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篇、地下基地(3)
聯盟是由組成防衛部的那群人中一小部分人分裂出來的地面組織,原本隸屬于防衛部管轄,卻被幾個人偷偷和本部斷了聯系,建立了獨立于防衛部的組織。
沒有能力當然不可能建立地面部隊,一開始,聯盟裏就有很多正規軍人加入,采取軍隊化管理,大家團結一心。直到後來開始吸收散民加入,某些崇尚自由的散民攜帶了些不服管教的本質,羽翼豐滿後就脫離領導的掌控到處搗亂,導致聯盟成為防衛部的眼中釘。
封雅頌就是不服管教的人之一。
封雅頌交代,自己所知的聯盟高層領導中有一個皮膚黝黑的鷹鈎鼻外國人,但被人稱作艾先生。那人基本上不管手下去做什麽,只要不威脅到南部基地的安全,他都不會管太多。還有一個高層領導,身材強健,較艾先生高大一些強壯一些,總是戴着鐵面具,看不清楚相貌,不過能夠看出來是個作戰經驗豐富的人。那黃皮膚黑頭發的東方人反而有個外文名字,譯為希望,被人稱為将軍,級別應該挺高的。還有一人一直跟着那個面具男,經常穿一身緊身黑衣,身形颀長,肌肉緊實,蒙面,但能看得出來是個英俊男子,那人腰間環了一柄長軟劍,總給人一種古代暗衛的氣質,仿佛是武俠小說裏的人。
但是最常出來接待他們的卻是一個看起來有點病恹恹的男子,那男人很明顯是個西方人,留着一頭黑色長發,遮住半張臉,皮膚蒼白,給人陰森森的感覺。封雅頌覺得這個人更像是一具屍體,雖然長相不差,卻完全體會不到帥氣的感覺。
除了面具男,其他人看着根本不像是軍隊出身,怕也是一群散民。
封雅行當然聽弟弟說過這些,他無聊地拿起那本動畫書,翻了兩遍,擡起頭對天伊柔說:“我見過銀發人,那家夥太特殊了,所以我記得很深。”
封時嶺聞言,轉過頭去看封雅行。
“我在海上基地的時候就經常看到阿和……嗯,趙嘉和,往一個姓年的人家裏跑,那個年氏男人有時候會接待一個銀發棕色眸子的男人,那男人看起來挺高的,可能比我還高一點,應該是會武術的,那身肌肉挺讓人羨慕,雖然不像健身過的人那樣誇張。”封雅行說着,伸手比劃了一下,還補充一句:“那人長得挺清秀,總是笑盈盈的,說實話,他的臉和他的身材有點不搭。”
封時嶺深吸了一口氣。
封雅行見天伊柔死死盯着自己,于是低頭想自己還有什麽好說的,過了一會兒才接道:“我和那人打過招呼,是個挺和善的人,聽年氏男子稱呼他為主教,可能是哪個教派的傳教士吧。”
“那人經常穿白衣服是嗎?”天伊柔問。
封雅行點頭。
天伊柔猜出那人身份:“白主-神-教的主教,銀發棕色眸子,隔壁市的莫舒先生。我見過他。論年齡,我可能與他不相上下。”
“你怎麽記得那麽清楚?”封時嶺知道天伊柔是個天才,記憶力驚人,但沒想到她會記住莫舒。
“我對長得奇怪的人都會比較留意。那家夥不是白化症病人,他根本不怕陽光,所以我偷偷采了他一點基因,記下他的資料,還拜訪過他幾次。”天伊柔說到這裏,臉上少有地露出興奮的神情,挑挑眉毛問衆人:“知道他最令人驚訝的地方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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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封雅行伸長了脖子準備聽八卦。
“我在給他做身體檢查的時候,發現他的乳腺功能,嘿嘿……”天伊柔說着,舔了舔嘴唇接道:“我還擠了一點回來。”
封雅行這個老司機,當然聽懂了天伊柔的話。
“閑話就少說吧,看來那個人和這次事件沒什麽關系。”封時嶺打斷這兩人,怕他們再說下去恐怕老友顏面不保。
但沒能阻止兩個人繼續八卦。
“是不是有奶的人會老得慢一點?”封雅行提出這個問題。
封雅頌一下子皺緊眉頭,瞥了哥哥一眼。
“我只知道老年人不會有奶。”天伊柔摸摸胸口,咳嗽一聲:“你想到什麽問題了嗎?”
