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過得幾日,正好遇上集市,秋葉仍将韓良留在家裏,卻領了銅錘鐵蛋兩個去賣豆腐。回來的路上卻又被兩個貨娘擔子纏了半天,買得些針頭線腦并小子們的玩意兒,返家時天已擦黑,遠遠地就望見春花在院門口不停張望,見了她,忙招手,大聲喚她:“秋葉!秋葉!”

“怎麽了?”秋葉三步并作兩步迎上前去。

“韓良,韓良他……”春花有些激動,話說的磕磕巴巴的。

“他怎麽了?”秋葉的心一瞬間提到嗓子眼上了。

“韓良他走了!”

“走了?”秋葉聞言,愣是沒反應過來。“韓良走了?怎麽回事?”

春花順了一口氣,将秋葉拉進院裏,這才将事情啰啰嗦嗦講了一遍。原來春花今日本來打算和劉氏去鋤草,便想着去秋葉家再拿上一把鋤頭,她新養的雞近日下了不少蛋,又盤算着順道再給秋葉一些,才數着個呢,就聽隔壁院裏人聲嘈雜,跑出來卻看見秋葉院門口堵着幾個鐵塔一般的漢子,攔着不讓她進,她透過間隙仿佛看見韓良和一個女子摟摟抱抱,一時急得直嚷嚷,裏頭韓良聽到了,不知說了什麽,才将她放進來。

春花一進院就楞住了,一個衣着華麗的女子拉着韓良,正低了頭擦淚,再看韓良也是眼眶紅紅的,好似剛哭過一樣,見春花呆呆的,韓良解釋道:“春花阿姐,這是我阿姐,她來找我了。”

韓良的阿姐?她倒是聽秋葉提過那麽一兩句,眼前這個俊俏女子就是韓良的阿姐?說找着就找着了?總覺得這人是像是從天上掉下來似的,讓人難以置信。

“哦,姐弟相逢,是好事啊……呵……呵呵,不巧,秋葉去集市了,一時半會怕回不來,這可怎麽辦呢?”春花沒見過這等陣仗,只覺得來人很有勢頭,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合适。

“無妨。”女子起身朝春花走來,颔首道:“在下顧萱,失禮之處,還望擔待!”

“啊,哪裏哪裏!”春花忙擺手,這顧萱長身樣高挑,明眸皓齒,落落大方,相稱之下讓她這鄉野村婦實在暗淡失色。

“我姐弟二人本就十多年未見,如今找到了,少不得敘敘舊,漢梁如今腿又重傷,我須帶他回去尋名醫好好調理,免得日後落下殘疾,收拾一下即刻就走,煩請轉告他妻主,日後痊愈再做打算。”顧萱回頭看了看她弟弟韓良,鄭重說道。

“這……”春花猶豫了,那頭韓良倒急了:“阿姐,這太匆忙了,怎麽都得等我妻主回來好好商議。”

“你這腿也有些日子了吧,如今還這個樣子,你也想它早日完好不是?再說我有要務在身,不得在此多逗留,你二人來日方長,你妻主若是個通情達理的,想必她也不會反對。”顧萱的語氣頗為強硬。

“……阿姐!”韓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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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過去了,母親,父親,姐姐們葬在何處,你可知道,如今沉冤得雪,眼下到了清明,你不去祭拜?漢梁,嫁了人,不把自己當顧家人了?”

顧萱的一席話讓韓良啞口無言,不過是想等着妻主回來而已,倒招來這樣一堆話,直教他坐立不安。

“哦,那啥……趕時間,要不去吧,去吧,回頭我給秋葉說!”春花見那女子氣勢逼人,想着怕是攔不住了,忙打個圓場。

韓良簡單收拾一下,就坐上了院外停着的那輛寬敞華麗的馬車上,臨行前不放心又叮囑春花若有事可叫秋葉托張都頭帶信給他,他會盡早回來。

秋葉聞言,隐隐不安,她沒及時告訴韓良那案子的事情,不知他會不會怪她。其實在他阿姐那裏養傷也好,他的阿姐如今應該是個有身份的人,一定會照顧好他,讓他盡早康複。只是,他什麽時候回來呢?……還是她應該攆過去見見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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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待到葉子有點發黃的時候,秋葉有些坐不住了,她現在完全失去了韓良的消息,村裏相熟的女娘們有時會開玩笑說韓良如今尋得富貴阿姐,怎麽會再回咱們這鄉下地方呢?

