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地給他放着水的。

等等…鳳凰…

鳳凰!

瞪着眼睛轉頭看向自己的大床,池澤就見床上原本躺着的人這會兒像是被剛才玻璃杯巨大的動靜給驚醒了,撐着一只手臂緩緩坐了起來。

時間在兩人之間像是被無限地放緩,拉長。

那人一頭長發随着他的動作緩緩從肩膀處落下,發尾在雪白的床單上淩亂散開,在月光下散發着綢緞般的光澤。

水紅色的外袍這時松松垮垮地搭在肩頭,露出主人精致的鎖骨和一片雪白的胸膛。

視線順着他線條完美的喉結慢慢上滑,越過下颚,掠過抿着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池澤徑直對上了那雙淺金色的鳳眸。

和前幾日見到的那樣帶着無邊冷清的和淡淡傲慢的美人來說,今天的黎榷簡直判若兩人。

身型已是成年人的身型,可剛醒來的黎榷眼睛裏卻一片澄澈,帶着些少年人的青澀。

他有些疑問地看着池澤,語氣裏帶着些迷茫。

“池澤?”

少年鳳凰的聲音清冽悅耳,尾調不自覺上揚,帶着些許難以察覺的黏黏糊糊的撒嬌意味。

池澤只覺得自己的尾椎骨帶着大腿,連連酥了一片。

抹了把臉,池澤幹笑着把被子放回床上給他拉好:“吓着你了…”

說着,他不由分說地輕輕把黎榷按回了枕頭上,拉好被風掀開了一角的窗簾,熄了角落裏原本一直亮着的地燈,聲音溫柔,“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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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

鳳凰的聲音還沒落,池澤就已經關上門出了房間。

這都是個什麽事兒啊…

裹着睡袍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池澤看着電視裏的午夜檔幽幽嘆了口氣。

“您這架勢,倒像是被趕出來的。”老譚也跟着他一起在看電視,見他煩躁得手都已經摸上了許久不碰的煙,這才說話,順便伸出樹枝拍掉了池澤的打火機,“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什麽跟什麽啊。

池澤架着腿,揉着眉心盯着地板。

剛醒來那架勢真跟那什麽似的。

那…那什麽。

亂…亂…

真是讓人紅了老臉。

明天把阿大阿二的院子整理出來給鳳凰吧。

這麽想着,池澤起身,打算今天先去客房裏将就一晚。

喝完了桌上剛倒的一小杯烈酒,池澤攏了攏睡袍站起身。

方一轉身,他就看見了站在暗處的黎榷。

淺金色的眸子在夜色裏更顯得通透澄澈,不帶着任何情緒的時候宛如那枚池澤也曾為之駐足的科拉落日石。

“怎麽了?”他不自覺地放輕了語氣,上前揉了揉他的頭發,“睡不着我去給你熱杯牛奶。”

話語間的拳拳父愛真是令人感動。

黎榷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鳳眸裏似乎帶着層薄怒,轉身跑上了樓。

池澤擰着眉頭一臉疑惑,看見黎榷光着腳的時候卻只記得喊了一句:“拖鞋穿上!”

腳步聲更響了。

“這倒黴孩子。”池澤換了鞋,在夜色裏穿過回廊,路過還在複習的老三的院子的時候腳步頓了頓,往裏頭走了進去。

二樓原本拉開一條縫的窗簾被狠狠拉緊了。

“爹啊!”老三正一把鼻涕一般眼淚地算解析幾何,見池澤走進來的時候眼睛都紅紅的。

“半夜別吃辣條。”池澤一把拿過老三桌上的辣條,自己翹着腿坐到旁邊,拿出一根開始嚼,“怎麽還不睡。”

“前兩天月考感覺沒考好。”老三抹了把鼻涕,把草稿紙一揉扔進垃圾桶裏,低頭在卷子上寫答案。

池澤有些心疼,放下辣條過去拍了拍他的腦袋:“別壓力太大。”

