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抱抱
貓咪老師白天偷喝了酒, 夏目幾乎是用踹的方式才把他弄醒的。
盯着友人帳看了好半天, 貓咪老師才一臉遲鈍地說:“原來那家夥叫夜蔔啊。”
夏目一拳砸到他腦袋上, “你給我清醒一點啦!”
貓咪老師抱着腦袋怨念,笨蛋夏目,越來越暴力了, “這樣的話, 我們再試一次召喚陣。”
夏目手撐着窗臺跳了出去。自從除妖人聚會上使用了妖力,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越來越靈活和強健了,以前不能做到的一些動作和難以拿動的一些東西現在都能很輕松地做到和拿起。
在空曠的地面畫好了陣法, 夏目披上了替代白衣的白布,咬破手指向陣法中央滴了幾滴自己的血。
“真的可以嗎?”他擡頭問趴在一邊樹枝上的貓咪老師。
貓咪老師慢悠悠地開口:“總要先試了才知道,不過以前也只召喚過妖怪, 那家夥畢竟是神明, 我至今也想不通他把名字給你是想幹嘛。”
夏目深吸了一口氣,将心裏的緊張稍稍壓制下去。
他合上掌心。
“我的守護者, 來到我的身邊吧,你的名字是……”
夏目閉上眼睛。
“夜蔔。”
友人帳翻動到了夜鬥留下名字的那一頁,有灼目的白光從陣法中心傳出, 突然劇烈起來的夜風吹落了夏目披在身上的白布。
“夏目!”耳邊傳來了貓咪老師震驚的呼喊。
他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失重感, 意識很清晰但卻無法睜開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觸碰到堅硬地面的一瞬間背後傳來了劇烈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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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疼得“嘶”了一聲,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他剛掙紮着坐起來,友人帳從天而降穩穩砸在了他的腦門上。
夏目的第一反應是抱着友人帳趕緊閃到了一邊, 如果一會兒貓咪老師再突然掉下來的話,他感覺自己的小身板可能承受不住,被壓死實在是太不美妙了。
在旁邊等了一會兒,四周安安靜靜,貓咪老師也沒有如預想地一般出現在他眼前。看來那道白光只帶走了位于陣法中央的他和友人帳。
夏目不知道這是在哪裏,光線很暗,很靜,他有些緊張,但比緊張更多的是幾乎按捺不住的激動。
他是因為呼喚了夜鬥的名字而被帶到這裏的,那是不是可以說明夜鬥就在這附近呢?
左右都是通道,夏目斟酌了一下,小心地朝着稍微更亮一些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種安靜到可怕的環境搭配上勉強才能看清地面的昏暗光線讓夏目心頭有些壓抑,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留神就喚醒了什麽沉睡的可怕猛獸一樣。
他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長,只能循着亮光一直往前走,拐過了一個彎,夏目看到了一片湖泊。
夏目走到湖邊,可能是有水的原因,這一塊要亮上很多,他低頭看了一眼湖面。
“诶?”夏目震驚地後退了好幾步,又不可思議地走上前再看了一眼。
他的頭上長出了兩只像是鹿角一樣的東西……
這可怎麽辦,能掰斷嗎,掰的時候會不會疼,怎麽向塔子阿姨解釋啊,以後要頂着兩個角去上學了嗎,戴帽子能遮住嗎……
夏目盯着湖面,一時間思緒萬千,連本來的那點緊張都消散了不少。
他一頭霧水地繼續往前走,快要饒過湖泊走上另一條路的時候,他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
夏目警覺地停下腳步,屏住呼吸等了很久,才聽到了第二聲。
那是壓抑着的痛苦的喘息。
聲音很輕,在這個安靜的空間裏勉強能被聽到,夏目感覺心髒瞬間被攥緊,這是夜鬥的聲音。
聲音好像是從湖中心傳過來的,他剛才光顧着震驚自己的鹿角了,這會兒仔細朝湖心眺望,才看清那裏似乎有幾塊石板搭就成的一個平臺。
夏目飛快地繞着湖跑了一圈,但沒有找到任何通向湖中央的路,他雙手撐着膝蓋喘着氣,思考着怎麽才能去到湖心的那個臺子上。
自己要是會個輕功水上漂什麽的,夏目自嘲地想着在電視裏看過的功夫。
他走到湖邊,盯着湖心的方向,夜鬥就在那兒,夜鬥似乎很痛苦。鬼使神差地,夏目居然擡腳往湖裏走了一步。
想象中潮濕的感覺并沒有從鞋面傳來,夏目不可思議地踩了踩湖面,這感覺很神奇,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浮在這個湖面上似乎就像一片羽毛,輕得不會下落。
反應過來之後,夏目狂奔到了石臺上。
夜鬥側躺在石臺之上,眉頭緊鎖,身體痛苦地蜷縮着,布滿奇異紋路的鎖鏈從他被刻下咒印那條腿的腳腕上延伸向湖底。
“夜鬥。”夏目蹲下身子輕聲喊了他一下,不出意料地沒有得到任何反應。
夏目摸了摸夜鬥的臉頰,他的身體很冷,臉色也很蒼白。夏目握緊了他的手,他覺得心疼,也覺得憤怒。
夜鬥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就連神社也是自己帶他住進去的,為什麽就要莫名其妙地被那個叫不妄的神明盯上?自己堕落了,就不讓別人好過,就非要拉上別的神明一起嗎?
