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霧裏看花:我是你的廢物

跑完步回家的路上,沈臨側頭,邊走邊跟陶然交代:“以後周末跟我出來跑步。”

陶然已然習慣他命令時的吩咐,心裏快速運算一遍,然後考慮到沈臨的周末作息,基本兩人沒有空閑的時間重合。她心裏安定,表面裝出一副為難的模樣,慢聲細語地說:“我周六要上自習課,只有周日有時間。”

而周日是沈臨的休息時間,他一周就給自己放假這麽一天。每周的周日八點半他都要和朋友相約去羽毛球館打羽毛球。一打就是三個小時,中午午飯時間才遲遲歸家。

他回江城的這幾個月,據陶然的觀察,每到周日,他都風雨不動地赴約,無一例外。

現下,一人周六要上課,一人周日要休息,都有自己的安排。對于沈臨說的周末晨跑,兩人的時間怎麽都碰不到一起。

陶然一邊想着,一邊暗暗祈禱,事情最好按現在想的來發展。

那麽她可以合理又禮貌地避開沈臨。

同沈臨相處每時每刻都要提心吊膽,這要是每周都要相約一起跑步,按照她的速度,大約每回都要接到來自沈臨的目光。

漫不經心的,于無形中給人壓迫、淩遲的目光。

陶然能躲則躲。

快到家門口,沈臨沉吟好一會,說:“我把打球的時間挪到周六,周日早上跑步。”

不是,與他打球的有好幾個人,這做決定的事也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

陶然不慌。

如果換成沈承航或者沈之仁來給陶然下命令,陶然大概也只能無奈接受。然而對方是沈臨,他才回來不久,工作也忙,加上自己與他還不是很熟。

細思之下,陶然頭一回有了反抗的沖動,她想了想,委婉地說:“小叔,跑步的事我自己會安排,就不麻煩您了。”

她連“您”都搬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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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臨聽到這話,盯着她看了兩眼,笑道:“周一要上班,周日打羽毛球有些吃不消。我們幾人決定挪到周六。”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專門為你挪時間,別想太多;而且這個安排沒有再回旋的餘地,你只能點頭,沒有其他選擇。

陶然還想再為争取一番,不巧沈臨那邊進來一個電話,他打了個暫停的姿勢,徑直上樓。

留下陶然一人在大門口甚是疑惑。

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陶然因為跑步的事怏怏不樂。表面上不能顯現出來,她便借着吃飯的時間,借着夾菜的機會時不時朝沈臨的方向看去。

她心裏暗想,該怎麽合理地避開周日的跑步。

也許是她偷看的太頻繁。主位的沈之仁咳嗽幾聲,眼見無果,重重放下筷子。

“陶然。”沈之仁目光沉沉。

聽到自己的名字,陶然心裏随之一跳,她放下筷子,擦擦嘴角,紙巾揉成一團緊緊拽在手裏,藏在餐桌底下。她看向沈之仁,喊了聲:“爺爺。”

沈之仁哼了一聲,說到她因為感冒請假的事,說:“請假的事下次必須經過我同意。”

原本以為昨晚這事沈之仁問過了,沒有借此為題展開,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現在又要舊事重提。

陶然低頭抿抿唇,在座的兩人都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擡頭,面上帶着些許笑容,她說:“知道了,爺爺。”

心裏卻有道聲音同時回道:“不可能。”

每回說什麽事,陶然總是乖巧地應着,然而應完之後,這種事一般就沒有發生的機會。

沈之仁舀着湯,細品慢嘗,喝了幾口湯,他這才慢悠悠地道:“最好是。”

陶然默不作聲。

“告訴您有什麽用?”一旁自從上桌吃飯保持緘口不言的沈臨,此時突然開口。

此話一出,兩人同時看向他。

陶然是驚訝,驚訝于他此時會出聲說話,內容還是與自己相關的。這在之前是從來沒有過的。

父親沈承航一般都是事不關己,只是在沈之仁點到他的名字時,他才應上幾句。

這是一種不同的感覺,她心裏一時有些複雜。

明明上一會,她還想方設法要離這個人遠一點;下一秒,他卻做了一件讓人出乎意料的事。

不同于陶然,沈之仁可謂是心平氣和,“沈臨,擺正好你的态度。”他已經習慣在有些事情上,沈臨總要與他作對。

沈臨擦擦嘴角,将紙巾反複折疊兩次,平整地放在一旁。面帶微笑地說道:“比如這次,假如陶然告訴你,你人在外地,你能怎麽辦?”

沈之仁放下湯碗,哼笑道:“我人在外地,這就是她瞞着的理由?”

