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清晰┃好看,想……

因為黃大是第一個受獎的人, 元清帝為了鼓勵他人, 等獎牌做好後, 特意命人吹吹打打大張旗鼓繞着長安城走了一圈,才送到了黃大家。

黃大一家住在懷德坊,父母以賣蒸餅為生, 養活了他們兄弟姊妹六人,姊妹們都已出嫁,三個兄弟并父母住在小院中, 可惜長兄早逝, 大嫂改嫁,留下兩個侄子尚且年幼, 弟弟木讷,只會跟着父親做蒸餅, 至今還未娶妻,他倒是娶妻生子, 一家和樂,但家中重擔也全落在了他身上。

若非他頭腦靈活,拜了個師傅, 雖說沒有學到多少手藝, 但謀生足夠了,像杜仲一事,便是師傅透露給他,他才賺了一筆。

将膠鞋的方子呈給那些記者後,他忐忑不安了一夜, 一時擔心他們吞了自己方子,他便是哭也沒處哭,聽說這些記者老爺從前可都是錦衣衛,一時又覺着自己呈上去的東西實在寒碜,萬一聖人看不上該如何是好?

到了後半夜又興奮起來,若萬一,萬一聖人真如那報紙上所說給他獎勵,拿到銀錢該怎麽花才好?先給弟弟娶妻還是先送兩個侄兒去拜師學手藝,或者換個大些的院子?

越想心頭越火熱,輾轉反側一夜沒睡。

因他是悄悄送膠鞋去的報亭,還沒有人知曉這件事,隔天起來,他想着獎賞怕是不會這樣快下來,猶豫了一上午後,去找了師傅,結果師傅不在,只得返家,然而公車還沒到站,遠遠便聽到沿街唱喝聲:

“懷德坊黃大獻上膠鞋,聖上特賜發明創造獎牌,銀錢百貫,可喜可賀——”

黃大立時瞪大了眼,幾乎要跳起來:“是我,是我,我就是黃大!”顧不上等公車停下,直接跳了下來,連腳崴了也不在乎,跌跌撞撞奔過去,嘶聲高喊,“我就是黃大,我就是!”

行走的隊伍停了下來,齊齊朝他看來。

“我就是,我真的是!”黃大拍着胸脯,從懷裏取出一只膠鞋,激動地舉高,“看,膠鞋,這是我發現的膠鞋!”他怕真有人吞了他的方子,所以留了一只,想着日後便是上告也有證據。

隊伍中走出一個公公,看了眼他手中的膠鞋:“不錯,還真是膠鞋。”而後打量他一番,目光有些古怪,打量完目光更奇怪了,似失望又似慶幸。

就在黃大忐忑不安時,見那公公朝他一笑:“想來你也不敢冒名欺騙,恭喜你了,随咱們一道回家報喜吧。”

旁邊有記者過來證明。

黃大頓時激動的說不出話來:“謝,謝,謝公……”

公公朝天拱了拱手打斷他:“該謝聖人才對,若非聖人開恩,哪有此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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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黃大連連點頭,當即便跪了下來,朝着皇宮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謝聖人,謝聖人……”眉開眼笑,遮不住的喜意。

不提黃大家中如何熱鬧,修改過後的白蛇傳在八月八公映之前,先在集芳園試映,作為特權階級的官員宗親,先一步收到邀請,來到集芳園劇院看劇。

是的,劇院。

就像芙蓉園裏正在搭建的劇場一樣,宋傑和将作司合作,對集芳園的舞臺做了擴改,改出了一座劇院。

不過不同于現代劇院,因為沒有足夠的光照設施,還是采取露天的形式,舞臺占了一面,剩下三面建起與舞臺同高的回廊,呈倒過來的梯形面對舞臺,正對舞臺的那一橫便是豪華包間,屬于太後元清帝和皇後幾人的專屬位子,兩側則被邀請來的宗親官員及其親眷瓜分。

