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七回到座位,一屁股坐下
鼓鼓的,像要把肚皮撐破。
“呵呵,你怎麽和菲姐一樣。”七七翻出包裏的另一封紅包,在程漠眼前晃晃,“裏面有多少錢,這下我可賺大發了。”
男人眼角一挑出笑,作勢要收回紅包。七七果然上鈎,一把搶下男人手中紅包,彎起的眼中星光點點,像春天的原野上開滿的白色小花。
“喂喂,別這麽小氣。”
男人笑的好看,當真好看...
“小胖他們早就想好了新年禮物,這下好了...”
”這是給你的年終獎,小胖他們要什麽,我來負責。“
”額...“
”工作的事情你別擔心,沒幾天就要過年了,先好好休息。“
”恩。“七七微微仰起頭,看着一步之遙的男人。
”東西都收拾好了?“
”恩。“她沒舍得收回眼,沐浴在陽光下的他真是好看。
”那路上小心點。“
”恩。“她乖巧地答應,能聽到心髒在胸腔裏撲通撲通地跳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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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恩。“不論他說什麽,她都會答應的吧。
”......“
”......“
”什麽時候回去?我把禮物買好給你送去。“
”恩。“
”那...“
七七朝前挪了一步,程漠在伸手能觸到的位置。白色的襯衫熨帖幹淨,鼻尖隐隐嗅到男人氣息,淡淡的爽朗,似空谷百合,悠遠寧靜。
七七再偷偷挨近一些,手指碰到男人腰間的襯衫,涼涼的滑滑的,和想象中一樣的觸感。
男人身軀一顫,像後退去,七七伸手去追,身體急急跌進男人懷中。男人的胸膛溫暖舒适,能聽到心髒跳動着敲打胸腔的震顫。想到以後可能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七七的手指緊緊揪住男人的衣角,眼淚不期然滾落。
”七七,你...“男人擰着眉,臉上閃過一絲慌張。男人伸手想把她推開,懷裏的人卻死死揪住他的衣衫不撒手,腦袋也扒着他的胸口。委屈、難受、眷戀、掙紮、不知所措,七七覺得好苦好悶,所有的情緒湧上心頭,卻張不開口和任何人訴說,倒是這一刻的眼淚,最能體諒她的心情,一顆接着一顆,不要錢也不費力氣得渲洩而出,沒有嚎啕大哭,只有一下一下得壓抑着的抽泣聲。
程漠的雙手騰空,他說不清是什麽樣的感覺,懷裏的人一直在哭,哭得他的腦袋有些暈,心有些疼,他應該推開懷裏的人,可空着的手虛弱得發不出力氣,甚至荒誕得想讓她就這麽靠着,哭到天荒地老。
懷裏的人還在哭,有流不完的眼淚,他竟不知道她有那麽多傷心難過。是因為即将要分別,所以不舍?
”傻丫頭,你哭成這樣,我該怎麽辦?“
”就這麽難過?“
”又不是永遠不見。“
”真這樣難過?“
”那...那就不要走了。“
七七擡頭望向程漠的臉,男人的嘴角緊抿着,眉頭也深深擰起,眼睛裏卻是一片虛空。說出這番話,明明很糾結,很為難,又何必呢?何必...她真是鬼迷心竅,走出這一步,讓他如何自處?讓陳菲如何自處?讓他們三人如何自處?
