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都已經有點習慣了。
第二天早晨,店裏的員工開工比原先要早上了一些。
跟着池澤這個店主,他們早早地就習慣了永遠不準時的上班時間和忽而清閑忽而忙到爆炸的作息,以及店裏偶爾會出現的各式各樣奇怪人物。
“老板你最近胸怎麽忽大忽小的,豐胸術不管用了?”池澤走進來的時候就碰見了正在拖地的阿姨,“我都跟你說了他們都是騙人的了吧,你還不聽。”
“下次不去了不去了。”池澤擺手,“以後都不去了。”
原先的填充物現在都就擱我身後站着呢,想塞懷裏也塞不進去了。
“這就對了嘛。”阿姨拍了拍池澤的肩,餘光不留神就瞥見了後頭跟進來的黎榷,眼神瞬間就變了。
黎榷長得雖然精致,但人家是天生的端莊大氣。比起和有幾分陰柔女氣的阿大阿二他們來,要讨老人家歡心多的多。
一把将池澤拉到角落裏,她揪着池澤的袖子,神情嚴肅地質問他:“今天怎麽又換了一個?”
“嗯?這是新員工啦,新員工。”池澤耐心地和她解釋。
“這孩子長得這麽乖巧,一看就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你可別去禍害人家!”
池澤苦着臉點頭:“知道啦。”
我看着就這麽像對黎榷心懷不軌的樣子嗎?
“走吧。”黎榷上前來,對着阿姨點了點頭,和池澤并肩向裏頭走去。
池澤雙手揣在衣服的口袋裏,手手肘剛好撞在黎榷的的手臂處,兩個人轉過身後,身高相仿,一個高大一個修長,背影和諧得不得了。
“怎麽樣怎麽樣。”早早在他倆視線死角的柱子後藏好的兩個人彈出了腦袋,其中一個小聲地問,“用你專業的眼光看看,能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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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打擾我!”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手上拿着個單反,這會兒正拼命地對着站着的兩人按快門,“他倆能不能成那是我能說的算的麽!”
要是我能綁他倆的姻緣線,這萬八千年的,南天門的柱子都能綁出來了,月老心裏恨恨地想。
旁邊美豔的青年失望地擰起了眉毛:“那你來幹什麽嘛,還不如讓我爹過來會會這個池澤看他夠不夠格。”
“你爹來更沒用。”月老鄙夷地把相機往旁邊人的手裏一扔,“你們這些小鳳凰就是太年輕,談感情,套路才能得人心懂不懂!要不是今天你有用,我才懶得帶你進來。”
旁邊穿着大紅色套頭衛衣的修長青年翻了個白眼,雖然萬般不情願,卻還是緊跟着月老的小碎步往店裏慢慢挪去。
畢竟事關他們鳳君的終身幸福,這可是半點都馬虎不得。
其實關于鳳凰族裏的情況,池澤猜對了百分之八十。
在找不到黎榷之後他們整族人簡直都快急瘋了,面上不敢表現出來分毫,私下裏卻已經發動了所有力量上天下地的在找。
鳳君平日裏行蹤隐秘,因為不喜歡被打擾所以習慣隐藏自己的蹤跡。他們找了許久,都沒有任何結果。
正當心力交瘁之時,某一□□會結束,鳳凰使突然就被隔壁的神仙恭喜了一遭,說自己昨兒在麒麟大人的直播裏看見了他們鳳君,和池澤果然是非常相配。
裝模作樣地假裝自己非常了解地應和了幾句,這位元老回家就拉着自己兒子讓他背自己放麒麟的直播看。
其中掃到黎榷的幾秒鐘被他截了快五百張圖。
他們鳳君似乎瘦了點兒,但表情跟着也明朗了許多。坐在池澤旁邊感覺沒有半點被強迫的樣子,反而嘴角還帶着一絲絲旁人難以察覺的清淡笑容。
很好,他們單身至今沒有一點要找對象心思的鳳君,終于挑上個合眼緣的了。
十二位鳳凰族內的元老當晚就湊在一起開了個大會,最後手一揮,決定不管那位是男是女是人是神,他們都不在乎。
只要鳳君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就夠了。
畢竟黎榷為了鳳凰一族犧牲了那許多東西,要是孤獨終老的話也是在是太可憐了。在戰亂平息後他們就幫黎榷在留意着合适的對象,可沒料到幾千年都過去了,黎榷硬是一個都沒相中。
這會終于有了感情線發展了,把他們高興得當晚就制定了一系列鳳君不在的管理辦法,決定自己要作為鳳凰一族的支柱做好後勤工作。
至于鳳君?
