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鯨的漁網,設結界的人根本沒把小魚小蝦看在眼裏。

池澤居住的這一片區,不管是妖還是仙,都鮮少有人敢踏及。

因為池澤的威壓實在是巨大,尋常數千年修為的仙在他面前基本只有小腿打顫的份兒。池澤這個名字,并不只代表着他本身。

倒更像是代表着那個他們誰都不熟知的上古洪荒中蘊含的毀天滅地的巨大力量。

能和他相提并論的神仙的數量,用兩只手就能數清楚。

沒消幾秒鐘,池澤心中就有了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所以。”池澤把原本藏在自己廣袖中的小團子拿了出來,看着安靜睡在自己手掌心的它。

“是鳳凰…嗎。”

左寒霜的表情像是看到了好戲般,挑眉笑了笑。

“哇。靠。”池澤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我這算是晚年失節嗎。”

“不算不算,您還正當年呢。”左寒霜端起茶杯,狹長的眼眸在袅袅的霧氣裏若隐若現,“頂多短時在正好的年紀遇上正好的愛情。”

“滾。”池澤廣袖一甩,眼神落在躺在白玉桌上的小東西的時候神色複雜,“找誰不好,怎麽還就找上我了。”

有種神奇的預感告訴他,以這只所擁有的如此雍容的尾羽來看。

絕對是公的。

池澤對鳳凰這個種族的感情其實非常複雜。

作為同時代的産物,池澤一開始其實還是挺喜歡和鳳凰相處的,畢竟它們長得非常好看,每天身上還都特別暖和。

Advertisement

但自從一起他和鳳凰一起下界的次數多了之後,人界不知怎麽的,關于它們的亂七八糟的傳聞就越來越多。

直到後來,它們被拉郎拉成了官配。

在人間生活看見皇帝往身上刺龍皇後往衣服上繡鳳的時候,池澤就發誓以後見着了鳳他一定離得越遠越好。

大家明明都只是好朋友,這樣多尴尬。

結果這次倒好。

一只鳳就這麽闖進了自己家裏,還設了道沒人能破的結界,還就困住了他們兩個。

這算啥?

強制圈/禁,好重溫舊情麽?

我跟你這只肥碩的雞崽真沒什麽好重溫的,我當年的朋友們一個個都非常漂亮的。

“找上你怕是和近來那件事有關吧。”左寒霜性子好,平常小仙小妖們有了什麽八卦消息也樂意和他分享,“說是有異族進了海城。”

池澤眉心微蹙。

“你不知道是正常,大家沒有個确切消息也不敢來告訴你。”左寒霜站起來,把手中的茶往空中一潑,碧色的茶水瞬間幻化為一面鏡子,裏頭映着一個高鼻深目,臉色蒼白的人,“我留意了幾天,覺得是他沒錯了。”

池澤看着幻鏡裏那個盲目游走在街頭的人,冷笑一聲把小雞仔重新拂進自己袖子裏揣好,轉身走下湖心亭的臺階。

側身前,左寒霜只聽他語氣清淡的冷哼。

“蠻夷小兒,無足輕重。”

☆、chapter4

但走了沒兩步,池澤卻還是不硬氣地扭過了頭,從柱子後頭探出擰着眉頭苦大仇深的半張臉:“所以他傷了鳳凰?”

“也說不好吧。”左寒霜單手撐着額頭,聳了聳肩,“但也八九不離十了。”

能重傷鳳凰的存在實在是不多。

而左寒霜拟出的幻鏡中的男子,帶着一股他們都不熟悉的力量。

“還把他傷成了這個鳥樣子?”玄色的衣袖擡起,露出裏頭紅彤彤的一個小肥崽子。

左寒霜微笑,單手收了那個幻境,見碧色的茶水又重新凝聚消散至湖中,幽幽嘆了口氣:“是啊。”

