱,抓起浴巾披在肩上,從他面前走過。

19歲的季藍,身材玲珑有致,長發烏黑,渾身雪白。

她個子還長高了不少,頭發好像幾年都沒剪過,彎彎曲曲地披撒在浴巾上。

季豐好涵養地避開視線,再怎麽樣,餘光總能光顧到,不過她很快就走過去了,又讓他無聊得等了許久,終于換好衣服,又仔仔細細地吹幹了頭發,提着包站到他面前。

出去的路上,季豐幫她拉開玻璃門,她走出去,回頭問:“你幾點下的飛機?”

他看看腕表,說:“兩小時前。”

“什麽時候回去?”

他笑,“這麽盼着我走?這次多住一陣子。”

季豐本科畢業後,馬上申請上了碩士,現在還在讀。

家裏有他一人争氣就行了,季藍考的學校馬馬虎虎,專業更是瞎填的,她沒把這些放在心上,只想畢業後用于一間屬于自己的餐廳。

吃吃喝喝,游手好閑,對她來說就是最完美的生活了。

車上,季藍又問:“石阿姨讓你來接我,是不是給你布置了什麽任務?”

季豐一笑,說:“挺聰明的。”

他說:“我媽說你和男朋友分手了,要我開導開導你。”

他看着前方開車,季藍把臉扭向玻璃,說:“是啊,分手了,不過沒什麽好開導的,我挺好的。”

她對自己感情的事一概不提,誰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傷心還是假的。

不過依舊能吃能喝,總歸在美食面前,心情是不受影響的。

她前兩天剛分手時,是連飯都不肯吃的,總是被喊了無數遍才願意下來喝碗粥,于是石曼把今天的轉變歸功于季豐。

她又幫季藍盛了碗豬肉粥,安慰道:“這就對了,分個手而已,有什麽好哭鼻子的,自己的身體最重要,再放眼看看,身邊全是比小蘇好的,這不,現成的就有一個?”

她下巴指了指季豐,普通的幾句唠叨,在加上最後一句話時,徹底變了味。

石曼對他們的事,不知情,更不是有心這麽說。

季藍訝然擡頭看着她,季豐眉心攏着,放下湯匙,“媽,你開什麽玩笑?”

石曼翻了翻手心,“我沒開玩笑啊,我是真的覺得啊,肥水不流外人田,不過看你倆也沒這方面意思,別害羞,就當我什麽也沒說。”

自然不是當做什麽都沒聽到是不可能的,一句話表明了石曼的立場。

石曼是開明的,連季藍都覺得在平常家庭有些困難的事,到她這兒,反倒是想撮合起來了。

她埋頭吃飯,這已經與她無關。

有些事,她再也不會去越界。

季藍和蘇景林已經分手了一周了。

他們在一起已有兩年多,雖說一開始走在一起,是她在季豐這兒受了重創,急需填補尊嚴,那時候蘇景林追求她,她就同意了,但是到後來,就開始越來越當真了。

蘇景林待她很好,甚至從未對她大聲說過話,事事順她心意,只不過在高考結束後,兩人相約填報的志願,通知書寄來時,蘇景林的那份卻早已變換了城市。

這件事便是他們分手的導火索了。

這幾天蘇景林一直求和,待她冷靜下來,認真想了想,反倒真覺得,他們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一方面,四年光陰說短也不短,異地的戀情維持辛苦。