那當然是好好談戀愛就行了。
但他們怎麽說都還是有一些不放心。
本來他們想一起過來看看,可沒料到這兒還有賣票的說法,迫于無奈,在競拍一線追擊門票失敗了之後,十二使中的領頭鳳凰就派出了自家的小兒子,讓他要死要活地巴着月老,好一起上這兒來看看。
看看那位基本只活在神話和聽說裏的池澤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到底夠不夠格嫁給他們英明神武美的驚天動地日月無光的鳳君殿下。
“我們就這麽進去?”黎伽跟在月老後頭,見他擡腿就要往店裏走,一把拉住了他,“不要僞裝僞裝?”
他昨天可是熬夜學的幻術。
“以你這點可憐的修為,在他倆面前你捏什麽術法都沒用。”月老回身白了他一眼,跨過門檻往店裏走去。
吧臺後頭黎榷和池澤正挨着站着,黎榷半彎着腰正專心地注視着透明壺裏沸騰的茶水,頭發束得高高的,往後垂着的馬尾落在腰際,随着窗外吹進來的風輕輕晃動。
他身後站着的男人身型高大,這會兒單手撐在吧臺上,以一個半攏着他的姿勢,探着頭看着旁邊的黎榷,嘴角帶笑,眼神是不自覺的寵溺。
今天的太陽很好,池澤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襯衫,這會兒袖口半挽,露出小麥色的手臂。上頭的領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鎖骨和下頭的胸…
胸肌。
線條流暢肌肉塊分明,健碩卻并不誇張,看上去手感就非常,非常,非常棒。
黎伽的腳步當場就停了。
鳳凰一族天生身形單薄修長,除開幼崽時期胖乎乎的一段時間,所有鳳凰基本都是竹竿似的體型。
這種有胸肌的,好威武好羨慕!
說着黎伽就想掏手機找人要個微信。
但一根紅線在空中疾速飄過,黎伽皺着眉頭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卻并沒有看見什麽。但他的動作到了中途卻驀然頓住,再擡起頭來的時候,整個人心境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認識鳳君也有千年了,可他第一次覺得鳳君的長相竟然是如此地對自己胃口!
世上怕是沒有任何一個女子能長出如黎榷般精致的容貌。
可站在鳳君身邊的那個是哪位啊!
這就是那個池澤麽?看着就賊眉鼠眼的,還老對我們鳳君笑,妖豔賤貨說得就是你這樣的!你以為你有胸肌了不起嗎!
眼看着還要去碰他們鳳君了!
卧槽摟住腰了!
我去鳳君還笑了!
黎榷回身看着背後的池澤,見他嘴裏正叼着一根細巧克力棒,整個人神态用來而略帶痞氣,忍不住笑了。
兩個人的姿勢其實非常政治,但池澤看起來卻不知怎麽的帶着幾分色氣在裏頭。
黎榷身上淡淡白檀香的味道完全将他包圍,清幽而沉靜。
他正在教黎榷最基本的奶茶制作配方,春日上午,外頭的院子生機勃勃,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也活潑輕快。
但這很快被一個沖進來的男子給打斷了。
原本一個人跟在月老後頭的黎伽一個大步沖上去,使了個小法術穿了牆,重重把黎榷從池澤臂彎裏拉了出來,雙手握着黎榷的手腕。
黎榷一邊眉挑的老高,看着自己前面這只非常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的鳳凰。
“鳳君大人!我來帶您回家來了!這是什麽破地方啊呆這兒真的是委屈您了,機票我已經訂好了,我們馬上就走!”
黎伽的手勁兒并不大,但雙手揪着黎榷的手一通搖擺的時候,黎榷還是忍不住跟着一起晃了晃。
池澤原本手裏的杯子往下一滑,險險要滑出他手掌心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讓它懸着浮在了半空中。
這是什麽神轉折?
昨兒他烏鴉嘴提到了鳳凰族裏人,今天還真就來了?
機票有買他的份兒呢麽?