“怎麽可能!”池澤明顯不信。

在他和鳳凰關系還不錯的那段年歲裏,池澤就清清楚楚的記得,那看上去花枝招展不像什麽好東西的鳳凰,其實每一只全是刻苦修煉心懷衆生的成功神仙典範。

他們和池澤這一脈一樣,全都是天地孕育出來的上古神祗,體內蘊含的力量和後來才出現的神仙們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這樣的先天條件加上如此長歲月的修煉,彈指能叫天地傾覆,絕對不是笑話。

有人能将鳳凰打回原形并且倒退成這種雞崽模樣,這簡直完全颠覆了池澤所擁有的歷史悠久的三觀。

“前段時間歐洲那一場巨大山火你聽說了麽。”左寒霜仍舊是不緊不慢的模樣,見池澤神色凝重,自己也坐正了,單手擡指輕輕地敲着桌面,“新聞報道說是建在山中的那座古堡年久失修…”

“老譚和我提了一嘴,我沒怎麽注意。”

老譚是池澤院子裏的那棵檀木,因為長的角度剛好對着池澤客廳裏的電視,每天就以觀看各個國家新聞為樂。

“麒麟前段時間不是在那頭窮游嘛,剛巧遇見了山火。他說自己也正上山,看見了一道結界。”

話音剛落,左寒霜就怔了一怔。

倆人紛紛想起了那天池澤還吐槽過的麒麟的盆友圈。

巨大的火焰上頭是如同下一秒就要墜落的鮮血般的火燒雲,麒麟還配了個文字說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劫,不如渡完之後借個沙發給他住一下。

麒麟自從在王朝這種體制覆滅之後就失去了本職工作,導致了他目前的日子過得十分拮據。

更何況早年他還因為亂傳八卦得罪了圈內巨富池先生。

這直接讓他連像左寒霜這樣被接濟的機會都沒了——左寒霜是一家破舊的博物館的館長,因為太破舊了所以導致鮮有人去參觀,老神仙守着破舊的房屋,把入不敷出這個境況诠釋到了極致。

對視了一眼,池澤幹咳了一聲,擡手揉了揉耳根子:“那啥…”

“不然我給麒麟打個電話吧。”左寒霜會意,站起身拿出手機,翻了翻找出了備注為嗟的微信,直接開了視頻。

“喲,左館長!How do you do!”麒麟的大臉幾秒之後就出現在了屏幕上。

他那邊似乎還是清晨,炸毛的少年笑容燦爛,正盤腿坐在山頂。

“…好好說話。”兩位早就失去了活力的老人家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麒麟一頭亂毛在風中飛揚,良久之後,左寒霜才開口。

“你猜我在哪兒呢!”麒麟絲毫不顧這頭凝重的氣氛,大笑着開了後置攝像頭給他們看自己周圍的景色,“就是那天我和你說的道友渡劫的地方!超級好看!”

池澤眉毛一挑。

“我和你說這兒現在全被封起來了,燒了半座山呢!剛好我沒地方睡,就直接化原型在這兒過夜了哈哈哈哈哈哈。”

池澤揣着袖子翻了個白眼,對麒麟的貧窮感到深深的…

不齒。

“你上次說在這兒感覺到結界了?”左寒霜見麒麟叨叨叨叨的,話題都已經跑到他前幾天吃的粉紅色馬卡龍上去了,清了清嗓子問他。

“還用感覺麽真是的。紅彤彤的一個大罩子,但凡有點兒修為,哪有看不見的。”麒麟見他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旅行見聞,切了一聲,把攝像頭切回自己的臉,形象非常不雅地揉了揉鼻子。

“你仔細說說。”池澤把手機挪了個方向,皺眉看着裏頭的麒麟。

“我我我我我我我卧槽!”麒麟一見到池澤的臉,吓得直接把手裏的手機扔下了山。

只看見屏幕裏的景色以飛速在變換着,直到最後落進一張血盆大口裏。

“诶喲剛吓死我了。”麒麟落地之後才變回人形,用袖子擦了擦上頭的口水重新拿起手機,“金主爸爸你怎麽也在呀。”

池澤緊抿着唇角,努力想着氣出病來無人替,我不氣我才不氣,這才開口:“我一直都在。”

“喲嘿嘿嘿嘿嘿您一直都在啊。”麒麟咧着嘴,笑得臼齒都若隐若現,“找我這是啥事兒啊?”