“爹,我要是進年級前十了。”老三擡頭,大眼睛裏帶着無數希冀。

池澤笑笑:“不就是個一萬三的耳機麽,買。”

池澤對幾個孩子雖說寵,但并沒有過分溺愛。老三他們的衣食住行也就是平常孩子的水平,平常外賣點個必勝客都嫌貴。

但偶爾任性一下,池澤還是可以縱容一下的。

畢竟是孩子嘛,還是要寵着的。

陪着老三熬夜的池澤吸了吸鼻子,幫他整理筆記的手沒停下。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一夜未睡的池澤就已經在阿大阿二的院子裏收拾了。

因為他們年紀大,所以安排給他們的院子離池澤的稍微遠了一些,要越過湖和中間幾個書房畫室才能到。

但院子是池澤親手布置的,雅致清幽,讓鳳凰來住倒是剛好。

池澤在院子裏所過之處,空氣便全都散着淡淡的水霧。

池澤修為高,對水的控制力度是其他龍族皆不能比的。但他既不降雨也不想幹些什麽別的,每天就只用這些能力打掃打掃衛生陪孩子玩玩小把戲。

居家老宅池先生。

麒麟對他的評價很正确了 。

被池澤點名的麒麟在廚房裏狠狠打了個噴嚏。

“趕緊的了。”後頭左寒霜端着盤子正要出去,“你今天不還要去新房子那兒看看麽。”

昨天不知道走了多少層關系立刻辦完手續的那兩套房子,被池澤手一揮就給了麒麟,他正打算今天去看看地段。

“知道了。”麒麟嘴裏叼着個奶黃包,使了個法術端起給孩子們的牛奶,身後跟着排隊排成一長溜的玻璃杯子走到外頭,“對了,你見着今天的新聞了麽。”

“看過了。”左寒霜也是看見了新聞才一早來了池澤這兒,“敲詐上千萬,社會新聞頭條了都。”

“什麽頭條。”打掃完衛生的池澤走進來,探身從盤子裏拿了快松餅。

“昨天進來的人帶了錄像設備,昨兒夜裏就給媒體了,說是史上最黑店,打破幾個碗就要賠幾千萬。”左寒霜平靜地陳述着。

池澤挑了挑眉沒說話。

見幾個正吃飯的孩子都擡頭看他,一個模子裏印出來似的桃花眼眨巴眨巴着,看得池澤不禁笑了。

“你們吃你們的,沒事兒。”池澤揉了揉老小的頭發,“吃完趕緊上學去。”

“阿爹啊,微博上都鬧翻了,你也開個微博澄清一下兒呗。”老三背着書包站起來的時候回頭和池澤建議,“還順便能打波廣告呢。”

“知道了知道了。”池澤歪在主座上朝他揮揮手,“今天出成績,你別太緊張。”

“其實我覺得老三說得挺對的。”麒麟靠坐在旁邊的飄窗上,長腿支着看着窗外,“大部分憤怒的群衆還是在微博上。”

“嗯。”池澤連着眼睛喝奶茶,随便應了聲,拿出手機下了個軟件。

“等會兒可能就有媒體來采訪了。”左寒霜優雅地吃完了早餐,收拾了自己身前的東西,動作矜貴地擦了擦手,“聽說反應還蠻大的。

什麽那個店主一看就滿臉傲氣鼻孔對人的樣子看着就讓人惡心。

什麽就是古董都沒這麽值錢吧,漫天要價也怕是心都黑了。

甚至還有營銷號已經連夜盤點出了出門防騙手冊。

“我長得看着就像小人??”池澤剛下了軟件就看見了社會熱點新聞,刷了幾條評論之後一臉懵逼地問旁邊的左寒霜。

三皇五帝玉帝魔尊都長得沒老子周正好麽。

左寒霜挑了挑眉。

“叫管家把那些鑒定書都翻出來吧。”池澤朝旁邊路過的小地精招了招手,“還好當時老左你留了個心眼兒。”