就在吧臺後的三個人一個茫然一個氣憤一個沒什麽表情的時候,躲在他們身後角落裏扯着紅線的月老嘿嘿一笑,把黎伽和黎榷身上的紅線打出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順便開啓了手機的錄像模式。
☆、chapter20
黎伽只覺得那一瞬間,像是有一道小電流在心髒處滋拉一聲,緊接着飛快傳進了四肢百骸。
宛如有人在那一刻飛速修改了他的腦回路一樣。
再睜眼,看着眼前拉着黎榷的高大男子,他只覺得怎麽看不怎麽不順眼。
“你誰啊,站我們鳳君旁邊幹什麽!”黎伽見池澤的一只手還搭在黎榷手臂上,一揮手,狠狠拍落,“不要碰他!動手動腳的幹什麽!我們鳳君是你能碰的嗎!”
池澤的眉梢抽了抽。
是我能碰的嗎?
你們鳳君全身上下我都碰過。
不僅碰過,我還睡過。
澡我都給他洗過。
池澤心裏和沸騰的水面似的的哧溜哧溜出來一大串腹诽。
——老頭兒!聽不清聲音啊!
坐在後頭角落裏的月老支着手機,屏幕上正擠着兩張皺着眉頭的大臉。
“閉嘴!讓你們看就不錯了,要求還這麽多。”月老瞪了他們一眼,看着兩位平常只會吹胡子瞪眼的鳳凰使這會兒心急的樣子,啧了兩聲,“還罵我八婆呢,自己看看自己。”
“我們家那小子到底會不會辦事兒啊!”像是根本不在意月老說得話一般,屏幕裏一位俊美的中年男子只盯着黎伽罵道,“拉拉扯扯娘們唧唧的。”
“比你強多了。”月老嗤了一聲,對着過來讓點單的小姑娘慈祥地點點頭,翻開了那本精致的小冊子。
“你們這店倒有趣嘿。”月老笑眯眯地摩挲着燙金的黑色布面小冊,視線在看見那兩排甜點名字的時候驟然停頓,“天庭奶茶店。”
“不是,你們這,這什麽意思啊?”他指着公務員那一排規規矩矩用宋體打着的公務員系列,再指指上頭池澤手寫的龍飛鳳舞霸氣異常的大仙系列,“怎麽還搞歧視呢!?”
抱着iPad準備點單的小姑娘迷茫了一瞬間,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因為。”江南的小姑娘聲音溫溫軟軟的,雖然不明白為什麽有客人會質疑這個,但還是耐心地解釋着,“側重不同嘛。”
她并不是第一次回答這個問題,所以解釋得非常流利。
因為池澤開店和他做人一樣随心所欲,弄這個天庭系列其實完全就是為了滿足一下他自己的惡趣味。
從設計到制作,全是他一人親手操刀。
每次遇到心情不好的時候,店裏就特供公務員系列,每次都能醜出新高度。
月老哼了一聲,顯然對這個解釋并不很滿意,啪得一下合上菜單,語氣生硬:“給我個月老!”
“好嘞月老一份。”小姑娘笑着在屏幕上戳了幾下,“客人要點杯喝的嗎?月老會比較膩哦。”
“膩??膩個大頭鬼...”月老看着小姑娘受驚的臉,強壓下去自己的火氣,擠出來一個幹巴巴的笑,“行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那我這邊就給您推薦我們的新品。”說着,iPad被遞到了月老眼皮子底下,“這是我們剛出的新品,昨晚剛研制的配方,一天限量三十杯,客人今天來得早,運氣很好呢。”
“叫啥名兒啊我看看。涅槃?涅…嗯??”
月老說到一半,不自覺的拖長了音,眯着眼睛盯了許久宣傳的頁面,最後笑得眼尾的褶子仿佛都能夾死蚊子:“涅槃好啊!就給我這個!大杯!”
等小姑娘走了之後,月老翻過剛壓在桌面上的手機去,小聲念叨:“池澤這架勢,一聽就是為你們鳳君量身打造的吶。我看這事兒沒跑。”
裏頭的兩人若有所思:“池澤他應該不認識別的鳳凰吧?”
