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醒覺有時:放肆夠也不遲

自從時間進入五月後,院裏本科學生的某些課程已經進入結尾階段;而有些科目,則是開始安排考試時間。

期末考試,向來是院裏安排老師去監考。近年來,老師則是将手裏的研究生安排出去。一是手裏項目多,實在忙不過來;二是監考一事,瑣事太多。老師們都不太願意當監考老師。

陶然的導師原本要監考大三細胞工程的期末考,正巧導師知道陶然那天沒事,彙報課題進展的時候,順嘴提了一句監考有監考費,看她願不願意去。

陶然自然是應了下來,但凡能有一丁點賺錢的機會,她都不會放過。

導師多少知道她的狀況,平時嘴上雖然沒說點什麽,但在某些能力所能及的地方都會關照她些。

這天陶然上午監考完畢,吃完飯準備回宿舍午休半小時,然後去兼職。回到宿舍,洗漱完畢的時候,沈臨的電話恰巧進來。

自那天沈臨在解釋完他與林瑜的事情後,兩人的關系稍微緩和了許多。

主要體現在通話上。

之前幾次沈臨打電話進來,陶然不是無視,就是幹脆将號碼拉黑掉。這幾天沈臨來電話,她倒能平和地跟他談上兩句。

沈臨照常詢問:“吃飯了?”

“嗯。”

陶然有問就答,絕不廢話一句。此等形式,就像下級向上級彙報工作,一板一眼,規規矩矩,沒有點溫情。

與陶然的冰冷态度不同,沈臨卻很有耐心,孜孜不倦地問:“吃的什麽?”

“等等,”陶然摸出書桌的耳機,連同手機扔到床上,而後爬上床。

帶上耳機,她這才慢悠悠地回答對方:“食堂的飯菜。”

沈臨失笑:“總算不是泡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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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被他笑得一頓。前幾天因為食堂人太多,陶然眺望着泱泱人頭,沒有絲毫遲疑地轉道買了泡面回宿舍吃,他電話過來時,陶然正在找筷子。

沈臨知道她的午飯是泡面後,考慮到兩人關系好不容易才緩和一些,便也沒多說什麽。只是詢問了她的近況。

嘴上沒說,行動倒是果斷快速,第二天中午,陶然下了課,就接到他的電話。

等陶然趕到北校食堂門口,這才注意到他手裏提的餐盒。

他親自送飯來了。

陶然消化完他的打趣,也不理睬,而是下了逐客令,“還有事嗎?我要睡覺了。”

聽到她要午睡,沈臨頓了頓,過了會才說:“幾點出發?”

陶然塗着保濕水,聞言輕笑:“你不是知道?”

這人就會明知故問,明明将她所有信息查得一清二楚,到頭來,反倒什麽都要親自過問。

沈臨也跟着笑,無不是悠閑,“我怕你使詐,”

他的口吻聽起來很是後怕,也有那麽一點無奈,繼續說:“我現在是相信你有些話不是說說而已。”

能抗衡沈之仁,堅持将戶口遷出沈家斷絕經濟來源,之後果斷換掉電話號碼。這一樁樁她做得果斷快速從沒有想過退路。以至于現在她會做出些什麽出格的舉措,沈臨并不會感到奇怪。

相反是害怕居多。

陶然聞言一笑,“我也想使詐,可是安排在那裏。”

左右就是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沈臨佐證到他要的答案,也不再多加打擾,說:“睡覺記得蓋好被子。”

“知道,”陶然抿了抿唇,對此有些無奈,“我不是小孩。”

原本以為沈臨會以此為話題展開說些什麽,誰知他簡單地說:“多愛自己一些。”

他突然正經,陶然看了看露在被子外面的腳丫,緩緩地抽回,護在了被子下面。

确實有些涼。

夏天悄然來臨,宿舍也開了空調。陶然一直适應不了空調下的生活。寝室卻是集體生活,總歸要去習慣。

她體質偏寒。如果沒有一定量的運動,一年四季下來身體總是冷冰冰的。這點倒和她的母親陶敏很像。以前陶敏還在的時候,總是拿這點說她,讓她多運動,不能久坐。

她名義上雖是這麽說,但落到實處上的卻是沈臨。以前她一個小感冒,沈臨事後總要帶着她去跑步。美其名曰鍛煉身體,增強抵抗力。

再想下去這午覺就不用睡了。陶然及時收回發散的思緒。

她看了眼手機上的備注,無聲嘆口氣,将手機放在床鋪旁邊護欄的籃子裏,開始午休。

一點半的時候,她準時醒來。宿舍另外兩位,周文緒和趙瑾還在睡夢中。

離鬧鐘響起還有兩分鐘的時間,陶然手動關掉鬧鐘,抱着衣服下床。一番洗漱換衣之後,她整理好包包出門。

下了兩步樓梯,沈臨的電話再次來了。

陶然看着遠處日光正好的藍天,心裏想的卻是,沈臨最近是不是太閑了。

“有事?”她頗不耐煩。

“我在樓下等你。”沈臨言簡意赅,絲毫聽不出她話裏的不耐。

陶然走到欄杆處望了眼樓下,樟樹茂盛蒼綠,空曠的車行道上,赫然停着一輛白色汽車。

沈臨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不經意地擡頭朝她的位置投來視線。

見到陶然瞪眼的樣子,似怒非怒,像只咬着食物的小松鼠,一鼓一鼓的。

他笑了笑。

陶然瞬間退回到內側,避開他的視線,恨癢癢的,“我坐公交車。”