說完他看向陶然,目光淩厲,猶如銳利的刀尖。

沈臨笑:“爸,這是陶然的自由,她有權告知你,當然也能選擇不告訴你。”

“她還沒有成年,論什麽自由?”沈之仁聽到這話,想到這些年沈臨自作主張的一些事。他重聲道:“沈臨你從小不在我身邊,你受的是另一種教育。我尊重你的某些行為和決定,但這并不意味我贊同,現在你也不用覺得你可以把你的思想嫁接在我們這個家的任何一個人身上。”

沈臨不同他的長篇大論,動怒動氣,反而道:“那如果告訴你呢?”他看向沈之仁,眼裏帶着嘲笑。

沈之仁選擇視而不見,說:“家裏又不是沒人,我會讓人帶她去醫院。”

“是嗎?”沈臨笑意更深。

沈之仁朝向陶然,“你說呢?”

徒然被叫道名字,聽了一路夾槍帶棒的話,陶然只想選擇隐身。

她沉默了好些會,兩人都看向她。陶然偷偷觑了沈臨一眼。

沈之仁重重拍了下桌子,喝道:“我問你,你看他做什麽。”

陶然趕忙埋頭,恨不得整個人鑽到桌子底下去。

“說話,你是啞巴嗎?”空氣中再次響起沈之仁嚴厲的聲音。

陶然點點頭,回了個單音字節:“嗯。”

不想沈之仁反而更生氣:“我讓你回答,你回個‘嗯’是什麽意思?陶然我平時是怎麽教育你的?”

也沒怎麽教育,陶然默默無聲回道。

她擡頭,一臉溫順,這是被批評後特有乖巧的表情:“我不該事先不跟爺爺打招呼,這是我的錯。”

沈之仁還挺滿意這個回答,他頗為得意地看向沈臨。

後者卻看向陶然,末了轉頭笑道:“爸,大哥的變态不是沒有原因的。”

略有深意的一句話,沈之仁來不及慢慢細味,只知道:“沈臨,你還不如不回來。”

“爸,不用動怒,對身體不好。”沈臨慢條斯理。

“也不看看誰氣的。”沈之仁轉過頭看向客廳。

沈臨笑笑:“那我先跟您說聲對不起。”

沈之仁哼了聲:“對不起就別了,下次別跟我犟就行。”

沈臨起身,理理衣着,将褶皺的地方撫平。聽到這話,他思忖片刻,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說:“那也得要爸的配合才行。”

“混賬東西。”沈之仁抓起手上的東西,也不管是什麽,抓到就扔。

沈臨悄然避開,轉而看向一旁呆愣的陶然,淡淡地說:“跟我上樓。”

陶然就要起身。

沈之仁:“我說過你可以走了嗎?”

陶然咬唇,就要坐回原位。只是還沒做出相對應的動作,沈臨抓住她的手腕。

目光認真,眼裏含笑,他輕聲說:“上樓。”

陶然驚訝地看向他,神情反複轉變,有害怕,也有些許勇敢。

沈臨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加了些許,說:“上樓,不要管別人說什麽,現在,轉身,上樓。”

陶然按照他的話,一步一步地往樓梯處走。

身後傳來沈之仁氣急敗壞的聲音,“沈臨,你不要太過分。”

之後是沈臨的聲音,不過陶然沒聽清。

她坐在二樓的客廳裏,落地窗外正對着原生湖泊,湖面平然無波,倒映着周邊的景象。就算冬天快到了,江城依舊綠意深許。

過了二十來分鐘,沈臨上樓,她仔細分辨是沈臨的腳步聲,朝樓梯口走去。

沈臨正要推開的書房的門,猛地,陶然從一旁閃身。

對于她突然出現,沈臨像是早已經料到,他一邊推開書房的門,一邊說:“進來。”

陶然随他進門,又将門合上。

沈臨走到書桌前,拿起一沓文件,翻了幾頁合上,伸出手,說:“放到5架B列3號箱。”

陶然走上前接過。

書房的書架衆多,乍一看,根本分不清這書架上放的都是些什麽東西。後來,沈承航根據書籍文件對書架進行分門別類。再後來沈臨回來,在沈承航的分類上,他又進行細分。

陶然找了好一會,才找到沈臨所說的位置。

她放完後折回來,再次站到沈臨的面前。這次沈臨已經打開電腦,雙手在鍵盤上快速動作着,臉龐則是盯着電腦屏幕看。

表情嚴肅,眼神認真。

陶然靜靜地等他工作,悄然不作聲。

沈臨倒是平平開口,也不看她,只是說:“還有什麽事?”

陶然唇抿得緊緊的,交握在身體前面的手,緊緊纏握。

沈臨忙完事情,合上筆記本,翻出另一份文件夾,認真地翻了起來。

“沒事就出去。”沈臨一邊看着文件,時不時拿筆畫上幾筆,這過程中沒有一次看向陶然。

陶然到底年輕,摸不清沈臨的脾性,也不知道他這些天來的所作所為是什麽意思。眼下聽到沈臨這句疏離的話,她應了聲“好”,轉身朝門口走去。

只是還沒摸到門把,身後傳來沈臨的聲音,“下周日,別忘了。”

“嗯。”聞言,陶然心裏的所有不安或者其它不明的情緒,都被這句話撫平下來。

回到自己房間的途中,她不時問自己,明明自己是想着避開沈臨的,為什麽現在又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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