另一方面,她也越來越認清,對蘇景林的喜歡,不及她曾對某個人的十分之一。

的确是喜歡的,但如果說這份喜歡不夠深重,那麽它就像一灘淺水,細水流長,且掀不起波瀾,平靜的愛情,遲早會被輕易泯滅。

晚上季藍化了妝,換上亮眼的裙子出門。

她十點的時候才從家中離開,出租車停在繁華的街區。

季豐剛和朋友告別,孟辰韋送他到車旁。

喧嚣還沒停歇,只是這種時候,他認為不适合再玩樂。

他拉開車門的手頓住,無意間的一眼,看見了剛從出租車裏下去的季藍。

她今天穿得很出格,但僅憑背影,他也能一眼把她認出來。

車來人往,她走在斑馬線,不知道要往哪裏去。

季豐坐進車裏,看着她過去是身影,随即撥通了她的電話。

鈴聲響起,季藍拿起手機看了眼,然後想也不想地摁斷了。

這被季豐注視着,嘴角苦笑,幹脆拿了外衣,下了車,随着她的軌跡追上去。

急匆匆地快步走着,卻沒趕上閃爍的綠燈。

等新一輪的紅燈終于跳停,他站在道路的另一邊,但視線中已經沒有剛才的那一抹身影了。

季藍的同學之中,愛玩的富家子弟不再少數,被他們日夜熏陶,她也從沒進過任何一次夜生活的場所。

高考後所有人都打着各式各樣的旗號狂歡,她也終于被約了出來。

燈紅酒綠,電音狂躁,有人來找她搭讪。

對方的樣貌出色,甚至不在季豐之下,她便多聊了一會兒。

二十分鐘後,他借着端酒杯的動作俯身在她耳邊說:“三樓男衛生間等你。”

季藍皮笑肉不笑,一派淡定。

她很快跟在他後面起身了,卻是從這裏走了出去。

沒喝多少酒腦子就開始暈了,她出去透透氣。

在意什麽,就被什麽糾纏。

偶爾這種糾纏會讓她喘不過氣,她只能靜心等待一個,能為她解開這盤局的另一個男人。

她是多麽想開啓第三春,但是有句話這樣講——解鈴還需系鈴人。

外面的這些,都是什麽鬼啊。

夏日炎炎,夜店裏的溫度是比冰窖還低的,卻比不上室外帶着溫度的夜風。

季藍坐在街邊的護欄上,身旁停得全是車。

光亮的漆面上流光溢彩,她的頭發和頭頂的樹蔭都被風吹亂了,星星和月亮卻能紋絲不動。

她覺得自己這個意識真好玩,果然是有點醉了,仰臉呵呵一下,又低頭看手機。

季豐給她打了三通電話,每一通來電時她都清楚,卻都通通無視。

對面就是一家快捷酒店,好像就是為身後的夜店而專門存在。

季藍誰也沒去打招呼,拖着蹒跚的步伐過去了。

剛一拿到房卡,她按工作人員的指示往樓上走去,順便撥回季豐的通話。

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冷冷的“在哪兒”。

連質問都是言簡意赅的,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怒氣是壓抑了多久呢。

季藍有點小得意,也陡然發現,違背地做他不喜歡的事,竟然會這樣得暢快。

是啊,她不喜歡和蘇景林那樣的細水流長,現在她喜歡驚濤駭浪了,會翻船的吧?但是,人生就是要拼過一把,管它結果如何。

她努力看清房卡上面貼着的房間號,告訴他:“複江路四季酒店,2、217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第 51 章

季藍有時覺得, 她和季豐就像是輪船和港口。

每一艘輪船在海上漂泊, 經歷狂風與暴雨, 最終還是安然返回出發時的港口。

因為當她早晨睜眼醒來的時候, 季豐睡在她的旁邊, 她把他的手臂當成了枕頭,他也甘願把這樣的姿勢維持了一整晚。

這一幕是和七年前在快捷酒店217房間的早晨如出一轍的, 所以讓她産生了錯亂感。

季藍才打了個哈欠,他就睜開眼了。

他好像早已經醒了, 見她還沒醒,就在一旁假寐。

其實已經不早了,不過今天是周末, 他們可以任性地睡到自然醒。

季藍翻了個身, 把脖子從他胳膊上起來, 趴在床上玩着自己發尾。

她說着擔心的話,表情卻一點也不受影響,“昨晚又沒回去, 石阿姨問起來我怎麽說?”

