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天如常:不夠聰明

臨近年關,沈臨工作越來越忙,加上沈承航和陶敏出差回來。陶然晚自習期間沒再接到沈臨的來電。

周六下午回家,陶然和沈臨打了聲招呼,他匆匆點點頭,然後拎着文件包進書房,人進去的那一刻,門也跟着帶上。

之後,陶然下樓泡茶休息時,偶然發現書房的門仍是緊緊閉着。

沈臨紮在書房就是一下午。

陶然晚飯才見到他的人影,然而他晚飯匆匆吃兩口,接着回到書房工作。

沈之仁擦擦手,哼了聲:“要工作不要命。”

沈承航當作沒聽到,實在是兄弟倆一個跟着父親生活,一個跟随母親在國外定居,加上兩人年齡差得多,感情實屬淡薄,說不上多親密。

再者他也覺得此事與他無關,繼續吃飯,不時給陶敏夾菜。

關候一二。

反倒是陶敏接了他的話。

她将沈承航夾到碗裏的菜,轉個彎,夾給陶然,說:“然然,多吃些。”

陶然看看陶敏,再瞧瞧沈承航。在後者的面無表情下,低頭,輕聲道:“謝謝媽媽。”

沈承航皺眉看着陶敏,內心複雜:“……”

陶敏笑笑,以笑容安撫丈夫。

而後對沈之仁說:“爸,沈臨工作主要面向海外市場,前段時間那邊放假,現在忙些也正常。待會讓阿清煮點宵夜送上去。”

秦姨名字叫秦清,家裏除了陶然喚她秦姨,其餘人平時以“阿清”稱呼她。

Advertisement

陶敏朝秦姨使使眼色,秦姨照顧沈之仁有些年了,多少知道他的脾氣,只能順毛去捋。

她走到一旁幫沈之仁添湯,小聲說:“他現在回來國內工作,也是你的心願,年輕人忙些也是好。”

沈之仁接過湯碗,湯匙一擡,嗤之以鼻:“也不看忙着都是些什麽。”

秦姨知道他在責怪沈臨,還在為當初沈臨沒有聽他安排去讀醫而惱怒。

她将用過的碗筷收到一旁,笑着道:“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讓他們自己選擇。”

沈之仁哼了兩聲,倒是安靜地喝湯。

只是喝了沒兩口,他轉道提起另外一件事:“是不是該給他找對象了?”

他思忖一會,放下湯碗,回頭囑咐秦姨,“幫我聯系下老張……”

話沒說完,對面傳來一聲嗤笑聲。

笑聲沉沉,很是顯然。

陶然尋聲看過去,這聲哼笑來源于她的父親——沈承航。

“沈承航,你什麽意思?”沈之仁重重擲下湯碗,不少湯漏出來,濺到桌上和他身上。

秦姨趕忙拿毛巾擦拭,一邊安撫他:“別生氣。”

“你讓他說,我看看他能說出點什麽?”沈之仁瞪着沈承航。

陶然看見沈承航笑了笑正要說些什麽,母親陶敏攔住他,而後笑着對沈之仁說:“爸。您別跟他計較……”

沈之仁手一揚,攔住她接下來的話,“讓他說,我倒要看看他這回能說出什麽渾話。”

原本和諧的餐桌頓時陷入僵局,劍拔弩張。

陶然埋頭,握着湯匙的手不禁緊了緊。

過了會,耳邊傳來沈承航輕笑的聲音。

“爸,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不該管,也別操那個閑心。”

說完,他拉上陶敏離開飯桌就要上樓。

餘光裏,父親緊緊拉着母親的手,因為力勁過大,手背青筋畢露。

陶然抿唇,握着湯匙,盯着眼前乳白色的湯發呆。

“是不是戳到你當年的痛處了?”

沈之仁坐在椅子上,面色恢複平和,聲音鎮定,透着股威嚴。

沈承航停住腳步。

陶敏嘆氣,柔聲跟他道:“承航,跟爸爸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然然還在,你要考慮考慮她。”

沈承航拍拍她的手背,傳遞着一種安撫。

他正視沈承航:“爸,難道你是想讓沈臨重蹈覆轍?”

沈之仁笑了:“重蹈覆轍,你怎麽不說是你過于忤逆?”

沈承航還要說,陶敏皺眉喝止他:“沈承航,你少說兩句。”

而後上前一步朝始終保持沉默的陶然說:“然然,你先上樓。”

陶然突然被點到名,猛地擡頭朝她看去,臉上滿是迷茫,對面前所發生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叫你上樓,沒聽明白?”沈承航厲聲道。

“好。”陶然輕聲退開椅子,起身快速收拾好碗筷,放進廚房,然後上樓。

陶敏此時也顧不得責怪沈承航為何對陶然态度如何差,她看向沈之仁,保持一個稱得上還算完美的笑容:“爸,承航不是這個意思,他……”

沈之仁卻不想聽她廢話,也可以說,他格外聽不得她的聲音。

他臉色極黑,聲音極其厭惡:“你給我閉嘴,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沈承航冷笑:“你看看他,多少年了,還是這個臭脾氣。”

然後朝沈之仁冷聲道:“爸,你讓誰閉嘴,這個家陶敏怎麽沒有說話的份了?”

