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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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一只雞劫持了》作者:鶴峥

文案:

【龍鳳互攻】

作為史上最扯淡卻最具有國民度的拉郎CP,龍和鳳兩個種族在人類神話故事傳開之後就變成了所有神仙拿來打趣的對象。

身為龍族的老前輩,孤寡老龍池澤先生為了維護種族清白名譽,以身作則,在長達萬年的壽命中,潔身自好,一只gay裏gay氣的鳳都沒有親密接觸過。

然而在公元兩千多年,一只肥碩的山雞飛進了他家,非常霸道地劫持了他的奶茶店以及他本人。

對可愛的肥胖肉球一個沒把持住,池澤心甘情願地成為了一名奶媽,直到幾天後。

天庭奶茶店裏傳出一聲宛若龍吟的爆炸型怒吼。

我把你當成主子,你卻是我的緋聞男友!!

兩位老不死大仙傳了千年緋聞後順應民意攪基,在人間化身網紅開奶茶店的日子

內容标簽: 情有獨鐘 異能 業界精英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黎榷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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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我被一只雞劫持了。

池澤黑着臉給非人界治安管理所打電話報警陳述案情的時候,裏頭的接線員對他的報案,表現出了十成十的冷漠和沒有同情心,甚至還有那麽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诶什麽叫我不能被劫持啊?還是一只雞?”

市中心步行街旁的一處私人宅邸。

曲曲折折的回廊穿過一片水色淡素的湖,湖邊成片的黛瓦白牆的小院子被它連起。白牆外的梅這會兒只剩下枯敗了的枝幹,被一旁開的正豔的幾樹桃花掩着,錯落的枝杈把大荒樓那半開着的小軒窗遮得只剩下小小的空隙。

而窗戶裏,池澤正翹着二郎腿坐在梨花木圈椅裏,一雙黑色VANS一點一點地勾着一旁木幾上擺着的宋代官窯冰裂紋瓶。

聽到電話裏公式化的回答,男人遠山眉一挑,語氣立馬變了個調:“一只雞怎麽了?你是不是看不起雞啊诶你這個人态度很不端正啊,今年剛頒發的平等條例你背下來了沒有?我和你說就算它是一只山雞!”

電話在他語音落下的那一剎那,被無情的掐斷了。

池澤舉着只剩下嘟嘟嘟空響的iPhone X,只覺得一股怒火和着自己的真氣一路從丹田燒向了自己的天靈蓋。

就算它是一只山雞!

老子,都沒打過它!

“嘿真是要造反了!”扔了今早剛送到家的手機,池澤抄起自己的車鑰匙擡腿就要往門外走。

直到他感覺到了門口的那道被那只雞布下的結界。

池澤只覺得用銅牆鐵壁都不足以用來形容他面前這玩意兒的堅韌。

一堵他凝了十成的力道都沒能在上頭破出一點兒痕跡的結界,這怕是他幾千年生活以來遇見的頭一個新奇物種。

作為在三界叱咤風雲,到最近世道太平了才消停下來,不被那麽多神仙追着崇拜的巨星級別的大仙兒,池澤竟然就被一只半死不活的山雞給困住了。

一只,山雞。

除了羽毛顏色好看一點兒之外,沒有半點特色的。

純、種、山、雞。

無比氣憤地把自己砸回了椅子上,池澤覺得就算現在萬物平等,大家不能戴有色眼鏡歧視人家雞了吧,但該有的常理總不能這樣說沒就沒啊。

他一條幾乎是與天地同壽的龍,當年在平四海戰亂的時候好歹算是一代傳說。

好歹放尊重點兒啊!

上來就一道結界封了自己算什麽?!

猖狂!

池澤帶着十分的怨氣打開了手機,東戳兩下西戳兩下,最後把自家民宿預約的房價從8888改成了18888。

他可不管對面正預定房間的人是帶着多麽大的震驚再去申請預算,反正他不高興,誰都別想落着舒坦。

作為上古的神祗,池澤血統之高貴,三界內幾乎無人能及,要在哪兒落府都只有他人夾道歡迎的份兒。

但池澤自己覺得他和那幫小輩沒什麽可交流的,生于混沌的他不屑于被他們管教也不想打擾他們自己經營起來蒸蒸日上的天庭。自從人族安定太平了之後,他就喜歡紮進人堆裏生活,并且自诩腳步緊跟時代潮流一萬年不放松。