季豐啞啞地笑了兩聲,說:“就告訴她,你去給她生孫子了, 她會體諒的。”

季藍握起拳頭砸在他肩上。

被子下面她什麽也沒穿,全身上下只戴了左手的一枚戒指, 克拉數是季豐滿滿的誠意,碩大的鑽石被光一照,白晃晃刺着他的眼。

他擠了一只眼笑起來, 另一只眯得只剩條縫,還被睫毛擋住了。

整齊的白牙是陽光的,嘴邊的笑容是有目的的,随後長臂一攬,季藍一個天翻地覆,乖順地趴在他胸前。

季藍騰空看看手上的戒指,伸伸脖子在他下巴上親了親,作為回吻,他的牙齒輕輕磨了磨她的鼻尖。

季藍也想去咬他的,他卻在這時拉上了被子,蓋住兩人的頭頂。

一陣風刮過,季藍被蒙在被子下方,躲避他讓她渾身發癢的雙手,驚呼着掙紮。

不過很快她就平息了下來,轉換成為游絲一樣的喘息。

又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季豐不在床上,她走出卧室,聽見沒合上門的書房內傳來他接電話的聲音。

她靠在門口聽了會兒。

季豐在和石曼講話,提及了他們昨晚的決定。

他知道她在這兒,放下手機時,沖門口勾勾手指。

季藍繞過他的書桌,坐上他的大腿。

他面前放了幾分計劃書,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下方是屬于他的簽字處。

她向他手裏搶奪鋼筆,要往上面簽字。

季豊知道她的鬼主意,舉起手往她的反方向躲避,季藍在他腿上重重地一起一坐,表情兇狠:“給我!再不給我就生氣了。”

季豐終于放任她搶了去,她俯身在桌面上,按着那張紙,筆尖在紙張上“唰唰”一陣,她捏着它讓他看看,自豪地問道:“像嗎?”

他簽名的字跡缭亂複雜,而她居然能學到八成像,算是可以以假亂真了。

季豐有點意外地挑着眉,點點頭,從抽屜裏拿出他的個人印章。

說到底不是他親手所為,只能再用別的加持一下。

季藍看見了又想玩他的印章,他趁早把資料合同什麽的都收起來,給了她一張廢紙。

季藍就往上面戳戳戳,他看着她柔美的側臉,問起:“什麽時候偷學的我的簽名?”

季藍說:“上學那會兒,以前不想寫作業的時候,我的成績一直不好,都是被你耽誤下來的。”

季豐由着她不講理,她想着什麽似的沉默了會兒,又說:“你的名字,我早就寫了八百萬遍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心裏被她輕描淡寫一句話弄得,像微風撫慰的湖面,掀起了層層的波瀾。

天冷時季豐的父親返鄉祭祖,這一次,克莉絲汀也一起回來了。

祭祖之後,是季運良的接風宴,兩個場合季藍也都去了。

以往她從未和季豐的這些叔伯打過交道,今天季豐把她領過去,也代表了她的身份。

十多年沒見過季運良了,他保養得很好,精神狀态和以前沒什麽變化。

小時候季藍見了他總會害怕,竟還膽小地延續到了今日,在他面前沒人問話就不張口,就算說了,也害怕說錯,都要在心裏演練一遍才好。

季運良知道季豐帶她過來是什麽意思,畢竟連克莉絲汀都清楚。

克莉絲汀現在把中文學得很好,入鄉随俗,很有大戶人家夫人的風範。

并不清楚是不是性情使然,季運良明顯對季藍的态度,不像是對待未來兒媳。

季藍現在是個大人了,他會多問幾句,不過只是些場面話,态度總是淡淡的。

相比起來,克莉絲汀則對她熱絡多了。

古色古香的包廂面積寬廣,除了兩桌宴客,還有布菜間、洗手間,一扇山水屏風把空間二分為一,另一面放着沙發和茶幾,還有一臺麻将機。

知道要來的是什麽地方,見什麽場面,季藍穿得規矩得體,頭發筆直地垂在身後,發際處一只珍珠發夾是唯一的裝飾。

她沒戴季豐求婚時的戒指,是在出門時猶豫再三才摘了下來的。

說起來,一切都還未塵埃落定,她迫不及待地戴在手上,太顯招搖了。

她知道季國雲不會像石曼那樣喜歡她,今天去見他這一面前,他的主意,誰也拿不定。

坐在季豐身邊,克莉絲汀和季豐的一個姑媽很喜歡找她說話,盤子裏的菜全是季豐幫她夾的,全是些健康有營養的東西。

餐桌旁的玻璃外是一座水榭,幾只小鳥停在上面,靈巧地啄食。

她菜吃得膩了,季豐又送過來一勺藥膳焗南瓜,季藍桌下的手放在他腿上,他接到訊息看着她,季藍輕輕搖頭,表示自己不要吃了,又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我想出去透透氣。”