左寒霜笑笑:“你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我還以為你要先炸一通再完事兒呢。”

“別說了。”池澤揮揮手,“昨兒一宿沒睡。”

雖說按照常理來說,他們早就不需要睡眠或者吃食,但池澤這麽千年以來也習慣了,熬了一夜總覺得自己心跳加速後腦勺發燙下一秒就要猝死。

這時候可不能生氣。

“怎麽?”麒麟盤腿坐上了飄窗,拿着手機刷微博,語氣敷衍地關心池澤。

“鳳凰化形了。”

“什麽????”

“化形了!?!?!?”

兩個人明顯比池澤要激動的多。

“嗯。”池澤手撐着額頭一臉無奈,“昨兒半夜裏差點沒給我吓死,今天早上正給他收拾院子呢。”

麒麟瞪着眼睛張着嘴。

這位黎小公子,可真不是好伺候的啊…

“你們吃着吧。”池澤拿了桌上幾樣東西放到盤子裏,“我去看看他起了沒。”

剛走到門外,池澤就被站在外頭的人給吓得牛奶都灑了一大半。

這孩子怎麽來來去去都不帶個響的…

池澤硬憋出了個笑:“起來了?”

“池澤。”黎榷定定地看着他,冰涼的眸子看得池澤都有幾分心驚。

“怎麽啦。”池澤故作輕松地回應,伸手關上了後頭的門。

兩個人站在角落裏,并沒有人察覺。

“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不喜歡這樣的我啊…

可黎榷這會兒已經不是當初懵懵懂懂的小鳳凰,鳳凰骨子裏天生帶着的高傲讓他根本說不出這樣的話。

他看着池澤半晌,最後還是轉身大步走開了。

“什麽啊…”池澤只覺得鳳凰果真不愧是鳳凰,和他的那些咋咋呼呼的小狐貍崽子根本不一樣。

“喲,沒想到黎公子小時候也這麽好看。”身邊的窗戶打開,麒麟探出半個腦袋。

他們見到的黎榷,向來都是穿着赤金袍子的高貴鳳君,雍容冷漠,五官也早已經是如刀削斧刻般的霸道,雖長相精致,卻沒有絲毫女氣。

但現在的黎榷的樣子倒更像人間二十郎當年華的少年。

幹淨透亮,五官稍顯柔和稚嫩,穿着池澤給他準備的白襯衫散着長發,看起來就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少爺,讓人巴不得能捧進手裏,吸一口霧霾都覺得是污了他。

池澤對着他的腦袋,狠狠拍了已把。

“他雖是化形了,可記憶卻只有你給他築成靈智的這短短幾天。”左寒霜這時候也探出了腦袋,攏着袖子一臉看熱鬧的表情,“脆弱得很吶。”

池澤回過頭看了左寒霜一眼,拿着手裏的盤子,直接一個閃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chapter11

不得不承認,在屋子裏找到黎榷的時候,池澤的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一身單薄水紅長袍的人站在房間裏,直勾勾地盯着牆上裂了的窗戶和夜裏池澤打翻的水杯,淺金色的鳳眸裏帶着巨大的茫然。

一身懵懂,滿目孤獨。

讓池澤瞬間就想起了自己剛出世那會兒。

他是為數不多的生靈之一,天地混沌,萬物蕭條。

神帶着巨大的能力和責任出生,生來被萬物敬仰。

可誰又知道,他們面對這個世界之初所帶着的無措。

“黎榷?”池澤把手上的早餐放在進門的小櫃子上,走到黎榷面前,忍不住放輕了語氣,“來。”

黎榷轉過身來看看池澤,繼而低頭沒說話。

池澤攬着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身側帶了帶,另一只手從盤子裏夾了塊精致的桂花糕:“這兒廚子的拿手菜,吃吃看。”