”對不起。“七七松開緊握的襯衫一角,男人的眉頭跟着一抽。
”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十年了,好不容易再見上一面,這麽快又要分開...一時糊塗了。“
”七七...“男人的嗓音輕柔醉人,“七七“二字像在他舌尖旋了個圈再從兩片薄唇溢出,聽得七七心神一凜。
”七七,三月時我們十年後重逢,我覺得恍若初見你時般愉悅。那時你紮着馬尾,帶着小胖窩在窗外說我壞話,一臉壞笑,被我識破後,一張臉從脖子紅到耳朵根。我看着你,心卻一下子平靜了。你不論歡喜憂愁,都寫在臉上,心無雜陳,那麽的幹淨透明。後來...我們重逢,雖長了些個頭,臉也長開了,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你。七七,我不懂描述那是怎樣的喜悅,不同于從競争對手那裏搶到投資項目的喜悅,也不同于得到心愛禮物的喜悅。再後來我們總是能遇到,這種喜悅變得漸漸有些不受控制,我說了做了一些不怎麽...合理的話和事。七七,我知道不能任由自己繼續下去,因為我們眷戀的只是記憶中的模樣,記憶中的簡單快樂,然而十年了,你長大了,我...也變得不同了。可你今天這樣...“
程漠的話七七聽懂了,她的執念就像他的喜悅,都是突然間的離別和相逢激起的一時沖動,一場鏡花水月,他已經看破機緣,抽身而出,如今企圖點醒她罷了。
”所以,十年來,你沒有來找過我,找過我們。“
“程漠,”她今天已經錯的太多,可她還是選擇喊他程漠,不是程漠哥,“我懂了。我沒事。”
七七迫不及待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對不起啊,一想到發了筆小財,我就沒惹住痛哭流涕了。被小胖知道非要笑死我不可。呵呵呵...”
“......”程漠的眉頭都快凝成一條線了,他深深看着眼前這個故作輕松的大丫頭,他的心情并沒有因為說清楚而感到輕松愉悅。也許這樣也好,他還理不清這段感情,又欠着陳菲的感情...他其實是個不怎麽有用的男人。
程漠自嘲一笑。十年了,這十年他唯一的念想就是彌補自己之前的過錯,把程氏發展成一流的集團公司。可是呢,程氏雖然規模擴大不少,聲名也不小,他那個二叔還在沒完沒了得可勁折騰。單憑他二叔一人,自然不可能蹦踏這麽多年,只怕方勤這個幕後人沒少出力,現在又冒出來一個幕後之人,動機不明,卻來勢洶洶。也許他遏制住不去理這段情感是對的,也許這樣的情感來的太快,也會去的很快。他只是需要沿着既定的軌道,繼續向前。
“嘀...嘀...嘀...”辦公桌上的話機響。程漠回身去接,大概對方彙報了些情況,程漠略一思量回複:“通知各部門十分鐘後開會。”
“七七。”男人擱下電話,看到七七靜靜立在那裏,竟有些凄涼。
“啊?我馬上就走。”
男人抿唇,他不是這個意思,張口卻說成:“好。一路順風。工作确定好給你電話。”
“恩。”七七已經擦幹淨眼淚和花臉,朝程漠揮揮手,沒回頭出了辦公室。
作者有話要說:
☆、年夜飯
似乎一頓眼淚帶走了所有的哀傷憂愁,七七先去銀行存了錢,接着去給小胖他們買了禮物,然後乘的士回了家。冬日的陽光暖融融的,透過五指照在七七臉上,明明暗暗。生活很美,一如既往,倒顯得她的哀傷難過有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做作。
“陳戚戚,你都26了,能不能成熟點啊?那麽幼稚怎麽辦?能不能不要做些讓所有人都不痛快的事情啊?”
為了不讓院長擔心,七七在魔都待到大年夜才回了小鎮。一周沒有上班,七七吃了睡,睡了吃,下巴肥了一圈。就沖着這圓潤了的臉,院長信了七七工作生活樣樣順心,一整天都握着七七的手說,“這就好這就好。可就差了個老公,七七啊,工作歸工作,別忘了找個男朋友啊,現在城裏剩女可特別多啊,你都26了,要抓緊啊...”
院長上了年紀,越來越喜歡叨叨。難怪她覺得小胖沖她笑得有些陰險...除夕晚餐吃的很豐盛滿足,院長、院長的女兒女婿帶着小娃娃,她和小胖,圍着小餐桌做了一圈,有熱氣騰騰得火鍋,有小胖最愛的醬肘子,有七七最愛的紅燒肉,有一家老小,熱熱鬧鬧,他們是一家人。吃完晚飯嗑瓜子,看春晚,每到整點,窗外有鄰居放鞭炮,還有人家放煙花,噼裏啪啦,震耳的響聲不絕,吓得小貓小狗亂叫,也聽不見電視的人聲。
紅色的煙花在天空綻放,照亮了一片黑色的夜幕,光芒星星點點耀在七七臉上,她有一瞬間又想起了程漠。不知道程漠在做些什麽呢?
