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以嬌也坐不住了,“心婉,你給寒深打個電話,問問他晚上過不過來吃飯。”

“啊?哦,我這就給他打電話。”藺心婉笑笑,深吸一口氣,她拿着手機的手在發抖。屏住呼吸,終于,撥了出去。

方寒深和張清揚在病房裏,他看着藺心婉打過來的電話,抿着嘴唇,臉上寒氣森人,仿佛隐忍着極大的怒氣。

他的手因為忍耐,手背上的青筋跳出。

他挂斷電話,給她發了一條短信。

很快,藺心婉的短信發過來。

【媽媽問你晚上過不過來吃飯?】

方寒深沒有回,收起手機,雙眼冰寒,眉間的怒氣仍未消。

張清揚在一邊看了方寒深很久,他給人嚴峻冷漠的感覺,他不敢輕易靠近。而這會兒,他終于忍不住開口,“叔叔,你真的能救我爸爸嗎?”

“?”方寒深皺眉,沒有說話。

他這個動作把張清揚吓得退後一步,他以為方寒深生氣了。

方寒深眉宇冷漠,就仿佛用刀子刻出來一般,透着寒冷的氣息。普通人見着他,第一念頭便是肅然起敬,更何況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孩。

“媽媽說……你可以幫爸爸找到國外的醫生,國外的醫生可以治好他。”

張清揚的眼睛紅了,他捏着衣服的手,手心出了汗。焦急而又害怕。

方寒深知道張清揚口中的“媽媽”是誰,他平淡的将視線從張清揚身上挪開。

他對張清揚也沒有特殊的感情,聲音也像是對陌生人一樣冷淡。

“我會幫你們聯系醫生。”

他表面波瀾不驚,實則,他在為溫晴幫張國峥生氣。

張清揚立刻笑出來:“謝謝叔叔,你的……你的幫助我一定會記在心裏,将來報答你!”

樓下綠化區裏溫晴的心情很沉重。

她把事實告訴了丁心容,丁心容有些沮喪,但她沒有怪溫晴,依然感激溫晴能幫她照顧張清揚。

張清揚下樓時很高興,見到溫晴一直說他爸爸真的可以好起來。

溫晴大概了解了張國峥的病情,她不知道腦癌患者在末期能不能治好。但她既然說出口,就要去做。

她讓方寒深在她家巷子外的路邊等她,她把張清揚送回家,讓她父親先陪他玩一會兒。

張清揚和溫江河見過幾次面,他對溫江河并不陌生。

溫晴不知道怎麽對方寒深開口,猶豫着正要開口,方寒深說:“醫生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會聯系。”

他的面容很冷漠,細心的話很容易看出來他在生氣。但溫晴此時心裏裝着事,又經歷過昨天晚上的事,她沒敢看方寒深的臉,也就不知道他的表情。

“麻煩你了。”溫晴嘴角酸澀,短短的四個字,仿佛用了一個小時才擠出來。

方寒深臉色更沉,他盯着溫情看,仿佛要将她吞掉一般,他想問溫晴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那麽熱情,莫琛,張國峥。

溫晴偏着頭目光落在遠方,但她什麽也沒有看見。

跟方寒深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她撐得已經快要絕望。

方寒深沒有說話,她卻先耐不住。

“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

她說完匆匆的離開。

“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你沒有義務幫他。如果你是真的有愛心,可以去貧困地區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方寒深的聲音很冷,從背後傳來。溫晴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走的很快,耳邊的風呼呼響着,但她還是清楚的聽到了他說的每一個字。尤其是最後一句話,像把無形的刀,紮在她心上,疼得她發顫。

那是她以前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039

? 溫晴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真的接到了美國醫生打來的電話。

醫生向她要病人的檢查報告,她先是愣了一秒,爾後欣喜。

“您等等,我讓病人的家屬聯系您!生病的是我朋友,我不是他的家屬。”

之後,她告訴丁心容美國醫生的電話號碼,然後一直握着手機,眉頭緊鎖。潛意識裏她已經在期待得到好消息。

張清揚也屏住呼吸不敢說話,瞪大眼睛看着溫晴。

溫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忽然放下她繃緊的神經,對他咧出一個笑。

“別擔心,醫生已經聯系你奶奶了,咱們現在去吃飯,然後好消息就來了。”