“結界!”池澤有些不耐地提醒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要是說得好,回來住我這兒。”

屏幕對面的青年聽到了對吼一句話明顯無比激動,重重拍了一把旁邊被燒得只剩下一般的樹:“您且聽我跟您說!”

“這事兒是這樣的。”麒麟盤腿又在那快巨石上坐下了,“我長話短說哈。就是我那天正好路過,這不是都快晚上了還沒地方住,又看見前頭有那麽大的城堡,小弟我呢就想去借住一晚。”

池澤點了點頭,表示對麒麟沒錢訂賓館的處境非常理解。

“結果我剛想走近,就看見了山口那地方有個結界,火紅火紅的我跟你說,但旁邊的行人又穿梭無阻。我去探了探,發現我自己也走進去了。進去之後我就直奔着那城堡去了,想着找到主人家問問。正走到半路呢,我就聽見裏頭有打鬥聲,接着那結界就飛快縮小把我們所有人都踢出去了。等我反應回來,那城堡連着山就盡數燒毀了。但是那天的火絕對不止從結界漏出來的那一笑點兒。”

“而且我和你說哦。”麒麟的聲音突然變小。

屏幕這頭的兩個人只看見驟然放大的一張嘴。

“那天其實,我聽見了鳳鳴聲。”

麒麟也知道在池澤面前能不提鳳凰還是不提的好。

但遇見鳳凰這種事兒,的确是比較稀奇。

自從六界穩定之後,他們大多都四散在人界或者自己老家,鮮少露出原形。他們的好久不見,那是真正的千八百年沒碰見過對方了。

“知道了,你回來的時候直接來我這兒吧。”池澤伸手挂斷了視頻,站起身攏着袖看着亭子外邊兒的湖,長嘆了口氣。

“霜啊…”良久,左寒霜才聽見他随風飄來的氣聲。

“嗯?”

“你會養鳳凰嗎?”

☆、chapter5

額…”左寒霜擡手有些尴尬地碰了碰自己的鼻尖,“池澤啊…”

池澤回身,神色認真地看着他。

“我作為胎生動物,和你們根本都不算是同一個分類的來着。”左寒霜的眉毛擰成倒八字,滿臉的愛莫能助,“你好歹也是蛋裏出來的,總比我熟悉點兒吧。”

——左寒霜的真身夫諸是一只長着四角的鹿,俊美無匹,冷豔絕塵,被稱為史上長得頂可人的上古神仙。

“…”池澤擡起頭,針對左寒霜的回答認真想了想。

他無父無母,在混沌中孕育生長,降世時便帶着神的力量。

但神也是有知識盲點的。

比如說到底是先有龍還是先有龍蛋這種高深的哲學問題,池澤根本不想思考。

“阿爹,左叔?”就在兩位一籌莫展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老神仙都已經掏出了手機,在尋找養鳳凰方法無果之後正要開始搜索養雞大全,就突然聽見身後向他們走來的腳步聲和一聲帶着笑意的問好。

“喲,阿大阿二回來啦。”左寒霜把手機倒放擱到了桌上,回頭見一對身形修長面容标志的雙生子穿過月洞門正往他們走來,“工作還順利吧?”

