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七七回到座位,一屁股坐下
氣話,張老狐貍自然是曉得的。就算真請,他也吃不下、咽不下。
陳戚戚記得那日程漠踏進辦公室,讓莫主管複述了之前的情況。時隔月餘沒見,男人清減了些,精神卻很好。思量一會,程漠吩咐莫主管像艾奇財務總監要最新的資産表,又交待了陳戚戚在會議室裏說的一番話。事後,蔣大志離職,莫主管被罰了季度獎金,七七和梅姐也被程漠和陳菲敲打一番。其他部門上來打聽審計那天的事,財務部所有人都是三緘其口,他們也只好無功而返。
而艾奇公司那邊,一個月前的确像一家民間公司高息借貸,只不過還夠不上高利貸。而那塊地皮也确實抵押了出去填補借貸。審計抓住的漏洞是財務不清,至于艾4020電子書絡是不是會破産,那就不關審計的事情了,就算要追究,也應該到年底結算利潤的時候。所以,這件事算是一段小插曲而已。
一場好戲落幕,贏家自然是程漠。而陳戚戚也算小小沾光下,因為她漲了20%的工資。天上掉了個大餡餅,七七一開始心有戚戚然,好在夏去秋來,她想象的各種擔心都沒有出現,也就安心享受了漲工資的快樂。更覺得自己開始走運了,比如房東主動給她換了洗衣機、電視機、添了一臺大冰箱,還維修了水管,洗澡水終于不再稀稀拉拉的了。關鍵是房東還沒漲房租。一下子生活美好起來,七七臉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嬰兒肥又開始變得肉嘟嘟起來,配着新剪的波波頭,倒是比之前俏皮可愛些。
作者有話要說:
☆、他訂婚了(一)
轉眼十月到來,俗話說金秋十月、丹桂飄香。魔都裏,少見丹桂,卻有成排成排的梧桐,樹幹粗壯筆挺,斑駁色的樹皮裹着樹幹,直到枝桠樹冠,像極院裏那棵。夏日層層密密的陰涼漸漸消去,秋風卷過,總能帶下若幹泛黃的樹葉,不管風急風弱,最後都輕輕柔柔落在路面。行人從樹下經過,踩得咯吱脆響。
程漠要訂婚了,對象當然是陳菲。本就是一對,無人意外。七七聽聞,真心祝福他們。她和程漠只是偶爾的相交的兩列火車,點頭即過,沒有可惜,沒有難過。如果有一點點悵然,請允許她獨自埋藏在心底。
訂婚地點選在香格裏拉,寓意美好。席開百桌,商界、政界賓客雲集。滿堂華彩,熠熠生輝。自家老大辦喜事,財務部全員出動,到現場幫忙,其實也沒什麽可幫。五星級的酒店,不光看的是門面,自然有過人的服務水準。七七和梅姐躲在一邊,只求別幫倒忙。
佛家講究芸芸衆生,生而平等,又曰一草一木,皆有定數。平等與公平不同,人可以生而平等,卻不能生而公平。舉個淺顯的例子,就如眼前廳裏衆人,有美有醜、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些人生而所得一個好皮囊,你好我好大家好;沒有好皮囊的人呢?不是他們所願,而是根本沒有給他們選擇的機會。可見不公。然,每個人都有平等的權利追求心中渴望,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
七七不知道生于何地、生于何人,裹着一條薄被的她被遺棄在街道角落,可嘆命苦;她認命般不哭不鬧,卻有院長笑着抱起她,帶回孤兒院,平安長大。每人所思所為,必有他的道理,父母生而不能養,必有苦衷,何必糾結于那苦衷折磨自己?只要知道自己将來必不會抛棄親生骨肉就行。不是她已然出世,四大皆空,而是她刻意忽略,不願去想。
至于萬物皆有定數,七七理解那是一個因果循環關系,好比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萬古不變的道理,妄求無用、偏執不得。