兩晉那會兒他和文人交好,不大不小算個名士。唐朝又開始把目光投向瓷器和茶葉的海運,之後明清靠着鹽引大賺了一筆,最後到了鴉片戰争之後看不下去,砸了數目不小的一筆錢在民族輕工業上。

但現在,坐擁一線城市三環內十幾幢大廈的池老爺子覺得自己累了。

做龍果然還是不要太張揚的好。

于是他在自家門口開了個奶茶店。

童叟無欺價格合理,8塊錢一杯的奶茶簡直就是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裏唯一的溫暖。

高齡孤寡老人靠小店謀生,堅持十幾年不漲價。

這種事情,光是想想都很感人肺腑!

但在這期間,因為這位騎着哈雷開着邁巴赫的孤寡老人實在太帥,被營銷號推了那麽五六七八次之後,這個叫天庭奶茶店的奶茶店,火的一發不可收拾。

池澤實在是被那來店裏排隊的人群給吵吵炸毛了,一揮手,開發了條流水線專送外賣。

一些人半輩子都攢不下的錢,他半個月就掙回來了。

至于民宿那就又是個意外了。

網紅店測評小分隊來這兒喝東西的那天遇上下大雨,剛巧碰上從東海探親回來心情頗好的池澤,本着好客的精神池澤請他們進家坐了坐,結果那些人對着他的院子一頓猛拍。

拍完他就又火了一把,當天就有人來咨詢民宿。

池澤想了想,沒猶豫多久就把自己稍遠一處的房産提溜出來,開發成了高端度假小山莊。被酒店界專業雜志點評為“精巧絕倫的古典風格與遍地古董的奇妙體驗之旅”。

但對池澤來說,其實也就是個百年不曾清理的舊房子而已。

反正人上趕着給他送錢,哪有不收的道理。

在掙錢這一點上,池澤覺得大約是當年撸貔貅撸到了不少氣運,自己簡直那就是坐地吸金的命。

但就因為這些年他沉迷于招財進寶,尤其是最近時代發展實在太快讓他每天都忙于研發奶蓋,以至于疏懶了修煉。

不然他不至于被一只闖進他家的山雞劫持的。

一定不至于的。

這般自我安慰着,池澤在路過被那只山雞占據着的房間的時候,還是沒忍住朝裏頭豎了個中指。

恨恨的咬牙罵了好幾句,他才覺得稍微消了點氣兒,轉身往店裏走。

下雨天來店裏的人相比于以往來說要少上很多,池澤推開雕花的木門,頂着小雨穿過前院,走上旁邊的回廊。

早年間,池澤在庭裏栽了兩顆梨樹,今年的花期剛巧趕上最近的小雨天氣,一夜過去雨打花落,早起推開窗就能看見花瓣飄了滿地。

要是碰上有閑心的日子,池澤倒也會拿着自己紮的掃帚去收拾收拾,把梨樹攢了小半栽的頭發還給他去。

但無奈他今天心情着實不怎麽樣。

站在回廊檐下,池澤斂着眼睛安靜地出神。

在院子的西北角有一個被盛夏盛睡蓮的水缸砸出來的小坑,這會兒積了昨夜的雨水,幹淨得倒映着上頭灰蒙蒙的天空,有幾片被水浸濕了的雪白正在裏頭沉沉浮浮。

落花人獨立。

單身龍池澤不知怎麽的還想起了句酸詩來。

“啧。”半斜着眼睛,池澤透過自己被雨打濕,沾了些許水珠的睫毛,看着肩膀上着自己衣服的小小手掌和在花瓣後頭的點兒大的眼睛。

原本抿着的薄唇勾了勾,池澤修長的手指輕輕拂落它們,聽着那一片小東西叽叽喳喳地落地抛開,在院子裏和風一道玩着他們最近樂此不疲的旋轉跳躍不停歇。

在店變成網紅之後,池澤嫌鬧騰,歇業了一段時間把店面往巷子裏頭挪了很長一段距離,七拐八彎沒個正經門面兒,好歹算落了份清淨。

當然了,與此同時他們家的外賣還是一直保有着外賣界順豐的美譽的。

大部分沖着名氣來的人見門面難找還得排隊,老板心情一不好三天兩頭還歇業,相反外賣全城範圍內都能保證一個小時內送達,到的時候奶蓋和茶都半點不帶晃在一起的,導致他們紛紛都放棄了去門店打卡的念頭。

