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月色不比人好
兩名男子聞聲駐足觀看,掀開草叢一看,藍衣男子頓時大喝:“孽畜爾敢?”
在兩人跟前,一只體态巨大的白毛虎獸,舉着爪子,看樣子似乎正要一爪子将地上的兩個嬰兒拍成肉泥般。
藍衣男子話音未落,手中的佩劍倒是率先出鞘,向着湖七的虎爪刺去。
湖七也就是做做樣子罷了,見飛劍刺來,他背上收起來的羽翼“嘩”的一下展開,直沖雲霄而去。
藍衣男子明顯愣了下,才急忙上前去查看地上嬰兒的情況。
湖七躲在遠處,遠遠地看着兩人将兩個孩子抱起,又在原地讨論了一番,許是眼看天就要黑,帶着孩子在深山老林裏不方便,藍衣男子祭出了一艘仙船寶器,瞬間飛遠,逐漸出了萬獸山。
眼看着仙船沒了影子,湖七握了握拳頭,将兩人的身形、樣貌、氣息,牢牢記于心中。
他記住了兩人之間相互的稱呼,一個北兄,一個潇兄。
他此時還未修煉湖枭給他的秘法,只能維持獸身,修為也在逐漸下降,這樣的他,根本無法照顧好兩個孩子。
剛才的兩人既然能從妖獸嘴裏救下一只雛鳥,那麽,同為人類形态的兩個嬰兒,他們沒理由會棄之不顧。他的想法是,待得他日秘法修煉成功之時,再去将孩子尋回。
只是他沒想到,這秘法一練,竟是練了二十多年。
湖七低頭看了看自己眼下這個短小的身板,不由搖頭苦笑。
聽完他的這段前塵往事,桌邊的兩人,各自沉默,久久不語。
原來,他們竟是有着如此大的淵源……
“這麽多年,”北殇垂下眼睑,聲音低而沉,“你沒有再回去看看嗎?”
“怎麽會沒有?只是回不去罷了。”湖七一臉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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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潇禁問。
“令牌失效,打不開通道內的大門。”湖七說,“當初我剛将秘法修煉成功之時,也就是……殇……兒獨自一人在峽谷外聽到獸吼聲的那晚,我就是那時候修煉成功的,當時成功後,我滿懷欣喜地想要回精靈界看看情況,卻發現令牌毫無反應,如同作廢了一般。”
他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北殇,原則上,他是北殇的親舅舅,喊他一聲殇兒也合情合理。
可尴尬就尴尬在他此時是幼童形态,這一聲殇兒喊出來,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怪異。
其實在萬獸山的時候,他就已經認出了北殇,雖然他不再是嬰兒時的模樣,但是他身上的氣息,湖七卻是不會認錯。
當時他秘法正修煉到緊要關頭,感應到北殇想要進谷,就讓大墨把他吓走。
後來北殇與潇禁一同回到峽谷,那時候湖七已經把秘法修煉成功變回了人身,只是沒想到會變成如今這副小孩模樣。
再後來,他們進了山洞,他就随他們一同下山。
北殇神情一肅,直起身子,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禮:“殇兒見過舅舅,此前無禮之處,還請舅舅不要放在心上。”
湖七有些意外,又有些激動地盯着他,連忙起身将他扶住:“沒……沒有,我沒有放在心上,你不必多禮。”
他似乎第一次見長大後的北殇般,上下打量着他。
只見他衣冠得體,舉止文雅,五官又俊又俏,越看越滿意,不住點頭。
看着兩人相認,潇禁神色黯了黯,悄悄退出了房間。
不知不覺間,此時又到了夜晚。
潇禁手提着一小壇子酒走出客棧,一陣涼風撲面而來,使得他有些惆悵的心稍稍舒展了些。
可當走進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夜街時,他又微微蹙起眉宇,心裏一陣煩悶,甚至覺得太陽穴隐隐作痛。
此時此刻,他只想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安靜地……喝酒!