她和小可和好了,其實兩人并沒有多少親密,只是路上經常碰到而已;所以這和好也僅限于小可一如既往得和七七說上一些八卦。比如陳菲和程漠。
兩人相識于年少,源于彼此父親間的交往。恰是女孩情窦初開,一見傾心,一路相伴追随。程漠歸國繼承父業,意氣風發,可到底年輕,事業遭受重創,消沉之後隐匿良久;複出之時,陳菲歸國左右追随,一路相伴,彼此支撐,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
香格裏拉——心中的明月。郎才女貌、相濡以沫——良配。
“想什麽呢?”莫主管走到身邊,嗓門壓着,火氣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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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立馬回魂。
“外面來了好多記者,跟着我去派紅包,快點。”
三人一人一個紅色綢緞布袋,裏面是紅豔豔的紅包袋。宴會廳門口的接待處,黑西裝白手套的保安垂手站成一排。見有人出來,閃光燈咔嚓咔嚓,攝影師肩扛攝像機、記者舉着話筒就往前沖,也不管出來的是什麽人。保安立馬手拉手,築起一道栅欄。
莫主管素質過硬,面帶微笑,清清嗓子:“記者朋友們,今天程漠先生和陳菲小姐訂婚,辛苦大家前來捧場,小小紅包同喜同喜。”說着伸手給面前的記者遞紅包,七七和梅姐也跟着一個中間,一個右邊動作起來。
“別急別急,都有都有。程董體恤大家,特地在二樓置辦了茶點,請各位賞臉。”得了紅包的記者、攝影、照相先行去了二樓,還有些沒拍到素材的不好回去交差,纏着七七他們不肯離開。
“放心放心,請各位把名片留下,稍後我們公關部會發新人照片。”三人将十多張名片收下,暗嘆如今媒體數量真多。紅包發完,人群散去,保安大哥們垂手站立,訓練有素。倒是七七三人累得直喘氣,坐在接待處休息。莫主管把名片揣在兜裏,擡手看看手表,已經晚上9點多了,對七七和梅姐說:”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倆早點回去休息吧。“說完回了宴會廳。
“我們走吧。”梅姐率先起身。
”梅姐,我去下洗手間,你趕公交,先走吧。“七七跟着起身。
梅姐瞥一眼七七,輕嘆一聲:“那好,下周見。”小姑娘的那點心思,她還看不出嗎?不過七七一向不多事,懂得分寸,她就不多說什麽了。
“恩,88。”七七揮手和梅姐告別,看着梅姐進了電梯,抱着背包先去了洗手間。洗手間裏沒人,七七掏出背包裏的透明罐子,大大圓圓的瓶身,裝着一千只各種顏色的紙鶴,塞的滿滿當當,瓶口用木塞子封住。瓶身上有黑色水筆寫下的若幹話語。
裏面人那麽多,怎麽交給他呢?還是直接給Ms陳?可憐等了一下午,一直沒有合适的時間;可今天不給,又有點辜負心意....得得,七七笑自己又犯二了,對着鏡子整整衣衫,走出洗手間。她吸一口氣,将宴會廳的門推開小半,側身進去。踏進一群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所包圍的環境,七七還是有些小自卑的。閃在角落,七七在人群中搜尋着程漠和陳菲的身影。今晚的主角并不難找。
作者有話要說:
☆、他訂婚了(二)
程漠一身白色燕尾服,手執高腳杯,腕處發力,帶動杯中紅色液體沿着杯壁流淌,微笑聆聽賓客交談,不知聽到什麽,程漠嘴角一勾笑容加深。陳菲一襲紅色抹胸席地長裙,面帶喜悅,依着男人身側站定。畫面優雅迷人。
七七等了一會,看到陳菲離開,像是要去補妝,而程漠轉去招待另一方賓客。瞅瞅手表,太晚了,再等就趕不上末班地鐵了。本想着親手交給程漠,不過現在這樣,那就交給陳菲吧。
