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許意低頭看着自己被攥疼攥紅的手腕,下意識地蹙緊眉關,眼裏的冷漠沒有半點的掩飾,看他的時候更是帶着一種陌生。

“放開。”她紅唇吐出兩個字眼。

如果細心觀察的話會發現許意和剛才有所不同,盡管都是同一張面孔,但此時的比之前看起來更精致冷豔,尤其是雙唇的顏色,張揚烈焰,氣場十足。

僅僅兩個字,讓本來在走廊上玩耍的南寶害怕地往後退……

小孩子也感知的到現在的媽媽和今天中午和他吃飯的媽媽有點不一樣。

沒有那麽和藹可親,說話也不是細聲細語。

甚至兇巴巴的。

沒把事情弄清楚前,顧深遠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察覺到自己力道稍重後,只是減輕一點,但還是把許意堵得死死的,語氣咄咄逼人,“你還沒告訴我,你要去哪兒?”

“我去哪兒和你有什麽關系。”

“回A國?”

“既然聽到了,還問這麽無聊的問題做什麽。”

許意目光毫無閃躲,半點不慌,一如時隔多年兩人再次相會的那次,她只是把他當成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間是沒有可以威脅的。

就像之前顧深遠所說,被威脅的人其實是占主導的,因為是他們做出選擇。

如果一狠心的話,就會做出對雙方都不利的選擇。

他讓許意在離開南寶和複婚之間做出選擇,純屬是逼迫一把。

除去南寶,他沒有其他更好的籌碼了。

至于許意所設想的,他們兩人和平相處,共同養娃的生活,他也期待過,可是一旦想到她以後還會有新的男朋友,難免會讓人接受不了。

他為她能拒絕所有人,但她不是。

他唯一能做的是快刀斬亂麻,讓選擇更加果斷一點。

所以才讓顧傾南這段時間粘着許意,以增進母子感情,讓許意越來越覺得她離不開南寶,南寶也離不開她,讓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離開雲城。

可是現在……

看着眼前熟悉的女人面孔,顧深遠并不想她突然就變了個人。

“許意。”比起之前的咄咄逼人,顧深遠此時低聲下氣不少,平靜的口吻陳述道,“你要是實在不滿意我剛才提的要求,我們可以慢慢來,你不要玩其他花樣。”

她明明已經恢複記憶了,為什麽還會變成一個陌生的她。

這是另一種僞裝還是戲耍他,讓他服軟?

許意眉間皺得越來越深,顯然所說的話半點興趣都沒有,對他這個人的存在也是可有可無的感覺。

還說點莫名其妙的話。

要不是看在小孩子在這裏的面子上她早就想揍人了。

手裏握着剛才他遞來的草稿,許意停留在上面的目光壓根沒有幾秒,光是上面的複婚協議書就讓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更別說和他詳談了。

許意看了看周圍,對她來說這裏是陌生的,護士保姆男人還有小孩……這幾個對她而言都不熟悉,因此也沒必要給別人薄面逗留在這裏。

“我不想和你慢慢來。”許意仍是冷漠的口吻,“我不喜歡醫院的味道,先走了,別再打擾我。”

她有好多的事情想要弄明白,比如陳庭川,比如她自己,加上要回A國的原因,她還要收拾東西。

忙得很。

哪有閑工夫和這個男人耗費時間。

這時,顧傾南突然叫了一聲:“媽媽。”

這一聲,叫得許意大腦空白。

無意識地垂眸去看。

寶寶沒有哭,只是咬着紅潤潤的唇瓣,小小年紀不知從哪裏學的隐忍,有很多話想說但都沒有去打擾她,沒有摻和大人的事情,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明明前一秒,顧深遠還和他說晚上回家再玩。

還告訴他,和媽媽一起。

怎麽下一秒就變卦了呢。

而且看她的樣子,和之前完全不同,給寶寶的印象和當初一樣,只是個漂亮的阿姨。

在她被南寶喊住腳步後,顧深遠緩聲問:“一個月一次也不行的話,規矩随你定,好嗎?”

這是最大的,力所能及的讓步了。

他提出那樣的要求,确實存在于不安分的臆想。

現在想想,也确實有點過分。

何況他沒有恃寵而驕的資本,他只是拿捏住許意的一個把柄。

如今這個把柄也沒有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因為寶寶,許意還算耐着性子,語氣也比剛才溫和很多,只是還透着極大的冷漠,“顧深遠,我沒有和你複婚的意思。”

男人閉了閉眼睛。

此時說絕望也不為過。

到頭來,誰能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他問。

“我知道。”

“只有我們複婚,你才可以見到孩子,才可以和他一起吃飯,睡覺,陪他玩游戲。”

“所以呢。”

“我們只要辦個手續就行,不會有實質性的關系,也不會對外聲張,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思,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我不會和你辦手續。”

“之前明明說好……”顧深遠呼吸加沉,“你确定你想好了?你确定你要舍棄寶寶?”