“嗯!好。”張清揚笑。

他是無比相信溫晴,也相信溫晴找的醫生能治好他的爸爸。

兩只眼睛充滿希望,溫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竟然也有一種心裏充滿了光亮的感覺,好像什麽都會好起來一樣。

其實,癌症末期的病人,遇到奇跡,幾乎是不可能。溫晴潛意識裏在期待着他能夠好起來,也就忽略了不可能性,所以當很正常的一個事實擺在她面前時,她有些不能接受。

丁心容泣不成聲:“晴晴……晴晴……醫生說……說國峥……國峥的病……沒有救了……”

溫晴很久很久都不知道怎麽安慰丁心容,直到丁心容停止了哭泣,自己擦幹眼淚說:“晴晴,這件事先不要告訴揚揚。”

說着,她又哭了起來。溫晴的心也揪了起來,像透不過氣一樣難受。

“我知道了,有什麽事要我去做的,丁阿姨你盡管說。”

“謝謝你小晴。”丁心容哽咽。

挂斷電話,溫晴半晌不能消化這個結果,她心疼丁心容,也心疼張清揚。

張清揚不敢呼吸,他仰着頭問溫晴:“媽媽,剛才是奶奶打的電話嗎?”

溫晴點頭。

他一下子笑出來:“那奶奶說什麽?她跟那個醫生聯系過嗎?是不是說爸爸可以治好啦?”

溫晴的心像被尖銳的刺紮了一般的疼,但她還是笑着說:“是的,奶奶說你爸爸的病可以治好,她明天就帶你爸爸去美國,但是你不能跟着去。美國太遠了,她不能同時照顧兩個人,你要留在這裏,暫時跟我住在一起。”

“沒問題!我一定按時睡覺按時吃飯按時睡覺!等奶奶和爸爸回來!”

他不知道,他爸爸的生命所剩無幾。

方寒深直到晚上九點鐘才和宴行見面。

兩個人皆沉默,方寒深面色如霜。

半個小時之後,宴行像平常一樣帶着燦爛的笑出現在喬以嬌的病房。

“ 舅媽,我今天在這裏陪你,表哥找表嫂有事。”

他對喬以嬌說完便對藺心婉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并未叫藺心婉。

他從見到藺心婉的第一眼便不喜歡藺心婉,就算她和方寒深結婚,成為他名義上的表嫂,他也能很巧妙的避開叫她。

加之他笑容燦爛,每次只要他一笑,他的那些小過錯,長輩們就能原諒他。

藺心婉也不計較,也是對他點頭算是打招呼。

“媽,那我先過去了,有什麽事你叫我們。”

走之前,她又微笑着對宴行點點頭算是告別,直到走出病房之後,她臉上的笑從收起來,臉色也比之前暗沉,一臉嚴肅。

宴行到來之前,方寒深給她打電話說約她見面,喬以嬌讓宴行照顧。

她隐約有一點點的預感,方寒深找她是為什麽事。

該來的,還是來了。

藺心婉攢緊手中的手提袋,眼神堅定,如一個明知道結局是失敗,仍去赴戰的戰士。

藺心婉到餐廳的時候方寒深已經坐在那裏。

她不知道方寒深坐的位置,是他曾經約溫晴坐的地方。

“寒深。”藺心婉微微笑着走過去。

方寒深擡起頭來,他的眼睛冰冷沒有情緒。

“不用再裝了,我今天是要告訴你,你做過什麽事。”

他拿出一份資料,那是藺心婉個人財産的調動。

她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就驚得退後一步,臉色煞白。

方寒深看着藺心婉,冰魄的臉上隐藏着巨大的憤怒。

“七月九號下午,我母親在平頂山景區乘坐熱氣球失事,是不是你找人做的?那時候我在美國。”

“寒深,我……”藺心婉想解釋,她的手已經在發抖,眼神焦急,這是明顯在害怕。

方寒深不想聽她解釋,一雙眼睛冰得能凍結一湖水,他顯得不耐煩。

“不用解釋了,我說過,你再做這樣的事,不要怪我不念夫妻情分!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越過我的底線!昨天晚上的事,我不用想,也知道是你做的!程總,丁總,單總,每一個都是跟你父親業務上有來往的人!”