夏目不是一個情緒化的人,但此時此刻看着正在承受痛苦的夜鬥,他覺得自己心裏的憤怒像是一把點燃的火焰,急需尋找一個發洩的出口。
那股莫名強大的妖力又湧動在了他的身體裏,夏目咬了咬牙,他伸手握住了束縛夜鬥的鎖鏈,用了全身的力量,想要掙斷它。
發力的一瞬間,湖面突然亮起了很多絲線般的光芒。
鎖鏈沒有斷,夏目站在石臺上朝下望。他環顧一圈,驚訝地發現這些絲線相連,以石臺為中心向四周散開,分明就是一個陣法。
來不及去思考怎樣将夜鬥從法陣裏帶出去,湖面上突然出現了很多五顏六色的妖怪。像是在黑夜裏突然被驚醒一樣,它們聚攏着,發出不滿刺耳的叫嚣。
夏目有點不知所措了,他沒有武器,這裏還有一個受傷的夜鬥。他要對付妖怪,也要保護夜鬥,該怎麽辦?夏目在腦海裏飛快地思考着。
“你怎麽……”身後傳來了虛弱的聲音。
夏目急忙轉過身,剛才拉扯鎖鏈的那一下竟然弄醒了夜鬥。夏目沒有問什麽,他感覺到夜鬥連說話都很吃力。
夜鬥呼吸很沉重,皺着眉頭看着慢慢逼近他們的妖怪。
“雪器!”夜鬥咬牙喊了一聲。
夏目剛才就在想雪音去了哪裏,這會兒聽見夜鬥呼喚雪音的名字,他稍微安心了一點。夜鬥的神器還在他的身邊,沒有消失。
狹長的太刀破開水面,劃出一道雪白的光芒,穩穩立在了石臺之上。
夜鬥還能戰鬥嗎?夏目擔憂地看着他。
“夏目……命令我……”夜鬥艱難地說着,“命令我……将雪器交給你。”
夏目愣了一瞬,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夜鬥是想讓自己拿着雪音戰鬥。
夏目點了點頭。
“讓我使用你的神器,夜蔔。”
他握住了刀柄,觸碰到神器的一瞬間,他感受到了雪音的存在。
“夏目,夜鬥被那個半神半妖的怪物困住了,陣法把他的神力都封印在了湖底,他想要獲得夜鬥的力量來讓自己重新成為神明!”