黎榷看着他,不動。

“給個面子嘛。”池澤由下而上看着他,使的仍是他當年哄小狐貍們吃飯的招兒。硬朗的五官配上嘴角帶着幾分寵溺的痞笑,殺傷力能抵一個排的小男模。

黎榷神色閃了閃,見池澤拿着筷子的手就在唇邊,這才慢慢開了口,薄唇微微張開,咬住了一個小角。

“當年搬到這兒來之後我親手布置了一個小院子。”池澤就站在旁邊看小鳳凰細嚼慢咽端着吃完了一小塊桂花糕,這會兒見他嘴裏停下了,手上接着就給他遞過去了一早熬得軟糯的小米粥,在黎榷細白的手指接過碗之後給他擦了擦嘴角,“等會兒給你收拾點兒東西,我帶你過去看看,你一定喜歡。”

黎榷手裏的碗哐當落到了地上。

???

本來不是還挺好的麽?

池澤擰着眉頭實在想不出來這到底又是哪裏出了差錯。

都說鳳凰難伺候。

還真他娘的對。

黎榷未束的長發被風吹起,有幾縷落在了池澤放在他肩上的手指上。

池澤剛要動作,卻發現黎榷擡起了頭。

地上的東西已經被黎榷用法術收拾幹淨了——他本就是集天地靈氣而生,涅槃之後靜卧的時間也全是在休養,之後被池澤的龍氣育着,這時候的修為已經可以和一般散仙抗衡。

雖還不能捏些駭人的訣,但生活裏瑣碎的運用倒是不成問題。

他擡起頭,淺金色的眸子看着池澤,明明通透卻看不清裏頭的感情。

池澤心裏不知怎麽的有些不對味。

“對不起。”黎榷的聲音占盡了鳳凰一族天生一把好嗓子的優勢,聲音即使很低,卻也悅耳動聽。

池澤愣了一愣。

“對不起。”黎榷再重複了一次,輕輕掙脫開了池澤的手,“你帶我去吧。”

雖有些不明所以,但池澤還是帶着黎榷去了原先阿大他們住着的院子。

繞過曲曲折折十八彎的回廊的時候,走在前面上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後頭黎榷蒼白的臉色。

“就是這兒了。”池澤笑着迎黎榷進去,“門口還有當年栽的幾樹梧桐,我想着你會喜歡。”

阿大他們的院子大小和池澤自己的有的一拼。裏頭假山方塘一應俱全,還有從外頭湖裏接進來的活水,團成小溪圍着院子,裏頭梧桐挺立,竹林清幽,每一處都可見心意。

“怎麽樣?”池澤回身邀功般得看着黎榷,眼神裏就差寫着趕緊來誇我了,“你一個人住着也清淨,到時候若是要修煉,這兒的地界不會被那些糟心孩子打擾。”

池澤總歸還是把黎榷看的不一樣些的。

他對黎榷的感情矛盾得完全找不到合理的落腳點,原先帶着小鳳凰的時候像是養只貓貓狗狗寵着孩子,可化形後的黎榷卻早已是成年的樣子。池澤對着那張臉總是習慣性的把對方尊成那個所有神都要高看一眼的鳳君。但這位鳳君卻又不記得什麽,只全心全意地依賴着他,讓他戰戰兢兢地揣摩着對方的心思。

如今認真準備了這麽些,想着這回黎榷也總該滿意了。

果然。

黎榷點了點頭,扭頭正看着窗外的小竹林,側臉的線條被陽光照得柔和了許多,他說:“辛苦了。”

“嗨。”池澤一聽開心了,“還這麽見外。”