“寒深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是母親……”提到這件事,藺心婉仿佛看到轉機,她可以把責任推到方寒深的母親身上,她眼睛裏燃起希望。

方寒深突然憤怒了,他猛的站了起來,“不用再說了!你做什麽事我都可以原諒你,但是唯獨不能傷害我的家人!”

他揚起桌上的資料摔到藺心婉身上,幾張紙輕飄飄的從藺心婉身上滑落,就像方寒深對她的情誼,怎麽都抓不住。

藺心婉整個人都僵了,她渾身冰冷,最後一張是離婚協議。

那幾個字,冰凍了她的神經,讓她的大腦不能思考。

方寒深看着她,語氣平靜,就像他一貫的作風,可能外人認為不經意的一句話,他卻很認真的去做了,而且一定能做到。

“這次是我母親,我不想下一次是我的父親。”

他說完,很冷靜的提步離開,就像藺心婉是一個陌生人一樣,沒有一個地方值得他留戀。

他是一個冷血的人,越過他的底線,他就會無情。

反之,你對他好,他也會不遺餘力的回報你。

他對藺心婉,都做過了。

藺心婉突然像瘋了一般對方寒深咆哮:“你別想我簽離婚協議,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和溫晴在一起!你想都不要想!她永遠都是小三!見不得光!站在陰暗的地方!我恨她!”

她叫得絕望,哭得也絕望。餐廳裏的人朝她投來同情的目光,有的甚至對方寒深感到鄙夷,認為他是一個風流而薄情的人。

但是方寒深沒有在意,他依然挺直背部朝前走,好像所有的指責都無法撼動他的決定。

他是一個目标明确的人。

醫院裏,喬以嬌知道真相後也是一時之間不能接受,怎麽都想不通。

宴行只當她坐在那裏不走是因為不肯相信,急得什麽話都說出來。

“七年前舅舅的公司遇到經濟危機,跟藺家脫不了幹系。而我也懷疑表哥那年的車禍也是藺心婉做的!”

喬以嬌更是驚訝得睜大眼睛,臉色微白。

宴行着急,“舅媽你先跟我走,這些我都會查出來。表哥現在在和她談。如果這些事真的都是藺家做的,那麽她不能和表哥在一起!”

這些都是他在查藺心婉的私人財産時查到的。七年前藺心婉不到二十歲,如果這些真的都是她做的,那麽她是一個很有手段的人,也是一個可怕的人!

方寒深出了餐廳便給藺家的管家李叔打電話。

“李叔,心婉最近身體不好,麻煩你過來幫我帶她去美國療養。”

“什麽?小姐不舒服?好的,我馬上過來!”藺家的人,最擔心的就是藺心婉的身體。

聽到她的身體不舒服,藺家的人全部都慌神了。梁茹英最先給藺心婉打電話,而此時藺心婉正在餐廳不顧形象的發脾氣,任服務員如何勸說,甚至是遭到其它客人的不滿,她也沒有停止她的動作。

直到餐廳經理拿着電話滿頭是汗的跑到藺心婉的跟前對她說:“藺小姐,藺太太找您,她有話對您說。”

藺心婉才停止了摔東西。

她愣了幾秒,而後接過電話哭了起來。

“媽,他要跟我離婚。”

“別哭,媽這就過來了。”梁茹英一邊焦急的快步走着一邊安慰藺心婉。

她心裏也是很着急的,管家把藺心婉做的事全部告訴她了,她知道事情已經壞到不能彌補的地步了,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讓她做傻事。

晚上溫晴沒有睡好,天亮了張清揚就醒了,她要幫張清揚穿衣服,張清揚卻要自己來。

他一件件的把衣服穿上,溫晴看着他笨拙的樣子,不禁替他心疼。

他從小就沒了母親,父親也會馬上離開他。

溫江河也默契的幫溫晴隐瞞張國峥的病情,同張清揚笑說了幾句便送他們出門。

溫晴送張清揚去上學,在他學校門口的時候她心裏很難受,但她還是笑着跟他揮手,讓他去教室。

這個地方她曾經遇到了張國峥,以後他再也不會出現在這裏,并且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生命太脆弱。

轉身的瞬間,溫晴的臉色沉了下來。她的心裏仿佛壓着一塊大石頭,讓她的每一步都變得沉重。

她去肆意酒店。

宴行讓她先去肆意上班,等他回來後再謝她,他太忙了。

溫晴沒有在意,她的心被另外的事裝滿了。

她剛剛上到公交車裏面,她的電話就響了。

是丁心容打過來的。?