池澤走到工作區的時候,就見大門外頭只零星站了兩三個人,還挺眼熟。

“喲,老板你今天怎麽在呀!”本來還整低頭研究菜單的小姑娘們在見到他非常興奮,一聲尖叫吓得一旁望風的男同學連忙回頭,緊張兮兮地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池澤最後挑的這條小巷子剛好是對面高中的後頭,按道理來說是學生并不怎麽會路過的地方。但誰知道某一天一個在最偏遠的老舊實驗樓裏上廁所的男生就發現了從窗口出去,隔着幾米的斜對面剛好就是池澤家奶茶店的招牌。

一來二去的,實驗樓的男廁就成了一幫子小姑娘們經常光顧的地方。

“親自坐臺。”池澤支着腿靠到了旁邊的高腳凳上,洗幹淨手之後挽起了袖子,伸手把玩起旁邊一個小茶壺,擡頭朝幾個小姑娘笑了笑,“今天想喝點什麽?”

前段時間東海龍君來池澤這兒拜訪他,留下了點小玩意兒給幾個小孩玩兒。結果池澤昨兒一出門,他們就在他的床上召了朵巨大的積雨雲,嘩啦嘩啦淹了他所有東西。

等池澤今天早上回來的時候,發現家裏就只剩下了一條剛簽收還沒來得及的束腳哈倫褲還存活着。

哈倫褲這種五五分利器其實對大部分人來說都算是個災難,但無奈池澤的腿長實在有非常大的餘地能供他任性糟蹋,一條松松垮垮的褲子硬是被他穿出了修身的視覺效果。

一步邁開,那腿長仍舊能做到在無聲中直接羞辱旁邊的一衆男同胞。

幾個小姑娘點完單之後就飛快地翻窗進了廁所,扒着窗口眨着星星眼看池澤給她們做奶茶。

池澤其實一開始并不大能理解奶茶這種東西。

作為某些生活習慣仍舊停留在唐宋那個年代的老頭子,經過這麽長時間的錘煉,池澤泡茶的手藝簡直就是爐火純青。但當某一天池澤發現自己的大作反而沒有那個什麽叫一點點的東西受家裏幾個小東西歡迎之後,池先生怒了。

第二天他就點了全城三十幾家店的奶茶,自己優哉游哉抱着杯子喝了一整天,自此之後,一發不可收拾。

今天池澤只穿了件毫無贅飾的白色T恤,外頭套着墨綠色的襯衣外套,下邊兒穿着幸存的哈倫褲,束口和板鞋之間露出一截小麥色的腳踝。在雨幕中側身回眸讓幾個同學稍等的時候,下颚連帶着脖頸拉出一條流暢優美的弧線,一顆水珠悄悄隐匿進鎖骨的凹陷處。

顏好身材棒氣質佳,一百昏!

到最後池澤單手揣兜拎着一大兜子奶茶朝姑娘們晃蕩過來的那一刻,男廁裏的尖叫簡直快要掀翻屋頂。

“記得給好評哦。”把奶茶從窗戶裏塞進去,池澤朝他們笑了笑,眉目疏朗笑意溫潤,“要五星。”

“給給給給給!!!!”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給!

裏頭的人點頭如小雞啄米,換來旁邊她們的男朋友們一臉宛如□□的表情。

“店長我還想要喝咖啡,你拉花的那種!”見池澤轉身想回去,有人急忙出聲。

池澤的拉花技術談不上多好,但她們在近距離目睹過池澤半挽着袖子斜靠着吧臺淺笑拉花之後,就把這一幕供成了心裏的白月光。

“今天不行。”池澤笑了笑,眼神仿佛真的異常遺憾一般,“家裏有客人。”

一個病怏怏的客人。

哦不,一只。

明明病怏怏的,卻讓他根本破不開結界走不出這片街的山雞。

他今天本來還想去看電影的!

憤怒!

重新推開院子的門走進房間,池澤抱臂站在遠處冷漠地看着錦緞上躺着的發光物體。

眯着眼睛端詳了會兒,池澤才發現不大對勁兒。

這會兒那玩意兒似乎連山雞都不是了。

池澤翻過掌,一道淺金色的光閃過,安睡的東西被舉到到空中。

池澤湊近了些,眯着眼睛認真端詳。

那淡淡光芒裏躺着,雙眼緊閉的,明明就是街上三塊錢賣的染色雞崽!

哇靠會不會掉色啊!