程漠此時在陳菲家中過年。長長的大理石,泛着白亮,一頭坐着陳菲的父親陳強,左側坐着陳菲的母親歐陽岚,右側坐着陳菲,程漠挨着陳菲身旁落座。廚房裏有保姆進出,還在往桌上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陳父偶爾說一兩句話,程漠禮貌作答;陳母間歇囑咐程漠多吃些,程漠微笑答好;陳菲時不時東拉西扯幾下,清脆的聲音在寬敞的餐廳回蕩,程漠認真聽着,不忘給她夾幾筷新上的熱菜。他知道陳菲是怕自己尴尬,拼命說着些新鮮事、俏皮話;只是她不知道,他和他的父親,只怕很難親熱起來。
陳強,土生土長J市人,最早一批的大學生,畢業後進入政府機關工作,靠着對本地情況的熟悉,又有些手段,大半輩子奮鬥賺得豐厚身家,還有名譽地位權勢。可越往高處走,越不敢輕易表露脾性,也越不輕易相信人。
陳菲喜歡程漠,陳強攔不住管不了,可陳強願不願意把程漠當成自己人就難說了。近年來國家政策變化很大,內部鬥争也越發激烈起來。因着上次的訂婚事件,陳強對程漠頗有微詞。程漠追查下去,幕後之人竟牽涉到陳強的政見對頭。想必陳強也知曉了此事,今天喊他來吃飯,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頓飯畢,程漠站在二樓陽臺吹風,陳菲推門出來,雙手從後面環上程漠的腰,腦袋蹭在男人背上。程漠側過身,手臂環過女人肩膀,将她摟在懷中,問她:“累啦?”
“恩。”
男人兩臂交疊,将女人全部圈在懷中,在發上落下親親一吻,“那你先睡,和你爸說完話,我就來。”
“是為了上次那事?”
“恩,有些麻煩。”
“我爸這輩子不容易,想着能一帆風順了,又碰上這樣的事情。”
“別擔心,這人一時還說不上是敵是友,如果只是想求財,那就分他一杯羹。”
“我就怕我爸怪你,你知道他...”
男人輕笑,“知道他不喜歡我。可是沒辦法呀,他女兒喜歡死我了。”陳菲作勢要咬他,男人把臉湊上去,“咬這,見着你爸還能裝可憐。”女人狠狠瞪他一眼,卻是盈滿笑意。
果不其然,不待片刻,陳母來喚程漠去陳父的書房。程漠理下衣衫,扣響書房的門,等待裏面的人慢悠悠傳來一聲:“進。”程漠才挂起淡淡的笑意,推門進去。
“周長根,這人你怎麽看?”陳強将近60,在J市的市委書記位置上已經是待到了第二屆,還有一年就要滿屆。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是很難再往上去了,不出意外應該是要屆滿榮休的。幾十年的摸爬滾打,陳強練就了識人辨認的好本事,一雙鷹眼噙住你,似乎能一下把你看穿。
程漠與之坦然對視,思量一下,答:“媒體報道看着是周長根幕後之人,光他一人,不足為懼。如果是他背後之人授意的,那就兩說了。”
“那說說你的想法。”陳強端起紫砂茶杯,揭開杯蓋,一下下濾着杯口,等着程漠的分析。陳強最不喜程漠那副容色淡淡的樣子,掩蓋着心緒,讓人太過費神琢磨。不過看在女兒喜歡,他待女兒也不錯,他也就幫襯他一把,只是決不能因着幫他,而毀了自己一輩子的基業。
男人踱到窗口,不知誰家放的煙火,足足照亮了大半夜空。“周長根幕後之人,自然是M市的李部長。”男人轉過身,“李部長正值壯年,有很大的可能性再往上走。聽說M市的步行街項目遇到了麻煩。”程漠打住,不再說下去。
陳強手中杯蓋一合,将紫砂杯擱在桌上,“還聽說了什麽。”
哼,程漠心底冷笑,還聽說你和李部長有不小的過節,李部長想靠着步行街項目在功績簿上添上一筆,沒想到被你搶了先,而那個幫你搶先的人是我。如今,李部長項目受阻,想找麻煩,但又不至于這麽簡單,目的是在于明年的人事任命上做文章,而他程漠連帶程氏集團會先做了靶子。然而J市的步行街項目,看似程氏集團讨了大便宜,其實不然。
“還聽說李部長一件事,和您有些關系。”
“哦?”