“我知道了,我不會讓他得逞的。”夏目的語氣很堅定。
他将刀橫在了自己身前,就像夜鬥曾經保護他的那樣。
“拜托你了,雪音。”夏目輕聲說了一句。
他猛地揮刀,将率先沖上來的兩只妖怪砍成了虛無。
心裏的憤怒和沖動像是被無限放大了,連帶着自己的勇氣也像是被放大了,夏目看着這些妖怪,非但沒有一點恐懼的感覺,反而有着強烈的想要清空它們的欲望。
他想到了曾經因為妖怪而經受的痛苦,那些不被相信,不被理解的日子。他也曾經懼怕和厭惡過妖怪,悲傷而無奈地想着如果全世界的妖怪都消失就好了。
這些委屈,憤怒,遺憾,不甘……所有的他早已淡忘的負面情緒像是潮水般朝他湧了過來,他用足了力氣,雙眼通紅地斬殺着湖面上的妖怪。
“夏目。”
直到夜鬥叫了他一聲。
像是盛夏裏兜頭吹來的一陣冷風,他瞬間平靜了下來,連帶着心裏那些莫名的狂躁。
夜鬥提起聲音叮囑他:“別讓它們碰到你頭上的角,要是斷了你會死的。”
“嗯!”雖然心裏疑惑,夏目還是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一聲。
湖面上的妖怪剩的不多了,疲倦感突然襲來。夏目掐了下自己的手心,這股妖力的續航時間也太短了,但現在還不是他能放松的時候。
他要保護夜鬥,他要帶走夜鬥,為了夜鬥,他要勇敢起來。
最後一只妖怪成功化為了虛無。
夏目刀尖撐着地,氣喘籲籲地坐倒在石臺上。
“夏目你還好嗎?”雪音擔憂地問他。
“沒事,”夏目說,“夜鬥,我要怎麽才能救你出去?”
“試着砍一下鎖鏈,”夜鬥說,“守護陣法的妖怪都已經消失了。”
目光掃到鎖鏈的時候,夏目發現夜鬥身上的咒印變淡了很多。
夏目舉起了刀,非常認真地把握着力量。
“哎哎哎,”夜鬥看夏目一臉緊張的樣子,喊了他一聲,“注意點兒,別把我腿砍了,我很怕疼的。”
夏目笑了笑,心裏突然踏實了很多。
他用力砍了下去,鎖鏈應聲而斷。
“雪器!”
神器重新回到夜鬥的手上,夏目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夜鬥猛地推了出去,好在他現在的身體很輕很靈活,在空中幾個翻滾,很穩當地落在了岸上。
夜鬥劈開了湖心的石臺,刀光将湖面分開,幽藍色的光點瞬間噴湧而出,充斥了整個湖面上方,又迅速地進入了夜鬥的體內。
夜鬥呼出一口氣。他走到岸上,掀開衣服看了看腿,咒印已經消失了。
“渾身沒力氣的感覺真是太難受了,”他朝夏目邊抱怨邊解釋着,“鎖鏈連接着咒印,一直在吸收我身上的力量,我夜鬥神還沒被誰坑成這樣過。”
“這到底是哪裏啊?”夏目問。
“是位于此岸和彼岸之間的妄念之地。”
夜鬥神秘兮兮地勾過他肩膀,“剛才斬殺妖怪的時候是不是覺得情緒不受控制,非常想要發洩,非常憤怒。”
全中。
夏目有點被看穿的不好意思。
“心裏的欲望和負面情緒在這裏都會被放大,不然怎麽叫妄念之地呢。”夜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擔心自己是不是變得暴躁或者暴力了,這不是你的問題,我們夏目還是個好孩子。”
夜鬥看着他頭上的角,有點犯難,“居然把你牽扯成這樣了,真是抱歉啊。”
“啊?”夏目下意識地摸了摸頭上多出的兩個鹿角。
“這是緒,”夜鬥解釋着,“緒是連接你本體和靈魂的東西,人類是不能來到這裏的,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裏找到你的身體。”
“诶?”夏目震驚地看着夜鬥,“所以我現在是靈魂出竅嗎?”
“啊,算是吧。”
夏目無奈地嘆了口氣,難怪自己的身體變得這麽輕。
“閉上眼睛,”夜鬥說,“我帶你出去,時間可能有點長,沒出去之前千萬別睜開眼睛。”
夏目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他感覺到夜鬥拉住了他的手,緊接着就是和從陣法那裏掉進來時一樣的失重感,持續了很久,不過這次不是背部着地,夏目感覺到自己的腳底接觸到了堅實的地面。
“出來了。”夜鬥在他頭頂拍了一下。
夏目睜開了眼睛。
天快要亮了,月亮還剩下一點淺淺的印子。
“還記得你從哪兒進去妄念之地的嗎?去找你的身體。”夜鬥催促了一聲。
這種狀态下跑得很快,夏目甚至在電線上蹦了一會,感覺還是很奇妙的。
找到了之前畫陣法的地方,他的身體果然還躺在陣法中央。
“夏目!”貓咪老師朝他撲過來,“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你頭上怎麽長角了?”