即便飯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卻不好走開,點點頭,又交代自己上高中的遠房妹妹陪季藍一起出去了。

十六七歲的女孩最對別人的感情起興趣,季藍出去了也沒閑着,不停地被追問和季豐的戀情。

在外面呆了會兒就回去了,妹妹走在她前面,到門口時機警地悄聲退回來,告訴季藍:“先別進去,季伯父正在和我哥說話。”

看樣子她也是畏懼季運良的,季藍感同身受,也決定先不進去了。

腳步還沒邁開,就從季運良口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說的話,她并不是全部都聽清了,不過那些意思,她都已經理解了。

他們兩人在沙發區喝茶,服務員從裏面走出來,轉身的時候,端着的茶具撞到了季藍,她往後退了一步,可茶水已經撒到了身前的衣服上。

女服務員蒼白着臉不住道歉,裏面的談話也應聲而止了。

季豐聽到聲音就出來,季藍接了紙巾,吸幹白衣服上的茶漬,安慰女服務員道:“沒事了,你去忙吧。”

季豐拿過她手裏的紙巾,幫她擦拭起來。

季藍沒擡頭,他手頭忙碌着,問她:“都聽到了?”

“嗯,聽到了。”

淡黃色的茶葉髒染了潔白,怎麽也去不掉了。

季豐便進去說了聲,先送他回去了。

車上,季藍問他:“下午你還有事嗎?”

季豐說:“陪我爸去趟鐘靈山,以前在A市,他每個月都會去爬一次山。”

季藍由衷地說:“他看起來身體精神都很好,身材也保持很棒,原來年輕的時候就勤于鍛煉了。”

季豐笑,說:“這話他可聽不到了,剛才怎麽不在他面前說?”

季藍嘁了一聲,繼續說:“而且你爸看起來也很有魅力,要是你到這個年紀能勝過他就好了,那我就不枉此生了。”

他無奈地搖搖頭,注意到一旁她沉默地把頭扭向窗外。

外面光禿禿的,東風掃落葉,沒什麽好看的。

看到她光無一物的左手,他問:“你的戒指呢?”

季藍也看看自己的手,說:“不小心丢掉了。”

車子猛地停下,季藍忙坐正身子,解釋道:“騙你的騙你的,放到家裏了,今天不想戴而已。”

她略不高興地說:“你反應怎麽這麽大?都已經是我的東西了,還不能由着我自己處理啊。”

季豐告訴她:“那枚戒指是我千挑萬選的,幾乎每一次在外面出差,都要進去專賣店看看。”他轉過頭威脅:“你要是真敢弄丢了,我扒了你的皮。”

季藍哼了一哼,想起問他說:“什麽時候買的。”

他回:“半年前。”

這個答案讓季藍啞然,半年前,那不就是她出車禍之前?那個時候,也是石曼催他們催得最緊的時候。

她久久說不出話,感動之餘,再開口時卻是問:“多少錢?”

季豐同樣淡然地報了個數。

她張了張嘴,沒發出什麽聲,頓了一下,又說:“要是我倆的事真的沒成,那戒指你就不要收回去了好嗎?留給我做個紀念吧?”

光這個數字,她能夠在市區的黃金地段再開一間分店了。

季豐沒理她,臉色有點難看。

季藍今天一再地想要觸雷,又在每到危險邊緣時,巧言令色地轉換處境。

她幹笑兩聲,“哈哈,開玩笑的,我是為配合你嘛,不要當真。”

人總會用着玩笑的話,表達真實的內心,季豐又何嘗不明白。

季藍清楚,季運良選擇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和季豐談話,為的是讓她能夠清楚,在這件事情上他的立場。

他已經表達得很清楚,季豐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幫襯到他的賢內助,要麽就是要給家族帶來體面的女人,而不是從小養在他們家中,被所有人當成他親妹妹的季藍,沒有履歷和家世,甚至連個正經的職業都沒有過。