說完,餘光裏瞟到二樓拐角還有人。

他揚聲朝那個位置怒道:“讓你回房是不是沒聽見?”

陶然低頭,家居服的下衣擺露出來,偏偏還是黑色的,跟純白無暇的牆形成鮮明的對比,格外惹眼。

她揪緊下衣擺,咬咬唇,低頭快步回到房間。

樓下傳來沈之仁冷漠夾雜嘲諷的聲音:“你們還害怕她聽見?”

卧室門合上,之後他們再說了什麽,陶然一概不知。

她卧室的窗戶能看見遠處的大山,七點多的光景,借着稀疏的夜色和路燈,山景若隐若現。

她趴在窗臺遙望片刻,末了長長嘆口氣,起身坐到書桌前,打開臺燈,調到一個合适的亮度,着手寫試卷。

再次來到一樓,已是夜裏十點。

大廳安靜得很,燈光異常明亮,幾個小時前站在這裏争吵的人早已不知去處。

一切歸于寂靜,剛才那場爆發的争執如同是她的錯覺。

陶然轉向廚房,正要走進去熱杯牛奶,擡頭才發現,裏面正站着一個人。

仔細一瞧,是沈臨。

他背對着自己,站在水槽前洗杯子。背影高大挺拔,動作卻是輕許得很。

一種無聲的溫馨自他身上蔓延開來。

陶然停止前進,她站在門口,悄然地注視着沈臨的一舉一動。

沈臨洗完杯子,手裏拿着一盒低脂牛奶,看到她,他挑挑眉,問:“還沒睡?”

“嗯,”陶然別開目光,裝飾好自己的神色,淡定地應聲進門。

“晚上有些冷,下來熱杯牛奶。”她不待沈臨問下一句,輕聲道出自己的此次目的。

沈臨淡笑:“需要我幫你熱一杯嗎?”

陶然搖搖頭,想起沈之仁說的話,她反而問:“小叔晚上有吃飽嗎?”

沈臨要倒牛奶的動作一頓,他将牛奶盒放在一旁,側身正對着陶然,看看了門口的情況,才看向她,“剛剛飯桌上,你爺爺是不是又說什麽了?”

家裏裝的都是隔音牆,隔音效果很好。書房又位于二樓最裏處,和一樓餐廳有着很遠的距離,陶然以為他沉迷于工作,多少沒聽到樓下的争吵聲。

陶然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應答,靜默半晌,她有些不自然地回道:“爺爺也沒說什麽。”

沈之仁要幫他找對象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作為晚輩,也不好說什麽,萬一傳錯話了,後果不堪設想。

沈臨瞧她支支吾吾很是為難的模樣,也不多繼續追問。拿起一旁的低脂牛奶,伸到陶然的面前,“把你的杯子拿過來。”

“哦,”見話題重新回到喝牛奶的事情上,陶然打開消毒櫃,取出自己的水杯洗了洗。

她兢兢戰戰的,見沈臨将她的份也一并加熱了,她抿唇,慢聲慢語:“小叔,要不我來熱牛奶,待會給你送上去。”

沈臨側過臉頰看她,笑了笑,也不推搡,将湯匙放到她手裏,說:“那就麻煩你了。”

說完,他快步離開廚房上樓。

湯匙的手柄由淺藍色的陶瓷做成,上面還留着些許溫度。

溫溫熱熱的,那是屬于沈臨的溫度。

陶然屏息聽二樓的動靜。

沒一會,樓梯傳來腳步聲,而後漸行漸遠;緊接着,書房的合門聲響起。

隔天早上,沈承航要去郊外見一個客戶,臨走前,他站在一樓來回踱步,幾乎是一瞬間的決定,他快步上樓,敲開陶然房間的門。

“陶敏,跟我去城北。”他掠過陶然。

陶敏正和陶然說着話,猛然被打斷,又想起昨晚餐桌上發生的事,她沒給沈承航好臉色,神色淡淡的:“事情都談得差不多了,你去就可以。我陪然然講講話。”

沈承航不同意,他直接道:“到時還要你簽字,你必須去。”

“你簽也一樣。”陶敏跟他拉鋸,左右就是不同意跟他出去。

沈承航冷聲朝一旁的陶然道:“陶然。”

只是一聲名字的叫喚,陶然多少也清楚這話裏的意思。她放開陶敏的手,起身走到書桌前,一邊翻書一邊說:“媽媽,你跟爸爸去吧,我還有幾張試卷要寫。明天老師要講解,我怕來不及寫完。”

陶敏頭疼地揉揉太陽穴,起身擰了沈承航一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得到的聲音說:“待會再跟你算賬。”

說完,她笑笑地上前抱抱陶然,說:“要是有什麽需要,及時跟媽媽說。最近要期末考試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注意休息。”

陶然擡頭,一眼就見到滿臉不耐煩的沈承航,她點點頭,“嗯,我知道,您和爸爸先忙去吧。”

父母很快離開。

陶然合上書,望着眼前一張張滿是字跡的試卷,埋首趴在上面。

九點過半,她正要下樓走走,伸伸懶腰。門剛一打開,視野裏出現沈臨的身影。

她扶着門框,喚了句:“小叔,早。”

“你也早。”沈臨看她一眼,點點頭,正要下樓梯,像是想到什麽,他收回腳,折身走到陶然面前。

“待會有事嗎?”

