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應該是喜歡
課間十分,坐在白荷後面的喬婉君拍了拍她的肩膀,說“白荷,我問你道題呗。”
“好啊,哪一道?”白荷轉過身來,看喬婉君指的英語試卷上的一個選擇題。
“我看看啊,咦?這好像有個生詞,你知道什麽意思嗎?”白荷指着題目裏一個拼寫複雜的單詞問。
“我來查查。”喬婉君随手拿起桌上的電子詞典來查生詞。
“你買了電子詞典?”白荷有點疑惑這東西怎麽看着有點眼熟,繼而想到,這跟宋翌辰的是同款,她曾跟他借用過一次。
“沒有,我借的別人的。”喬婉君說。
“誰的?”白荷不知為啥要問這麽多,這本跟她毫無關系,總之如果是原來的她一定是不會問的。
“宋翌辰的。”喬婉君如實回答。
果然。白荷笑笑,沒說什麽,繼續為她講解這道英語題。
剛才那一剎那澀澀的感覺,白荷真的不知是何由來。她借用過宋翌辰的東西,那別的同學也是可以借的,這沒錯。可是如果是女生向男生借用東西的話,是不是說明他們關系還不錯?喬婉君為什麽要借宋翌辰的,而不是借其他人的?她不是應該首先跟女生或者臨近的人借東西嗎?為什麽要跑到最後面跟一個男生借東西?……白荷一時抑制不住自己亂飛的思緒,竟胡思亂想了這麽多,最終還是刺耳的上課鈴聲将她生生拉了回來。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可怕,她是何時變得如此敏感又小心眼的?
不知怎的,她開始不自覺的注意着喬婉君的動作。她今天問了同了同桌一次題,問了白荷一次,問了宋翌辰兩次,都是物理。電子詞典好像已經還回去了。她好像經常會去請教宋翌辰物理題,這也沒什麽,宋翌辰物理成績好,有很多人争相問他問題,白荷自己也問過幾次。
以前她很少會特別注意班上的某個人,可她現在不僅會注意宋翌辰,還會莫名奇妙地記住與他接觸過的人,她不知道她竟有這過目不忘的本事,她越發覺得自己有些神經質,但卻掌控不了,停不下來。幾番觀察下來,白荷有了個大家覺得顯而易見而她才後知後覺得結論——宋翌辰,是極受女生歡迎的。他對每一個女生的都是熱情而耐心的,這樣看起來,對她似乎也沒什麽特別。
課間,白荷正要把剛收上來的試卷送到老師辦公室,走廊裏遇見同班的幾個女生邊走邊說着什麽,白荷與她們尚有一段距離,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麽,卻不料又神經質發作,瞬間成了順風耳,成功捕捉到那個熟悉的字眼——宋翌辰。她不自覺地緊走了幾步,悄悄跟上她們,好聽清楚她們的對話。
“哎,咱班那個宋翌辰,我看到他放學總和白荷一起走。”
“好像還有另外一個女生。”
“對對,我也見到過,那個女生長得可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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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咱們的學霸班花也有被比下去的時候。”
“宋翌辰還真是豔福不淺。”
“誰讓人家學習好,長得又帥,聽說家境也不錯呢。”
“哎,我還見過他們在校外那家甜品店約會。”
“搞不好他倆還真是一對,哼,好學生怎麽了,還不是偷偷談戀愛。”
白荷停住了腳步,抱着一沓試卷站在原地,幾個女生邊走邊說,拐了個彎,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以前她從來沒想過男女生關系的問題,也從不覺得班主任禁止男女生同桌有什麽不妥,可是她現在卻時常在想這個問題,但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她承認她非常欣賞宋翌辰,畢竟他是在學習上唯一有實力與自己一争高下的人。她原本是很想把他當成普通同學相處的,可她現在似乎已經不可遏制地對他生出了別樣的情誼。可是這些,全部都被她深埋在心底,在外人看來,他們只不過由于家住的近放學一起走的機會比較多,僅此而已啊,只是這樣就足以造成這種傳言了嗎?