“我來給你送檸檬水。”沈臨低聲笑,磁性的聲音透着電流不緊不慢地傳過來。

言下之意并不是過來送你,想多了。

陶然吃癟了,惱怒更甚,“你留着自己喝吧。”

宿舍有兩個通道出口,沈臨在前門堵着,她還有後門可以繞着走。

她正謀策着,對方好像是知道了一般,說:“你應該不想我追到商場給你送去。”

如果說陶然言出必行,那麽沈臨只能比她更甚,她甚至不及他的一丁半點。

陶然緩緩走出宿舍樓,她遠遠望着沈臨,上下唇瓣微張,瞬間卻又閉上。

沈臨站在車旁,微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無行之中,兩個字诠釋着這個行為。

“過來。”

這個場景很像很久以前的某個片段。

依舊是那個晚上的玻璃水瓶,沈臨遞到她面前,說:“記得多喝水,不要中暑了。”

每到夏天她總要中暑一回。高考那幾天,正值炎熱夏日,知了煩躁地嚷個不停。她就中了招。

那段時間,沈臨從衣食住行上全方位監督她,其中檸檬水則是那個暑假的主力軍。

陶然頓了頓,伸手接過。

沈臨見她乖乖地接過去,彎了彎唇,看着很是滿意又開心。

“上車,我送你過去。”說着見陶然毫無反應,他清清嗓子加了句:“正巧要去附近辦事。”

天氣熱,加上沒有直達的公交車。此時陶然一番計較之下,看向開着車門歡迎她上車的沈臨,她毫不猶豫地錯過他的歡迎,手抓到後車門的把手。

站在副駕駛車門旁的沈臨笑意漸漸消失,說話也冷了些,“坐前面。”

陶然不理他,就要開車門,沈臨過來抓住她的手腕,就勢一拉,陶然一個踉跄,不禁朝他身上靠去。

好在陶然反應過快,她抓住把手,緩沖片刻,才沒有跌向沈臨的身上。

她正暗自慶幸沒有丢人,沈臨卻沒有那麽好眼色,沒有商量地說:“坐前面。”

高中的某天,他也是就位置的問題跟她犯軸。陶然卻不想跟他說這件事,反倒是說:“這裏是學校,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拉拉扯扯。”

“哦,”沈臨假裝無辜,現在才反應過來,他笑笑,朝副駕駛座的位置做了個邀請的動作,說:“坐這裏,一切好說。”

“流氓。”陶然嫌棄地評價一句。

沈臨無所謂,他有的是時間跟她耗費。

眼看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加上地點是在學校,雖然是午後,周邊沒什麽人,但保不齊宿舍樓有人張望。

為了避免多餘的流言碎語,陶然憋着氣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

“很好,”沈臨手撐靠車門,低伏身體,說了這麽一句。

溫熱的鼻息不時自他的方向傳遞過來,陶然耳旁一熱,旋即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她氣急敗壞地伸手就要關門。

沈臨笑笑,先她一步合上車門。

沈臨的不正經只是一時的事。車子上路,歸入茫茫車流,他換上認真專注的神情,一言不發地盯着面前的車況。

這個時候的他,專注而冷淡,渾身散發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這才是自己熟悉的沈臨,陶然朝他瞥了一眼,在沈臨轉過來之際,她先收回目光。

花了二十分鐘左右,中途等了兩個紅燈,他們到達萬達商城。

陶然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

“等等,”沈臨抓住她的手腕。

他手掌大,手指修長,手溫不冷不熱,甚至有些冰,觸感格外明顯。因為抓住她的原因,腕骨位置骨感顯然。

以前跟他呆在一起的時候,陶然時常特別注意他的手。

這樣一雙修長漂亮的手,适合彈鋼琴,然而沈臨與這個有着高貴特征的樂器并沒有什麽關聯。

陶然收回思緒的同時,也一并甩開他的手。她甩的動作和手勁都過于大,沈臨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真就讓她給掙脫開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再看向一臉氣憤的陶然。他活動活動手,說:“不說點什麽?”

“說什麽?”

“比如晚上幾點下班,我來接你。或者晚飯怎麽解決?”

