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故事相遇:最愛歸家

同上次一樣,沈臨和陶然再次坐在同一間雅間。

沈臨走到一旁用木色手巾潤過溫水,轉身遞給陶然,“先擦擦臉和手。”

他每到一個地方停下用餐,最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擦臉洗手。

陶然已然習慣他這種講究的做派,上回來這裏時,她也不敢跟他過多交談,更不用與他對視。而這幾個月下來,現在她同他講話,眼神對視,幾乎沒什麽壓力。

她接過他手裏溫熱的手巾,捧在手裏看了好一會,抿唇說了聲:“謝謝。”

而後她擦好臉,沈臨已經退後,将位置讓給她,說:“你先洗手,我随後。”

他有他的生活方式,她得以同他短暫相處,有幸了解他的脾性,自然心裏是雀躍的。

她也不跟他客氣,将擦過臉的手巾揉洗幹淨,轉而挽起袖子,洗手。她動作輕,水聲悄然滴落嘩嘩作響。

陶然心裏想着事,手上動作也相應得變慢許多。等她反應過來,才想起沈臨還在旁邊等着。她快速洗好,然後重新換好水,将位置讓出來,“我好了。”

沈臨見她洗好了,手機放到左手邊的木架子上,将兩邊袖子規整地挽到手肘處,着手洗手。

他膚色偏白,又因常年運動,皮膚呈現一種很健康的狀态。

現在他将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小臂因為洗手的動作,背側顯露出一個好看的幅度。

人向來喜愛美好的事物,也會不自覺地去欣賞好看惹眼的事物。

陶然不禁多看了幾眼。

“看好了?”原本安靜的房間突然響起一道略帶笑聲的聲音。

清清潤潤的,如林中幽竹,很是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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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藏着點小秘密,加上适才車上湧起的那股道不清說不明的異樣感。

陶然像在課堂上中途開小差,然後被老師當堂抓包,她漲紅了臉,耳朵熱到要燃燒一般。

“我沒有看你。”她低頭小聲狡辯。

“我說你看我了嗎?”沈臨輕聲笑着,很是和緩,“我以為你在看這個。”

陶然聞聲尋去,沈臨手裏拿着一尊笑眯眯的陶瓷貓。

他見她發呆,問:“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陶然心裏默默回道。

“是在看它,感覺跟我最近看的一部動漫裏的貓咪有些像。”她想了想,表面上順着沈臨的臺階下。

“動漫?”沈臨問。

“啊,不是你想的那樣,”陶然右手抓着左手的手腕,不自然地看向別的地方,“也就周日下午看一小會,平時都沒時間看。”

沈臨問道這兩個字的時候,口氣太像沈承航了。高一暑假,陶然有天在家沒事做,便找了一部動漫出來看,也許是內容太過有趣,她看得太過投入,加上家裏沒人,表現就有些肆意妄為。

沈承航回家恰好見到她笑得不成人形,不免又說她一通。

“我沒其他意思,你不用這麽着急解釋。”沈臨回到座位,着手泡茶。

陶然跟着坐到他的對面,“哦。”

泡好的茶水放到她面前,沈臨就勢問道:“怎麽,以為我要批評你?”

陶然喝了兩口茶,嗓子瞬間潤了許多。她放下杯子,看向沈臨,很自然地問:“難道不是嗎?”

就像他在學校想當然地回答她,他就是認為她早戀了的錯覺。

“為什麽會有這種認知?”沈臨一邊喝着茶,一邊從杯中擡眼看她,“我給了你這錯覺?”

陶然也不敷衍,明白而又直接地道出自己的想法,“是。”

“那個地方讓你産生這種想法?”沈臨好奇道。

這種怎麽回答?

