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男人約了紀冉見面,地點就是在他女兒就讀的小學門口,時間是下班時間。

紀冉到達校門口時,早已經過了小學放學時間,門口冷冷清清,倒也一眼就看到了男人說的那輛車。

他敲了敲車窗,男人放下車窗:“你說的監控視頻呢?”

紀冉摸出手機劃拉半天:“不好意思我帶錯手機了,視頻保存到另外一個手機上了。”

“你耍我?”男人怒道。

“沒有沒有,真的是拿錯了,我馬上讓他們再給我傳過來,你稍等一下。”

“要等多久?”

“幾分鐘吧。”

紀冉對着手機發了幾句語音:“趕緊給我發過來啊,我等着呢,立刻馬上!”然後收起手機對男人說:“其實視頻內容你我都很清楚,我們那匹馬當時是靠近你了,但并沒有先攻擊你,反而是你先對他動手了……”

“你也知道是他先沖過來吓唬人的,我那是出于本能在自我防衛!”男人倒也承認了是自己先動手,“他先沖過來還有理了?”

“但他并沒有傷到你。”

“誰說的?他頂得我肩膀到現在還在疼,肯定是頂出內傷了!”男人憤憤道。

“可肩膀上能受什麽內傷?”紀冉強忍着沒有笑出來,一本正經問。

“我肩膀和肩膀下方都被頂到了,沒準兒頂到肺了呢。”

“好,有沒有內傷我們等檢查結果吧。我今天找你主要是想讓你重新發個貼子,更準确地還原當時的經過……”

男人打斷了他:“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

正說着學校門口出來一個小姑娘,直接走向這輛車,拉開車門就坐進了副駕。

這一定就是他女兒吧?

紀冉正想透過車窗跟那頭的小姑娘打個招呼,卻見男人很驚詫地回頭看她:“你怎麽出來了?不是還沒到放學時間嗎?”

“早就過了放學時間了啊。”小姑娘說。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麽沒在課後托管班待着?”

“托管班都到時間了啊,托管老師見你還沒來接我,讓我去辦公室給你打個電話,托管辦公室在教學樓外面,我剛下樓就看見你的車停在學校門口了,就上樓背上書包出來了。”

“哦,我記錯時間了。”男人說。

紀冉往學校裏面看去,果然通過一道矮牆的圍欄處看到了教學樓。

他埋頭跟小姑娘笑笑:“你好。”

小姑娘一擡眼就呆住了,眼睛都忘了眨,好一會兒才驚喜地叫道:“啊你是騎摩托車在鐵圈裏飛的那個帥哥哥!”

紀冉微微一怔,嘴角微彎,大老遠跟她說:“我是來跟你們道歉的,昨天吓到你們的那匹馬是我的,我……”

小姑娘的語氣卻是充滿欣喜:“原來那匹馬也是你的啊,難怪也長得那麽好看!”

“不過它靠近你們吓到你們了就是它的不對,回頭我狠狠教訓它!”

“啊哥哥你不要懲罰它!它好漂亮的!而且它跑到我們面前也沒有什麽惡意的,只不過當時我爸爸正在吼我,沒注意到它,可能被吓了一跳。沒關系的啊,又沒怎麽着我們,你要是因為這個教訓了它,它好可憐的!”小姑娘可能有點着急,這會兒眨眼睛的頻率有點高,像星星不停撲閃着。

紀冉不由又對她笑了笑,猜到咖喱之所以沖到男人面前正是因為男人當時在吼小姑娘,又跟她說:“就算不因為這個教訓它,它也免不了受處罰,因為它用腦袋頂了你爸爸,讓你爸爸受傷了。”

小姑娘驚奇地扭頭問她爸爸:“爸爸你受傷了嗎?沒聽你說受傷了啊,我後來還問你疼不疼你說不疼啊。”

紀冉暗笑不語,而那男人臉上有瞬間的不自然,說:“一直疼啊,怕你擔心我,就騙你說不疼。”