對許意來說,不論第一人格還是第二人格,南寶都很重要。

只是原先的自己有一種特殊的母愛,而現在的她僅僅被灌輸一種“他是我兒子所以我要對他好”思想,并沒有到特別深重的感情地步。

更別說為了孩子而留下來,和這個男人複婚。

她希望顧傾南健康成長,至于這個成長過程是否需要她的陪伴,并不那麽地重要,她現在也不需要面臨兩極的選擇。

何況為孩子而犧牲自己,這太不符合她現在的性格了。

“确定。”

兩個無情的字眼從許意的唇際吐出。

這兩個字聲調不高,但在安靜的走廊上,顯得格外響亮。

響亮的同時,顧家那一大一小保持原有的姿勢一動不動。

像是兩個不一樣大的可憐蟲。

小孩子還好一點,看着許意離開的背影,小嘴一撇,滿滿的傷心難過,和沒玩具和吃不到自己喜歡的零食不一樣,這種難過,對他這個年紀來說太沉重龐大了。

至于顧深遠,都沒去看她離開的樣子,眉間鎖緊,仍然處于一種意外的神态。

直到顧傾南小朋友拉了拉他的指尖,“爸爸……媽媽不要我們了嗎?”

“不是。”

“那她……”

“她不要我了,但她會要你的。”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說到底還是顧深遠逼得太緊了,哪怕他稍微松懈一點,不把許意的神經逼到最緊張的狀态,也不會出現人格突然跳轉的局面。

與其如此,還不如她僞裝。

第二重人格的許意不僅忘記他,對他沒感情,對自己生的兒子也沒抱有太大的情愫。

再加上趙琴蘭的催促和誘-導,許意自然而然地想脫離他們父子兩回到A國。

他對她而言,所說的話和陌生人沒有兩樣。

夜色,包廂。

顧深遠找過去的時候,陳庭川正左擁右抱兩個衣着暴露的女郎。

他仍是那番斯斯文文的模樣,靠近衣領的襯衫扣子解開兩個,讓整個人看起來多出幾分随意和慵懶的氣度。

如果不是陳庭川親口承認,顧深遠不相信他會出現在這種燈紅酒綠的場合。

畢竟陳庭川即使做卑鄙的事情也仍舊保持原先的溫雅風度,不急不慌地和人鬥個高低,而他出現在這裏,如同一只白梅堕落黑色深淵。

喝着和他氣質不符合的伏特加,左右擁抱兩個一看就是滿臉玻尿酸的整容女,她們的下巴尖得能戳破胸口的衣服,鼻梁高高在上,笑起來時眼睫毛發抖。

上次顧深遠找他是為了許意的事情。

這次同樣如此。

陳庭川和許意接電話的時候便知道大概情況了,此時看着眼前的男人,神色了然,“顧總別來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作為許意當年的主治醫生,他要是什麽都不知道的話,那就沒人知道了。

顧深遠說:“兩天後,她離開雲城。”

陳庭川:“是麽,挺好。”

“你有辦法讓她留下來嗎?”

陳庭川笑了,他哪有那本事。

“之前看顧總不是挺有能耐的嗎,怎麽了,現在留個女人還要求爺爺拜奶奶?”他不遺餘力做出适當的嘲諷。

要說能耐,顧深遠一直都沒有。

他之前給許意的威脅,根本不可能實現。

就算她不同意複婚,他也不會強行分割她和孩子,只是在那樣的條件下,他貪心不足想要更多而已。

事到如今,他除了捆綁她沒有其他留下的方法。

“你到底有沒有辦法?”顧深遠略顯不耐煩地問。

陳庭川沒有再去喝小姐遞來的酒,俊臉浮現出幾分正經,“沒有。”

“那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總知道吧。”

“受刺激了。”陳庭川說,“先前恢複也是因為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刺激,現在又變成這樣子,很明顯是其他刺激了。”

“沒有複原的可能?”

“她之前朝我要了安神類的藥,按理說應該有效果,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陳庭川陷入一陣沉思,“上次也是吃了藥才複原的。”

按照陳庭川話中的意思,吃一次藥就可以變化人格,那麽讓許意現在再吃一次的話不就好了?

“那種藥,你還有嗎?”顧深遠問。

“沒有,全給她了。”

“她放哪了?”

“她又沒放我兜裏我知道個毛。”

“應該在她包裏。”

許意現在記憶不清楚,人雖然冷漠但看起來很好騙,如果顧深遠找個借口接近她,再順便把藥偷偷給她服下,是不是就能恢複了?

如果恢複的話。

他不會再威脅她了。

這次一定得當顧奶奶伺候着,免得情緒激進,又對他愛理不理。

“只要有解決的辦法就好。”顧深遠心頭的石頭稍稍放下,“喂她吃藥,應該不難。”

“是嗎?”陳庭川笑了,“別說吃藥了,你現在接近她都是個難事,不信你打個電話試試?她保證不接。”

“不可能,她不至于這麽無情。”

“你試試呗。”

雖然沒底氣,可顧家男兒怎麽能在情敵面前丢臉,顧深遠摸出手機,撥出許意的號碼。

三十秒後,陳庭川問:“她接了嗎?”