陶然心裏在叫嚣。

說就是一種感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嗯?”沈臨目光含笑地注視着她,頗為堅定地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陶然在他明朗的注視下,率先敗下陣來,她原本坐的脊背挺直,兩肩處于一個直線水平。現在他這麽一問,聲音雖然帶着笑,無形之中卻有股難以言喻的壓力。

于是兩肩一垂,陶然聲音頹然:“年齡,你的年齡給了我這種錯覺。”

沈臨再次替她換了熱茶,他理解地點點頭,像是明白了什麽。

果不其然,他幽幽說道:“看來你還是認為我是個老人。”

“沒有,”

陶然心慌了,這個話題不是早在很久之前就過去了嗎?怎麽他現在又提出來?

“嗯,沒有。”沈臨話裏帶着輕松的笑意。

最好沒有,這聲音聽着明明就是有的意思,傳達着明顯的不相信。

她眼裏滿是慌張和焦急,人看着也無所适從。沈臨點到即止,他笑道:“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

玩笑?

陶然覺得這玩笑不在她的認知範圍內。

菜肴陸陸續續上來,沈臨将幾道料理挪了個位置,陶然一看,都是自己喜歡的。

她還沒開口,沈臨那邊又說了,“偶爾這樣開個玩笑不是很好?雖然我是你的長輩,輩分擺在那裏,卻不意味着我們不能像朋友一樣講話。”

“朋友?”

陶然覺得她的重點有點偏,一段話裏,她第一時間抓住的是這兩個字。

“嗯,朋友。”沈臨解釋道:“按照長輩相處的習慣來,我們恐怕不能好好講話,以朋友相處或許會好些。”

陶然聽完愣住。

沈臨用公筷将三文魚壽司蘸了蘸醬料,用淡綠色的瓷碟盛好,放在她的右手旁。

“比如叫家長事。”他坐回原位,不緊不慢地說。

“哦,”陶然看着他遞過來的壽司,心裏的那股異樣又加重了些許。

說到請家長,想到校門口叫住陶然的男生,沈臨放下筷子擦擦嘴角。

“在你這個年紀,不論是表白別人,或者反過來,都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只不過在如今的升學壓力下,加上你們确實還不能好好地正視處理好這種情感,老師和家長的解決方式也能理解。”

“為什麽說是正常的?”陶然想起初中時起,學校百般嚴明禁止早戀一事,但也有不少同學私下偷偷摸摸來。這種事情終究在高中時代結束以前,是不能擺到明面上來的。

那為沈臨的看法是什麽呢?

從沒有人跟她讨論過這種事情,這還是她頭一次迸發想要了解它的念頭。

或者更确切地說,她想從沈臨這裏了解他。

她好奇他的想法。

邊吃邊說,比在家裏安靜地吃飯,有趣了許多。

沈臨說:“十六七歲産生的感情,是一個人最純真的感情,懵懵懂懂,莽撞也是熱烈。”

怎麽突然說得這麽正經,陶然一下子适應不過來。

懵懵地問道:“是嗎?”

沈臨挑眉,“我不清楚。”

陶然:“……”

你不清楚,還說得這麽頭頭是道,有條有理。

“真的,”沈臨失笑:“接完你的電話,路上查了一些資料。”

查資料的?

這陶然倒是有些信了,沈臨怎麽看也不像說出上面那段話的人。

這有違背他平時的作風。

這個念頭一出,陶然又想。

沈臨平時是什麽作風?

明亮燈光下,此時雅間随着沈臨話音落地,保持了絕對的安靜。

陶然盯着木桌上,由着頭頂吊燈投下的暈影,一個可怕的問題突然擊中她的腦海。

她放下筷子,擦幹淨手,垂在桌子底下,糾纏得極緊。

她不敢擡頭看對面的人,餘光裏只能看到沈臨那在燈光下略有些晃眼的白襯衫。她沉默了許久,憋足了力氣,卻還是忍不住。她掙紮了好一會,擡頭看向沈臨。

“小叔,你高中早戀過嗎?”她很直接。

燈光下,沈臨笑着:“……”

上一秒還是很勇敢的陶然這會,漲紅了臉,心內慌張,她輕咳一聲,轉頭看向牆壁的镂空壁燈,試圖轉移注意力。

“你說我們是朋友,朋友應該可以問這個問題吧。”

可以吧?

