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過短短三秒,許意回過神來,繼續專心地開車,回一句:“沁園是最大的富人區,我知道很稀奇嗎。”

“不稀奇。”顧深遠駐目于她,“但我記得你之前來醫院的路上都說差點迷路,想必對雲城應該不算熟悉吧。”

許意飛快地解釋:“路和建築不一樣。”

剛才他三番兩次想要搭讪都沒有成功,說到這個許意的話匣子反而打開。

遠森集團下的建築在雲城甚至不少一二線城市都屬于拔尖的,投資的幾大博物館和古城為旅游業建立不少豐功偉績,住宅房這一塊也不甘示弱,緊随許氏房産步伐,沁園富人區算是房産業較有說明性的建築了。

她思路清晰,讓顧深遠挑不出質疑的點。

到了目的地,提前和許映畫打過招呼的許意直接進屋了,留給顧深遠只言片語僅僅是“謝謝”“路上慢點”。

看見姐姐回來,許映畫立馬歡呼雀躍地出去迎接,打算帶許意先去參觀下許家別墅,畢竟她不熟悉。

畢竟她現在不記得這裏,做妹妹的有義務介紹家裏的各個房間。

和其他大別墅比起來,許家別墅很老舊了,家具和設施都不算新,因為許映畫不常在家住,也就沒折騰。

“不用,我自己看吧。”許意溫柔笑笑,拍拍許映畫的肩,“二樓是卧室吧。”

“嗯……”

許映畫有點懵。

拍肩膀這個動作怎麽感覺這麽熟悉。

二樓。

許意沒有參觀,徑直走進自己的卧室。

卧室的格局沒有任何變化,桌子和床鋪都是原先的,因為有保姆定期清理所以依然幹幹淨淨。

透過梳妝臺的鏡子,許意看着自己。

都快認不出來了。

她這是沉睡三年了嗎。

為什麽變成這個樣子。

意識到自己不對勁的時候她還在醫院,她服下護士送來的藥沒多久便感覺迷迷糊糊的,閉眼再睜開時,大腦突然清醒又仿佛仍在混沌中。

她對自己稍微有點了解……但又……

仿佛生存在兩個世界中。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再變成另外一個人。

為了不混淆,她把頭發紮起來,并且在手腕上戴了個發圈,留作記號。

這三年所經歷的像是電影一樣走馬觀花地從腦海裏浮過,有的印象深刻有的草草忘卻,不論是什麽,她對這三年裏的人和物,并沒有過分的感情。

就如同第二重人格是夢中的自己,蘇醒後繼續回歸現實。

外頭走廊,響起一陣腳步聲。

“姐。”

推門進來的許映畫興沖沖地跑過去,“沒想到你能找到自己的房間,我還擔心你迷路了。”

“很好找。”許意心不在焉應一句,“時間不早了,家裏有阿姨做飯嗎?”

“沒有诶。”許映畫摸出手機,“你想吃什麽,我叫外賣好了。”

“不能自己做嗎?”

“你會做嗎?”

“不太會。”許意遲疑道。

她還是少說話少做事的好,免得暴露自己,她現在并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恢複了。

許意去樓下廚房搜尋食材。

總有一種她每次回來都要操心許映畫吃喝的感覺。

這丫頭都大學畢業了,一點都沒讓人省心,這不會那不會的,估計連個竈頭都不知道怎麽開。

家裏食材太少了,只有米面和幾個雞蛋。

好在院前空着的地被鄰居種了胡蘿蔔番茄等蔬菜。

院前的地是許家的,因為沒人搭理荒廢很久,鄰居和許映畫商量後便種上時令蔬菜,這會兒倒是派上用場。

摘人家菜之前,許意和鄰居打過招呼。

鄰居大媽連連點頭,答應之後,不無意外問:“你是許家大丫頭?”

“嗯?”

“哎喲喂,我都好些年沒見着你了。”大媽說話沒個遮攔,“街坊都傳你三年前出車禍死了。”

許意笑了笑,含糊帶過。

如果不是今天蘇醒,她也以為自己死了。

撐傘在雨下的菜地挑挑揀揀一些新鮮蔬果,許意準備回去的時候,看見鐵欄栅大門前,站了個男人。

從身形來看,不像是她認識的人。

許意提着編織籃走過去,禮貌問道,“請問你是?”

男人五官俊朗,輪廓深刻,所蓄着的寸頭,據說是最能考驗男人顏值的發型,他卻半點沒受影響,甚至讓整個人染着一種脫離俗世的氣質。

乍一眼,這人讓許意想起之前許映畫說過的“帥得慘絕人寰”。

男人聽到身後許意的聲音,回頭看了眼,欲言又止,在許意問他需不需要幫助之前,突然轉身離去。

帶着幾分莫名其妙,許意回到廚房,準備自己擇菜時,又想到自己不能慣着許映畫這樣下去,便喊她一起過來做飯。

許映畫先前頑劣,現在姐姐變了個人,她不好意思恃寵而驕,笨手笨腳地幫忙打下手。

許意很想問問她最近是不是又欠下什麽情債。

可要是問多的話,許映畫沒準會懷疑她。

許意換了一種問話方式:“你最近有交男朋友嗎?”