不應該見外嗎。

黎榷看着池澤笑起來的樣子,嘴角跟着抿了抿。

可我自始至終,就是個外人。

小鳳凰是記事兒的,他記得他來的第一天池澤就打電話說他被劫持了,讓人趕緊來處理一下這個歹徒。

他知道這裏不是自己的地界,原本撐着還想再往東邊跑,可耐不住涅槃後的修為散盡,而池澤這兒卻是最好的修養的地方,紅着臉才住下了。

之後池澤突然待他很好,同進同出,同吃同住。

好到他以為池澤是接納他了的時候,池澤像是絲毫不在意般得說等他法力回來了,他們的緣分就該散了。

他靠傳音根本解釋不清自己的想法,那晚忍着巨大的疼不要命似的吸收超出忍耐範圍的萬物之靈,強行在體內打通了筋脈形成循環,終于熬成了不穩定的人形。

還沒等第二天天亮向池澤解釋,當天半夜池澤就被他吓走了。

緊接着就帶他到了整幢宅子裏,離他最遠的院子。

閉了閉眼睛,黎榷方想開口,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巨大動靜給打斷了。

一陣塵土飛揚而過,黎榷只見一只小狐貍纏在了池澤的脖子上,親昵地在池澤耳邊撒嬌。

“老小,別胡鬧!”池澤笑着順了一把他蓬松的毛尾巴。

小狐貍在他肩膀和脖頸出竄着吱呀亂叫,不時還要去咬一口池澤的鼻子。

黎榷偷偷看着池澤,只見他像是萬般無奈卻又習慣了的樣子戳了戳老小的鼻子,語氣裏帶着滿滿的寵溺:“下來。”

老小嘻嘻笑了兩聲,變成少年模樣卻仍舊挂在池澤身上,越過池澤的肩頭目光剛好對上了後頭的黎榷。

風流的桃花眼在瞬間瞪到了最大。

标志。

這真真是從未見過的标志人物。

剛上小學三年級的老小實在想不出更貼切的形容詞了。

“阿爹…這誰啊。”老小看着黎榷的淺金色鳳眸,只覺得自己周身的空氣都要凝固了,自己聽自己的聲音也嗡嗡的,環着池澤脖子的手差點就要松開。

池澤一聽就知道這倒黴孩子又看上人家了。

“不該問的別問。”他的聲音格外嚴肅,半蹲下把老小放到地上之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左叔和麒麟叔正研究微博呢,你去教教他們。”

“略略略。”老小朝池澤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甘心地瞟了好幾眼黎榷之後才往前廳跑去。

誰讓電子産品的誘惑力也是非常大的呢。

“就是鬧騰。”池澤見黎榷看着他,無奈地笑着解釋,“我原先太慣着他們了。”

黎榷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清,看不出什麽特別情緒。

池澤不是他的,從來都不是。

他連把池澤劃進自己領地的資格都沒有。

趕緊找到黎朔要回內丹,就…

走吧。

池澤和他們是一家人,和鳳凰不是。

“有什麽該添的,不想要的,你自己決定就是。”池澤帶着他四周轉了轉,最後拉開衣櫃給他指,“我倆身形也差不離,我叫人照我的號給你買了幾身衣裳,你試試,要是不合适再去換。”

黎榷老這麽一身單薄的袍子在院子裏晃蕩。

實在太…太。

太勾人。

這一屋子都是小色胚,到時候和鳳君要是鬧出些什麽不清不楚的來,那可有傷風化。

完全忘記自己曾經還設想過釀酒煮茶調香品美人的美好生活的池澤在內心裏狠狠地唾棄了自家幾個小狐貍精。

處處留情,小學三年級就搞早戀,還劈腿,害得他被老師喊去訓了一個下午。

真是世态炎涼。

“我現在去前廳解決昨兒的那事,你是和我一起還是自己再休息會兒?”池澤幫黎榷在屋子裏點上香,那個小巧的鎏金镂空香囊在他修長有力的手指上打了個圈,最後被放在床頭。

黎榷看見了他往裏頭注了不少自己的修為。

“我自己呆會兒吧。”黎榷對他說。

“也行。”池澤剛過來路上就被左寒霜告知說已經有人媒體在門口堵着了,讓他趕緊過去頂場子,“那你自己休息會兒,到飯店會有地精過來給你送東西的。你要是圖清淨,晚飯也可以自己一個人在這兒用。”