他這個墊子很貴的!

☆、chapter2

快步上前一把把那個小小的東西扯離了素色的錦緞,池澤擰着眉頭站到窗前,曲着一只手指撥拉還不及他手心兒大的那個小東西。

池澤這種水生的物種,對于長着毛的東西向來都是打從心底裏的好奇。

揪起它小小的翅膀,池澤略有幾分瘦削的指尖戳着它軟軟的肚子,只覺得自己手心兒裏宛如卧着一朵彩色的棉花糖,手指下毛茸茸的觸感溫暖而踏實,和他們這些冰冰涼的鱗片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池澤突然覺得這雞崽兒沒那麽讨厭了。

長腿一撐坐到旁邊的羅漢床上,池澤就着外頭不甚明亮的日光端詳手裏的小東西。

小東西是真的小。

池澤合攏五指,發現自己光是單手就能握住那個随着深深淺淺的呼吸,小肚子一起一伏的玩意兒。

用指腹順着它的毛揉了揉那個圓乎乎的頭頂,池澤見那個歪在自己手上的熱乎乎小肉球還翻出了半個肚子,仿佛比在那匹雲錦上睡的更加安穩了些。

似乎是感覺到了自己腦袋正在被人□□,雞崽兒抖了抖,随着顏色鮮豔得宛如火燒雲的羽毛在空氣中的輕微顫抖,驟然睜開了眼睛。

一瞬間,原本還處在屋子外圍的結界像是突然間化作了利刃一般,從四面八方向處在中心的他以光速驟然圍攏,那股氣勢之磅礴,叫近距離的池澤都禁不住凜了一凜。

微微蹙起了眉頭,池澤無奈地嘆了口氣,緩緩擡手。在那股金色的光要接近他之前,用食指輕輕抵住了。

原本來勢兇猛的殺氣在觸碰上他之間的那一刻,瞬間變得妥協而柔軟,甚至還在他指尖那兒蹭了蹭。

只不過這得虧是池澤,是道行稍微不到家一點的大神小妖,怕早就在這肥仔面前跪下了。

畢竟是只把他這兒前前後後全封進了結界裏的小東西。

池澤啧了兩聲,用手指戳了戳小東西的腦袋。

真是兇得不得了。

但誰叫池澤是個實力雄厚心地善良不記仇的老神仙呢。

絲毫沒在意那撲面而來的威壓,池澤嘴裏嘟囔着當年幫別人看孩子時候學會的童謠,手指仍舊慢慢悠悠地順着它的羽毛。

手裏那個炸毛的小肉球黑豆似的眼睛在轉向了池澤後,裏頭的神情卻突然由憤怒轉成了迷茫。

片刻之後,它用喙輕輕啄了啄池澤的拇指,在上頭眷戀地蹭了蹭小小腦袋,最後擡起了翅膀蓋着他的虎口,把頭埋進翅膀下頭挑了個舒服的姿勢又卧下了,姿勢宛如在和池澤手牽手。

千年不曾被蠱惑的,在二十一世紀甚至連吸貓這種世界性毒瘾都沒沾上的酷哥池澤,臉突然詭異地紅了。

第二天天庭奶茶店開業的時候,裏頭的員工就發現今天自家老板的胸肌似乎格外豐滿。

“您這是…”擦着吧臺的員工看着神色淡定的池澤忍不住搖頭。

“隔壁健身房又誘惑您去辦卡了啊?”後邊兒掃地的阿姨湊過來上下打量了打量池澤,面露遺憾,“诶我都說了他們那兒主打減肥翹臀,你說你一個男生去幹什麽呀,那裏面的姑娘還沒有那天過來給你送衣服的小男生漂亮呢。”

“我豐胸。”池澤坐在高腳凳上泡茶,裹着黑色牛仔褲的腿單腿支着地面,下面穿着他那雙已經磨舊了的滑板鞋,從側面看長度直逼兩米八。

池澤手下用着的那套黑釉的茶具,要仔細算起來倒還是宋徽宗年頭的東西。那會兒著名富商池老爺沉迷鬥茶是全汴京都有所知悉的。因其手法之高明,在賽中屢屢奪魁,還得了皇上親自甄選的賞賜。