“沒聽說過靈魂出竅啊,胖貓。”夜鬥揮開了撲向了夏目的斑。
“離開本體太久不好,快點回去,”夜鬥朝夏目說。
重新找回了身體的重量,夏目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老師你應該把我先弄回家的啊。”夏目朝貓咪老師抱怨。
“笨蛋夏目!”貓咪老師說,“我都不知道你怎麽了,盲目地動你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是是是。”夏目點着頭,貓咪老師說的也有道理,而且他相信老師剛才一定非常認真地守護在他身體旁邊。
“對了夜鬥,”夏目說,“你現在住的地方是以前不妄神的神社。”
“我知道啊,小心眼的家夥,”夜鬥惡狠狠地說,“我住進去的第一天晚上他就想搞鬼了。”
夜鬥還記得那天晚上做的夢,以及第二天早上恍惚在神社裏看見的奇怪光點,現在想起來就完全說得通了。
“那你還回去住嗎?”夏目問。
“去啊,氣死他,”夜鬥說,“我是不小心被他陰了,不會有下一次了,而且他也什麽都沒得到。”
“他想獲得你的力量重新成為神明?”貓咪老師趴到了夏目肩膀上,看着夜鬥。
“是,”夜鬥說,“所以我把一部分神力封印在名字裏給了夏目,他得不到我全部的力量也是無濟于事,只是我沒想到友人帳還能召喚。”夜鬥看了看地面上的陣法,“竟然把夏目帶到了那種地方,真是抱歉。”
“沒關系,”夏目笑了笑,“你看我不是把你救出來了嗎?我很厲害的。”
貓咪老師在他臉上撓了一下,“你能不能有一點身為我的獵物的自覺啊?總是把自己置于險地。”
“下次不會了。”夏目摸着臉保證。
“先去我家吧,”夏目說,“幹站在這裏也不是事兒,回去休息一下,雪音很累了吧?”
“這家夥也被壓在陣法下面很多天了。”夜鬥摸了摸雪音的頭發,“夏目,麻煩你先帶他回去吧,我去一趟神社。”
“老師帶雪音回去吧,”夏目把貓咪老師從肩膀上抓下來塞到了雪音懷裏,“我跟你一起去。”
夏天的清晨,風吹動發梢,很舒服。
想到了不久之前如同做夢一般的場景,自己拿着神器斬殺了那麽多的妖怪,夏目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麽了?”夜鬥問他。
“事情還沒有完全解決吧?”夏目說,“那個不妄神不會就這樣收手的對嗎?我們今天離開的時候有點順利的過分了吧。”
“是啊,”夜鬥迎着風伸了個懶腰,“他沒辦法奪走我全部的力量,就沒辦法擺脫自己半神半妖的狀态重新成為神明,關着我也沒用啊,不如放我回來等我取回了自己的神力再出手。”
“他知道你把名字給我了嗎?”
“現在還不知道,但總會知道的,所以夏目——”
“不行!”夏目打斷了夜鬥要說出口的話,“我不會把名字還給你的。”
夜鬥愣了愣,看着他笑了出來。
“你不怕那家夥來找你麻煩啊?”夜鬥問。
“我不怕,”夏目說,“所以你不要什麽都自己承擔,偶爾也可以……依靠一下我。”
夜鬥沒說話,有蟬鳴的聲音遠遠近近地響起,好像有根弦被軟軟地觸動了。
“可是我的名字在你手上你就可以命令我對我為所欲為了啊!”夜鬥突然說,“這樣我很不爽哎!所以還是還給我吧。”
“是嗎?”夏目側着頭沉思着,突然停下了腳步。
“我命令你。”他看着夜鬥。
“抱抱。”這兩個字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
“笨蛋,下命令的時候要喊我的名字啊。”
夜鬥笑着嘆了口氣,伸手抱住了夏目。
作者有話要說: 為。所。欲。為。夏目小天使請一定把握好機會啊幹巴爹!
話說上章好幾個小可愛評論我“居然更新了,”我明明只有幾十個小時沒有更新而已……嘛[小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