☆、040

? 丁心容的聲音鎮定而又帶着濃重的心傷。

“晴晴,你現在方便嗎?我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談。”

溫晴正在去肆意的路上,她只沉默了幾秒鐘便答應了。

“我現在過去找你。”

“我在春園等你。”

春園是京山醫院旁邊的一家茶社。

溫晴挂了丁心容的電話之後,又給肆意的人事經理打電話請假,然後又向後勤的裴組長交代了一下。

她向經理請假,經理馬上就答應了。

這中間也有宴行的關系,肆意的總經理向下級員工都交代過溫晴和宴行的關系。

溫晴在站臺下車後就直接打車去春園。

丁心容已經等在那裏了。

長久的睡眠不足,加上傷心哭泣,讓她的眼袋很深,臉色很差,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丁阿姨你吃過早餐嗎?要不然叫點兒東西我陪你吃?”溫晴就來就問。

丁心容的消瘦讓她看起來像營養不良。

她心情沉重,搖了搖頭,“我吃過了,你叫一點兒你自己吃吧。”

“我也吃過了。”溫晴坐下。

丁心容要的是單獨的包間,房間裏只有她和溫晴兩個人。

溫晴來的時候外面在出太陽,但是包間的窗戶用珠簾遮着,顯得包間暗沉而陰冷。加上張國峥的事讓丁心容的心情低落潮濕,溫晴更覺得包間的空氣讓她悶悶的,想盡快離開到外面去曬一曬太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她正要開口問丁心容是什麽事,丁心容就說話了,她的表情比之前沉重也更加凝重。她遞過一疊資料來。

“晴晴,這是國峥的房産。國峥和我商量好了,希望你領養揚揚,他的房子你和揚揚一人一半。”

“不行,丁阿姨,這怎麽能行呢!”溫晴急得站起來推辭丁心容遞過來的資料。

但是丁心容很堅持,執意把房産證明塞到溫晴手中。

“揚揚從小就沒有母親,遇到你後,你對他很好,他也喜歡你。你現在沒有自己的孩子,要是你不嫌棄的話,就把揚揚當做你的親生兒子,讓揚揚以後跟你一起生活,他會孝敬你,他是一個好孩子。”

說到最後,丁心容的眼淚又掉了出來,她擡手捂住嘴巴抽噎。

太過悲痛,她的背弓了下來,整個人甚至站不穩。

溫晴見她這樣,連忙上前去扶她,她的心口好像也被一層烏雲堵住,無法呼吸。

“丁阿姨你別這麽說,你是揚揚的親奶奶,他一直是你帶的,他也舍不得你。”

忍痛割愛這種事不應該是丁心容做的,溫晴雖然沒有孩子,但是她能體會把父親送給別人一樣的心酸,就如同丁心容把張清揚送給她。

“你聽……我說……”丁心容哽咽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良久,她才停止了哭泣,溫晴一直在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她雖然停止抽泣,但是眼睛還是紅的,面容也十分憔悴。

她拿出一個小盒子遞到溫晴面前。

“這是國峥讓我交給你的,他說這輩子沒能娶你為妻是他最大的遺憾。”

“丁阿姨我不能要!”溫晴已經猜到了這裏面是什麽。

丁心容很執意,甚至要生氣,“國峥說一定要交到你手上!要不要是你的事,我已經替他辦到了……”

她掩着臉哭泣,肩膀抖動着,哭得很傷心。

溫晴拿着戒指盒,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她一次差點兒結婚,一次想要結婚,但是都沒有接觸過戒指。

而這一次,是一個非禮過她的男人,在臨死前送給她的。

這個戒指盒像一塊鉛又像一個會爆炸的炸彈,拿在手裏,壓得她難受,扔掉,又會傷害到別人。

她就這樣帶着沉悶的心緒陪着丁心容,丁心容哭泣,她沉默。一直到丁心容自己停止哭泣,她才知道丁心容還要告訴她張國峥的情況,他已經離開醫院了,去到一處安靜的地方,丁心容即将過去陪伴他渡過他最後的生命。