七七在專門辟出用作化妝間的小廳門口被攔住,報上名字後,等着那人進去禀報。不一會,那人出來讓她進去。
陳菲端坐沙發上,化妝師正在幫她補妝。七七站在陳菲身後,透過大塊化妝鏡看到陳菲睜開眼看她。
七七掏出玻璃罐,雙手抱着遞向陳菲:“Ms陳,這是院長和我們大家的一點心意。知道程漠大哥要訂婚,院長和小胖他們折了這些紙鶴,還寫了一些祝福的話。祝福你們!”說完,沖着鏡子裏的陳菲甜甜一笑。
“七七,謝謝你們!”陳菲起身雙手接過,看得出她是真心感謝這份心意。一時間,兩人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麽。大半年同事,純粹的上司和下屬,工作上直接對接的地方很少,私下更沒什麽交流。一下子激發的情感,兩人都有些不能承受。
“呵呵,那...那我先回去了,老大,下周見。”七七率先開口,似乎把關系定位到員工與老板上能減少尴尬。
“這麽晚了...讓人送你吧。”陳菲說着就讓身邊的人去安排車。
“不用...老大,我走了,88。”不等陳菲反應,七七一溜煙出了化妝間,恰好趕上電梯。“呼...”七七吐槽自己果然不會與人交流。
陳菲讓人去請程漠,端着玻璃罐看着厚厚的心意。
“怎麽把人都趕了出去?”程漠進來看到陳菲手裏的玻璃罐,裝着滿滿的千紙鶴,不像往來賓客會送的東西,倒是像...男人奪走罐子,擺出一副意味深長,“哪個小情人送的吧。”
女人笑他:“你自己看。”
男人這才發現瓶身的黑色是字。最工整的一行字是這樣的:“祝白頭偕老,順遂一生。”落款:陳院長。跟着的一片字大的大,小的小,不是一人筆跡,但都一筆一畫寫的認真:“祝程漠哥哥和陳菲姐姐結婚快樂,早生包子,吃嘛嘛香,長生不老...”落款:小胖,小妹,小小。小孩子的話真讓人無語啊。
“是七七送來的。程漠,我很感動。多麽幸運,那時有他們陪在你的身邊。”
“恩。”男人壓着情緒,握緊手中的玻璃罐。陳菲握住男人的手,她能理解男人此時內心的感受。那時光是男人最艱難的日子。
女人說道:“我們大家還真有緣,你姓程,我姓陳,院長他們都姓陳。”陳菲難得俏皮一回,愣是有了幾分鄰家小妹的味道。
良久,男人回握住女人的手,深情表白:“菲菲,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年了
今年,注定是收獲的季節,好事接踵而來。十一月底,程漠榮獲魔都十大傑出青年和十大傑出青年企業家。程氏集團既上月程漠訂婚,股票大漲,這次更是再推一波高潮。短短兩月間,程氏股票翻了兩番。當然,這裏面少不了報紙挖掘出陳菲背景的功勞。
然而政商兩方喜結連理,可不似平民百姓家辦酒,饒是再也錢,也不能失了分寸。這和財不可露白有異曲同工之妙。公職人員不可經商,而陳菲和程漠的結合,難免讓人猜測,公職人員利用職務之便,假托別人之手撈取商業利益;加之國家反腐力度之大從未有過,更容易讓有心人大做文章。
程漠自是想到這一層,才将訂婚儀式辦的低調,沒想到還是有那麽多記者得了消息,堵到酒店;本以為記者們收了好處,又得了囑咐,報道會被壓下去。可偏偏有一家傳媒大肆報道,還抖出了陳菲的背景。陳父對此很不滿,話裏話外讓程漠碰了幾次軟釘子,竟懷疑程漠借此炒作推高程氏股價。程漠讓人去查那家傳媒,得知有着神秘的幕後控制人,再往下查,一時斷了線索。目前看來,此人非友。程漠讓陳菲将消息轉達陳父,提個醒。
除此之外,倒是順風順水。因着股票大漲,新公司業績又超預期,年底獎金程漠給的甚是大方。公司年會選了自助的日式料理店,包了整個二樓,HR部門準備了小游戲和豐富的獎品,巧的是這些獎品都是各自的新年願望清單之一。除了新銳內部的年會,還有集團公司的年會。
集團公司的年會就隆重多了。集團自建的酒店門口,一早鋪上了厚厚的紅地毯,兩邊陪襯陶瓷白立柱雕花高瓶,高瓶裏密密插上鮮花,嬌豔花瓣帶着水珠欲掉不掉,冬日的凜冽竟也被染上了幾分清新。