她初時也不在意,因着韓良在她眼裏本就不是這樣的人,故而依舊賣她的豆腐,依舊數着韓良離開的天數,可是時間一長,村裏又風言風語地亂傳,她開始有些患得患失,想了想,終是決定親自去尋他。

秋葉将家裏交代給春花,便騎着驢,先去縣衙找了張都頭,其實在這段時間裏她寫了幾封信給韓良,都是托張都頭傳帶的,可是卻一次也沒見回音。問張都頭,他也只說顧大人如今起任秦州府都尉,因這些日子與秦州府所轄青榆縣有兵務來往,所以常差了公人兩頭跑,問那帶信公人時也只說信都是親自遞到都尉府上掌事親自收的,并無差池,但确實也沒有見着顧家郎君的面。

秋葉壓下心頭的各種不安與猜測,決定去秦州府尋韓良,只身上路,道途遙遠,張都頭見她心意堅定,也不好再說什麽,便将秦州都尉府的地址告知與她,又備了好些吃食給她。秋葉也沒推辭,臨走時又騎走了張都頭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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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葉沿着官道跑了三天,夜晚便胡亂歇在客店裏,到秦州時,已是疲憊不堪。她心裏着急,進了城門,就直奔都尉府。

給都尉府守門的兵卒見她粗布衣衫,灰頭土臉的,愣是不讓進去,糾纏了半天,秋葉又急又氣,便用盡全力喊了一聲:“行啊!我身份低微,進不去,叫韓良出來見我!我到要看看,這顧家郎君如今富貴了,便忘了我這貧賤的妻主了麽?!”言畢坐在門前臺階上直喘氣,怒火中燒,又倍覺委屈:韓良,你到底是怎麽了?這麽久都沒音信?我這麽遠來找你,你卻不肯見我一面,何以這般絕情?

門前慢慢聚起了人,掌事出來,賞了小卒一耳光,忙将秋葉迎進去,賠了一路笑臉:“娘子,對不住啊,郎君今日陪同大人去游園賞菊了,這會子還沒回來呢,您屋裏等着啊,我派人去尋。”

掌事領着秋葉沿路穿廊過園,一直往後走。“等一下!”秋葉想起了什麽,突然頓住了腳步:“我哪裏也不去,我要在正堂等他!”言畢轉身就往回走。

“哎喲,奶奶,那地兒您可不能去,您瞅瞅您這一身……”掌事忙攔住她。

“怎麽?我不能去麽?奶奶我在秦州混的時候你她大爺的還在哪兒呢?!好個狗仗人勢的東西!”秋葉本就氣憤,此時怒極,擡手就要給她一耳光,正在此時,卻有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住手!何人在此撒野?”

秋葉循聲望去,但見廊下一位郎君長身而立,頭戴紗羅幞頭,身着月白雁紋雲錦袍,腳上一雙烏皮靴,端的是豐神俊秀,玉樹臨風,一時竟讓秋葉看癡了。

韓良,這才是你原本該有的樣子吧。

思緒翻飛間,韓良已走到了她眼前,伸了五指在她眼前晃晃,“嗬,妻主,你還知道尋我呢,我以為你早将我忘了。”

秋葉回過神來,欣喜地看着他:“有道是人配衣裳馬配鞍,你果真與從前不一樣啦!”,談笑間便撲過去抱他。

韓良忙擋了回去:“哎哎,先洗洗吧,妻主這身上都有味兒啦。”

“喲,顧家郎君如今住在這富貴窩裏,日日游園賞菊不歸家,還嫌棄妻主?”秋葉不滿地撇了撇嘴,成日裏跟泥土打交道的夫郎如今開始講究了,面上都有了……嫌棄她的表情。

“是啊。”韓良笑出了聲,順便将她頭發上沾着的幹草渣子取了下來,招呼了兩個小仆,服侍秋葉沐浴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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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葉見到了韓良,懸着的一顆心才松了下來,遂聽了韓良的安排。沐浴一番之後,頭發都未幹,便一頭栽倒在床上直睡到天亮。

到了第二日,清晨梳洗過後,掌事進來禀報:“娘子,我們奶奶要見您。”

“韓良呢?”秋葉問。

“郎君去校場了,最近奶奶督促的緊,他亦不敢有懈怠。”掌事畢恭畢敬答道。

“這是幹什麽,要讓韓良從軍麽?我不同意。”秋葉正色道。

掌事讪讪的,“……娘子莫為難小的,您請吧。”

秋葉進了東苑,看見顧萱正坐在院子裏仔細擦拭着一把彎月弓,見她來,微偏了偏頭,淡淡道:“坐吧。”

“阿姐。”秋葉躬身行禮,方才坐下。在來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韓良的姐姐該是個什麽樣的人,此時擡眼一看,見她飛花玉冠束發,窄袖銀絲翻領胡袍裹身,面容秀麗卻不失英氣,不由得暗暗贊賞:若着戎裝,定然是英姿飒爽,風華無雙的一員虎将呢。

顧萱對她這位弟妹卻是不大喜歡,抛開身份地位不說,整個兒就是個風一吹就能刮倒的主兒,小鼻子細眼的,那眼神裏隐約還帶着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真對不住,我昨晚睡得太死,應該先來見您的。”秋葉一臉歉意。

“不妨事,我也是昨兒後半夜才回來的。”顧萱淡淡道。“找你是想和你說說漢梁的事,漢梁的身世你該都知道了?”

“嗯,知道個大概。”

“從前我家在京都,還沒有沒落的時候,母親曾給漢梁定過一門親事。”顧萱靜靜看着秋葉。

“那都是從前的事了吧。”秋葉怔了一下,搞不清楚她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那倒是,誰也沒想到我們還能有今日。”顧萱又道。

秋葉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麽回應她,思量了半天,道:“阿姐想說什麽,不妨開門見山吧。”

顧萱笑了笑,将一塊玉佩放在石案上,“這個,你認識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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