“沒有,”作業已經全部完成,接下來除了看書複習,确實也沒其他事。

“那你待會幫我去取份文件。”沈臨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待會我侄女過去取,你拿給她就行。”沈臨快速跟電話那頭的人說明白,約好碰頭的地點。

他同陶然說:“待會你到下港二裏幫我取份文件,車牌信息我會發到你手機上。我還有個會議,暫時走不開。”

下港二裏附近有個市圖書館,陶然以前偶爾會去那裏查資料,對那一帶還算熟悉,她說:“好。”

又問:“很急嗎?”

沈臨模棱兩可:“可急可不急。”

那就是很急了。

陶然算了算時間,說:“我盡快。”

聞聲,沈臨笑了笑:“你注意安全,”

接着解釋道:“我助理在休假,王叔又不在。”

“沒事,剛好我待會也沒其他事。”陶然反過來安慰他。

他前後也幫過自己幾次,現在好不容易輪到自己有機會幫助他,陶然何樂而不為。

拿到文件回來的時候,時間已過十點一刻。陶然擔憂沈臨急着需要這份文件,她下了車,快步跑上二樓。

不巧,沈之仁此時正好在家。看到她匆匆忙忙,跑得沒頭沒腦,不禁皺眉說道:“你怎麽回事?有點女孩子的樣子沒?”

陶然停在客廳裏,微微喘着氣,不敢看沈之仁,乖乖低頭受訓。

“哪個樣子?”突然樓上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

陶然擡頭望去,是沈臨。他站在柱子旁,神情淡淡。

沈之仁回頭看到他,臉色一沉:“你是沒看到我正在訓她,女孩子沒有點女孩子的樣子。”

沈臨快步下了樓梯,站到陶然身旁,彎身取過她手裏的文件袋,瞟了兩眼,手垂在一旁。

他笑笑看着沈之仁,說:“我讓陶然幫忙取份文件,怎麽了嗎?”

沈之仁看看低頭的陶然,道:“怎麽了?你看看她的樣子,每回叫她就知道低頭,還怎麽了,跟他那個爸一個樣。”

說到陶然,他就想到昨晚沈承航的話。頓時氣得心口疼,走到沙發旁坐下。

沈臨伸手拍拍陶然的背,輕聲說:“擡頭,你沒做錯事,不用一直低頭。”

陶然将頭擡了些許,餘光裏,瞥見沈之仁一道淩厲的目光掃過來,她心內一驚,又快速低下頭。

沈臨全程瞧着,他将文件放到一旁的架子上,走到沈之仁旁邊,一邊燒水,一邊道:“爸,我讓陶然取份文件,我待會就要用到,她知道我急,趕緊送來給我,你這會不分青紅皂白,一味指責她……”

沈之仁回頭看她一眼,臉色極臭,聲音更是難聽:“吃我的,住我的,我還不能說了?”

沈臨臉上的笑漸漸散去:“爸,要這麽說的話,那還真沒必要談下去了。”

水正好沸騰,沈臨卻沒什麽多餘的心思去給沈之仁泡茶,他徑直起身,撈過文件,握住陶然的手,說:“跟我上樓。”

陶然卻掙脫他的牽握,兩手纏得緊緊的,站在原地不動。

沈臨認真看着她纏得發緊的手指,微微嘆氣,正要伸手将她兩手分開。沒曾想,一直默不吭聲的陶然,猛然擡頭避開他的觸碰。

她的眼眶紅紅的,眼裏滿是紅色的血絲,她看看沈臨,而後對沈之仁說:“我以後一定将這些錢還您。”

話音落地,沈之仁不可置信地轉過頭,胸腔部位上下起伏,他眼神狠狠瞪着陶然:“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陶然此時像是無所畏懼,她第一次反擊沈之仁,如果這算反擊的話。

“我說,我欠您的,我欠這個家的,我以後一定會還。”

“好啊,好啊,一個個都是白眼狼,你爸是,現在你也是。”沈之仁抄起桌上的茶具甩向一旁的牆壁。

沈臨動作迅速,三步并作兩步,将陶然護在懷裏。

沈之仁見狀,氣得不成樣,原本再次要砸向牆壁的杯子,這時狠狠地砸向沈臨。

客廳裏滿是他的怒斥:“滾,你們都給我滾出這個家。”

——

标題和內容提要參考歌曲《明知做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