紅紅的地毯一路延伸,門廳住的迎賓分列兩處,各配兩女一男,女的身着花色旗袍,身材高挑,男的黑色西裝,恭敬有禮。見貴賓前來,女迎賓執起手中玫瑰,恭敬彎腰別在貴賓胸口。女的別紅玫瑰,男的別白玫瑰。來賓報以微笑,邁步進入中央宴會廳。
眼所及,別有洞天。高闊的圓弧頂靠着8根粗壯的圓柱支撐,白色的柱身繪着貌美宮娥,或翩翩起舞,或托盤遞盞,或拈花自帶,無一不惟妙惟肖。席開百桌,已然就緒,随時恭候貴賓入座。宴會廳入口處,依然是分列兩邊的迎賓,人數較門廳處增加不少。每每有貴賓入廳,自有人迎上,引着來人入座相應位置,奉上香茗,斷不會發生迎賓不識來人或引錯位的事情。
11點整,宴會廳門畢,司儀提群上臺。簡短的開場恭維後,邀請程氏集團董事會主席致辭。掌聲雷動中,一席黑色西裝的程漠踏上花色織錦地毯,出現在衆人眼中。
他在臺中立定,接受着衆人的掌聲,容色淡淡,一貫的優雅謙和。七七和一幹同事被安排在宴會廳較後的位置,她看不清程漠的表情,但識得來人的身形姿态,就這麽遙遙望着,也知道他意氣風發,竟一時間與有榮焉。
如今,程漠已經走出低谷,一如登頂的王者,接受衆人膜拜。她更愛看見這樣的程漠,意氣風發的程漠。
待掌聲漸歇,程漠在麥克風前站定,微微欠身,片刻,男人的嗓音通過空氣,層層遞入衆人的耳朵,不甚低沉,卻是蘊含力量,清冷悅耳。
“我代表程氏集團感謝各位不顧辛勞遠道而來。今天,在座的都是程氏集團的親密夥伴,是良師益友。多年來,程氏與各位一路相攜,相伴至今,是彼此的榮幸,也是我程漠的榮幸。今日一聚,聊表心意,諸位盡歡。”
司儀及時遞上紅酒杯,程漠舉杯,臺下衆人配合起身,舉杯共飲。程漠邁步下臺,賓客再次落座,菜肴上桌,滿室暢歡。
午宴中規中矩結束,來賓自行在酒店活動。有人回了客房休息,有人找到業務代表相談,有人互發名片結交新朋友,有人選擇K歌打牌按摩...衆生相,自在眼前。
七七在同事間一向沒有主見,他們去哪裏,她便去哪裏。業務部門的同事七七八八被客戶拉走,剩下財務行政人事幾人難得放松,選了K歌。看着平時都是斯文人,一放開,真真是...七七實在受不了他們的鬼哭狼嚎,吃飽後的睡意漸漸襲來,腦袋昏昏沉沉,便領了鑰匙回客房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
☆、醉鬼(一)
公司內部同事的休息客房安排在第5-10層,七七要了第十層的鑰匙,因為可以看看眺望下這座城市,她只身一人,又不是很會交朋友,平時工作、回家兩點一線,來來回回,有種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感覺。不管詩句本意如何,七七反正覺得自己被困在城市裏,其實根本不了解這座生活的城市。
七七進入電梯,裏面還有一人。準确的說,是一個醉鬼。穿着西裝,領帶已經松開,胸口別着玫瑰花,佝偻着背靠在電梯門板上。額,看樣子是來赴宴的客戶。電梯門合上,刺鼻的酒味愈甚,熏得人難受。七七憋着一口氣等着電梯開門的“叮”一聲,正要快步出去,卻被人冷不丁一把揪住手臂。
“哇,”七七一驚憋氣失敗,一股酒味直沖口鼻。
“扶我一把呀,你他媽沒看到老子醉了啊!”醉鬼的手勁挺大,說出的話是糙不可言。
七七再次憋住氣,一邊用力掰醉鬼的手,一邊和他說:“先生,你醉了,我去找酒店服務員來,您稍等下。”
“你們程氏就這服務态度?瞧不起老子是吧?”醉鬼使了狠勁,硬拽着七七不放手。長時間沒有人按動開關,電梯門在慢慢合上。七七急了,身後的人甩不開,還顫顫巍巍得湊上來。七七伸出一只腳卡住電梯門,一手揮舞着擋住快湊到眼前的男人,再也顧不得那麽多,張嘴沖着門口喊:“來人啊,救命!......”