人生大事不是年輕時的一次沖動就能決定的,不仔細斟酌,以後一定會産生別的麻煩。

但季藍聽了,一點也不覺得失意。

因為接下來她就聽到了季豐的話:“可我已經斟酌了七年了。”

于是也是在一瞬間驚覺,原來他們已經在一起七年了。

她從不認為和他談得上愛,甚至在前幾年,每一年他們見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她也總愛把自己撇得清清,現在她終于忍不住問起遲了很久的問題:“季豐,你愛我嗎?”

他輕聲的笑,能把冬風化暖,和音響中的外文情歌一樣溫柔:“嗯,很愛很愛。”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過幾天就要完結了

☆、第 52 章

據說季運良這次回來, 會在A市小住一段時日, 不過在上一次的家宴過後, 季藍這些日子就沒再見過他了, 季豐也不曾在她面前提及。

季藍沒忍住向石曼透露季豐的父親不願接受自己的事實, 石曼聽後的反應,看起來認為是早已想到了。

三樓的陽臺毗鄰湖泊, 石曼纖細的手指上捏着潤白的瓷器,面着光的時候, 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她比季藍更早知道季運量回國,每年今時都是他的家族祭祖的時候,她記得清楚, 只是自己早已經不參與了。

石曼說:“我最清楚季豐他爸爸, 他決定的事, 不會因為什麽而發生改變的。”

她又看向季藍一笑,“同樣的,季豐也是這個性子。”

石曼穿着白衣躺在椅子中, 小腿放上腳凳,她拿了茶幾上的墨鏡戴上去遮陽,鏡片後的眼睛, 不知道是在閉上了小憩,還是望着遠方。

季藍從沒聽石曼說過她和季豐父親年輕時候的事, 石曼優雅、貌美,還有着真心,她認為沒有男人會辜負她。

恰恰她與季運良離婚多年, 兩人依舊是相識相知的老朋友,就更篤定了季藍的這一想法。

可對過去從來閉口不提,也正如此時看不到的她的神情。

不知是當作禁忌,還是早已化為了風輕雲淡。

和季豐通電話的時候,季藍向他說出了這個疑問。

季豐告訴她,他父母當初是因為事業上的問題才分開的。

其實他也不怎麽說得明白,那時候他還小,才十來歲的年紀,只記得在一兩年間,他們在家中很少碰面,可一見到對方,難免就要發生激烈的争吵。

再後來,季運良為了拓展事業去了海外,石曼也不曾傷心失落,買了新的房子,也帶着季豐從曾經的家中搬了出來。

季藍忍不住遐想,半晌說出一句:“你爸媽好可惜啊。”

“沒什麽好可惜的,人生那麽長,都說事在人為,可就算什麽也沒做,有些事情也會錯得離譜,人與人是棋局上的黑白雙子,這盤棋下得不好了,就是死局,除非高手,又有誰能保證,能完美走好人生的每一步路?”

她不知道季豐在那邊做着什麽,聽見他說話時翻書的聲音,那麽此時他一定坐在他那扇巨大的書架前,習慣拉上窗簾,留下一盞光線柔和的落地燈。

季藍則在對着鏡子摘下面膜,洗了臉,準備出去化妝。

她把面膜丢進垃圾桶,走出衛生間時還是問了他一句:“你在做什麽?”

他果然說:“看書。”

季藍沒興趣再跟他讨論他在看什麽書,說:“那你猜我在做什麽?”

季藍不發聲響地拉開衣櫃,在擁擠的衣櫃中挑選衣服。

他非常清楚她的習性,發出一聲寵溺的低笑,問:“準備穿什麽出門?”

季藍回頭在房間四處看看,膽戰心驚地說:“你不會在我房間裏裝了監控吧?”