“一切都好。”阿大笑着把手裏拿着的雕花八寶食盒放到桌上,“昨天有朋友給我們送了幾只農家樂土生土長的小公雞來,我和阿二想着既然沒事兒就料理了料理。左叔中午留下來吃飯吧,阿二,你快去幫左叔打壺酒來,阿爹早些埋下的青梅釀這個時候應該。”

說着,阿大掀開食盒,裏頭第一層放着已經切好的白斬雞。那白肉的形狀切得細長均勻,斜靠着擺放起來,中間還正微微滲着汁水,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動。

但池澤不知怎麽的,總覺得有些良心不安。

“那什麽,阿大啊,我問你個事兒。”池澤招招手,笑着讓阿大坐下。

“怎麽啦。”阿大微笑着坐下,一雙大眼睛認認真真看着池澤。

當年被池澤順手撈回家的時候,他其實已經是記事的年紀。凄風苦雨的深秋時節,他們遇上了天雷,他和弟弟們都無意識的在雨裏瑟瑟發抖,閉着眼睛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那漫天的大雨給沖走。

可預想之中冰冷的死亡卻并沒有來臨,取而代之的,他落進了一個帶着溫度的臂彎裏。

“喲,狐貍吶。”穿着玄端端的男人單手托着他,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張棱角分明帶着幾分端肅的臉上笑容溫暖,“我正無聊呢,不如咱們做個伴兒吧。”

比起老三老四老五他們真正把池澤當作一個唠叨事兒多卻溺愛他們的父親來,阿大看池澤的時候,在某種程度上還摻雜着對救命恩人的感激。

池澤看着阿大似乎是裝滿了星星的漂亮眸子,一時間自己都有點晃神,想了很久才問他:“哦對了,就想請教請教你,你們小時候逮着山雞了,都是怎麽養着的來着?”

在他們小時候,池澤經常會放他們回山上去找無所事事隐居深山的麒麟玩兒。他們每次回來都會給池澤帶上幾只活蹦亂跳的雞回來作為禮物。

“咬斷喉管比較合适,或者拎着翅膀叼回來就行,爸你想吃雞和我說一聲就是,怎麽還想養了?”

“就尋…尋個樂子呗。”池澤攏着袖子,手指在裏頭摩挲着那個毛茸茸的溫暖小東西,有些心虛。

“你之前還和我們說呢,別老像左叔那樣想着養寵物。養出感情來了忒影響生活質量。”

左寒霜有一只貓,跟着他也有十年了。之前正陷入了要不要給它開靈智好讓它繼續陪着自己的糾結中。

“嘿你怎麽又在背後編排我。”左寒霜瞟了池澤一眼,明顯對這個話題不甚滿意。

“行了行了,我去店裏轉一圈。”池澤站起身來,走出湖心亭的時候又變回了那個穿着牛仔褲板鞋的短發青年,他朝着後頭的人招招手,“你那天要我尋的書我找着放在書房裏了,你讓阿大帶你去取吧,順便阿大你去檢查檢查老三的作業讓他別發呆,等午飯點我就回來。”

走在路上的時候,池澤又沒忍住把懷裏的東西掏出來看了看。

鳳凰其實已經有了要醒的跡象,好幾次池澤在碰他的時候都感覺到了輕微的回應。

這醒了,就該吃飯了啊。

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

坐在吧臺前想了半天,池澤也才從自己的腦子裏挖出來這麽一點點關于鳳凰的儲備知識。

“一杯玫瑰西柚氣泡水,一個…玄武半熟芝士?”

捧着菜單看了老半天的一對小情侶對着正發呆的池澤招了招手,笑着喊他:“老板我們又來打卡了啦!”

“玫瑰西柚氣泡水,半熟玄武。”池澤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下,擡頭看了看前頭的人,見是熟悉的面孔笑了笑,“這都連着來了七天了啊。”

天庭奶茶店其實也有一小部分甜點業務,主要分為大仙和公務員這兩條線。

大仙這兒朱雀玄武青龍白虎,麒麟貔貅,白澤畢方一個不少,每一個造型都宛如藝術品,價格自然也不菲。

公務員那兒就比較敷衍了,不管是仙君還是大帝,長得都非常抽象,在大仙前基本只能靠價廉取勝。

這對小情侶用了快半個月才把大仙們吃完。

“七天能召喚神龍嗎哈哈哈哈。”小姑娘很活潑,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池澤,可愛得緊。

“神龍可來不了。”池澤笑着把小票遞給他們,朝她眨了眨眼,“不過倒是可以送你們個月老。”

小姑娘也不只是被池澤電的還是被他的話羞的,臉紅了個透。

倒是旁邊的男生大大方方接過了小票,對着池澤抱拳:“感謝兄dei.”