顧深遠:“聽到一個女聲。”

陳庭川:“她說什麽了?”

顧深遠:“撥打的號碼已經關機。”

這個機械的女聲說明,顧深遠很有可能被許意拉黑了。

“關機了,沒辦法。”顧深遠心平氣和地為自己找借口。

陳庭川沒信,自己撥了許意的號碼,沒多久,便聽見那端甜美的女聲:“嗯?”

“小意。”

“怎麽啦?”

可能這重人格的許意對陳庭川出-軌這件事的印象并不深刻,她對他的認知還停留在美好的一面,所以語氣溫柔得不像話。

“你在哪?”陳庭川問,“我有點擔心你沒地方住。”

“我在酒店,就你上次住的套房,我覺着住得還挺好。”

“那就好,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嗯,你要和我一起嗎?”

有那麽瞬間,許意溫柔的嗓音聽得陳庭川飄飄忽忽的。

如果他們可以忘記之前的所有事情重新開始的話該有多好,如果他什麽過失都沒有,什麽漏洞都沒有的話,完全有勇氣肆無忌憚地追求她。

“我還有點事。”陳庭川勉強維持聲音的平和,“你一個人小心點。”

和許意又閑聊幾句,通話挂斷後,陳庭川再看向顧深遠,似乎在說,別不承認了,你就是被拉黑了。

拉黑沒關系,只要臉皮厚,媳婦追到手。

他完全可以像之前那樣去酒店找她。

只要把藥吃了,恢複原樣的話,一切皆有可能。

原先的酒店套房,顧深遠熟悉路線。

上次闖進去是個意外,這次可能沒那麽幸運。

來到房間門口,他沒有猶豫,直接按了門鈴。

套房的門是安裝電子鎖和監控以及隔空傳話的。

門鈴響起之後,客廳裏的許意便透過屏幕看見站在外面的男人。

是她不想看見的人。

“你要幹什麽?”她沒好氣地問。

房門外的顧深遠聽見她的聲音,克制陳述:“我有事找你。”

“我不想見你。”

“是很重要的事情。”

“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會給你開門。”

許意壓根就不關心是什麽事請。

只要和顧深遠有關的,她都下意識地排斥。

在她這重記憶裏,這個男人自傲無禮又無賴,和斯文儒雅的陳庭川比起來差遠了,就連許彥之這個老男人都比不上。

他唯一拿得出口讓她和他有交流話題的就是孩子。

但是這次連孩子都沒帶來,估計所說的事情和孩子無關,既然如此,她為什麽要理他。

門外,已經做到和她打持久戰的顧深遠被拒絕後并不意外。

人生嘛,怎麽可能沒有一點挫折。

他可以等。

她嫁給他的時候,在家等過他很多次。

等他回家吃飯,在湯菜冷了的時候不厭其煩地熱了一遍又一遍。

顧深遠現在所做的事情,不過是和她有關的重蹈覆轍。

在門外等了兩小時,顧深遠有些慶幸沒帶孩子來。

本來就是他一個人的事,卻牽扯到最無辜的孩子。

等待的過程中,顧深遠和保姆通過兩次話,無非是詢問南寶的吃飯和睡覺情況。

外面的天早就黑了。

不知不覺,夜深了。

又不知不覺,淩晨了。

裏面的人,并不知道外面有人在等待。

許意洗漱後做了睡前基本護膚,還做了瑜伽,又懶洋洋躺在床上用手機刷短視頻,自在又舒适,最後抵不住席卷的困意,蓋好絲絨被,美滋滋地睡過去。

早上。

許意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七點。

那端,傳來陳庭川熟悉的聲音:“小意,你現在有空嗎?”

清晨剛醒,有輕微起床氣的許意擰眉,“怎麽了?”

“我出事了,你能來警局撈我一下嗎?”

“你犯什麽事了?”

陳庭川在雲城沒其他的朋友,之前說要準備準備帶她去見陳家長輩也一直沒動靜,許意知道他在這裏的社交并不好,出事後只能打電話給她做擔保人。

他沒在電話裏把事情說清楚,只說她過去就知道了。

有些事情,陳庭川一直不想讓她知道,因為難以啓齒。

可最後還是瞞不住的。

許意草草地換上便利的衣服,沒怎麽化妝,抓了只口紅便草草地擰門出去。

門一開,她便被吓到了。

……顧深遠怎麽在這裏,跟幽靈一樣。

他好像站了一宿。

對上她打量的目光,顧深遠問,“你終于出來了,我等你好久,就想和你說點事。”

“我沒時間和你說。”許意一邊對着反光的牆整理衣服一邊陳述,“陳庭川打電話給我,他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

“我也不知道,你別擋路。”

她對出現在門口的男人全然沒有好感,更不想聽他一句話。

許意腳步很快,顧深遠沒攔得住。

他大腦有點空空的,不得不清楚地意識到一點。

他等了她一宿,卻不及陳庭川一個電話就能把她叫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完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