“池澤的鳳凰恐懼症你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月老皺着眉頭,“當年那簡直就是誰提揍誰。”
結果現在圈了只鳳凰在家養着。
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說話間,奶茶就被小姑娘給端了上來。
估計這杯是特制的緣故,她并沒有用店裏的經典款裝着,反而是換上了質地較硬的厚透明塑料。拿在手上也并不會變形,更方便客人觀察裏頭的樣式。
大約是在裏頭打了蛋糕,月老拿起杯子晃了兩下也不見裏面紅色和橙金色的半固體動上一動。
把杯子舉到眼前,月老認真地端詳着。
白色和奶茶色交織呈螺旋狀分布在杯壁,在杯子的正中間處,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幾乎霸占了上下所有空間。雕琢雖不十分精細,但卻還真有了那麽幾分氣韻在。
月老啧啧地拍了張照片傳上朋友圈,在池澤過來的時候立馬放下了手機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拿着茶杯又多抿了兩口。
微苦的茶配上甜而不膩的蛋糕,楓糖的溫暖和上好的羅漢沉香幽靜清雅的氣息交織在一起。
那味道…
好喝得很高級。
确實有那麽點兒和黎榷相稱的意思。
和那敷衍做作的公務員系列比起來,這個特供的級別真是高到不知道哪去了。
月老越想越覺得他這個紅線是牽定了。
雖然池澤這個人真的很過分吧,但拯救天下有情人可是他的職責所在啊。
這麽想着,再呷了口茶,月老拿着紅線就随便找了個剛走進來的人,把他和黎榷再打上了個結。
上古的神仙們沒有命格天定這個說法,他們動凡心那是得靠機緣的。
但人類可就不一樣了。
在月老牌标志蝴蝶結打好了之後,他看着那年輕人硬生生改變了路線直直向吧臺走去,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年輕人你放心,事成之後我一定包你桃花朵朵開好運自然來,找到好姑娘攜手八輩子那都不是事兒。
抱着杯子安靜地坐着,月老凝神屏息,努力地偷聽着裏頭的人說話。
“黎榷現在還不能走。”這是池澤的聲音。
“你到底誰啊你,誰允許你替鳳君決定的?!這兒沒吃沒喝沒地兒住的,你讓我們鳳君如此嬌貴的身子如何過日子,啊?!鳳凰非梧桐不栖,沒聽說過嗎文盲!”
還真沒有。池澤眉心攢着,已經有了幾分不耐煩的樣子。
我只知道你們尊貴的閣下不管是在我的枕頭上還是在我的席夢思上,都栖得異常安分。
“我真的不走。”黎榷客客氣氣卻又不容置疑了把自己的手臂抽出來,在同類面前無意間透出的高貴簡直晃瞎了池澤的眼球,“我以後都留在這兒了。”
“什…什麽?!”黎伽瞬間跳了起來,揪着池澤的領子惡狠狠地盯着他,“你給我們殿下下了什麽迷魂湯!”
池澤無語地看着變臉似的小孩兒。
劍拔弩張的氣氛維持了片刻,一道清朗的嗓音忽然響起:“兩位先生,我想你們要是想打架的話,還是換個場合比較好。”
黎伽和池澤正各掐着對方的領子幹瞪眼,黎伽方要動手,卻突然被打斷了,心情十分不好地怒目看過去。
“我看這位先生因為你們的緣故似乎很困擾。”
站在中間一臉淡定的黎榷聽見自己被點名,轉過了頭,一雙眼睛看向那個西裝男。
被那雙淩厲的鳳眸注視着的西裝男被那氣勢震得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卻又不舍得把視線從人家身上扒下來。
“不如等會兒你休息吧時候我請你喝個下午茶吧。”男人的手上和變魔術似的捏處一張名片,“這是我的私人電話,你下班後可以打給...”
一股巨大的力道忽然席卷而來擒住他的手臂,那張名片也立刻被撕得粉碎扔在了垃圾桶裏。
西裝男擡眼,只見一位身形高大臉色黑得和鍋底似的男人站在他身後:“沒見這兒正忙麽,瞎湊合個什麽勁兒?”
對面撕了他名片的小青年也一臉憤懑。
西裝男聳了聳肩,目光又看向對面沉默的黎榷:“你們似乎誰也沒有追到他啊。我公平參與不行麽?”
“滾!”
“不行!”