畢竟池澤作為水生動物,要是這種湯湯水水的東西都打理不好,那簡直是太丢臉,估計連他那不成器的傻逼旁系侄東海龍君都能特地翹班過來羞辱他。

雖然現在這個賞賜已經被池澤拿來沖奶茶了。

金駿眉做底的紅茶瑪奇朵,池老板專屬私人奢侈飲品。

額。

現在似乎不是了。

泡好手裏的茶,池澤剛站起身,餘光就瞟見一小團紅紅火火如同新年挂飾的東西從自己的外口裏側口袋裏滾了出來,旋轉三圈半以一個極其不優美的姿勢最後落水,得分估計零點二八。

“holy shit.”池澤單手一劃拉,暫停了正在看的生活大爆炸,一個閃身去了收銀吧臺扯了塊抹布回來,兩只手指伸進奶茶裏,嫌棄地扭過臉,把那個摔在奶茶裏毫無知覺的小團子拎了出來放在抹布上,對着早已經被打散的奶蓋嘆了口氣。

“搖勻喝的都是反社會!”異常嫌棄地把自己的晨間份奶茶倒進了水池裏,池澤轉頭向四周看了看,見打掃的打掃,收拾的收拾,他這個老板明顯的沒有得到什麽員工的關注度之後,這才偷偷摸摸地抱着小布包躲進了角落,面朝着牆壁。

攤開手掌拖着上頭的東西,池澤雙手合攏,的手心兒慢慢散出一道玄青色的光,似霧一般彌漫散開,直至完全包圍了手心兒裏呼吸平穩的團子。

這本該是一個非常溫情的畫面。

直到那團霧向上漂浮,逐漸厚重,凝成了一朵小小的烏雲。

然後毫無征兆的,啪嗒一聲,開始以傾盆暴雨的架勢傾斜在中央那個火紅身影上,在觸碰到池澤手心兒的時候卻又瞬間幻化回乖巧的水霧。

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聲被池澤眼疾手快地再次捂進了手心兒裏。

“老板你又在那兒折騰些什麽玩意兒。”打掃完衛生的阿姨拿着拖把路過,語氣裏是滿滿的恨鐵不成鋼,“你說你一個二十郎當的大好青年…”

“鬧耗子阿姨!”池澤連忙回到,“真的,剛你聽見了麽,鬧耗子!”

“該談個朋友照顧你了。”被噎了一句,阿姨還是堅強地把自己的話說完了。

“阿姨…”池澤耷拉着眉毛強壯乖巧。

“小池啊,我和你說,現在這個呀,真的很開放的。”阿姨擡頭看了看時間見還沒到開業的時候,幹脆拉着池澤又開起了座談會,“但是做人吶,得從一而終,你家裏養着的那六七□□個…阿姨說話直你別往心裏去啊,都和狐貍精似的。”

“阿姨您誤會我了。”池澤幹笑了兩聲,背在身後的雙手挼搓着手裏的小團子,措辭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想到最後覺得還是放棄算了,“…我們還是開門吧。”

今天天庭奶茶店提前半個小時候開了業,還推出了這一季的新品。

凍頂烏龍茶配上澆了些許櫻桃醬的奶蓋,旁邊還用了一顆小櫻桃雕出了一直小肥雞的樣子,在雜陳過來的顧客中非常受歡迎。

“呀真是可愛死了。”有小姑娘坐在店裏的吧臺上舉着被子拗姿勢拍照,看着照片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誇奶茶還是誇自己。

天庭奶茶店的杯子是池澤自己捯饬的,今年春天是千歲茶,璃寬茶,梅幸茶,從深到淺三種顏色。上頭的樣式也基本都是出自名家之手——池老先生的私庫裏,随便抽一卷都是名家真跡,捐到博物館裏一幅畫就能開一個展的那種。

很多人來池澤這兒就是為了攢杯子的。

被搶了位置的池澤在店裏轉了一圈,确定是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之後,端了個小馬紮,自己捧着自己的小雞仔坐到了門口樹下。

店門口栽的杏花樹這會兒也都開了,風一過,不少嬌弱的花瓣就能顫顫巍巍地摔進池澤長腿上鋪着的那個小布包裏。

昨天剛下過雨,今天的天和水洗似的藍,陽光破開綿軟的雲朵灑在低頭的男人身上,把本來看着有幾分冷厲的面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池澤手下的小雞仔淋了場暴雨,這會兒在太陽下也正瑟瑟發抖,眼睛閉着整只雞和糠篩似的抖抖抖抖,看上去可憐得要命。