正低頭認真搗鼓蒜皮的許映畫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怎麽了?”

“我就是随口問問。”

“哎呀,姐姐你可能不知道,你妹妹我,從小到大,別說談戀愛,我連男朋友的手都沒拉過。”

“……”

許意真實地沉默下來了。

這丫頭還以為她現在傻不拉幾的是不是,撒這種彌天大謊難道一點都不心痛嗎。

猶記得當年兩個小男生追到家門口向許映畫讨要說法的情景。

如今臭妹妹長大了,還是那副德行,剛才外面冒雨站在門口的男人應該也是許映畫欠下的情債之一。

“姐姐,我跟你說,一個人過其實挺好的。”許映畫煞有其事,苦口婆心,“你就看我吧,清心寡欲的,小日子過得多順暢。”

“嗯。”許意附和,順着話柄說,“所以,你沒睡過男人?”

這一問,許映畫有些不好意思否認了,想着反正是自家姐姐,沒必要瞞着。

不過還是不能讓姐姐知道她的風流史。

于是許映畫扭扭捏捏,作一番嬌羞狀,“嗯……也不能說沒有吧……我之前睡過一個。”

“然後呢?”

“然後他非要我負責,我就跑了。”

“這不太好吧。”

“不是,這你情我願的,哪能叫不太好,我要是不跑,我去寺廟當尼姑給他燒水做飯嗎。”許映畫聳肩,“他非要和我扯他們陳家的男人這輩子只睡一個女人的思想讓我對他負責,可拉倒吧,我才不信。”

許意實在不好作評價。

一來她實在不想暴露自己,畢竟許映畫這張嘴封不住,要是知道她現在恢複意識的話,指不定拿着喇叭對着顧深遠或者許彥之的耳朵喊,我姐複原啦。

“你情我願的話,倒也還好。”許意給出模棱兩可的意見。

“他應該挺情願的吧,雖然是……”許映畫的聲音逐漸轉小,甚至細得只有她自己能聽見,嘀咕道,“我上他下。”

她發誓,她要是知道自己第一次睡的這個男人有那種傳統思想的話,她絕對,不會和他碰那杯酒。

晚上,許意不太敢入睡,害怕自己醒來之後又變成另一個人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固定一個意識形态。

如果不能固定的話,只能讓另外一個她,通曉所有的記憶,這樣,不論她是哪個意識,都還是個正常人。

臨睡前,許意在翻手機上自己和陳庭川的聊天記錄,估摸出之前的自己是怎樣的聊天語氣。

還好他今晚沒找她唠嗑,估計是在醫院忙碌。

躺在床上的時候,許意沒逼着自己去想解決辦法,只想着順其自然。

第二天醒來後,許意下意識看手機,又看晚上的皮圈,确定自己仍然保留原有的意識,稍稍松了口氣,按照正常行程一樣,洗漱吃飯。

許映畫在念藝設計院本來是個混子,仗着許彥之的面,遲到早退也是家常便飯,她自己沒接什麽項目,拿的幾千死工資都不夠她一個包包錢。

本來今天打算賴到下午再去公司報個道,看見許意勤快地起床,她也只能跟着一起。

“醒醒吧。”許意收起自己下意識去拍肩頭的動作,“同事要是看見你這個樣子會怎麽想?”

“他們會想,有錢真好。”

“就知道渾水摸魚。”許意義正言辭,“把你之前的SU設計圖發來我看看,你這丫頭都不知道怎麽畢業的。”

許映畫不情不願地應一句。

許意盡量克制自己唠叨的沖動。

就算許映畫和她沒血緣關系她也希望許映畫認真點,這丫頭不僅僅對工作和感情,她對生活也抱着可有可無的思想狀态。

可能有一部分是生母的創傷,但這不是她不求上進的理由。

“以後每天早上七點起床。”許意還是用一種強制性的語氣命令,“八點半準時去公司。”

許映畫眨眼,有些懵懵的,她怎麽感覺這個姐姐又恢複從前的狀态了。

管得好嚴格。

她又不好意思拒絕。

念藝并不是許氏的主體,但許彥之最近倒是來去得比較勤快,導致負責人劉老板随時随地警惕着伺候,當然還有許映畫那小丫頭。

她們姐妹兩來的時候,卡在九點前幾分鐘。

“小叔……”隔着不遠處,看見許彥之的許映畫,驚訝之餘退退縮縮的,“哦買噶,他怎麽也來這裏探班。”

許意提了下她的胳膊,“你怕什麽,你又沒遲到。”

遲到習慣的許映畫拍着腦門,“對哦。”

她沒遲到沒早退,有什麽好慫的。

不過她還是害怕許彥之追究起之前的責任,她這段時間有點玩瘋了,好些天沒來實習。

兩人過去後,許彥之并未如同許映畫所想的那樣找她麻煩,沖許意溫和笑了下,“身體怎麽樣?”