到現在溫晴仍然沒有原諒張國峥,甚至不敢去看他。

她知道這對他有些殘忍,但她不想對自己殘忍。

丁心容和張國峥都沒有怪她,他們一直感謝溫晴對張清揚的照顧和喜歡。

最後丁心容走的時候,強對溫晴擠出一抹笑。

溫晴有些心疼丁心容,她怕丁心容會受不了張國峥的離開。

但是張國峥是她的兒子,陪伴張國峥渡過最後日子的,是她。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看着自己的親人走向死亡。

丁心容離開了有些日子,溫晴給她打電話,接電話的是莫琛。

莫琛的聲音低沉,“張國峥去世了。”

那一刻,溫晴的喉嚨裏卡住了什麽東西,發不出聲音。

張清揚就在她家的客廳裏和溫江河玩,他的笑容很燦爛,純真,就像早晨的太陽。

但是他父親去世了,他不知道,也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

溫晴沒有問莫琛什麽事,也沒有告訴他什麽事,只是對他說:“揚揚很好,讓丁阿姨不要擔心。”

七天後丁心容回來了,她比之前更瘦了,整個人看起來很憔悴。

溫晴帶張清揚去見她,她見到張清揚的那一刻就咧起嘴笑,眼睛裏終于有一點兒明亮的神采。

張清揚許多天沒見到她,見到她的那一刻笑容燦爛。

“奶奶!”

“揚揚。”

丁心容的眼角濕了,她收起濕郁的情緒,留一個柔和的笑給張清揚。

祖孫倆有半個月沒有見面,加上張清揚擔心張國峥的身體,窩在丁心容懷裏同她說了很多話。

溫晴看見丁心容在提到張國峥的時候,眼角不自覺的下垂,暗傷随之而來,但也只是一秒,她便又翹上去了,給張清揚營造一個完好的世界。

在張清揚的世界裏,張國峥還活着,并且會回來。

丁心容告訴他張國峥在美國治療。

之後張清揚去兒童區和小孩子一起玩,溫晴和丁心容說事兒。

丁心容要離開一段時間,溫晴也考慮好了,她沒有要張國峥的房子。兩個人各退一步。

丁心容走了,她說她沒有辦法一直把失去兒子的傷痛轉化成笑容傳遞給孫子,她需要時間療傷。

盡管張清揚同丁心容告別的時候很不舍,但他還是充滿期待,希望下一次奶奶和爸爸一起回來。

日子平淡而忙碌的繼續着,許是因為搬家的關系,加上多了一個小孩,很多事都需要操心,溫晴最近覺得特別累,總是犯困,眼睛停下來的時候就想睡覺。

她換了一個工作,張清揚沒有父親,張國峥留給他的錢夠他用很長一段時間。但她既然要養張清揚,就有責任,她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像所有父母那樣為孩子的未來做準備。

這之後,她沒有再遇到方寒深,也沒有和宴行見面。

她覺得這樣很好,有一天,終會與方寒深成為陌生人。

她為工作忙碌着,因着以前的業績,她去到新公司,很快就接到一個訂單,一個別墅請她做改進。

那家主人的要求很多,但她一直耐着脾氣替他們修改,每次改完都親自送過去。

這天太陽很大,她從客戶家走出來,沒有走幾步便感覺頭暈,她只當是晚上沒有睡好,加上最近沒有胃口,營養不良。卻沒有想到,越走頭越暈,腳開始沒有知覺,人就這樣倒了下去。

“溫小姐,溫小姐?”剛巧,客戶從家裏出來,看見暈倒的溫晴,吓了一跳。趕忙叫她老公過來幫忙把溫晴扶進家裏。

這幾天藺心婉心情明顯比之前要好,她在家裏給花澆水。

梁茹英見她嘴角翹起來,臉上挂着笑意,也不禁為她高興。

“今天陪我出去? Menda太太家有宴會,她已經很久沒有見你了。”

她知道女兒的心情是從上一次Angle女士的聚會之後變好的。

心情不好的時候,多結交一些外界的人和事物,就會讓心胸變得寬廣,忽略不開心的事。

“我今天不去了,幫我向Menda太太問好,我很想念她。”她放下手中的水壺,對梁茹英笑得溫婉,“昕翼說今天會給我打電話,我讓他幫我找德林蒲的種子,不知道他有沒有找到。”