他大概也是怕紀冉繼續跟女兒說話,于是先發制人:“別說那麽多了,不管怎麽樣,你們沒有管好你們的演出用馬就是你們的失職!你想想,我們看演出看得好好的它突然沖到我面前沖我龇牙咧嘴,我一受到驚吓肯定有個自我保護的下意識的動作,就推了它一下,然後它就使勁用腦袋撞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所以我是來真心誠意跟你道歉的。是這樣的,因為我們演出時是禁止大聲喧嘩的,那匹馬特別有靈性,什麽都懂,所以它當時聽你在高聲喧嘩就想過來提醒你一下,但它畢竟是匹馬不會說話啊,只能假裝兇你一下。吓到你了是它的不對,但它真的只是想提醒你安靜觀看。”

小姑娘立馬接過話茬:“那匹馬吓到你了是它的不對,但爸爸你在演員演出的時候大聲跟我吼也是你的不對!”

紀冉樂了,男人惱了,扭頭喝斥孩子:“你閉嘴!我讓你說話了嗎?”

紀冉黑了臉:“孩子怎麽就不能說話了?你吼她幹什麽?”

“我教訓孩子關你什麽事兒?”

紀冉弓着腰在車窗旁站得有些累,直起腰來活動活動身子,說:“我有言論自由,我說話關你什麽事兒?”

男人一時無法反駁,瞪了瞪他,問:“你說的視頻呢,還沒傳過來嗎?”

紀冉拿起手機随意一掃:“網絡不好,還沒發送過來,這樣吧,我今天先回去,拿到那個手機了再重新跟你約見面時間。”他說着又彎下腰看了看副駕上的小姑娘,朝她粲然一笑:“我走了,拜拜。”

他說完轉頭的時候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朝小姑娘笑了好幾次。他平時并不愛笑,除了演出和排練時會時刻保持職業笑容,平時的他都是不茍言笑的。

但自從那匹叫咖喱的馬來了之後,他好像比之前愛笑了?

第二天拿到醫院的檢查結果之後,旭日雜技團的官博就發了一則聲明,還在各大票務網站發了一封給廣大觀衆的公開信,聲明和信中對動物襲擊觀衆一事作出了解釋,稱他們雜技團那匹馬因為訓練有素,在聽到那位觀衆高聲喧嘩時就忍不住上前提醒,但并沒有傷人的意思,在觀衆對其動手之後它确實用頭頂撞了觀衆的肩膀。觀衆對事件的經過并無異議,有錄音為證,而且觀衆并沒有因此受傷,有醫院檢查結果為證。但雜技團也确實為此深表歉意,表示之後一定對演出用馬嚴加管控,不讓它再接近觀衆席吓到觀衆。

聲明一出,反而勾起了更多觀衆的好奇心:“什麽馬這麽神?還能想着去制止觀衆高聲喧嘩的行為?”

“這個解釋有點玄乎啊,我倒很想去見識一下那匹白馬。”

“我已經買了明天的票了,我倒要看看,當我在觀衆席大呼小叫的時候,那匹馬會不會也沖過來對我龇牙咧嘴?”

……

雜技團的演出票依然被搶購一空。

蔡老板松了一口氣,但還是跟紀冉再三叮囑:“你要不在它旁邊的時候,記得拴好它,免得它不定什麽時候又給我惹出點兒麻煩來。”

“我心裏有數。”紀冉捏了捏咖喱的臉,又拍拍他腦袋。

“有數?有數你就知道該怎麽懲罰它了吧?該打就得打,該斷糧就得斷糧餓它幾頓!”蔡老板說。

紀冉只顧着給咖喱順毛,眼睛都沒擡:“老蔡,你不是說這匹馬以後歸我管了嗎?”

“對啊!是歸你管啊。”

“那我該怎麽管它是我的事兒,我想怎麽管就怎麽管,你操這些閑心幹什麽?”

“我這不是提醒你一下嗎。行行行你樂意怎麽帶怎麽帶!別給我惹麻煩就行!”蔡老板往地上啐了一口。

紀冉摟過咖喱就走:“咖喱,我們走,從今天開始,咱倆要正式合練了!”

他不是牽着缰繩走的,真的是摟着咖喱走的,而且是大長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将他整個馬腦袋夾在自己咯吱窩,走得大步流星。

不知道是不是被箍得太緊,咖喱有些暈暈乎乎喘不過氣,但他還是美滋滋地跟着他走,馬不停蹄。

大概這就是幸福的眩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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