池澤覺得自己剛剛還在警戒線邊緣的怒氣值現在已經變成了滔天咆哮的海嘯,攬過黎榷的肩膀用蠻力把他從黎伽的手中挖出來,他帶着黎榷直接踢開了員工專用的小隔板進了後頭的院子。
一瞬間從暖氣充足的店裏走出來,兩個都只穿着單薄襯衫的人在春日還有幾分涼氣的早晨不自覺凜了凜。
池澤揉了揉自己手背上出現的雞皮疙瘩,低着頭看着腳下鋪滿了最後的落紅的地磚,表情頗為不滿:“這都是些什麽人啊,你還就站着不動彈。”
“我該怎麽動彈。”黎榷無所謂般得聳聳肩,單手揣在口袋裏,嘴角帶着幾分笑,“昨天不是你說的讓我回去處理一下要緊事兒麽。今天碰巧他們就來接我了,運氣多好。”
池澤擡眼瞪了他一眼,良久才長嘆了一口氣。
他無奈地拍了拍黎榷的頭發:“有時候我真覺得,你不如永遠是只小雞崽算了。哪有現在這麽不省心。”
那時候不管進出懷裏都揣上個暖烘烘的小東西,別人誰也看不見摸不着,晚上放在枕邊的時候還能聽見他熟睡的咕嚕聲。
那會兒的雞崽多乖巧,見誰都能摔巴掌,只對自己一個人好。
哪像現在…哪像現在這到處招人的樣子。
一個還不夠!這簡直就是狂蜂浪蝶!
這才在店裏站了幾分鐘啊。
黎榷歪了歪頭,視線看向別處。
池澤頗有幾分無奈地一屁股坐在花壇的邊緣,透過自己有些長了額發看面前的黎榷。
昨天自己叮囑過一句之後,黎榷使了個小法術,遮住了他原本透亮得過分的眼眸,這會兒眼睛的顏色摻進了些偏深的棕色,在陽光下顯得溫暖且柔軟。
這人本來就長着張颠倒衆生的臉。池澤想,自己怎麽就忘了呢。
他身着戰甲騎着三足金烏揮着長,槍回身的時候,連自己都差點從坐騎上摔下去。
從仙界一路殺向地府的時候,多少神仙都帶着盲目的仰慕和信任跟在這只高不可攀的鳳凰的身後。
而自己現在卻莫名其妙地可以和他并肩。
“不然你別走了。”
一坐一站的兩個人沉默良久,最後池澤站起身來,單手搭在黎榷的肩上把他拉向自己,看着他的眼睛,“我去和你們那幾只煩人的鳳凰交代,就說我關着你不讓你走,讓他們有事兒自己來這兒找你。”
角落裏的月老扒着灌木叢激動得渾身上下都在發抖。
“反正你是我撿到的。”池澤說。
“撿到的就是我的了。”
☆、chapter21
黎榷聽了這話沒有半點惱的樣子,反而十分認同地對着池澤點了點頭:”恩,都聽你的。“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角落裏蹲着的月老咬着店裏贈送的小手帕眼淚汪汪。
兩位大神互相寵溺的樣子真的齁死個人了啦。
但一點都看不夠。
真希望他們能這麽一直齁下去。
但兩位大神明顯非常克制。
兩個人在院子裏的對話以一個默契的對視和微笑結了尾,轉身就回了店裏。
現在是工作日的上午,來店裏的人不算太多,大多都坐在樓上露天的露臺處。黎榷和池澤走回來的時候,樓下的廳裏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散在吧臺附近。
其中還有幾個熟悉的面孔。
“喲,老板!”之前執着于吃遍店裏甜品的小情侶也在,女生朝他們笑着揮手,旁邊的男生舉着單反半蹲在桌前拍照片。
“嘿。”池澤。池澤朝他們揮了揮手,見那男生一臉正經就着窗外的光線拍照的樣子不禁失笑,“弄得這麽嚴肅幹什麽。”
“嗨,別說了。”小姑娘喝了口熱茶,拿着手機給池澤看,“有人罵你們店呢,說賣相也不好味道也差勁,氣得我今天懶覺都不睡了,一早就沖過來,打算用事實給予他們沉重的回擊。”
池澤看着她咬牙切齒的樣子不禁笑了,接過小姑娘遞過來的手機低頭看上頭的內容。
身後的黎榷向前走了一步,一同湊過來看。
三個人圍城一個小包圍圈完全蓋住了日光,這會兒中間的手機屏幕上的亮光就顯得十分刺眼。
界面上仍然是吵架撕逼風水寶地XX微博的界面。
微博的內容倒是很簡單,博主倒更像是有意無意的一個吐槽,說去了一家最近屠屏的有名網紅店,排了兩個半小時的隊,最後敗興而歸。
下頭的頂的最高的評論語氣就要比原博重的多了。
——是那家天庭奶茶店吧,呵裝逼聚集地。去的時候吵得和菜市場一樣,一群人舉着奶茶吹牛逼,不知道的以為聚衆吸/毒呢。營銷搞這麽大真是惡心人,首頁上全他媽是這個,我一點都不想看見啊操。
“還是大V呢,說話真難聽。說賣的是個什麽毒舌人設,一群人在下頭叫好耿直好萌,我只覺得她滿嘴噴糞。”小姑娘憤憤地說。
池澤面上沒什麽太大的表情波動,他把手機遞還給小姑娘,朝旁邊終于完成拍攝的人點了點頭:“辛苦你了。”
“別太往心裏去了,影響自己心情可就不好了。”池澤還反過來安慰他們朝他們咧嘴一笑。
“我看人家說的就是事實。”黎伽站在上頭的樓梯上,“你說你這破店有什麽好的竟然要留住我們鳳…我們黎先生,讓他跟着你一起挨罵麽!”