但池澤一個水生物鐘,天性就偏寒,看着手裏的東西也很無奈。

還有那麽點小心疼。

雖說自己院子裏養着不少小東西,但都是些牙尖嘴利淘氣上天的家夥,這麽安靜乖巧可人疼的還是頭一遭。

Emmm雖說剛見面的時候比較強硬吧。

但誰又能對一個抖抖索索往你手心裏鑽的可愛小肉球說不呢。

走進吧臺後穿過繁忙的店員們,池澤倒了杯熱水,用毛巾捂着,和小肉球一起裹進了那個小布包裏,還貼心地把布的邊緣扒拉到了不會被它的嘴勾到的位置,動作溫柔到令人發指。

不,令狐發指。

老三蹦蹦噠噠過來給池澤送雞蛋煎餅的時候,就看見了這般春日裏和諧溫柔的場面。

他的心跟着手裏的蛋餅一起,瞬間就涼了。

“你這個負心漢!”小美人單手捂着嘴,一雙桃花眼裏的淚水轉了兩圈,和那脆弱的花瓣一起,直接砸到了池澤的手心兒。

“你可拉到吧,加脆餅沒,每次你買早餐都忘記加料。”池澤毫無風度地撓了撓頭,一把扯過前邊人手裏的雞蛋煎餅。

“你都不愛我了嗎!”小東西還在繼續演,手指顫顫巍巍地指着小雞崽,“你…你竟然,嘤!”

“別演了,我設了結界。”池澤一口咬下煎餅,甜辣醬沾上他的薄唇,以一個性感而聊騷的小動作被舔去。

“切,不早說。”前頭的小狐貍精嗔了一句,抹去眼角還留着的淚水。

阿姨口裏的狐貍精。

那是真的狐貍精。

看着眼前人甩在身後的一條毛茸茸的長尾巴,池澤想起自己在衆員工中響當當的花名,忍不住嘆了口氣。

☆、chapter3

池澤家裏的确養着七只狐貍精。

七只小東西到現在也不過千八百來歲,是池澤一次渡劫的時候從不知道哪個山頭順手撿回來的。

池澤雖說比一般神仙年紀都要大點兒,但遭天劫的次數其實不大多。

大約是為了表彰他這些年為六界做的貢獻吧,他就算有劫數,也基本沒怎麽被雷劈過。一般情況下基本就是自己找個山頭設個結界坐上十天半拉月的,睡睡覺發發呆也就過了。

渡劫對他來說唯一的缺點就是…太無聊了。

因為太無聊,他才順手救了偶然間闖進來的這幾只小狐貍。

也因為太無聊,他就順手一直養着他們,直到現在。

“這就是昨天飛進來的那只雞?”老三托腮在池澤身邊蹲下,一雙煙波流轉的桃花眼朦朦胧胧的看着人畜無害,盯着那只雞的眼神卻明顯帶着不善,磨牙的聲音吭哧吭哧的響。

要知道他為了砸破池澤車窗的事兒,被禁了一個星期不能吃肉了。

“起開起開。”池澤瞪了他一眼,自己護着雞崽站起轉身,把它小心翼翼地揣進了自己外套靠裏的口袋裏。

“你昨兒還想着刨了人家八百輩祖宗的墳呢。”老三見他那呵護的神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想到昨天池澤昨天發現被結界絆住的時候的那怒不可遏的樣子,啧了一聲,“你一輩子困在這兒就算了,我可還要出去泡小姑娘的呢。”

“呵。”池澤瞟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打量他的小身板,帶着明顯嫌棄意味地啧了一聲,“小胳膊小腿兒的,哪個小姑娘能看上你。”

“且,你以為你身材…好…好到哪兒去啊。”老三明顯被戳到了痛腳,一摔手裏的衣服站起來指着池澤的鼻子就像怼回去,但怼到一半才覺得不大對。

面前這個男人的身材的确好。

當年寬袍廣袖,岩岩若孤松之獨立;現今該露肉露肉,外套一脫,半個健身房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扒都扒不下來。

和他們狐貍從上古到今天一直家族遺傳的弱柳扶風的體格是截然相反。

除了老天不公,還能說什麽呢。

誰讓人家四舍五入還真能算老天親兒子。

“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吧,有結界正好給你禁足,小小年紀學什麽不好跟人泡吧。”池澤把雞崽又重新放回去貼着心髒位置的外套裏側口袋裏,轉過來屈指敲了敲老三的腦袋,“結界你不用擔心,在你大哥二哥回來之前肯定就好了,你趕緊寫作業去。”