“好說好說。”池澤在洗了手圍上黑色圍裙,給他們從冷櫃裏取了蛋糕放進冰裂紋的藏藍色瓷盤裏。

送走了顧客,池澤就繼續坐在吧臺前發呆。

他這兒可既沒有竹也沒有泉水,這小鳳凰注定是過不上好日子了。

宛如一個不能給孩子報雙語幼兒園的家長一樣,池澤覺得自己是真真切切的心懷愧疚。

手心裏的小毛球卻就在這個時候又動了動。

池澤的視線猝不及防地就對上了那個巧克力豆般的眼睛。

它眨了眨。

池澤也眨了眨。

對視了半晌之後,小鳳凰似乎乏了,腦袋朝池澤手心裏拱了拱。

池澤見它那軟和的樣子心都快化了,攏着它生怕它吹了一點風去。

美色誤人吶…

池澤看着手裏紅紅橙橙,配色宛如番茄炒蛋的肉團子,只覺得自家那幾只狐貍精真是一點兒都不誘人。

這樣可愛的小東西,可不能餓瘦了啊。

池澤皺着眉毛起身,憂愁地給自己煮了杯錫蘭紅茶,還憂愁地往上頭加了兩倍的芝士奶蓋。

為了響應環保號召,他給自己做東西喝從來都是用的馬克杯,這會兒滿滿一杯奶茶上飄着厚厚一層奶蓋,池澤要格外小心才能保證不晃出來。

跟走臺布似的走了一大截路,眼看着都要回到吧臺前了,該死的手機卻就在這時候響了。

兜裏震着的手機一路連帶着池澤的手都抖了起來,直接抖出了一潑奶蓋,落在了自己的虎口上。

“你最好是真有點什麽屁事兒要和我說。”重重擱下奶茶,池澤接起麒麟的電話。

“我買好機票了!你準備好接我!”麒麟背着巨大一個背包,舉着手機彎着腰,朝着機場角落裏的垃圾桶嚷嚷。

“知道了知道了,我和老左到時候開車去。”池澤不耐煩地啧了一聲,“還有別的事兒沒?”

“有有有!”麒麟一聽池澤想挂電話就急了,“我碰見一個移民的小地仙說最近歐洲這兒的一個經常發病的邪魔跑了,聽說是往你們那邊去了,你和老左記得留意留意。”

大仙們往往居住得都比較分散,左寒霜和池澤是海城幾乎唯二兩個還比較鎮得住場子的神仙。

“我知道了。”池澤沉吟。

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蠻族。

但不管是誰。

敢擾你池爺爺清淨的,都別想好過。

有些煩躁地扔了手機,池澤一扭頭卻發現,原本桌子上的小團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他的手邊,這會兒正好奇地用嘴啄他手上的奶蓋。

”喲,您還能吃這個?”池澤有幾分好笑地拎起眯着眼睛半夢半醒間的它放在手心,把杯子捧過來想讓它聞聞。

但是誰知道小肉球卻好像只是對他手上的那一小點有興趣,一大杯在眼前,愣是看都沒看一眼。

每一只鳳凰都是個事兒精。

而且你除了原諒他并且順着他別無選擇。

時隔了萬年,池澤又想起了當年被龜毛鳳凰支配的恐懼。

喂鳳凰吃完手上那一些奶蓋過後,池澤看着它蜷在自己手裏滿足地打了個小飽嗝,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抽空和左寒霜說了一嘴麒麟要回來的事兒,本來還記得麒麟似乎囑咐了自己另外一些什麽事兒,但被阿二和左寒霜的聊天給岔開了思路,一回頭就給忘了。

