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時間倒回幾天前。
顧錦帶着幾個婢子家仆去城外的鴻遠寺上香卻偶遇蕭怡宋子淵。
彼時後山的桃花開得格外旺盛,蕭怡和宋子淵正于後亭對弈,顧錦游玩至此。
觀棋不語真君子。
顧錦只靜靜看着不曾開口,只是棋局未完,刺殺已至。
蕭怡當即變了臉色,一躍而起,抽出腰間軟劍與刺客戰作一團。
宋子淵卻沒有起身的打算,依舊端坐于亭中,垂下眼睫,竟一人對弈了起來。棋局中黑子與白子難分仲伯,殺機畢現,亭外更是險象環生。
顧錦從來沒經歷這樣的事心裏是害怕的,但面上卻強裝鎮靜。
卻沒看見宋子淵悄然擡頭看他。
見顧錦雖然面色發白,但沒有大喊大叫,甚至冷靜的躲到他的身後,一聲不吭。宋子淵心裏也感到詫異,尋常女子見血那個不害怕哭泣。
事後蕭怡送她回家時,顧錦回眸一笑,億萬星辰落入她的眼睛,“公子是那家少年郎?”
也許是氣氛太美好,也許是她腦子抽了,蕭怡回道:“在下姓宋名子淵。”宋子淵站在一旁冷着臉也沒反駁。
“宋公子,有緣再會。”顧錦轉過身提起裙擺和羞走。蕭怡急急道:“幾日後的燈會,在下是否有幸邀姑娘一同游玩。”
于是有了今日的邀約。
蕭怡是後悔的,現在都不敢挑明身份,當初是他想出的狗屁主意。宋子淵卻也默認了,更讓他驚訝。
蕭怡見人海如織,小心護着顧錦來到河邊,她買了兩張信箋和花燈,遞給顧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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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姑娘,時人都喜愛把願望寫在信箋上放入花燈讓它順流飄走,姑娘不妨也許個願吧。”
見蕭怡面上含笑,顧錦不忍撫了她的好意,接過花燈,小心寫上願望,望着一盞一盞燃着燈順着水流飄去,顧錦眼裏也染上了笑意,“宋公子,這樣願望真能實現嗎?”
“不能。”顧錦回頭詫異盯着蕭怡,似乎對她的果斷答應不解。
“冀希飄渺的神仙不如自己努力,不過…”蕭怡也放下花燈,笑道:“顧姑娘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顧錦點頭默認,蕭怡送她回去。也沒有人注意河中一個不起眼的花燈被人勾了上來。
宋家後院。
清冷的月光傾流而下,穿過濃密的樹葉,落在樹下的石桌石椅上。
蕭怡與宋子淵對飲,只是宋子淵并不飲酒,只在面前放有酒杯。軍中雖不禁酒,但也不提議多飲,猶其在宋星昊因為喝酒誤過事後,更是勒令宋子淵不能飲酒。
蕭怡一人獨自一杯接一杯喝,笑意盈盈道:“宋兄,我舉行加冠,這等喜事你該敬我的。”
“殿下醉了,臣不能飲酒。”宋子淵道,蕭怡見宋子淵木着臉,知道勸不了,也不說了。
“子淵,你是否還在怪我?”
“殿下自有殿下的道理。”
“那本宮讓你娶顧姑娘你可願意。”
“殿下慎言。”
“宋子淵你幫不幫我。”蕭怡盯着宋子淵,眼裏泛起了冷光。
宋子淵緊緊皺眉,非常嚴肅道:“殿下,婚姻大事不可勉強。”
“你對顧姑娘有何不滿?”