“還好。”

“你媽媽上次打電話給我,控訴你不聽話。”

提到趙琴蘭,許意稍蹙了下眉,“你別管她就是了。”

趙琴蘭打着“為她好”的理由想掌控她的人生。

看出許意的不悅,許彥之沒多說什麽,只吩咐許意要是累着的話就去休息。

她精神狀态不好,他們都知道。

姐妹兩去負責人安排的辦公室的時候,許映畫抱着筆電,感慨,“這就是人與人的差距,我就在你旁邊,小叔居然連句關心都沒有。”

“你病了嗎?”

“沒有。”

“沒病的話他難不成關心你昨天吃了多少飯?”

“……”

好像有道理。

但許映畫總覺得小叔偏心許意,以前就偏心。

上學的時候不認真,上班的話也別指望許映畫能上幾分心,坐在辦公椅上,摸摸頭撓撓手,要麽欣賞自己前幾天剛做的美甲。

最後許意都看不下去了,“好好工作,別三心二意?”

許映畫看着一堆建模軟件就覺着頭疼,裏面她學的最好的就是PS,畢竟平日P自拍的時候也用得着。

玩了會鼠标,她還是沒忍住,趁姐姐不注意,默默下了個steam游戲。

坐在對面的許意看見許映畫聚精會神地看着屏幕,時不時操控鍵盤和鼠标,以為她終于認真了,便沒有再多嘴。

臨近中午,許映畫玩累了。

等她擡頭的時候,對面的姐姐突然不見了。

“卧槽!”

她驚得坐起來,下意識去尋找,生怕許意像三年前那樣又沒了。

人剛站起身,便看見趴在電腦前的許意。

她的臉枕着胳膊,像是睡着了一樣。

“姐姐。”許映畫試着推了下,“你怎麽睡着了?”

按理說姐姐這麽認真的态度不應該睡着啊。

剛才許映畫雖然在玩游戲,但耳朵裏可是聽見許意一本正經地和她讨論遠森設計師的改進方案,沒想到打個副本的功夫,許意就睡着了。

看着熟睡的面孔,許映畫沒再打擾。

心裏逐漸浮現出一個想法。

姐姐再醒來的話,人格會不會變化?

畢竟是非自然睡着的。

盡管這個想法不成熟,許映畫還是沒繼續打擾,默默地退出去,通知許彥之過來。

“睡着了?”許彥之問道。

“應該是。”許映畫壓低聲音,“咱們先不要打擾她,我感覺她剛才可能是昏迷了。”

“所以呢。”

“說不定待會醒過來就恢複原樣了!”

許彥之不置可否。

就如他之前所說,三年時間沒複原,在沒有刺激和藥物的情況下,複原是很難的。

他走過去,把外套披在許意的身上并沒有打擾。

披完後,他看見許映畫電腦上沒有關掉的游戲畫面,眉角稍稍挑起,“你剛才在工作嗎?”

“嗯……?”許映畫一愣,“對對對對,怎、怎麽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是游戲公司。”

“……”

知道暴露了,許映畫忙撲過去,把畫面給關掉了。

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怕吵醒許意,兩人說話聲音都不大,這個鈴聲很不和适應。

再一看,是許意的手機。

許映畫幫忙接通了。

很快,那端傳來一道男聲:“你在哪,我帶南寶去見你。”

許彥之拿過手機,回道:“在念藝。”

聞聲,顧深遠不由得加重語氣:“怎麽是你,許意呢,她在幹嘛?”

“睡覺。”

“那你在幹嘛?”

“和你接電話。”

“……”

啪,那端無情挂了電話。

戲耍過後,許彥之淡定地放下手機。

被戲耍的顧深遠顯然沒他那份閑情逸致,先後蹦出幾個猜測,為什麽許彥之會和許意在一起,為什麽許意又在睡覺,他們在做什麽。

雖然明知許彥之是故意的。

同他一起坐在後座的南寶用小勺子挖着甜點,吃得滿嘴奶油,“爸爸,我們待會能見到媽媽嗎?”

“能。”

南寶這才放心下來,又繼續吧唧吧唧地吃。

平日裏當爹的管的寬,不讓吃太甜的,今天算是特例。

顧深遠替他擦了下嘴角,“味道如何?”

“好吃。”

“好吃就別吃了。”顧深遠只留了一小塊給顧傾南,“你既然喜歡吃,那你媽媽應該也喜歡吃,剩下的這些留給她。”

顧傾南撇着小嘴,小小年紀,第一次感覺到偏心。

作者有話要說:  n年後,醫生:你爸沒啥事,就是有點感冒,回去休息幾天就行。

顧傾南:別了吧,唢吶隊都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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