“好,那你等昕翼的電話。”梁茹英慈愛的摸摸藺心婉的臉,對她的話沒有半點兒懷疑。

梁茹英走了,藺心婉臉上的笑立刻收起來。她快速跑到電話跟前,撥韋昕翼的電話。

韋昕翼是她一個星期前在聚會上碰到的。

那時候她還在為梁茹英的禁锢她的自由生氣。

梁茹英為了讓她反省,不準她和外界聯系。

但是她要知道的消息,無非是方寒深和溫晴,梁茹英卻誤以為她不死心,還想用非常手段控制方寒深。

卻沒想到在她煩躁的時候,上天送給她一個驚喜。

韋昕翼是她在中國的醫生,兩個人關系很好。

看見他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亮了起來,不再用發脾氣來解決事情,她改變了策略。

韋昕翼只在法國待了三天就又回到了中國。

電話打了兩遍沒有人接,藺心婉不禁有些煩躁,她不耐煩的皺着眉。

她家的電話,只能撥通韋昕翼一個人的,也只有他的能打進來。?

☆、041

? “老公你快來看看溫小姐怎麽樣了。”佟女士急得找幫手,忽然就看見随趙先生一起走過來的韋昕翼,她眼睛裏升起光芒。“ 韋醫生,你快來幫我看看溫小姐怎麽樣了,是不是中暑了?”

這幾天A市一直出大太陽,讓人覺得有酷暑的炎熱,她擔心溫晴是中暑了。

“好,你先把她的頭稍微仰起來。”韋昕翼是一個平常喜歡說笑的人,但是在遇到病人的時候十分嚴肅。

此時的他抿着唇,兩峰的眉毛微微皺着,表情顯得很嚴肅,無框眼鏡在他臉上,更是顯示出他的嚴苛,讓人無法與平時那個幽默大方的韋少爺聯系在一起。

他快步向溫晴走來,幾步便跨到她的身邊蹲下來,拿過她的手開始給她把脈。

看臉色,他不覺得她是中暑昏倒。

而此時,他在給溫晴把脈,也就沒有時間去接口袋裏的手機。

在他眼中,沒有什麽事比病人的生命更重要。

韋昕翼給溫晴把脈的時候趙先生也是抿着嘴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相信韋昕翼的醫術,也就沒有給120打電話。

三十秒鐘過去,韋昕翼擰着的眉頭松開了。

“她懷孕了。”他站起來,“她是你們的朋友嗎?”

“是來幫我家設計的屋內設計師。”

“那你們帶她去屋裏休息一下,等她的暑熱消下去之後,她就會醒來。”

“好。”佟女士很熱心,她贊成這麽做。

而這時候,韋昕翼才聽到他口袋裏的手機在響,對趙家夫婦說了一句話便去接電話。

溫晴醒來的時候,看了幾秒鐘也她所在的環境,也沒能認出來。

正當她要起身的時候,佟女士笑着疾步走過來。

“別起來,你再躺一會兒,你剛才暈倒了。”

她說話的時候嘴角翹着,那是善良的笑意。

溫晴不敢在客戶家多做休息,堅持要起來。

“謝謝你的好心,但是我得先回公司,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今天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麻煩,工作要緊,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剛才你暈倒了,幸好我老公的一位朋友是醫生,他剛好在這裏。”

溫晴這才注意到房間裏還有一個人,那個人穿着工整的白襯衫和西裝,打着領帶。臉上帶着無框眼鏡,顯得認真而嚴謹。

“麻煩你了。”溫晴對他報以歉意的笑笑,然後執意下床。

佟女士擔心她,但也拗不過。端過桌上的水杯遞給她說:“外面熱,你先喝一杯水。剛才韋醫生也說你缺水,是被熱到的。”

“謝謝。”溫晴不好拒絕,她看了看韋昕翼,接過杯子。

而韋昕翼從佟女士遞給溫晴被子的時候,目光便一直落在杯子上。

他不笑的時候也是一個嚴肅的人,甚至會讓人覺得他很冷酷。而此時他抿着唇,冷漠的表情,嚴肅的眼神裏面又帶着複雜的神情。

只是因為溫晴對視陌生人很不禮貌,所以也就沒有注意到他眼睛裏面的猶豫。

她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仰頭喝杯子裏面的水。

喝完之後她又對趙家夫婦感謝一番,趙家夫婦和韋昕翼一起送她。

她總覺得韋醫生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令她很不舒服,她只想盡快離開這裏。

走出趙家,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溫晴忽然想吐。她捂着嘴,快步離開趙家,站到路旁幹嘔了幾聲。