老大老二比老三要年長一些,化成人形已經是十足的青年模樣,早幾年池澤就放他們出去自立門戶了。兩只狐半點沒猶豫,義無反顧一頭紮進了娛樂圈,現今一個是模特兼調香師,一個是演員,被業界稱為鬼才雙生子,走哪兒都能看見他倆的巨幅海報。

老三就比較苦逼了——他今年正要高考。

池澤覺得自己的要求其實也不算特別高,畢竟老三也只是個九百九十八歲的孩子,A大Z大什麽他也就不指望了,但緊接着的全國第三,他覺得自家孩子想要進,那絕對是完全沒問題的。

結果這孩子任是梗着脖子想出去和那幫狐朋狗友...啊不,酒肉朋友,蹦迪泡吧,美其名曰去圖書館學習。

“黃岡模卷做完了?”池澤眼皮子一掀,自己又坐回了小馬紮上,原本舒展着的長腿宛如動作優雅地一架,周身的氣場立馬起來了。

“做…做完了。”老三站着,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透着冷意,明明是頂好的天氣,他整個人卻像是剛從水裏撈上來一樣,從頭到腳全都在打戰。

“那再去把政治大綱整理一遍吧。”池澤見他這樣子,最終還是不忍心,刻意斂去了自己的威壓,拍拍他的肩讓他回自己院子去,“你左叔剛給你寄了一份輔導資料過來。”

“卧槽怎麽又是左叔!他老人家消停一點兒享享清福不好嗎!”小孩兒本來被池澤一吓還乖乖巧巧的,這會兒一聽見這個名字瞬間就炸開了,“我和他無冤無仇!”

“你剛回來第一天就叨了他脖子一口。”池澤面色淡定地拆臺,“血海深仇。”

老三呆呆地站在原地,垮着眉毛癟着嘴,非常不滿但卻半個字都反駁不出來。捏着拳憋了半晌也沒說出什麽,重重哼了一聲轉身跑進去了自己的院子。

他在那位左叔面前,也是連個屁都不敢放的。

像是神仙裏頭的名流上層一樣,池澤他們的交友圈,一般神仙連他們的後腳跟兒都摸不到。左寒霜的真身是夫諸,也是上古和池澤一輩的大仙。雖說平日裏溫文爾雅,說是偏偏如玉君子都不為過。

但老三是見過左寒霜發脾氣的。

他半個字都沒說,光是手裏一股氣凝起來的時候,對面的人就已經全部跪倒了。

“半點不懂知恩圖報,真是過分。”在老三的影子已經被繁複的桃花枝幹遮住了之後,巷子的暗處角落裏傳出來一聲輕笑。

慢慢走出來的人一身淺竹青色的長衫,身形高挑清癯,戴着鏡框不算太大的圓眼鏡。

他單手拂開柳枝悠然往池澤處來的時候,仿佛周身的空氣連着時光都在這一刻變得溫柔起來。

“今天有空過來了?”池澤站起身,手往虛空中一撈,憑空變出一整套的茶盞來。

小葉紫檀的托盤上頭盛放着一套青瓷盞,旁邊綴着一個鎏金镂空的球形香囊,裏頭正燃着上好的沉香。

“您報警的事兒,這城裏哪還有不知道的。”左霜寒接過池澤遞過來的茶,兩個人并行着慢慢走近池澤家的園子,“這不是來解救您于水火之中麽。”

“感覺到結界了麽。”兩人穿過園子在湖心亭裏坐下的時候,池澤身上的T恤板鞋也不見了。

一身埋着暗金滾邊的玄端,池澤的袖子被湖風微微吹動,一頭未束的墨色長發散在腰際,不用在小輩面前收斂的威壓盡數釋放,磅礴地充斥了整個空間。

“進來的時候就探見了。”左寒霜抿了口茶,左手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但方才我試了試,至少在我身上,通行無阻。”

“老大老二他們也是。”池澤勾起唇角笑了笑,“這麽算來算去,其實倒是只有我一個人被困住了。”

左寒霜聞言輕笑,目光追随着茶盞裏站立着的綠葉,思索了一會兒之後開口:“說句真話,你懷裏的那個小東西的修為,遠遠在我之上。”

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池澤端着茶盞沉默不語。

“你應該也感覺到了,這其實更像是個篩網,只篩住了它和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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