“李部長當年是您的屬下,J市的步行街項目開始後不久,調到了M市,M市是塊福地,李部長一路高升,而在前年,M市的步行街項目也開始動工。”話不能多說,點到即可。
陳強沉默良久,兩人皆靜,唯有思路飛轉。
“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你記住。”
“自然。”
“你派人和周長根接觸下。做得隐秘些,別落下把柄。”
“李部長那邊?”
“那邊你不用操心。”
陳菲靠着男人的肩膀,能看到男人的半邊側臉。她問:“又給你氣受了?”
程漠仰天躺着,單手托着腦袋,合眼假寐:“沒有。”
“那你們談了什麽?”
“上次媒體的事情明面上是周長根在操作,但和M市的李部長脫不了幹系。”
“是沖着我爸來的?”
“現在還難說。菲菲,你爸明年就任期滿了,他還想往上走嗎?”
“應該不會了。他和我媽說要四處旅游去。怎麽?”陳菲直起身子半坐在床上,食指不自覺得揪住床單。父親的官階越高,她和母親就越擔心,身在漩渦中心,又有哪個人是幹幹淨淨的。就怕哪天...好不容易熬到要退了...雖然大家都懂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可保不準哪天就變成了別人眼中的沙子。
“我懷疑李部長是沖着明年的人事任命來的,如果你爸退下來,應該沒有大問題的。”感受到身邊人的緊繃,程漠起身,把女人按在自己懷裏,輕聲安慰。
“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風滿樓
春節一結束,陳強就出發前往歐洲某國考察,陳菲母親細細收拾好行裝,和陳菲站在門口相送直到車開出去好遠。
歐陽岚和陳強是少年夫妻,幾十年一直默默守在陳強背後,做着賢妻良母應該做的事。她對自己的丈夫,有敬重、有愛護,更有依賴。對着外人不茍言笑的丈夫,對着自己總能說上幾句貼心話。可,權利金錢對一個男人來說,是多麽的重要。好多次她都覺得這條路太苦,走不下去。一晃他都要退休了,她也終于要盼到這一天。如今女兒也有了好歸宿,她安心、知足。
“叮叮叮叮叮....”固定電話機高頻的音波将陳菲從睡夢中驚醒。睡眼惺忪,床頭的時鐘顯示淩晨5點。
“喂?”在聽到對面話機裏的人聲時,陳菲一個激靈,人頓時清醒了,“媽,媽,你別哭,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歐陽岚的聲音哭得斷斷續續,“菲..菲菲,你爸,你爸三天了,你爸的手機...一直沒人聽。跟他...一起出國的人...也一個聯系不上了,你說,你說他們...是不是出事了...”
“媽,你別急。出國考察難免碰到聯系不上的事情,也許剛好碰到什麽特殊狀況呢。真遇到意外,新聞裏早報道了,對吧。你先別急,我爸上次是什麽時候打電話回來的?”陳菲自己也很心慌,先前不好的預感此時這麽吻合。
“沒有...,出去後...就沒有打過電話。”
陳菲這幾天都住在市區自己的房子裏,程漠因着公司事多,多半直接歇在公司。陳菲擱下話機,回房拿手機給程漠打電話,才發現自己忘了充電。剛接上充電器,程漠的電話就接了進來。
“菲菲,你爸出事了。具體的我過來再說。”
從程漠口中,陳菲得知了父親的最新情況。原來父親剛到機場,還沒出發,就被帶走協助調查了。這事進行的很隐秘,很少有人知道。從外圍的一些人身上,沒打探出什麽有價值的消息。從另一方面,也說明了事情的嚴重性。陳強人很安全,只是被控制起來。相信很快,就會通知家人了。
程漠接上陳菲,趕去了J市。等他們到了,歐陽岚已經得知了消息。望着淚眼婆娑,憔悴不堪的母親,陳菲覺得,母親遠沒有自己想象中堅強,或者說,母親對于父親的依賴超出了她的想象。
陳菲問程漠:“還有沒有辦法?”