聽到這個池澤就不高興了。
怎麽跟家裏姑娘下嫁似的。
“放心。”池澤朝黎伽咧出一個虛僞的七顆牙笑容,“我這不是在讓事實給予他們沉重打擊了麽。”
自己親手做了個精致的小點心讓人幫忙端給那對小情侶,池澤洗幹淨了手之後繞出了吧臺。
工作間和外頭隔了蹭深色的磨砂玻璃,上頭經過處理,看外頭的視線不受阻擋,但又可以充分保證隐秘性。
吧臺後頭通着個小院子,整面的玻璃幕牆上有一個小門,開門就是鵝卵石鋪砌的石子路,沿着石子路往外走,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木,就能走到角落裏的池塘。
池澤靠在窗邊看着外頭蒼翠的樹葉,打了個哈欠。
“不開心啦?”黎榷坐在高腳凳上,挽着袖子正泡茶,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頗有古意。
池澤揉了揉鼻子:“還成,本身我也就沒想做出個什麽名堂來。”
“但是?”
“但是被人戳着鼻子罵還是有那麽一點點點點點點點的,不爽。”池澤轉過身來,朝着黎榷比了個苦臉。
尤其是被黎伽那破小孩兒擠兌的時候。
“你不是要用事實給予他們沉重的打擊麽。”黎榷遞給他一小杯茶,兩個人的指尖在滾燙的杯壁掃過,碰到的一瞬間,黎榷滾燙的體溫讓池澤忍不住縮了縮。
鳳凰估計都是火爐化的形吧,池澤心想,碰一碰就和沾了火星子似的。。
池澤把手重新放回口袋裏,指尖卻沒忍住搓了搓。
“自從通了網之後,日子真是一天過得比一天不消停。”池澤和黎榷抱怨,“煩得很。”
黎榷已經站起了身,這會兒正在收拾臺面上的茶具,半彎着腰,能看見他下颌骨一道清晰優美的弧線。
他聞言擡頭,語氣裏帶着些迷茫:“我性子懶,和人類接觸得并不多,這些倒都不怎麽知道,但我見麒麟好像挺在行的。”
“他啊,出賣肉體。”池澤做了個鬼臉。
他們上古神仙的長相其實都是嚴肅的那一挂的,鳳凰雍容,夫諸溫潤疏離,麒麟霸道,龍端肅威嚴。他們大多數也都不怎麽會有太誇張的表情。
但池澤似乎是個例外。
他冷着臉時線條如刀削斧闊,就如同端莊嚴肅的青銅器。可看着他笑着做鬼臉時卻也絲毫不會覺得突兀。
黎榷只覺得…
怪可愛的。
“那你就照着麒麟的方法做吧。”黎榷聽見自己說,“你的樣貌,定不輸于他的。”
“我哪會這些啊。”池澤笑着搖頭,“我拿着手機也就做些老年人活動。微博都還是那幾只小崽子幫我捯饬的。”
但看着黎榷有幾分期待的眼神,池澤咳了兩聲,掏出手機打開了微博。
看着有些陌生的界面,池澤努力讓自己在黎榷眼裏看起來不要那麽跟不上時代,假裝熟悉地戳了兩下。
他的主頁就簡簡單單一條微博,但評論和轉發的數字非常可觀。他随手點進去看了看,發現下頭的評論已經從清一水的老公你好帥變成了果然是黑心店主。
池澤滿腦袋黑線。
自己在半隐退之後反而變成了黑心商家,池澤覺得自己真的是冤枉他媽給冤枉開門。
冤枉到家了:)
要知道自己叱咤商界風雲那會兒,這些噴他們的人的十八代祖宗估計都還沒出生。
“是叫…直播吧?”黎榷也看見了下頭的評論,皺着眉頭說,“你可以問問麒麟。”
“行吧。”池澤對着黎榷簡直無條件滿足所有要求,轉身就要往外走,“我這就去。”
但他才轉身,就看見了工作間門外的半空中漂着朵小祥雲。
紅彤彤圓滾滾的,可愛得很。
池澤莫名的覺得有些眼熟。
“池大人,好久不見呀。”果然,下一秒工作間的牆就被穿了,一個穿着紅色外袍的小老頭兒揣着袖子進來站到池澤面前朝他笑。
“月老啊。”池澤有些意外,“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诶喲,這不是那幾只老鳳凰托我來看看他們鳳君嘛。黎公子,近日過得可好?”月老對後頭的黎榷恭恭敬敬作了個揖。