但池澤看着黎榷精致的側臉,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

“但…我們一般都是一起吃的。”

“晚上我會過去的。”黎榷轉過身來對他笑了笑,手指放在雕花的櫥櫃上蒼白至透明。

見池澤的背影匆匆消失在了走廊盡頭之後,屋子裏的黎榷轉回過了身,脫了外頭的長跑,只一身單薄的中衣,盤坐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随着沉香氣息的擴散,池澤霸道的氣息充斥了整個空間。

黎榷努力地平靜下來,雙手打出一個結印,感受着四周的靈力被慢慢往自己身邊聚攏。

沒有了內丹的他修煉比平常要艱難上很多,所有的力量沒有東西幫忙協調運轉全部在他體內不聽話地打轉。

每一寸皮膚上都有隐隐的刺痛,黎榷閉着眼睛生生受下了體內五髒六腑撕裂絞痛的力量重組。

趕緊走。

黎榷心裏只想着這一句話。

找到黎朔取回內丹,趕緊離開這兒。

再也不回來了。

☆、chapter12

池澤到前廳的時候,地精們已經擺出了一地的證書鑒定書,這會兒麒麟正揮着手指揮着上頭的手機一張一張拍。

“你們這是幹什麽。”池澤嫌棄地看着麒麟手上閃着金光的筷子,“cos胖仙女還是哈利波特呢。”

和其他仙家或者西方那套神仙體系不同,龍鳳麒麟這些神物修為強大,身上每一處都是仙器,和人幹架擡手就是壓倒性優勢,根本沒有借助法器凝聚力量的必要。

“這不正吃飯呢麽。”麒麟另一只手上用還剩下的一根筷子叉着個叉燒包,這會兒正要往嘴裏送,“老小也喜歡看。”

池澤回頭,果然看見老小已經化成了原形,這會兒小小一只狐貍蹲在飯桌的盡頭,雙眼閃着光盯着那揮來揮去的筷子。

“管家說私宅那頭被堵了?”池澤抱起老小放在自己懷裏順毛,見小狐貍舒服得直咕嚕,笑着轉頭問旁邊的左寒霜。

左寒霜喝完了自己手上最後一口小米粥,動作優雅地擦了擦嘴:“嗯,讓我們趕緊過去呢。”

“那就走吧。”池澤說着起身,單手圈了個法陣,打算直接過去。

“您這cos奇異博士呢。”幾個人走進去的時候,池澤就聽見麒麟笑他。

正想轉頭怼回去,池澤下一秒就被管家給扯住了袖子。

“大人!”小老頭皺着一張臉,估計是被吵得頭疼病又犯了,按着太陽穴滿臉的不樂意,“您再不來我可也待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我去解決。”池澤拍拍他的肩膀,“你去後頭休息吧。”

私宅的門口起碼堵着有不下十五家媒體。

三個老神仙站在鏡子面前各自整理了整理衣冠。

片刻之後,原本沉重如山,怎麽都無法推動的沉重大門緩緩打開,刻着兇獸的門環扣在楠木的大門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打開之後只見庭院幽深。

衆人站在外頭,大約能看見進門處便是怪石嶙峋的一座假山,兩手邊俱是雕琢精細的回廊。

門裏很安靜,不見任何人影,只有遠處被聲音驚起掠過樹枝的幾只飛鳥。

裏頭帶着的肅穆氣息讓外頭扛着□□短炮的人都不自覺屏住了呼吸,一時間沒有人趕邁出步子去。

“各位跟我來吧。”

一位穿着青色長衫戴着金邊眼鏡的男人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檐下,這會兒正淺淺笑着,氣質清高儒雅宛如谪仙。