“叫什麽叫,嫌老子不夠丢人是吧?”醉鬼作勢要來掐七七的脖子,倒使得手臂一下子被松開了,七七兩手并用,用了全身的力氣把醉鬼狠狠一推。醉鬼應聲倒向七七腳邊,七七下意識收回腳,聽得“咣”一聲,醉鬼的腦袋橫倒在電梯門板線路上,被彈回的兩片門板向中間移動,一起夾住了那顆腦袋。醉鬼失去了意識,一動不動。酒店服務人員也在這時趕到,一面按下開關暫停還在來回運動的電梯門板,一面握着對講機彙報情況。
七七闖禍了,雖然她是受害者。救護車一路鳴笛聲聲,趕到酒店樓下,醫護人員把醉鬼擡上擔架,送去了醫院。盡可能得悄悄行事,但救護車鳴笛聲太響亮太醒耳,突然出現的白大褂太惹眼,突然暫停的電梯太奇怪,不少賓客還是打探到了消息。
主辦方遇上這樣的事,都不會痛快。七七被帶到二樓的一個房間問話,房間裏有一排串的電視屏幕,應該是監控室。一個帶着眼鏡的中年男子坐在一張小小的桌子後方,示意七七坐下。七七記得這人是這次年會的負責人之一,姓梅。
“你有什麽想說的嗎?”那人開口就語氣傲慢。
“事情是這樣的...”七七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誰給你這樣的膽子弄出這事?”那人攤平手掌,高高擡起,再猛得重重落下,拍得桌面發出好大一聲悶響”砰”,接着又一下、一下、一下不緊不慢地重複着拍打桌面的節奏,伴着砰、砰、砰、砰的一聲一聲,以這種方式給七七施壓。
耳膜裏充斥着那壓抑的聲響,七七覺得自己的心跳幾乎都跟着那節奏猛然躍動起來,心口卻一下比一下壓抑,似乎要漲開來。
“說話呀,誰讓你這麽幹的?”那人突然加快拍在桌上的節奏,猛的一下,突如其來。
“我沒有錯。是那人喝醉了出言不遜還拽着我不放,我勸過他不聽...”七七說的又急又快,直覺告訴她這人不懷好意。
“陳戚戚對吧,”那人強行打斷,“程董教出的手下就是這樣的?”
這關程漠什麽事情?這人想幹什麽?有了上次審計的事情,七七在想難道又是沖着程漠來的?程漠在集團公司和他的二叔不對付,莫非這人是程光榮的人?七七腦子裏飛快轉着,想從中抓住一點頭緒。
“這和程董有什麽關系?您是晚會的負責人,您負責的迎賓人員丢下醉酒客人不管不顧,這是您的失職。”七七随着那人也提高了音量,故作鎮靜。
“牙嘴挺利,”那人卻接着換了副嘴臉,“你一個女孩子,碰到這種事情确實非常尴尬,我能理解。但那人是我們重要的客戶,作為我們的員工,有責任服務好我們的客戶,對吧?”
七七低着頭不說話。
“這樣吧,我派人送你去醫院,給我們的客戶道個歉。放心,這筆費用公司來出,我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七七不懂這人怎麽一下子變了語氣,還極力勸她去道歉?雖然想不明白更多細節,但道歉還是讓七七警惕了起來。七七不說話,她在等,如果這事有貓膩,她猜不透,程漠定能看透。所以,她在這裏等,拖時間。就像上次審計的事情一樣,只要給程漠一點時間,他一定能化解掉。如果只是她想多了,那拖上一時半會也沒事,那醉鬼在醫院又跑不掉。
“怎麽樣,考慮好了嗎?”
“您通知我們程董了嗎?”
“呵,今天什麽日子,這點小事會去煩程董?”
“那我們財務部陳經理呢?她剛才交待我去辦事,這麽長時間了,她還等着我回複呢。”
“別急,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幫你去向陳總解釋。”這是擺明不放她走了。
“那我先給陳總打個電話說下總行吧?”
“小姑娘,為了公司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看你們程董也不必留你了。”男人又開始一下、一下、一下得拍擊桌面給七七施壓。
作者有話要說:
☆、醉鬼(二)
門口站着2個酒店服務生,七七估量着自己硬沖出去的可能。或者假裝答應,再伺機開溜?
“那好,我答應你。”
對面的男人手中拍擊不停,考量着七七說這話的真實性:“好。那你跟着我把道歉的話說上一遍,先練一練。”
“什麽話?”