他一本正經道:“是啊,就安在床頭了,經常能看到你背着我都在幹什麽。”

季藍不把他的話當真,但實在忍不住走過去檢查一番。

聽到她的走動聲,不說話的時候一定是在找所謂監控頭了,他拳頭抵着嘴唇,忍不住地笑話起來。

季藍臉上一紅,惡狠狠地說:“笑笑笑!有什麽好笑的,還不是你先騙我?好了不說了,我6點半出門,不用來家裏接我了,直接去餐廳吧。”

季豐答應了聲,等她先結束通話,卻又在無聲時被她叫了聲名字。

這一次,她又像換了個人似的,簡短的兩個字被她說的滿是悵然,她又接着說:“你說,那我們會下好這盤棋嗎?”

沉默中,是他在思考,她不急不惱,耐心等待。

他的書頁也不再翻了,季藍随手取了件衣服抱在懷裏,直直躺倒在床上。

兩人的手機都貼在耳邊,平靜之中,或許連他們的心律都是一樣的。

季豐說:“會的。”

季藍嘴角出現笑意,問:“你怎麽那麽肯定?剛才不還說,人生那麽長……”

他輕嘆一口氣,說:“因為別人是下棋,而我是在讓棋。”

“什麽是讓棋?”

“知道什麽讓球嗎?”

“?你是在諷刺我笨?”

“天地良心,我可沒說。”

今夜是萬聖節,季藍的西餐廳總愛走在西方節日氣氛的前端,餐廳經理發來照片給季藍,布置得非常有趣味,她就讓他們給自己和季豐留了位子,晚上過去用餐。

季藍來這兒的次數,三天打漁兩天曬網,自從石曼把餐廳送給她後,大部分重要的大事都是季豐在管理。

她不喜歡管事兒,更怕麻煩,以前偶爾聽到,員工在背地叫她二管家,她明知故問,大管家是誰?

員工磕磕絆絆地說:“季、季先生。”

她過來的時候,店裏新招的小帥哥還沒見過她,領着她進去就坐,還問了她的姓名。

魏經理眼尖地瞅見這一幕,趕緊出來圓場,季藍問他:“我訂的位子在哪兒?”

魏經理笑道:“整間店都是你的,還不想做哪裏就坐哪兒?”

她對待手下态度平和,都像朋友一樣,少了很多恭恭敬敬的禮貌話,相處着一點也不累。

季藍:“那我去二樓吧,上面安靜一點。”

魏經理告訴她:“席絲小姐和她的愛人在上面。”

席絲來店裏找過他,魏經理卻沒見過蘇景林。

季藍早已不避諱他了,大大方方地上去,席絲一眼就看見她了。

季藍過去和他們坐在一起,蘇景林要了新的酒杯,給她倒上紅酒。

他倆穿着情侶款的毛衣,左心口的小口袋裏分別繡着米奇和米妮,一定是蜜月時出去旅游買到的紀念品。

蘇景林為人低調,也一定是被席絲逼着穿上的。

為配合氣氛,吊燈開得暗暗的,從房頂的木頭上垂落,今天多了一串骷髅和女巫紫色的帽子,桌子上也擺了雕刻出鬼臉的南瓜。

她一來,席絲就已經看到了手上的戒指,她也早聽季豐常跟在身邊的助理說他準備結婚了,所以一點也不意外。

“老板呢?今天晚上不陪你過節?” 席絲說。

季藍說:“他很快就來。”

話音剛落,聽到身後有人上樓的聲音,季藍轉身,季豐正朝這邊走過來。

他下班時的穿着,是脫了白襯衫外的西服,換上一件深咖色的風衣,多了幾分随性。

季藍的眼神是跟着他走過來的,又随着他的動作,一起落在自己身旁。

坐下時,他從她身後走過,彎下腰在她臉頰上上輕輕一啄。

席絲又是眉開言笑,蘇景林也一樣淡然從容,微微笑了一笑。

他和席絲都是豁達的人,不管心裏想的什麽,表面上都是友好和諧。

但是在回去後,季藍還是挂念着蘇景林曾在他們之間的出現。

季豐在家中按了投影儀,晚上的時候,不用拉窗簾,剛好能部電影消消食。

然而她又在他的冰箱裏發現了一串紫紅的葡萄,顆顆洗淨後,坐在地上把它們逐個消滅。

季豐過來,以同樣的坐姿坐在她身邊。

他已經換好了衣服,看着電影畫面,問她:“什麽電影?”