但似乎不是個什麽重要的事兒。

這麽想着的池澤,在半夜睡得正熟的時候,就被這個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給吓醒了。

他樓裏清朝時候從西洋運回來的琉璃窗碎了滿地。

原本晴朗的晚上不知什麽時候烏雲密布,月亮被遮住,只有白色的窗簾在風中上下翻飛。

池澤兩眼血絲地盯着站在自己窗前的人。

金發碧眼高眉深目,膚色蒼白如紙,雙眸正中兩抹血般的鮮紅讓人格外不适。

“把他還給我。”那人開口,聲音像是百年未曾說話的粗粝和沙啞,每一個字都裹着冰涼血腥的殺意。

池澤絲毫沒有被眼前人的氣息所影響,站起身系上睡袍的時候仿佛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早晨被不懂事的孩子給鬧醒了。

擰着眉頭,池澤拿過一旁的玻璃杯喝了口水:“啧,孩子。沒人告訴過你拜訪別人該挑個個合适的時間嗎。”

“把他還給我!”那人攥緊了拳頭,朝池澤咆哮。

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啊。

池澤揉了揉眉心,覺得講道理估計是行不通了。

手中淺灰色的幾何切割玻璃杯子散出淡淡的藍色盈光,池澤稍一蓄力,猝不及防單手直接朝他甩了過去。

那人飛快地側開身形,撞到牆角的時候,把那裏的博古架撞出極深一個凹坑。

杯子砸在牆上發出巨大的咚聲激怒了那人,伴随着男人如野獸般的嘶吼,窗外的烏雲飛快聚集疊加,風呼嘯着卷過,原本該溫柔靜好的春夜只因為他的到來而變成一片肅殺。

“還沒完呢。”見年輕男人咧嘴露出了尖牙,兩眼亮的和礦燈似的朝自己飛速奔回來,池澤抿唇笑了笑。

在男人身後的角落裏,一抹藍色的盈光瞬間凝成了利劍的形狀,直直朝那人的背紮去。

眼看着男人的手已經接近了池澤的脖頸,而他身後的劍離着目的地也就差毫米。

一聲悠揚的鳳吟驀然破空而出。

池澤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半閉上了眼睛。

只看見自己身前橫亘着一道豔麗逼人的赤色身影。

赤金色的長袍曳地拖拽,不管是古樸的花紋還是紛雜繁複的繡樣,無一不昭示着主人的超然身份。

池澤冷靜地看着眼前人。

淺金色的眼睛在兩道灼熱的視線下緩緩睜開,霸道淩厲的鳳眸裏,宛如沉澱着萬千年的日月星河。

☆、chapter6

池澤是認識這只鳳凰的。

六界之內估計也沒人能不認識這只鳳凰。

“黎公子。”池澤朝着身前散着淡淡金光的男人拱了拱手,“多年不見了。”

黎榷是當年六界混戰後,親自審判鳳凰族內叛亂者的刑官。

池澤到現在都記得他當年一身浴血的白金戰袍,散着長發手持□□在瞬息之間斬殺了和他一脈的兄弟的場景。

冷漠肅殺,落在站在高臺上冷豔旁觀的池澤眼裏卻只覺得美豔得不像話。

黎榷的年紀要比他小上一些,除了在戰場上曾擦肩過幾回,池澤和他見面的次數其實屈指可數。

多是隆重的場合,他打着哈欠的餘光裏,能看見這個美豔的青年。

那場審判在神界歷史上非常有名。

倒并不是因為那只被斬殺的鳳凰是赫赫有名的族長,也不是因為黎榷這個所謂“新生代”在混戰裏的骁勇戰功。

而單純只是因為這位黎小鳳凰帶着殺氣的一回眸,驚豔了所有生活無聊的老神仙們。

彼何人斯,若此之豔也。

從那天之後,這位新上任的族長就喜獲昵稱黎公子,一叫就叫了這麽萬來年。

“這兩日多謝你了。”黎榷耳廓邊的一抹稍短的頭發滑下,落至線條精巧的下颚處。

挑了挑眉,池澤聳肩:“好說。”