黎榷點了點頭:“多謝挂心。”
“哪裏哪裏。”月老笑着揮揮手,“我就說是那幾只老鳳凰太操心了嘛。只不過…”
“不過什麽?”池澤先一步問道。
“只不過黎公子着看着,是好事将近了吶。”月老笑着撫着自己的胡子,看着黎榷的手腕,“讓我來數一數…喲,心怡鳳君的人可不少啊。”
池澤在月老身後翻了個白眼,心想着那可不是。
五分鐘就有一個對他一見鐘情的。
相處了小一年還看不順眼自己的掃地阿姨第一眼就說人是個好孩子。
這些外貌協會真的是過分。
令人發指!
“鳳君可是有心怡的人了?”月老拉着黎榷的手,職業病發作話題立馬回歸到了他的老本行,“認識多久了?性格可還合?婚禮打算定在幾月啊…”
“行了行了,月老兒你知道直播怎麽使麽。”後面的池澤強硬地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我這兒正愁呢。”
“直播啊?”月老轉過來,笑得眼睛都沒了,“會的會的,我教您。黎公子我們回聊啊!”
還沒待黎榷回應,池澤就一把把月老扯到了自己身邊,按着他的肩膀強迫他的視線鎖在自己的手機上。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有比較大的改動的哦
如果大家有空的話,建議往前頭翻一翻
麽麽噠
☆、chapter22
“這個很簡單的嘛,池大人這是要幹什麽呢突然想起這個來。”月老拿着手機幫池澤搗鼓。
池澤頓了頓:”額…幹什麽呢。”
他求助地看向黎榷。
黎榷正好也在看他,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的時候,月老只覺得自己背後的溫度節節攀升,四周哪兒哪兒都在冒粉紅小泡泡。
池澤看着黎榷眼睛裏溫柔的神色,不知怎麽的,嘴角的笑意怎麽刻意壓都壓不住。他有些不自在地扭頭看着窗外,單手揉了揉鼻子虛僞地掩住自己逐漸擴大的笑。
他幹咳了一聲,狀若淡定的地搖了搖頭:“算了,你這個深山老妖,估計也是一問三不知。”
黎榷看着池澤的眼神帶着原先萬千年來從未有過的柔和,這會兒倚在一旁的吧臺上,無奈地朝着黎榷挑眉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的确愛莫能助。
“給你做點東西吃吧。”池澤覺得自己的面部神經估計是要癱瘓了,臉上的表情半點都不受自己控制地開始自由發揮,他确信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是傻到家了。
但…大仙兒也有沒辦法的時候
笑什麽笑。他在心裏唾棄自己。
慫死了。
轉過身對着牆角兀自冷靜了好一會兒,池澤才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從旁邊取下黑色的圍裙在自己的腰間系好。
“開始了哦。”月老舉起手機對着正低頭系圍裙的池澤。
剛擡眼就對上了黑洞洞的鏡頭,池澤吓了一跳,臉上帶着幾分茫然:“這就開始了?”
月老沖他點頭,把手機一把塞給旁邊的黎榷,用口型比了個自己尿急,立刻就炸成了團粉紅色的煙霧…遁了。
留下黎榷頗有些緊張地拿着手機,看着屏幕裏被光線更加柔化了的池澤的身影,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嗯,我見着有人說話了。”黎榷拿着個iPhone X,手勢生疏,原先手持着天界最珍貴的法器也當掃帚使的鳳君大人這會兒正努力地保持冷靜。
——小哥哥聲音好好聽!
——卧槽這把嗓子絕了!
——我仿佛聽見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