兩分鐘之後嘔吐的感覺又沒有了,她直起身,只當是天氣太熱,剛才喝水又太快,所以胃不舒服。

并沒有怎麽介意。

她走到小區外面,正好有一輛空計程車過來,她招手坐上去。

藺心婉坐在司機的車上,她給梁茹英打電話說她想去看Menda太太,梁茹英很高興,立即讓司機送她過去。

“中叔,可以把你的電話借我用一下嗎?我的金魚中午還沒有喂食,我想給Anne打一個電話。”

“好的,小姐你稍等。”中叔想着藺心婉的那幾條金魚寶貴着,便把電話交給她。

原本太太吩咐的是有任何事都是他們聯系,不準小姐碰通訊器,但想到最近太太對小姐的管束沒有那麽嚴,中叔也就沒有那麽多顧慮。

藺心婉接過電話,還對他歉意的笑了笑,中叔不敢當,立即轉過了頭。

藺心婉接過電話之後,臉上歉意的笑容馬上隐退,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

她按出那串熟悉的號碼,只過了三秒鐘,那邊就接起了電話。

“寒深。”她陰冷的念出這兩個字。

坐在前排的司機聽到這兩個字後吓了一跳,立刻回過頭。當但他的脖子抵在藺心婉冰涼的刀口上時,他就不敢動了,只剩下滿眼詫異。

藺心婉瞪他,用唇形說:“別說話。”

舉着手機的方寒深只沉默了兩秒,“離婚協議簽了嗎?”

藺心婉的眼睛眯了眯,狠厲馬上出現在她的眼睛裏。

她冷笑:“先不要跟我提離婚,也不要挂電話,聽我說完一件事。”

方寒深沒有挂電話,等她說完。

藺心婉嘴角的弧度變大,“我剛剛得知溫晴懷孕了,不過,很遺憾的是。”

她還在繼續保持優雅的微笑,但是司機卻已經發抖,被她看似溫婉實則猙獰的笑吓到了。她的刀子寒得他全身冰涼。

而方寒深握着手機的手抖了一下,雙眉不自覺的斂緊,一股危險而寒冷的氣息向他逼來,讓他猶如身站漆黑的夜空下冰封的世界裏。

而她接下來的話,則是一把鋒利的劍,一劍刺中他的心髒,讓他鮮血直流。

“我讓她打胎了。”

“你在哪裏?”

幾個字從方寒深的牙齒間擠出來,他握緊手,那力氣大得要把手機捏碎。如果藺心婉在他跟前,他會掐死她。

藺心婉還在笑:“我在法國,別擔心,不是我親手殺死你的孩子的。”

她的口氣很輕,就像在跟小孩子說話一般。但其實司機知道,她此刻是天使的聲音,魔鬼的心。

方寒深氣得發抖,但他控制住內心奔湧而上的憤怒。

藺心婉能夠猜到他有多憤怒,繼續用能激怒他的口氣慢悠悠的說:“哦對了,忘了告訴你。其實你的第一個孩子是我殺死的。可是你當時不相信溫晴呢,還以為是她氣到了我。你可真傻。”

她咯咯的笑出來,就像一個純真的孩子。

但是她的聲音越無辜,方寒深卻惱怒。

而她也沒有給方寒深把脾氣發出來的機會,她突然收了臉上的笑,變了口氣。

“不信你給溫晴打電話,問她是不是在暈倒醒來的時候喝了一杯水。那杯水就是我讓人在裏面加了打胎藥。”

此刻,方寒深的大腦十分清楚。他要見到溫晴,立刻,馬上!

挂上藺心婉的電話的時候,他給溫晴打電話,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他害怕溫晴再一次失去孩子。

他讓助手定了即刻回國的機票。

路上,他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舉着手機。

十五秒,猶如太陽光穿過銀河系那麽漫長,他的額頭上出了一層熱汗。

“接電話。”他念着。

這三個字裏面,隐藏着他的焦慮。

電話沒有人接,他更加着急,立刻撥打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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