“榷哥…” 兩位多年不見的昔日戰友還沒來得及寒暄上兩句,他倆對面的那個小洋鬼子就開口了。

池澤略帶不滿地掃了一眼,發現這人還真的是非常沒有禮貌了。

“榷哥你跟我回去吧…”那人雖是金發碧眼,卻倒也會說中文,“我們的矛盾并沒有到這樣的程度不是嗎?”

被鳳凰閃得走進了暗處的池澤摳了摳耳朵,一顆八卦之心開始熊熊燃燒。

黎公子和個蠻夷小子。

這組合倒是挺帶勁兒。

“你既已經清醒,就該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黎榷的語氣冰涼,“但見你這樣,約莫也是不準備改了的。”

“榷哥我…你知道的,我…”前一刻還兇狠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池澤拆吞入腹的人此時也跟只小狗一樣,和黎榷說話時聲音都在發抖,“我可以控制我自己的,我也不會傷害別人的…真的。”

“滾吧。”黎榷眉頭深深蹙着,“只當是我看錯了你。”

“不是的…”那人擡高了聲音想要辯解。

“嘶——”池澤再摳了摳耳朵,覺得饒是自己看了這麽多年狗血電視劇電影都有點接受不了自己面前這一幕。

“滾吧,不要出現了。”黎榷也失去了最後的耐心,赤金色的寬袖猛得一拂,周圍那個豔色的結界驟然間金光大漲。

像是看見了什麽不能看的東西一般,那位黃毛小子的臉上驟然出現了異常可怖的血痕,堅持了幾秒之後就轉身從破了的窗戶裏跳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榷哥你等我。

黎榷轉身的時候,就見後頭攏着睡袍袖子的池澤一臉便秘的糾結表情:“人神相愛,這老套狗血劇情我都看了萬八千年了,怎麽硬是永遠沒點兒新意。”

黎榷嘴角帶着抹淺淺的笑,鳳眸斂着看不出情緒:“經典才賣座。”

池澤瞥了瞥嘴,不置可否:“我池澤有生之年能看見一遭黎公子英雄救美的場景,這一扇窗戶的票價倒也是值了。”

“不是英雄救美。”黎榷擡起頭來,兩個人身高相仿,池澤恰好能看見他通透如琉璃的淺金色狹長鳳眸,“只是我的內丹此刻在他體內,若是交手,你怕是不敵他。我感覺得到他的殺意,這才出來看看。”

池澤噎了一噎,瞪着眼睛。

“所以。”黎榷挑了挑眉,語氣裏帶着些許戲谑,“是英雄救你。”

池澤倒是很想反駁,張了張嘴,被窗口的冷風灌了滿嘴之後默默地選擇了保持沉默。

在業務能力方面,他基本就是荒于嬉的代表。

當年六界還亂着的時候,他和其他神一樣忙于奔走平定,戰亂的時候也算是戰功赫赫的傳說型人物。

單槍匹馬,一人屠盡魔界十六城後的池澤,到現在說起來都還是令人唏噓不已的存在。

不誇張的說,在那時六界之內,幾乎沒有人能配得上與他交手。

只不過後來世道太平了,池澤也就退休了。

每天奶奶孩子算算賬,曬曬太陽乘乘涼。

天大地大,管事兒的人多了去了,享清福才是一個老神仙應該有的生活不是嗎。

悠閑了這麽長時光的池澤,敵不過勤勤懇懇修煉的鳳凰,說出去其實也不是件什麽丢臉的事兒。

“你的內丹怎麽會叫他拿了去。”本來都要到嘴邊的八卦硬生生被扭成了這麽個嚴肅的話題,叫池澤覺得這夜似乎更冷了。

黎榷搖搖頭,沒說話。

“我還以為你變成那肥雞崽樣是被自己燒的涅槃了,合着結果是被人抽了內丹退化了啊。”池澤擰着眉頭,“那你剛才哪來的…那麽…大…氣…勢。”