作為唯一一個被重用的宗親,又是良将重臣,肅王也在豪華包間獲得了一席之位,又因為他是長輩,所以座位安排在元清帝身邊,元清帝另一邊是太後,太後的另一邊才是皇後,長樂公主鄰着皇後,然後是宋傑梁才人幾人,他們的座位稍稍靠後一些,但基本算是一字排開。

哦對了還有貴妃,貴妃也來了,這是她第一次出現在這類場合,以往不管是元清帝召集穿越者議事或者皇後幾人的茶話會甚至正常的宮務,她一次都沒有參加過,以至于皇後不得不對外放出貴妃體弱多病的消息來遮掩。

所以這一回別說皇後,便是元清帝見到她都有些驚訝,等讀到她的心聲才了悟,原來貴妃這是終于想通了,決定真正入世,不過元清帝覺得以她的情況,只怕沒那麽容易。

許是有事耽誤,肅王來的有些晚,全部人都到齊,他還未到,元清帝擔憂是否出了事,叫梁忠派人去尋。

等他進來的時候,戲馬上就要開始。

元清帝聽到響動回頭去看,看見肅王額頭的汗,蹙了蹙眉,遞上一個詢問的目光,又看了眼一旁的宮女,為了照顧到所有人,他的邀請函是提前三日發出去的,沒道理臨近反而來遲。

肅王擋了宮女要為他擦漢的手,自己抽了手帕抹去汗漬,在元清帝旁邊坐下來:“臨出門忽然有事耽擱了一會兒,還望陛下莫怪。”

【姚六娘的事,還是不要叫元元知曉的好。】

元清帝幾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可是他已經知道了,而且他還知道姚六娘是誰,就是七夕那晚從閣樓裏沖出來撞到梁才人的那個。

姚是皇叔母親的姓,姚六娘是皇叔的表妹。

說到皇叔生母,便不得不提及祖父神宗,祖父晚年喜愛在民間微服,看上哪家女子就直接帶回宮,皇叔生母、後來的姚婕妤便是這樣入的宮。

她本是洛陽一鄉紳的婢妾,祖父躲雨時避到了那鄉紳家中,鄉紳傳她端茶倒水時被祖父看中,鄉紳見祖父談吐不凡,便在臨走直接将她送于了祖父。

皇叔母親入宮後也确實很受寵愛,只是祖父那時已經荒唐至極,做出的那些事,沒有幾個女子能忍受得了,皇叔母親在祖父又要君臣同樂的時候反抗了一回,被祖父厭棄,丢到了一邊。

後來過了兩年,祖父偶然巡幸後宮,又見到了皇叔母親,之後八個月後皇叔出生,緊接着朝綱混亂,祖父也顧不上後宮了。

這些事元清帝很早便知曉,當初他發現了生病的皇叔,當晚在睡夢中聽到了父皇和母親的私語,父皇不喜歡祖父,對祖父做下的那些事很是批判了一番,那時他聽得雲裏霧裏并不明白,後來才懂。

皇叔母親雖然是被父母賣掉的,但得勢後,依舊拉扯了家人,将一家接到了京中,她受寵時得了不少賞賜,大多都轉賜給了家人。

所以後來哪怕她不再受寵,姚家卻過得極好,雖未做官,卻不缺吃穿,姚父還趁機捐了個員外郎,後來朝廷動蕩,回老家做起了豪紳。

元清帝對姚家人的感官并不好,皇叔母親生下皇叔時已經失寵,他們怕受牽連,拖家帶口回了洛陽老家,根本不管他們母子,後來皇叔跟了他,且被父皇封王,才又派人來聯絡,尤其近些年,幹脆借口子侄考舉,舉家又搬來了長安。

先前皇叔在邊關,他們找不到人,現在皇叔回來了,看樣子是打算賴上皇叔不放了。

如今更是連美人計都使上了,實在叫人厭憎,不管那姚六娘如何,便是她美若天仙賢惠明理,也配不上皇叔。

當然姚六娘的事不是他打聽的,他雖然想查一查皇叔的身世,但一時還未顧得上,他是從皇後的心聲裏聽來的,顯然梁才人那日也懷疑撞她的女子與皇叔有關,事後與皇後查過了。

元清帝心裏為皇叔抱了下不平,将手邊案上的碗碟推到皇叔面前:“無妨,皇叔吃些西瓜解熱。”

瓷白的碗中盛着切成塊狀的瓜瓤,上頭插着一根木簽,底下碟子裏擱着冰塊,散發着涼氣,叫人看着就覺得涼爽不少。

肅王瞳孔縮了一下,幾乎是迅速,撚起那根木簽:“謝陛下。”

【元元含過的簽子……】笑

元清帝:……

大意了。

而且他根本沒有含過那根木簽,沒有!!