沒錯,就是喝酒。
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想喝酒,這是有生以來,頭一回産生這種念頭。
所以方才從樓上下來時,他才會順便同店裏的小二要了壇酒。
揉了揉眉心,想了想,他直接召出飛劍,飛身踏上瞬間遠去。
換做以往,他是絕不可能會在人群中做這種驚人的舉動,可他如今迫切地想要尋得一處安靜的地方,卻是顧不上太多。
轉眼,他便來到城門樓上,此時若要在城中尋一處安靜的地方,城門樓頂,絕對是個最佳之地。
從此處看希雲城,似乎更為繁華,壯麗。
熙熙攘攘的人群,燈火通明的街道,各種叫賣吶喊聲交錯在一起……
如此景象,他卻無心欣賞。
背靠城牆坐到地上,揭開酒壇的蓋子,往嘴裏送了一口,眉心蹙得更深了。
似乎,他怎麽也習慣不了這個酒的味道。
搖搖頭,潇禁從懷裏掏出一方以白色為底的手帕,默默看着。
帕上繡有一老僧在閉目敲打木魚,臉上一派祥和的神情,手帕的右下角處,繡着一個“禁”字。
看着這方手帕,潇禁眼神黯了黯。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這方手帕是他的親生父母給他留下的唯一物品,所以一直珍而重之的貼身收着,可如今卻得知,不是!
此刻他的心裏,百般滋味。
他并沒有怪湖七将他抱去精靈界。正如湖七所言,若不是他的到來,自己或許也早與父母一同喪命于妖獸爪下。
此刻地百般滋味,或是因剛知曉身世真相,又或是因別的,連他自己也道不明,說不清。
将手帕丢至一旁,潇禁一仰頭,猛灌了好幾口酒,嗆得他直咳嗽。雖然嗆得難受,卻喝出了一股痛快感,他有些明白,為何有那麽多人喜歡喝酒了。
“一個人喝酒,未免有些不夠痛快,我陪你喝吧。”
溫柔的嗓音,透着心疼。
潇禁循聲而望,北殇飛身輕輕落在城門樓,走至他跟前蹲下,用自己的袖子,溫柔地為他拭去嘴角的酒水。
潇禁有些醉眼朦胧,怔怔地盯着他。
月光下的他,周身似乎散發着一股淡淡的光芒,使得他看起來是那麽的聖潔,猶如不食人間煙火,不染塵埃的仙子。
夜風将他披在肩上的長發微微吹起,嘴角噙着溫柔的淺笑,笑意直達眼眸,眉眼微彎,濕潤又粉嫩的唇瓣正一開一合地說着話。
看着這樣的他,潇禁忽覺一晚上的郁結,通通消失不見了。
“至少還有你……”他喃喃道。
北殇手上的動作一頓,眼神變得深邃,他微垂下眼簾,收回手理了理衣服,狀似漫不經心,輕聲問:“你說什麽?”
潇禁回神,不自覺捂住心口,低低的嗓音透着些許落寞:“沒什麽。”
這裏,跳得太快。
從湖七的講述中,他已明白北殇并非身患怪病,而是因為體內封印着神虎印記,力量長時間得不到宣洩,才會偶爾行為舉止失常。失常的時候力量宣洩出來,修為才會莫名提升一階。
正常的他,知書達禮、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淑人君子。這樣的一個人,又如何能接受一個男子對他有非分之想?
北殇坐到他身旁,扭頭看他,溫柔淺笑:“潇兄的酒,可否割愛?”
潇禁頓了下,将酒遞給他。随着他的靠近,胸腔某個起伏的東西,跳得越來越快。
他沒發現的是,自己的耳尖已經熟透。
北殇有意無意掃了他耳尖一眼,接過酒壇子,仰頭喝了一口。
他喝的地方,正是潇禁剛剛喝過的地方。
潇禁眼神一凝,心裏就像被小貓輕輕撓了一下,麻癢。
北殇無事人般将酒壇子遞給他,仰頭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身側褪去一身冷霜,越發勾人的美人,低聲呢喃:“月色真好,人,更好!”後面兩個字,他說得極輕,就連身旁的美人都沒能聽清。
“什麽?”美人問。
北殇笑了笑,話頭一轉:“對不起……”
潇禁一怔。
“這一聲對不起,是舅舅要我跟你說的。”他頓了頓,“對不起!這一聲是我跟你說的,因為我,舅舅才會将你抱到精靈界。”
潇禁垂眸,嗓子低啞:“你們不必如此,這件事我沒放在心上。”
“我們知道你不會放在心上,”北殇盯着美人依舊熟透的耳朵,眉眼又彎了彎,“舅舅說,他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也同樣是你唯一的親人,如果你不嫌棄,就同我一樣喊他舅舅。”
一起,喊舅舅。
潇禁渾身一僵,擡眼愣愣地盯着他,半響,問:“我……可以嗎?”
北殇扳過他的身子,讓兩人面對面,無比認真道:“當然可以!你要記住,将來無論發生什麽事,我……們永遠都會是你的親人。”
作者有話要說: 北殇:來,媳婦兒随我一起喊舅舅。
這聲舅舅出了口,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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