剛說着,池澤就發現前邊這人的身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

“不過是最後留着的一口氣罷了。”黎榷自嘲地笑了笑,“先前回來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是往鳳凰的地界上走了,沒料到會叨擾到你。但…難免還要再打擾一段時日了。”

話音剛落,原本還散着淡淡金光的身影便和收場了的電影一樣,迅速縮回了那個還在池澤枕邊卧着的肉球裏。

豔絕的美人變回了還沒自己手心兒大的幼崽,池澤看着自己面前狼藉一片的房間,只覺得宛如在做夢。

單手一揮叫玻璃的碎片們暫且都回到了該呆的地方,池澤把團着的雞崽重新放回了自己枕邊,細心地拉好他蓋着的小被子,自己也沒了睡意,坐在旁邊半阖着眼睛。

今晚出現的黎榷估計只是他在最後關頭留下的一抹意識。

幼崽的靈智當然是跟着身上力量一起退化的,封住池澤倒也的确像是雞崽能做出來的事兒。

它當時已經到了極限,卻又激不出成熟的這抹意識,下意識地尋找最強大的力量源并日鎖在自己身邊,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莫名接盤的池澤也實屬無辜。

但還能怎樣,你長這麽漂亮,最後我還不是只能像個父親一樣把你原諒。

☆、chapter7

第二天池澤順理成章地賴床到了下午。

昨兒半夜裏碎了個稀巴爛的窗子池澤也沒心思好好補,只是簡單地讓他們歸了位完事兒,這會兒有些過分耀眼的陽光從碎片的縫隙裏鑽進來,三三兩兩落在池澤身上。

“小池,醒醒了。”窗外的老譚已經看完了各個國家的早間新聞,這時候見上頭的房間還是沒動靜,用頂上的樹枝撥開了那扇半開的完好的窗戶,伸進去甩了甩樹枝,“左先生過來吃午飯了。”

“唔。”

床上的男人正面朝下趴在King size的大床上,身上黑色的絲綢睡袍被蹭的歪歪扭扭,半邊身子都暴露在空氣裏,凸起的肩胛骨在近乎皮膚光滑近乎完美的後背上打下一道陰影。床邊,一截肌肉勻稱線條流暢的小麥色腿正懸着,随着呼吸一垂一垂,每次都在眼看着腳趾要觸碰到地板的時候猛得一擡,恢複到一個安全的高度。

聽到老譚身上樹葉沙沙的聲音,池澤有幾分不開心地皺着眉,抄起旁邊一個蓬松柔軟的大白枕頭,長腿一掀把枕頭夾在了自己兩腿中間,整個人轉了個個兒,繼續又陷入好夢裏。

作為一個早起早睡身體好,喝可樂都得泡點枸杞紅棗的老年神,池澤賴床的次數實屬不多。

老譚在喊了他兩遭都無果之後,徹底沒辦法了。

家裏幾個小東西見爸爸沒醒開心得不得了,打游戲的打游戲,玩泥巴的玩泥巴,直到被大哥二哥抓回房間裏訓了一頓才老老實實地撿起各自的課本。

至于池澤?

那必然是沒人敢管的。

到最後池澤是被一團軟乎乎的東西給蹭醒的。

睜開一只眼睛,池澤就看見了趴在自己鼻子前頭的小鳳凰。

“別鬧。”男人早晨未清醒的嗓音還沙啞着,語氣卻并不見任何不耐煩。

小鳳凰絲毫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