他走過來的時候,季藍就在醞釀起某件事了,裝作不經意地問起他:“我今天見了蘇景林,突然想起來,你以前是不是瞞過我一件事?”

“什麽事?”

他捏了顆葡萄填進嘴裏,有點酸,他皺皺眉,還是吃下去了。

看樣子,他是真不記得了?還是演技過于出色。

季藍斜睨了他會兒,把話撩明了:“我高中的時候有一回生病,蘇景林是不是看我來着?還買了花和禮物?花呢,禮物呢,怎麽沒轉交到我手裏。”

季豐終于想起,是有這麽一回事。

他一點也不反思,反而輕輕松松地說:“東西我讓他帶回去了,我沒經手。”

他故意會錯了意思,季藍又一次明明白白地說:“而且,你也沒跟我說一聲,他來過了,耽誤了人家一片好心,還讓我後來好沒禮貌。”

季豐訝然:“沒說嗎?哦,可能是忘記了,抱歉。”

季藍氣不打一處來,被他惹得哭笑不得,但,好歹沒提及她私自拆了孫悅清的巧克力的事。

不知道是沒想起來,還是不願像她一樣翻舊賬呢。

她把葡萄吃了很多,一點也不怕酸,直到最後季豐看不下去地把她的水果盤拿開,勸誡道:“不要再吃了,晚上會傷胃。”

季藍迅速伸手抓出最後幾顆,他無奈挑起眉尾,問她:“你最近很喜歡吃酸的?”

一顆圓滾滾的葡萄撐開了她的腮幫子,又在她嘴巴裏炸裂。

季藍面不改色,“我一直都愛吃酸的。”

他想起晚上她往意面中擠了不少的檸檬汁,想提醒一句以後少吃,她的腦回路卻一直不和他在一個調上,眼神犀利地仿佛要看破他的心,語氣裏,有着翹起尾巴的得意自大。

“你瞞着蘇景林對我的好,就像,我以前霸占孫悅清的巧克力,所以你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對不對?”

他聽着,正在關掉電影,遙控器也自動合上了窗簾外的萬家燈火。

季豐把她打橫抱向卧室,嘴唇蹭在她耳邊說:“噓——悄悄話我們到床上再說……”

☆、第 53 章

早上起來外面霧蒙蒙的, 霧氣把太陽光裹上了一層白紗, 光芒朦朦胧胧, 很适合再多睡一會兒。

季藍阖眼打個瞌睡, 重新拉好窗簾。

季豐半小時前就起床了, 那個時候她也醒了,知道他掀被下床的時候趴在她耳邊給了個早安吻, 她翻個身繼續睡。

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緣故,越來越嗜睡、原來越難從被窩中爬起。

這一次她睡得很淺, 聽見他在外面的動靜。

季豐接下來要去上班,微波爐清脆的提示音響起,她還聽見杯子的碰撞聲, 濃白的牛奶倒進杯中時, 一定帶着騰騰的熱氣。

她睡覺很怕被吵, 但聽着這樣的動靜,半睡半醒中,體察到一種屬于日常的淡淡幸福。

季豐最後進來時, 已經換好了出門的皮鞋,鞋跟磕在地板上,在床邊停下。

他的手還涼涼的, 把她蒙住眼睛的杯子扒下來,掖在下巴後。

鼻子一露出來, 季藍就聞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被清冽的冷氣夾雜着,是屬于他的味道。

她睜開眼一笑, 他果然全身都已準備好了,呢子外套搭在手臂內,他正半蹲在床邊,問她:“還不起?”

季藍在被窩裏伸個懶腰,說:“我要睡到中午再起來,今天我不出去,記得飯點給我點餐送到家裏。”

“好。”

季豐站起來,“我去上班了。”

他步子轉過去的時候,又被季藍拉住了褲管。

他回頭歪歪脖子打量她,深色的被單中伸出她那截白雪一樣的手臂,是連一根血管都看不到的。

季藍說:“你早點下班。”

他眉眼溫柔下來,季藍又說:“昨天廣貿的櫃姐打電話給我,她們今天就上新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