“臣無不滿。”
“你有,你只是忠于皇帝不說真話罷了。”
“臣忠于大啓”“我要你忠于我呢?”宋子淵卻閉口不言。,蕭怡輕笑出聲“我今日喝醉了,宋兄別把戲言當真。”說完蕭怡起身離去。
宋子淵看着蕭怡離去,緊垊着唇,未盡的話語隐于唇齒。
宋子淵見到蕭怡時她才十歲,彼時他也不過十二,他被選為太子伴讀,那時蕭怡目光還有怯懦,以及對自由的向往。
他的父親是新貴派,他的身份本來就尴尬,宋星昊那怕是粗人,也坦言道:“你與太子莫過太親近。”那怕年幼宋子淵也知道新貴派支持柔妃的孩子二殿下,理由衆多,不外乎利益最大化。
他認識蕭怡多年,也把他當作好友,只是蕭怡活得太累了,他希望蕭怡能活得暢快,而不是現在這樣耗盡精力,于權謀中周旋。若蕭怡能放手,他有信心護他一世平安。
只是事與願違。
皇宮,東宮。
蕭怡漫不經心地把手中信箋放入燈火中,任其燃燒殆盡,仰着頭,中指輕輕叩擊桌面。
顧錦,賀錦筝喜歡宋子淵麽?或許是她?蕭怡眯起眼緩解疲倦。顧錦和安國府的婚禮絕不能成,但她的身份又不能曝光,顧錦也不能留在身邊,只會更危險。只望宋子淵能照顧一二。只是宋子淵…難為所用。
蕭怡起身向鳳栖宮走去,鳳栖宮燈火依舊明亮,蕭怡坦然來到江雨霏卧房。
無視裏面傳來的靡靡之音,蕭怡聲音平穩道:“母後。”
“進來吧”江雨霏平素聲音偏冷,帶着生人匆近的冷傲,此刻卻染上一分沙啞,微微性感。
窸窸窣窣的衣料磨擦聲響起,挑開的簾子後走出來一着青色長袍的俊俏小生,眉目如畫,看年齡不過十五六歲,身形格外纖細,帶着少年特有的柔美,少年對着蕭怡淺淺一笑,算打了招呼,擦身而過。
蕭怡見到似乎也不意外,面色平靜,蕭怡掀開簾子入內。
江雨霏并沒有從床上下來,層層帷幕遮擋,只隐約透出影子,淡淡聲音轉來。
“有事?”
“兒臣聽聞安國府意欲讓世子與左相之女聯姻,恐怕對我們不利。”久久沒有聽見聲音,蕭怡擡頭看去,江雨霏僅着一件單衣就出來了,松松垮垮的僅用絲帶系着,露出圓潤的肩膀,皮膚細膩,如同少女,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江雨霏眉間染雪,微挑着眼,“若他們聯姻,對我們未必不利。”
蕭怡心下一緊,急切道:“母後,左相愛女成癡,若與安國府聯姻,左相恐會轉而支持新貴派,一部分世家派也會随左相而去,此事百害無一利。”
“你為何不認為安國府會支持世家?”蕭怡一愣,江雨霏好像剛才笑了,諷刺意味十足。
蕭怡沉聲道:“即如此,為何不選擇宋家,安國公當初随先帝起事,只是因為從龍之功幸而得封爵位,無甚權利,宋家卻依舊掌有三分之一的兵權,宋子淵不是更好的人選嗎?”
蕭怡小心翼翼道,江雨霏緩步坐上躺椅,聲音清冷,“江湯,你與宋子淵熟識多年,最了解其為人,他是一把利刃,可惜不能為你所用。我知你對顧錦多有愧疚,但…你再想想吧,下去吧,本宮累了。”江雨霏聲音染上了倦意,似乎她最近格外癡睡。
江雨霏與少年夜夜纏綿,莫不是,想到此,蕭怡皺起了眉。
蕭怡沉默的退出來,關上裏殿房門,蕭怡看着青衣小生正在外殿等候他,笑容恬淡。
“殿下,小生名喚離珂,想與殿下一述。”
蕭怡點了點頭,離珂前頭帶路,那怕周圍景色陌生,去偏殿這條走過千遍的路她還是認識的。
蕭怡垂下眼睫,離珂很得江雨霏的寵愛。她從沒見過江雨霏待一個人這般不一樣。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師姐的孩子,我曾以為師姐那樣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有伴侶。”離珂輕聲道,他的嗓音偏柔,帶着少年氣。
“到了。”
望着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偏殿,蕭怡心裏卻泛不起一絲波瀾,他居住這裏十年,另一個十年也讓他忘記了生活在這裏的時光。
蕭怡眯起眼,看向微笑的離珂,“母後只有一個師弟,已經死了。”
離珂偏頭笑了,笑容格外柔和,語氣輕柔道:“師姐喚我珂兒,我便就是江珂。”
蕭怡的目光越來越冷,不知何時,腰間軟劍早已出峭,刀刃冷光流轉。
離珂雙手背于身後,笑意盈盈,無數的黑衣人隐于殿後。
殺意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