其實陶然也不确定。

她突然想知道,她就這麽不假思索地問出口。

後果倒是沒怎麽好好想過,等話都問出去了,她才考慮到,沈臨會不會說她越界了?或者是沒大沒小?

“所以,我這是給自己挖了個坑?”沈臨笑得很無奈。

“你可以不用回答。”試探的腳步踏出一半,這下悄然收回。

“說來有些丢人,”沈臨沉吟半晌,正經道,“我大部分時間都在跟你爺爺争取我自己的意願,高中忙着争取上大學的自由,大學忙着專業的課題和申請研究生的費用,現在聽你問起,好像忽略了人生裏很重要的一件事。”

忽略?

心裏那股怪異的觸感越來越強烈。

“忽略了也挺好的,”陶然不知為何心裏跳出這麽一句話,而且她還将它付之于口。

"什麽挺好的?"她聲音輕,倒像是低聲呢喃,借着距離的優勢,沈臨也就聽到了後面的幾個字。

“啊,沒,”陶然一邊慶幸他沒完整地聽到自己剛才的那句話,一邊暗自唾棄自己。

“我想說,小叔有自己的目标,并且為它努力争取的樣子,挺好的。”她想了半天,說了這麽一句很是官方的話。

“是嗎?”沈臨笑:“剛才那句話有這麽長嗎?”

“就是,就是這麽個意思。”陶然臉不紅心不跳。

十幾年的成長歲月中,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撒謊。

“你也可以。”沈臨說,“你……”

一個“你”字剛說完,手機響了。

話題就此打住。陶然以為是他工作上的事,保持沉默,低頭吃碟子裏的壽司。

沈臨擦擦手看了看來電顯示,又看看對面吃東西的陶然,他無聲笑笑,接起這通電話。

“嗯,哥。”沈臨清晰地稱呼沈承航。

陶然聽到他的聲音,反應過來,這通電話并不是與沈臨工作無關,而是她的父親打來的。

她看向沈臨除了不可置信,還有些許慌張。

沈臨看在眼裏,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嗯,”沈臨說道,“辦完事正巧經過她學校,帶她過來吃個飯。”

“方便,我讓她接電話。”

沈臨将手機拿給陶然,說:“沒事,該說什麽就說什麽。”

陶然一邊看着他,一邊拿過電話放在耳旁。

“爸爸,”陶然右手握得緊緊的,目光仍舊盯着沈臨,“嗯,我跟小叔在小西湖吃飯,嗯,好。”

電話那頭換了道聲音,是陶敏。

“好,我知道了,你們去吧,有事我會找爺爺或者小叔,嗯,知道。”

電話結束,陶然松口氣。

沈臨拿回手機,問:“說什麽了?”

“沒什麽事,”陶然垂眼,“只是爸爸媽媽要出差,可能要到六月或者七月才回來。”

他們每次出差,時間或短或長,這麽些年下來,陶然都習慣了。

“今天就走?”

“嗯,待會就要出發。”

沈臨看看時間,從小西湖回到家裏,至少也要半個小時,萬一遇上堵車,時間可能要更長。

“現在回去,看來是來不及了。”

陶然搖搖頭,“不用回去,他們現在應該出門了。”

父母每次出遠門都會提前半個小時出發,确保前後的時間不會有任何差錯。

沈臨也不再多說,将旗魚挪到她面前說:“吃完這個,我們也該回去了。”

陶然心裏想着父母要出遠門的事,一時倒忘了問适才沈臨那還沒說下去的話。

聽到他吃完就回家,她點點頭,應下:“好。”

——

标題和內容提要參考歌曲《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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