“我叫陳戚戚,是新銳投資公司財務部的,今日在電梯沖撞了您,使您受傷入院,我萬分抱歉,請您原諒。照着說一遍。”中年男子左手伸進抽屜,偷偷按下錄音筆的開關。
“我記住了。”
“你不複述一遍,我怎麽知道你真記住了。”
從酒鬼被送到醫院到現在已經有一會了,不知道程漠知道消息沒有。七七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多疑了...斟酌再三,七七說:“好,我說。我陳戚戚,今日在電梯沖撞了您....”
“小王,送陳小姐去醫院。”方姓男子很是滿意,擡眼吩咐門口的服務員。
“不勞方部長了。”
就在這時,陳菲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伴着清脆的高跟鞋聲,篤篤篤敲在實木地板上。
七七從未覺得高跟鞋聲能這樣好聽,急忙從椅子上站起,“Ms陳。”
“走吧。”陳菲站在門口等着七七出來,她用不着給方部長任何交待。要不是集團的李部長剛才一直纏着她不放讓她起疑,她還想不到那群老東西把主意打到了陳戚戚身上,真是狗急了要跳牆啊。看來,程漠最近把他們逼得太狠了。
“Ms陳,剛才那人硬是讓我照着他說的話複述一遍,我一時慌了就說了,會不會有問題。”
“哦?”
兩人走在過道裏,七七挑重點把剛才的事情複述了一遍。陳菲聽完立刻折身返回,不出所料,方部長已經不在了。陳菲暗嘆自己太大意,急忙領着七七去了三樓的客房,程漠已經等在那裏。七七又把事情講述一遍,程漠若有所思,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方敏在哪?”“恩,截住他,他身上應該有支錄音筆。”
男人擱下手機,坐在窗邊的沙發椅上,眉目間若有似無的倦色。
“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推他的,又給你們惹麻煩了。”
男人沒吭聲,望着窗外。倒是進門後一直站在七七身邊的陳菲開口解圍:“說什麽對不起,不是你的錯。”又對程漠說:“我看你二叔把程氏弄得愈發烏煙瘴氣了。”
程漠嘴角掠過一抹笑意,“他是真被逼急了,這種不入流的主意都要用上。”他轉過身,正對着二人的方向,“他們是想拿孤兒院那點事做做文章,現成的有個陳戚戚,便作了引子,最終想引出的不過當年那點事,想舊事重提罷了。”男人說的清清淡淡,不知道是真不在意還是克制了怒意。
七七不太明白,這事和她、和孤兒院有什麽關系?舊事重提又是指什麽舊事?“那...”陳菲問出疑惑,接着會怎麽樣?
“他們想着錄下七七認錯的話,再拍幾張七七進入醫院道歉的照片,再把那醉鬼拍的要多慘有多慘,找家媒體報了,标題是參加程氏年會遭打,新任傑出企業家程漠管教下屬無方。接着抖出七七來自孤兒院,恰好挖掘出我也在那呆過,再然後就是曝料我出現在那的原因,大肆渲染。這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
男人自是知道對方的好打算,正愁不知道對方藏的幾顆暗子,倒是因着今天都露出了馬腳。今天這事發生後,有人調開了程漠,有人纏着陳菲,差點着了他們的道。
“既然他們費了那麽多心思,那我們總得配合一下。”男人擡眼一笑,神情舒朗,印進七七眼底,莫名得,七七也跟着心安下來。
程漠是她心中的一座大山,郁郁蔥蔥,沉穩而又蓬勃;在陳菲的心中,程漠也是一座大山,高山仰止,睥睨天下。
程漠說,錄音已經拿回,醉酒的客戶已經派人去慰問;程漠還說,陳戚戚和孤兒院還是不要曝光的好,陳菲和七七都表示贊同。
于是第二日的報紙上,刊登了程氏集團年會醉酒客戶入院的照片,伴随着照片的是醉酒客戶的道歉和方敏作為代表送上的鮮花,以及對方敏的降職通知。媒體大贊程氏集團待客有道,頗有大家之風。而程漠陳菲訂婚之際大肆挖陳菲背景的媒體也有了一些眉目,而幕後之人,讓程漠頗感頭痛。