元清帝很快發現,請皇叔來看劇是個錯誤的決定,或者說将皇叔安排在他身邊是個錯誤的決定。從劇情開始到結束,皇叔的心聲就沒有停過,被分散了注意力的他居然還默默總結了一下,這些心聲大體分為三類:

一、回憶類,譬如從前我與元元也是這般這般。

二、幻想類,若是我與元元該如何如何。

三、前兩個之後的嘆息與落寞。

到了最後,元清帝幾乎已經能夠猜出下一句他要想的是什麽,也難為皇叔竟然能全程保持着嚴肅的神情。

當然也難為他憋笑憋得近乎痛苦。

不知為什麽,他竟覺得皇叔的心聲比舞臺上的劇情要有趣許多,夏婵那句話怎麽說來着,一旦接受這種設定,還真挺有意思。

心裏對皇叔的最後那絲怵意也消失不見,那重新建立起來的皇叔形象又清晰了幾分,原來皇叔并不是永遠嚴肅,也有喜怒哀樂,這樣的皇叔可比從前那個一板一眼勸導他的皇叔生動有趣多了。

所以在看劇結束後,他留下了肅王,邀他去亭子喝茶,叫他說說兵營中的事。

【!!元元竟單獨邀我!!】

肅王顯然很震驚。

【元元邀我,我,我……】

心聲裏透露出來的情緒又驚又喜,甚至還有一絲受寵若驚。

元清帝莫名心酸,單只是喝茶聊天而已,皇叔居然如此興奮,興奮到讓他覺得不是滋味,他是不是對皇叔太過了些?

先前因為太過震驚,他下意識疏遠了他,算起來,他們确實很久沒有單獨坐下來好好說說話了。

感受着皇叔心中的情緒,他親自幫皇叔倒了茶,遞到他面前,笑了笑:“這幾月忙碌,也沒有與皇叔好好聊過,皇叔回京可還适應?”

肅王嗓音有些暗啞:“多謝陛下關心,一切安好。”

【好看,元元笑起來真好看。】

元清帝瞧着他泛紅的耳朵,低頭抿了口茶,掩去眼底的笑意,道:“皇叔不必與朕客氣,你我一道長大,若皇叔也如他人一般與朕疏遠,朕豈不真成了孤家寡人?”

肅王道:“不會,臣不會疏遠陛下。”

【我如何會疏遠你?不論你日後變成何樣,我也絕不會棄你而去。】

元清帝:……

如果他沒記錯,後一句是方才白蛇傳中的話,皇叔活學活用也未免太快了些。

“如此便好。”他道,也不再以朕自稱,“我前些日子事務繁忙,原因你也知曉,你又回來的匆匆,竟是連為你辦洗塵宴都忘記了,如今想起,便覺對不住你。”

當時穿越者和皇叔對他有意這兩件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尤其後一件,叫他太過震驚,哪裏還記得什麽洗塵宴。

肅王搖頭:“此等小事何須介懷,陛下今日陪我飲茶便算是補上那洗塵宴了。”

【洗塵宴哪有你重要,若是你,便是鴻門宴我也心甘情願,唉。】

皇叔長籲短嘆,元清帝無奈卻又想笑,這一回便也不憋着,笑了出來:“既然如此,不如換酒來,我敬皇叔一杯!”

不同于先前的淺笑,這一回笑得有幾分粲然,襯得他眉眼若畫,恍若暖風熏人醉,肅王目光一怔。

【好看,想……親。】

元清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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