“再試試吧。”男人跟着熬了幾天,眉頭緊鎖。窗外黑乎乎一片的天空,星光黯淡。程氏從祖父一輩經商,靠的是手藝活起家,到父親一輩,才做起了地産開發,才漸漸和政界有了一些聯系。只是父親去的早,少了父親引薦,早前的關系網便少了許多。十年裏,他努力經營,也不過是互惠互利,不甚深交。一是他根基淺,二是他不願沾染更多。即便和陳菲确定了關系,他和陳強也熱絡不起來。
這次,他已盡力。與那些人許以重金,也沒人敢接。
沒有讓他們掙紮很久,兩周後,關于陳強的處分就下來了。收受賄賂,利用職務之便牟取私利,先革除黨內職務。人繼續收押,接受司法機關偵查。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陳菲和歐陽岚去探望陳強回來後,陳菲一直有些不對勁,對着程漠也是心不在焉。坐在椅子上的人,她都不敢相認那是她的父親。雖然一樣的臉,一樣的身形也沒有消瘦很多,但就是沒有精神氣,一股幾十年來提着的那口氣沒有了。相較陳強,歐陽岚過得不好就太明顯了。身形消瘦,精神恍惚,吃不下睡不着的。
按照程漠的推斷,法院的判決不會太好,服刑是免不了的了。陳強還能堅持下來,可歐陽岚怎麽辦?
陳菲讨厭哭哭啼啼的歐陽岚,更讨厭自己的無能為力。從小到大,享受着好的環境、好的教育,自己自以為一路成績優秀,出國深造學成歸來,事業順風順水,算得上社會精英,自以為已經回報了享受到的那一切。其實錯了。現在,她的家庭即将分崩離析,她卻做不了任何事情扭轉局面,只能等待結局,承受後果。
有一瞬間,她對程漠有一些恨。陳菲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程漠已經盡力了,她在他的身邊十多年,知道他有多難,外表風光遠不及背後艱辛。程漠接觸了周長根,多次示好,對方也沒肯松口;能找的人也都托了關系,錢也撒的毫不猶豫...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其他的他也不會了。
這個男人,她一直知道,內心厭惡逢場作戲,更不會刻意讨好他人。這次,他已經委屈了自己...可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啊...
十幾年前的少年,似陽春白雪,讓她春心萌動;眼前的男人,樣貌不減,身形依舊,初見般美好。變的只能是她陳菲的心罷了。
“菲菲,你怎麽了?臉色很不好。”
“沒...沒什麽,”陳菲慌忙站起來,避開男人關切的眼神。
“我爸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程漠搖頭。
“那李部長呢?我可以去求他。”
“菲菲...這事交給我,好不好?”男人吐字輕柔,像溫柔的月光,停在陳菲的心頭,卻像貓撓似的心癢難撓。
陳菲閉閉眼,重重咽下口中空氣。
作者有話要說:
☆、山雨欲來
“程漠,他是我爸,他對我好,對我媽也好,他做錯了事,可他是我爸,他不能坐牢,不然我們家就沒了...你懂嗎,程漠。我會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
眼角的淚水似涓涓溪流在月光下流淌,清冷絕情,就像她下面說出的話,“程漠,我恨你的盡力,我傾盡全力幫你重新站立起來,你為什麽不能同樣幫我?為什麽你無能為力?為什麽你不夠強大?為什麽你那麽沒用...”
字字哀怨,耗盡了她最後一絲力氣将話說完。感到自己渾身發抖,陳菲緊緊揪住身後的窗簾。她不敢看男人的眼睛,不敢看那瞳孔中印出的自己有多麽像個瘋子,居然說出那樣的話傷害他。
良久,男人沒有出聲,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也許時空也在這一刻停止了,再沒有然後...
可是陳菲還是記得最後的畫面,程漠什麽都沒有說,安安靜靜得離開,輕輕地合上了門。她一定傷他很重,她說出那樣難聽的話。
明明是她纏了他十幾年,明明是他敞開心扉回應了她的感情;也不是她幫他重新站立起來,是陳戚戚陪在他的身邊。她回國時,他已振作,康複成她眼裏心裏風度翩翩的程漠;她更沒有傾盡全力幫他,只是他和她的父親的權錢交易,各取所需罷了...他更不是沒用,他挽救了風雨飄搖的程氏集團。只是他不是神,他沒有錯...