在學校裏,被認作在戀愛的兩個人會被當作“另類”孤立起來,在同學和老師的眼中,早戀的都是不學無術無藥可救了的學生,他們像是渾身沾滿傳染病菌一樣人人避而遠之。
這所學校能有高到離譜的升學率必然是有原因的,比如這種對學生嚴格到變态的管制,以致學生在戀愛方面的心理被不同程度的扭曲。所謂的好學生大都是“學習機器”,當人把所以的精力和感情投入到一件事情上的時候,所獲得的力量是十分驚人的。
白荷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跟“早戀”這個詞扯上關系。她并不打算理會這些流言,因為本身就是子虛烏有的事。
可是,她還是低估了流言的威力,這件事很快傳到了白雨珊耳朵裏。
放學的時候,白荷在校門口等範熙顏,碰到宋翌辰的同桌:“嗨,白荷!等宋翌辰啊,他馬上過來了。”
白荷搖搖頭,笑笑,沒說什麽。
課間操時間,辦公室裏。
白雨珊打量了下眼前這個身材修長面相清秀的男孩,問:“你就是宋翌辰?”
“嗯。”
“你應該清楚我今天為什麽找你來。”是老師跟學生講話慣用的語氣。
他不是聾子,怎麽會聽不見別人說什麽。他承認他的确對白荷有好感,但他已經盡力去克制了,還是表現地太明顯了嗎?
“白老師您恐怕是誤會了。”宋翌辰想要解釋。
“不管你們是什麽關系,即便是普通同學,我也希望你能離她遠一點。”可白雨珊不打算給他多說的機會,也許是因為課間時間有限,或者是覺得沒什麽必要,很明顯,她只想速戰速決。
“為什麽你們就不相信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哼。”白雨珊不可置信地冷哼一聲,大概所有被抓到“早戀”的學生一上來都會這麽說。
“我看過你的成績,還算不錯,但遠遠不夠好,她沒必要交你這樣的朋友。”白雨珊接着說。
宋翌辰雖算不上什麽天之驕子,但無論家庭出身還是個人條件都算很優越的,自小學習又出衆,也是個滿身驕傲的少年。而她居然說,他不配成為她女兒的朋友。
“那好,在我變得比她優秀之前,我會與她保持距離。”宋翌辰半是懊惱半是賭氣地說道。
“很好,你快回去上課吧。”
宋翌辰轉身走向門口,他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間讓人無法喘息的辦公室。
“等一下!”
宋翌辰停住了腳步。
“我不希望我們的談話被第三個人知道。”
宋翌辰沒有回頭,徑直走了出去。
“這樣輕易地就激怒了這個看似沉穩的少年,畢竟還是個孩子啊,依然有一顆強大而完整的自尊心。”白雨珊搖搖頭,端了杯茶走向窗邊,看着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和奔跑着的少男少女,她曾經也瘋狂的愛過,也嘗盡了愛的凄苦,她絕不讓女兒重蹈她的覆轍。終有一天,他們會看到,他們現在所謂的喜歡和愛,是多麽的幼稚和不堪一擊。
不到五分鐘的談話,宋翌辰覺得漫長地像是度過了一季,走出辦公室的那扇門,外面已然是另一個世界——原來盛夏已過,轉瞬就到了荷花枯萎的季節。
白荷和範熙顏依然是放學一同回家,可是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在路上遇見過宋翌辰,即便是課間在走廊上遇見,他也是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而後匆匆走過。白荷怎麽會看不出,他是故意在躲自己。
“他還是會在乎那些流言的吧。”白荷想。
可是她和宋翌辰之間,誰都沒有确切地說過什麽,也許,真的是沒有什麽吧。
範熙顏也覺察到了異常,先是聽到了些風言風語,現在又好幾天不見宋翌辰的影子。
範熙顏忍不住問:“阿姐,你真跟老宋絕交了啊!”
“沒有,一直是朋友。”白荷淡淡地道。
“就因為那些嘴碎的八婆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你應該不會在意這些的啊。”
“嗯。”
“我看得出來,老宋是喜歡阿姐的,那阿姐你喜歡他嗎?”