年會的晚餐,依舊在一樓宴會大廳舉辦,來往之人比白日更多。宴會廳搖身一變,收起傳統圓桌,分兩列鋪開長長的西式餐桌。餐桌上三叉銀質燭臺托着白色細長蠟燭,圓形胖肚矮瓶插滿粉綠粉紅鮮花,銀質餐盤一個連着一個,盛滿各色美食,令人垂涎。來往侍從缤紛,穿梭賓客間,及時奉上香槟一杯。白日的不和諧淹沒在這舞步輕搖,推杯置盞中。
魔都的夜就是這麽現實,強者勝弱者攀附,事實的真相并不重要,最終的結果才是評判的依據。夜漸深,舞池漸冷,程氏集團明年的重點客戶也在此刻基本圈定,有人喜有人悲,輸贏不定且看明朝。
作者有話要說:
☆、別了,程漠
燈歇人散,七七也回到家中,躺在床上消化程漠的話。程漠說:“七七,商場如戰場,沒想過會把你牽涉其中。你可以選擇離開,我會給你安排一份新工作,我希望你長樂無憂,至少能夠遠離陰謀權勢。”
男人說,希望她長樂無憂,遠離陰謀權勢。她很高興,還有一絲甜蜜。能從程漠的口中聽到這些美好的祝願,七七覺得很幸福。哪怕無關愛情。
七七是這麽回答程漠的:“如果我繼續留在公司,說不定下次還會拿我做誘餌,我不夠機靈,會成為你們的拖累。所以,我選擇離開公司。程漠哥、菲姐,我永遠支持你們,你們要好好的。”她不怕吃苦受累,不怕委屈,但怕害了程漠和陳菲,他們是真心關心自己的人。山雨欲來風滿樓,接下去,他們很有可能有一場硬仗要打,自己不能成為對方的突破口。
“七七,謝謝你。”這是陳菲對七七說的,也是陳菲第二次對七七說謝謝。兩個女人,因着一個男人才有了牽扯,一個是男人的未婚妻,一個對男人有着說不清的绮麗情感,兩人偏偏真心相待,甚至有些彼此憐惜。
陳戚戚離職了,一早回了公司遞交離職申請,辦理離職手續。交接了手頭工作,行政部回收了辦公器材,人事部進行了工資預結算,七七最後一次按下辦公桌上的鼠标,把電子離職單遞交給陳菲簽字确認。
“七七,你進來下。”陳菲喊她。
“菲姐。”
“這是我和程漠的一點心意,權當公司的年終獎。”陳菲塞給七七一封厚厚的紅包。
“謝謝。”七七揚起一個笑臉,收下紅包,放進背包。如果說她開開心心收下這個紅包,能讓他們兩人心裏舒服點,她為什麽不收呢?這種離別的悲傷實在一無是處啊。
“菲姐,我能和程漠哥告別下嗎?”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求過分了,心裏的那點執念逼着她要再去見見他。
陳菲怔愣一下,“傻丫頭,想去就去吧。”
時隔半年,陳戚戚第二次站在程漠的辦公室前,這次,助理坐在辦公桌後,問她:“有預約嗎?”
“沒有。我...”
“那抱歉。”這樣的年輕姑娘他見多了,憑着一腔勇氣往前沖,也不掂量下自己。
原來沒有程漠的主動現身,她想見上他一面也是這麽困難。她想到了游戲裏打BOSS前,需要先把一群小怪、大怪清了,過五關斬六将的,才能見到最後的BOSS。昨天晚上渾渾噩噩做了一夜的夢,醒來後迷迷騰騰直到現在,腦子裏老轉到一些亂七八糟得事情。
“麻煩你通傳下,我叫陳戚戚。”
助理偏過頭,看這仍搞不懂狀況的姑娘,似乎有些眼熟。
“財務部的陳戚戚?”
“恩。”
“你等下。”助理拿起話機,撥了內線,“程董,財務部的陳戚戚找您。”“诶,好。”助理放下聽筒,對七七說:“你進去吧。”
“謝謝。”七七沖着助理感激一笑,眉眼彎彎。低頭檢視下着裝,一切都好,七七扣響辦公室的木頭門。
“進來。”男人想到自己上次聲音太輕,故意提高了音量。
七七推門進去,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張口。告別?可她還不想那麽快就告別,她想和他多待一會。可是,他們又有什麽好聊的呢?就像現在,徒增尴尬。七七暗罵自己真沒用。
對面的男人似乎覺察到了她的尴尬,輕咳一聲,手裏拿着什麽踱到了她的面前。也是一封紅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