左寒霜朝外頭的人做了個手勢,也并沒有要等他們的意思,自己轉過了身就往裏頭走去。

後頭的人腳步努力放輕着腳步,跟着前頭清癯挺拔的身影。

拐過幾個放着字畫或是盆栽的拐角,一行人才到了前廳。

前廳的門開着,左寒霜擡起步子,長衫的衣角在門檻處打出一個弧度漂亮的擺動。在所有人又陷入了愣神的時候,他已經站到了裏頭兩個人的旁邊。

和這座宅子的每一處角落一樣,這間屋子的布置也是完完全全的中式風格。

一束陽光從半開的雕花窗戶裏打進來,細小的塵埃在金色的光影裏浮浮沉沉。香爐裏正點着上好的白檀線香,幽靜平和的氣息在空氣裏緩緩擴散開,帶着蒙上淡淡灰塵的時間的味道。

陽光的盡頭站着三個男人。

最左手是剛領着他們進來的男人,這會兒在稍亮的地方,面容也清晰了起來。

柔和淡然,帶着一股不與人親近的清冷氣息。

旁邊的一位無論是身量還是體格都要高大一些,五官端正硬朗,棱角分明,緊抿嘴唇的時候不怒自威。

最後的人面上表情倒是稍微帶了些笑,眉如橫劍目若朗星,高貴肅穆,眼神掃向衆人的時候無端讓人打顫。

三人并排站着,宛如上古神祗。

池澤肩上蹲着只白狐,蓬松的尾巴纏在他的手臂出,轉過頭來的時候一雙碧藍的眼睛宛如裝着大海。

一室寂靜。

人群裏有記者已經在後悔今天為什麽要攬下這個任務。

本來以為要采訪個黑店,進來卻活生生像是第一次逛博物館的小學生,他們手裏的汗早已經濕透了原本準備的采訪稿。

對面就三個人,什麽都沒幹只是簡簡單單站着,十幾二十個人卻連大氣兒都沒敢出一聲。

“那天的監控錄像和店裏物品的鑒定證書都在你們的左手邊。”池澤開口,指了指桌子上一字排開的證書和一個小巧的U盤,“有什麽問題要問的話我們也都一定配合。”

跟進來的攝影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不是來拍古宅游記的,連忙把鏡頭偏到自家記者身上。

“那麽店主對于網絡上說您訛詐能發表一些自己的看法嗎。”

當晚,所有人就在社會新聞裏見到了池澤的臉。

“沒什麽看法。”即使畫面被拉寬,池澤的身材和臉也沒有半點瑕疵,擡眼對着鏡頭時的氣勢把外頭正扒飯的小狐貍們都吓了一跳,“他們損壞的東西總價是五千六百七十萬,賠償的房子的挂牌價在五千萬上下,我抹零都抹了六百多萬了,還想要什麽看法?”

“阿爹,四舍五入七百萬了!”老小嘴角還帶着幾粒米,從和他臉差不多大的碗裏擡起頭來的時候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吃虧了!”

“吃虧是福。”左寒霜憋着笑拍了拍他的頭,把手機遞給池澤,“剛老三回來幫忙弄好了。”

扯着年級第五的成績單回來的老三得意地甩了甩頭發。

池澤接過一看,發現這個名叫池半仙的號已經認證了,簡潔寫的是私宅主人,天庭奶茶店店主。

“我明明是奶茶店頭牌。”池澤笑着往下劃拉了劃拉,見下頭唯一的一條微博是八張拼接好的那些瓷器碎片和鑒定書,最後是一張老三頭偷拍的他的側臉,這會兒的轉發數已經過了兩萬。

随手點開了評論,池澤就見被頂得最高的竟然是幾個博物館正正經經的官方微博。

XX博物院:圖7為宋代汝窯天青釉洗,屬于宮廷用瓷,我館藏有另一枚體積較小的……

XXX博物館館長:圖2為明嘉靖掐絲琺琅寶瓶,我曾于兩年前有幸接觸到實物,今聞損壞,實在是嘆息啊…

目光往左寒霜那兒瞥了瞥,池澤一見他的笑就知道這些估計都是他的那些館長朋友們了。

在學術界帶了一波風之後,其他的營銷號見狀也紛紛調轉了方向,開始惋惜這些珍寶的損壞。

——宋朝的汝窯啊!全世界數量不超過一百件啊!怎麽舍得摔啊!