“關于下班這點,你比我了解。”

這幾天但凡輪到陶然兼職,沈臨必定等候和接送她上下班,不管陶然呈現什麽态度,如何反抗,他總有方法全程送她。

如果陶然有固定的經濟來源,或許她可以任性地避開他,大不了兼職不做就是了。

但是現實問題擺在面前,容不得她任性,這個錢是她所需要的。而且上下班有明确的時間範圍,一旦超過就是克扣工資。她不得不屈服。

“九點的時候我來接你,晚飯要吃什麽,我給你送。”

前幾次他也送過。原本一開始是他要帶她去樓上吃,陶然拒絕,拒絕的原因也很直接,“我休息時間只有二十分鐘。”

沈臨并沒有為此而有所困擾,他說:“我先點好,你到點了直接過來吃。”

陶然又找了個理由:“樓上太貴了,我吃不起。”

沈臨倏的一頓,笑得很是苦澀,他過了好一會才說:“我來出。”

陶然油水不進,沒有商量的餘地,“不用了,我還不起。”

沈臨嘆氣,“陶然,”

陶然別過頭,不理他。

于是這次拒絕之後,沈臨幹脆在家做好飯,到點了給她送來。一開始陶然不肯收下。沈臨也聰明,直接做好讓助理送過來。

有助理這個中間人,事情變得順利很多。

對方一臉為難,說她不接收,他回去不好交代。陶然自然不好拒絕,只能接下。

不過今天她有約,還真是不用他送。

“晚上我和同事約好吃飯,你不用送了。”

“同事?”沈臨問了句,“哪個同事?”

他們整個大場分內場、收銀和後勤,男女都有,總體屬于一種平衡的狀态。

今天路上不堵車,提前十分鐘到,離打卡還有近二十分鐘的時間。餘光瞟了他一眼,陶然突然就想為難他,于是說道:“男同事,說了你也不認識。”

“哪個男同事?”沈臨聲音危險,眼睛緊緊地凝視她。

“你又不認識,而且,”陶然不看他,“也不關你的事。”

話音剛落,幾聲清脆的聲音響起。陶然不敢置信地看他一眼,然後試圖開門。

結果可想而知,車門當然早已被沈臨鎖上。

“說吧,誰?”說着,沈臨拿出手機,打開一個文檔,手指悠閑地劃着。

陶然随便說了個名字,反正演戲就要有始有終。

沈臨劃着手機,從頭到尾浏覽了一遍。半晌好像才反應過來一樣,将手機擺在陶然面前,“你說的那個誰,找出來給我看看。”

“找什麽?”陶然一邊好奇地看向他的手機屏幕,一邊腹诽她上哪給他找這個不存在的人去。

等等,陶然像是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樣,她抓過沈臨的手機,一邊往下滑,而後越看越心慌。

花了幾分鐘,好好地看完了這份文檔,裏面全是她兼職所在店面的全部員工信息。陶然頭皮發麻,目光涼涼地看向沈臨,“沈臨,你就是個變态。”

沈臨一臉淡定。

陶然退出文檔,不假思索地将文件删除,嘴裏仍是念叨叨,“瘋子,你肯定瘋了。”

沈臨全程地将她的反應與神情話語落在眼裏,似笑非笑地說:“不用删,我電腦裏還有備份。”

“你這是侵犯隐私。”陶然将手機擲向地毯。

沈臨傾身彎腰撿起,毫不在意地說:“只要他們和你沒有關系,這份文件有等于無,對他們并沒有任何影響,怎麽算是侵犯隐私。”

陶然看向他,“你比爺爺還要可怕。”

聞言沈臨神色一黯,“別把我們倆一起比較。”

陶然內心複雜,黯然失色,說:“你們的做法有什麽區別?”

“我跟他不一樣,”沈臨暫時不想跟她讨論這個問題,轉而問:“那個人是誰?”

“告訴你你又想怎麽辦?”陶然說:“你想做什麽?”

沈臨神情淡淡的,口吻也是毫不在乎:“這個你不用管。”

“變态,”陶然嗤之以鼻。

沈臨聲音冷冷的,“你不想說也行,我總可以查出來。”

陶然聲音有些飄,她覺得她這個玩笑并不好笑,反而是給一道牆捶了個洞,從而開了一個口子。

她想起沈臨說過的:“你沒有得選。”

她這時才後知後覺地顫了顫。

“今天是我兼職的最後一天,我約了楊嘉淇一起吃頓飯。”陶然冷靜地說完這句話,然後又說:“你現在才想起管我是不是太遲了?”

然而沈臨被她前面一句話震住了,“兼職怎麽不做了?”

陶然呵笑:“我還不能有自己的安排嗎?”

“可以,”沈臨掩飾去震驚,笑着說:“只要你開心做什麽都可以。”

話是這麽說,陶然卻不相信,尤其在看到他收集了自己身邊日常接觸的人名單之後。

果不其然,沈臨也沒有讓她失望,“只要對方不是親密過甚的異性,你做什麽、與什麽人交往我都不反對。”

他笑得雲淡風輕。

陶然卻聽得心驚膽顫,下車前她扔下一句:“你就是個變态。”

沈臨下車送她進去,将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落在車上的檸檬水交到她手裏,回了一句:“你也只能選擇我這個變态。”

陶然又是一陣氣急。

——

标題和內容提要參考歌曲:《人非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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