那麽長那麽長的一個夢,是陳菲自己構建的美夢。夢裏有永遠完美的程漠,遮風擋雨無所不能,夢裏有陳菲永遠是光鮮亮麗的公主。可夢只是迷惑眼和心的障眼法,往往脆弱不堪一擊,在現實面前破碎得一塌糊塗。
程漠每天都會給陳菲打電話,說為陳強周旋的情況,說外面的局勢,說公司的事情,陳菲都淡淡回應,說不上幾句就挂。她在逃避,她不知道怎麽面對程漠。
程漠的公司也并不太平,J市的步行街項目是在陳強任內批下的,而且是批給了自己的準女婿。調查組還未入駐,媒體的新聞已經鋪天蓋地。從不點名的“官商勾結”,到目标明确的“程氏集團多次行賄J市官員低價拿地”,再到指名道姓的“程氏集團掌門人程漠不顧集團利益私下交易集團股份”,再到挖出十年前的舊聞...每一次的更新報道,與其說是黑化程氏,不如說是沖着程漠來的。幕後那人,射出一支利箭,不僅要擊垮程氏的防線,更是沖出層層紗幔,瞄準了站在程氏身後的程漠,勢必一擊即中。
從審計張老發難,到訂婚的意外報道,到年會時陳戚戚碰上醉鬼,再到陳強落馬,再到步行街項目被查,再到媒體攻擊程漠...這些事件在程漠腦中串聯起來,對方真是籌謀許久。
操控得了媒體,打得跨陳強,選的準春節這樣的好時機,還有程光榮配合,這M市的李部長能力真有這麽強?真是這樣,M市的步行街項目就不可能受阻。況且這手伸得夠長,長到魔都來了...程漠凝眉,也許這對方并不只一方勢力,還有他人推波助瀾...
可誰會抓着他程漠不放?程漠倒了,受益人是程光榮,程氏集團畢是他的囊中物,而程光榮既沒有這樣的耐心,也沒有這樣缜密的心智。程光榮不認識周長根,更不可能攀上M市李部長那樣的人物,那是誰?一個熟悉他,了解他,還看得清局勢的人。
漸漸,一個人的影像呈現,那詭異的笑,那洞察一切般的對視...他程漠還真是沒用,早該想到的,不是嗎?
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他還需要證據。程漠的身影映在玻璃窗格上,東方的天際已漸漸泛白,一輪紅日即将劃破地平線的黑暗。他在等,等待天亮,等待天亮後的來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事告訴我
在家舒舒服服過了一個年,陳戚戚按時回了魔都,卻遲遲沒接到程漠的電話。在網絡上看到了陳菲父親的報道,給陳菲打了電話,沒有人接。這種時候,陳菲肯定很難受。所以,他也會很忙吧。
陳戚戚開始自己投簡歷。大多數跳槽的人在節前都換好了工作,年後的工作适應應屆生的居多。接了幾家公司的面試電話,趕到面試現場那叫一個人山人海,大有複習應考的架勢。這年頭,學財務專業的是不是太多了點...
可能七七運氣比較好,兩周下來,也有兩家公司發了入職邀請。但是一家在郊區的郊區,每天花在路上的往返時間要3個多小時;另一家臨近市區,交通比較方便,可是那薪水硬生生砍了三分之一。愁,實在太愁了。當七七猶豫了一下下的時候,市區的工作已經沒有了,再猶豫一下下的時候,郊區的郊區的工作也沒有了。
時鐘指向8點,陽光明媚的早晨,又一天到來。陳戚戚恨恨得嚼着小黃瓜,去火。連續兩周的面試,從城東跑到城西,城南跑到城北,陳戚戚的嘴角發了顆火泡,刺啦刺啦得疼,而且太影響觀賞了。尤其是面試官盯着七七的嘴角,想笑又憋得慌的時候,七七特別想問:面試官你這樣好嗎?好嗎?