“……”白荷沉默。
“阿姐,你總愛把話藏在心裏。”範熙顏悻悻地說。
對于愛情,她怎麽會一點都不懂,她也曾為書裏的那些愛情故事迷醉,也曾憧憬過屬于自己的愛情。她只是不确定,現實中的愛,是否真的會如那些動人的故事一般攝人心魄。如果這就是愛,那她為什麽依然如此冷靜和清醒?如果這不是愛,她為何會神經質一般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為何會因他的忽然冷漠而患得患失。既見君來,雲胡不喜;既不見君,風雨如泣。
“應該是喜歡的吧。”良久,白荷吐出了一句。
可是身邊的範熙顏早已進入夢鄉。
關于白荷和宋翌辰的戀愛傳言慢慢消失了,太久沒有新鮮的“料”,大家早就忘了這回事,畢竟高考比八卦重要的多。高考逐漸臨近,大家都鉚足了勁兒做最後的沖刺,鋪天蓋地的試卷令教室整日彌漫着一股油墨的味道。悶熱的天氣、壓抑緊張的氛圍,讓身在其中的人每個細胞都充斥着不安和焦躁。
白荷今天早晨起床的時候就有些身體不适,上了一整天的課,有些支撐不住了。可是明天就要進行高考前的最後一輪模考,今天的晚自習時間很關鍵,白荷只能苦苦堅持。
盡管刻意與她保持了距離,可坐在同一間教室,他還是會情不自禁地看向她的方向,不會直視太久,只是看似不經意的一瞥,沒有人會注意到。
晚自習的課間,他看到她一直趴在桌子上休息,似乎很累。上課鈴響了,同學們都回到了座位上開始看書做題。宋翌辰假裝不經意地看向她的方向,發現她沒有動。過了大概十五分鐘,他忍不住又擡頭去看,她似乎還是睡得很沉。白荷從來不會在自習時間睡覺,這很反常。
又過了五分鐘,宋翌辰再也坐不住了,徑直走了過去。
白荷坐在靠走廊的位置,宋翌辰走到她身邊,略彎了腰輕聲叫她的名字,白荷依然不管不顧地睡着,兩頰緋紅。
宋翌辰用手背試了下她額頭的溫度。下一瞬,他竟在全班同學的衆目睽睽之下,橫抱起白荷沖出了教室。
身後的教室立刻炸開了鍋……
“是高燒引起的短暫休克,還好送來的及時,她已經醒了,在輸液。”校醫院的醫生對宋翌辰說。
“哦,那就好。”
“不可氣,你真是個熱心的同學,快去看看她吧。”
“好。”
病床上的她看起來越發單薄,她長長的黑發鋪灑在雪白的床單上,眼睛閉成一條長長的線,睫毛微微抖動,臉上的潮紅還沒有完全退去。
白荷感覺到有人走近,睜開了眼睛。
“宋翌辰?”白荷看到他有些驚訝,“原來是你……”
“最近大家壓力都挺大的,一定要注意身體。”宋翌辰說。
“嗯,我知道。你快回去自習吧,我沒事了。”這個時候對即将參加高考的學生來說每分每秒都是珍貴的,她真心不想耽誤他的學習時間。
留她一個人在這輸液,宋翌辰有些不忍,便提議說:“要不我把複習資料拿過來,咱們一起在這複習吧。”
白荷正為明天的模考憂心,宋翌辰這麽說正合她心意,白荷便沒有推辭,點頭答應了。
病房裏的溫度剛剛好,一點也感受不到室外的燥熱。白荷倚坐在床上,宋翌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們沒有說話,都在低頭認真地看書。屋裏很安靜,只能聽到空調運轉的嗚嗚聲和偶爾書頁翻動的聲音。
護士本想要進來看看是否需要幫忙,走到門口看到他們正在靜靜地看書,不忍心打擾,微笑着離開了。
點滴打完後還沒到放學的時間。
“我感覺好多了,咱們回去自習吧。”白荷迫不及待地起身,卻是一陣頭暈目眩。
“小心!”宋翌辰及時上前扶住了她,手背順勢貼上她的額頭。 “你燒還沒完全退,就別去自習了,也快放學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自己騎車回去。”
“你現在渾身沒有力氣,怎麽能自己騎車回家,我送你好不好?”
白荷看向宋翌辰的眼睛,有擔心,有懇求,居然還有一絲……心疼,讓人不忍拒絕。而此刻白荷的心裏,有些溫暖,有些甜蜜,還有些……歡喜。
短暫的猶豫之後,白荷終于說:“好。”
他們在範熙顏的自行車上貼了張便條,告訴她他們提前回家了,然後,宋翌辰騎車載着白荷回家。還沒到晚自習放學的時間,路上的人很少,道路兩旁,兩排橘黃色的路燈綿延向遠方。
第一次,她離他那麽近,坐在他單車的後面,伸手就能觸到他的背,卻沒有勇氣去觸碰。他緩緩地騎着車,那麽小心翼翼,想象着她的發絲和裙裾飛揚,一定美若天使。
多年之後,白荷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個夏夜,難得涼爽的微風,偶爾響起的蛙鳴,昏暗溫暖的燈光,以及男孩子身上獨有的汗水混合着洗衣粉清香的味道。這是她和他十七歲的美麗剪影,收藏在他們的青春紀念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