——卧槽只賠這麽一點兒??

——二世祖們竟然還告人家黑店,不要臉。

——等等…天庭奶茶店,是我想的那個天庭奶茶店麽??

——這個店主也太帥了一點吧!!!這才是正宗高富帥好嗎!!

——弱弱地為天庭的大仙甜點打尻。

沒過十五分鐘,#最多金帥哥店主#就被刷上了熱搜。

晚間新聞截圖,私宅repo偷拍,奶茶店推送,池澤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被刷到了漫天遍野每一個角落。

畢竟能擁有一個随手砸砸都能摔壞千萬級別古董的私人巨大宅邸,還長了那麽一張臉。

就問誰能不喜歡。

誰!能!不喜歡!

“網紅啊池半仙。”麒麟湊過來看了一眼,做了個鬼臉奚落他。

“無聊。”池澤鎖了屏環視了一圈,“黎榷沒過來?”

“說在過來路上了。”左寒霜從地精手上接過一盆酸辣湯,見池澤那不放心的神色補了一句,“不然你去看看吧。”

話音還沒落,池澤的背影就已經消失在了大門口。

“左酥。”老小吃完了一碗飯,正等着添第二碗,“你知道不知道那個好看的,不不不,超級好看的紅衣服小哥哥是誰呀?”

麒麟和左寒霜對視了一眼,沒想到老小已經見過黎榷了。

麒麟擡起頭像是想了想,最後賊兮兮地咧出一個微笑。

“他啊。”

“是和你阿爹傳了五千年緋聞的你後爹啊。”

去接緋聞男友的池澤絲毫不知道麒麟已經重重打擊了自家老小的一顆少男心。

走進月洞門的時候,他就已經看見了往外走來的黎榷。

他沒有換上池澤給他準備的衣服,這時候只是把水紅色的外袍施法變成了玄黑色。

“還以為你找不到過去的路。”池澤和黎榷并肩走着,想了很久說了這麽一句話。

但是他完全忘記了,作為一個神仙,黎榷怎麽可能會迷路。

“下午睡了一會兒,耽誤了。”黎榷開口,嗓音不知怎麽的有些沙啞。

池澤蹙着眉轉過頭,見黎榷的頭發這會兒有幾分,擋住了他大半的側臉。

空氣裏有很淡的血腥氣,池澤細細嗅了嗅,突然想到了什麽,感應了一下這兒周圍的靈氣。

在黎榷正要下臺階的時候,池澤兩步上前,一把大力扣住了他的手腕。

黎榷猛地一轉頭,長發在空中掃過,有幾縷的發尾打在池澤的鼻尖上,刺刺癢癢。

“你是不是自己瞎胡鬧了。”池澤的語氣是從沒有過的嚴肅,“是不是!”

“不過打坐了一會兒。”黎榷的語氣很平靜,和池澤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剛醒來時的柔軟模樣,反倒是已經有了幾分當年鳳君的架勢,目光淩厲,神色冷淡。

“你現在還不能…”

“我知道我自己的狀況。”黎榷打斷了他說的話,在池澤不自覺的威壓下沒有半點畏懼的意思,微微擡着下巴,直視着池澤的眼睛,語氣堅定,“你不必為我多費心。”

池澤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卻仍望着他。

淩亂的長發掩去了他半邊的面容,身上黑色的外袍更襯得他膚色蒼白如玉。

即使面上的表情高傲而疏離,卻依舊美得令人心驚。

池澤不禁想起了當年自己站在高臺上第一次見到黎榷的場景。

場面無比混亂,站在角落裏的黎榷戰甲殘破,臉上全是屬于自己親族的血跡。

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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