這時,程漠也剛剛吃完早餐,坐在餐桌旁浏覽報紙。財經版還真是不遺餘力,登不了頭條,把從程氏挖來的小道消息愣是挑了個顯眼的位置放上。方勤躲在後面這麽多年,這是想挑明了嗎?前前後後十多篇報道,生怕不知道他和這個記者的關系嗎?程漠抿嘴笑笑,他這個溫儒賢雅的好叔叔,看到那些照片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程董。”黑衣男子将一個牛皮袋子呈上,附在程漠耳朵輕聲禀報。程漠打開封的嚴實的袋子,裏面是和方勤攤牌的證據。他的好叔叔在十年前好好給他上了一課。
程漠想到了陳戚戚。這陣子實在太混亂,倒把陳戚戚安排工作的事情耽誤了。之前倒是有幾個不錯的公司,可以安排七七,只是眼下這一連串事情,步步為營,七七去那些公司工作未必是件好事。當然,他不是指他會有麻煩,而是後面牽連出來的事情他并沒有把握不連累到七七。那工作的事情,還是緩緩吧。怎麽和她說呢?程漠一時找不到好的說辭。
“喂?”
“我是程漠。”
“我有來電顯示的。”
“......”隔着層層電波,七七的聲音聽起來糯糯的軟軟的,有點小可憐的意思。程漠想起有次見到她發呆的樣子,嘴巴嘟着,瞅着辦公室的過道。他走過去,驚到她,她就瞪着一雙眼,可憐兮兮得看着他,像受了什麽委屈。那場景和他記憶中的小丫頭一點不像,可當時撓得他心底癢癢的。
“工作的事情...”男人有些為難。
“啊...”等了半天沒有反應,其實七七已經想到工作的事情泡湯了。“那個,告訴你個好消息啊,我找到工作了,薪水職業發展各方面都不錯。”
“哦?什麽公司,做什麽的?”
“額...零雀商貿。”七七挖了個坑把自己繞了進去,只好把市區那家公司的名字報給程漠。
男人暗暗記下,打算等事情過去,給七七換份好工作。“恩,那你好好幹。我這陣子有點事,你工作的事情耽誤了。”
“啊喲,沒關系啦。我看到新聞了,菲姐一定很傷心,幫我問候她。”
“好。”
“......”
“......”
“那我先挂了,電話費貴。”七七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補上一句畫蛇添足,簡直神經病,本地通話能貴到哪裏去,況且她是來電免接聽。
“......,好。”
七七先挂斷電話,仰面倒在床上,她不想給他或者陳菲找麻煩,或者說她不想給身邊的任何人找麻煩。沒有男朋友,沒有閨蜜,沒有保持聯系的師長,沒有人一起吃飯一起逛街,雖然有時候會孤單些,但無牽無挂,無愛無怖,挺好。
手機還握在手裏,一陣震動,一條消息進來:“有事告訴我。程漠。”七七沒有回,男女之間的友誼,還是保持在一定距離比較好。盡管程漠把她當妹妹,并無他想,可她怕有一天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辭職那天的自己,讓她感到陌生,也覺得恐怖,更是無地自容。
七七收拾東西,奔赴今天的面試公司,程漠也驅車趕往方勤的公司。
作者有話要說:
☆、較量
秘書站起來迎接方勤,沒來得給出提示,方勤便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看到的就是眼前的情形,讓他窩火。
程漠靠坐在方勤的老板椅上,兩腿交叉,擱在方勤的辦公桌上。程漠兩手臂擱在扶手上,因靠着椅背,下巴揚起,居高臨下得望着在門口停下腳步的方勤。無疑,男人是在挑釁,方勤也接收到了這一信息。
“方董,”秘書小姐戰戰兢兢。
“沒事,出去吧。”方勤挂着溫和的笑,這是他一貫的做風。
“今天怎麽有空到我這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程漠看着他笑,卻不說話。
方勤也不介意,把公文包擱在桌上,“這麽大人了,還這幅樣子,被你媽看到又要教訓你。”眼神瞟過程漠擱在桌上的腳,腳下壓着的是一份計劃書,已經皺了。
“方董,讓您見笑了,惡習難改。”程漠收回腳,并不給方勤讓座,“這椅子太小了些,方董改日去我那坐坐,我的椅子舒服。”
“呵...”方勤收起被壓皺了的計劃書,轉眼看到了桌角的牛皮袋。
“送給方董的禮物,拆開看看。”
“還有別的事嗎?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