封雅行點點頭,笑着回答:“按照博士您說的,主教的年齡和您差不多,但他和您一樣不老,說明什麽?”
天伊柔指了指封時嶺:“不老的可不止我們這些人。看來有必要把封村的長生人都挖出來看看了。叔叔,樂意讓我解剖您一下嗎?”
封時嶺笑天伊柔胡鬧,對她說還是聊正事兒吧。
天伊柔笑着回答正事兒已經說完了。
封雅頌提醒道:“沒完,隔離牆的事情還沒解決。”
天伊柔反問:“隔離牆還能有什麽事?是上邊命令你們建設的吧。”
封雅行回答:“是阿和讓我建設的,不過他說,他是接受了防衛部的高級指令,讓我們在局勢穩定後繼續建設隔離牆。我們對這個指令有點疑惑,所以,尋到你們這裏來看看情況。”
天伊柔知道封雅行是懷疑建設指令來自這個地下基地,也只有湯虎承這個基地領導能夠命令他們進行建設了。但湯虎承……勢力有那麽大嗎?天伊柔只知道湯虎承家的确是世代為将領,要真拼搏到國際去,影響力自然不小。
“阿行,你覺得湯虎承這人,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天伊柔問。
“他人挺好的啊,雖然沒有直接接觸過,但是阿平蠻喜歡他的,據說還是阿平的老師來着。”封雅行想了想,說道。
封時嶺身子顫了一下,引起了查克的注意,他回頭看封時嶺,司勤也跟着回頭看。
“你們認識吧,不然反應不會這麽大。事到如今還瞞着做什麽?想看人類死光嗎?”天伊柔這番話是對封時嶺說的。她當然知道,人類不可能死光,莫舒和封時嶺就是個證明。
封時嶺伸手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攥在手裏,停了一會兒才放下手,理了理被抓亂的頭發,點頭說:“沒錯,我和阿平認識。也認識湯虎承。不過關系不親。”
這種情報沒什麽價值。
天伊柔感覺自己面對這場禍事,每次距離真相只差一小步的時候,都會被人擋回去。明明可以确定了,卻缺乏決定性證據。這讓她異常惱火。
“攀傀控制人類變成這樣的理由到底是什麽?”天伊柔又轉移了話題。
“不是只有善良的人能恢複人樣嗎?大概只有中二病能理解中二病了。”封雅行說着,看了一眼封雅頌,露出一個微笑。
封雅頌看着哥哥的笑容,直覺得這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真是欠揍。但他下不去手揍人,只能憐愛地掐了一把哥哥的臉皮。
封時嶺和天伊柔突然被一對人造人喂狗糧,心裏各種不爽。
天伊柔不耐煩地遣幾人出去,說自己要睡覺了。
女人反複無常的性子就連封時嶺這個假女人也覺得無奈,他帶着孩子們出去,順手關上門。
幾人一出門就發現門外站了不少聽牆角的。
“爺爺……”軒轅時心情複雜地喚了封時嶺一聲。
封雅行愣了一下,轉身捂着臉就跑,衆人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封雅行,回頭問封雅頌“那家夥怎麽了”。
“估計是被輩分問題欺負了吧。”封雅頌聳聳肩,悠閑地追着封雅行走去。這個問題他也不敢多想,想太多的話腦筋要打結。
高致友和高智強說肖欣哲的爸爸拿到居住許可了,那家夥正氣沖沖地去質問爸爸為什麽要出軌。
高致友坦言,他覺得肖欣哲腦子有點轉不過彎,用的是別人的精子,也該是女方出軌才對。
衆人決定去看看肖欣哲的爸爸,結果一到上層就看到肖欣哲抓着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人的衣領,大聲質問他為什麽對不起單叔叔。
這下連高致友的腦子都轉不過彎了。
肖欣哲的父親肖富至見封時嶺過來,笑着打了一聲招呼,立馬被怒氣沖天的肖欣哲晃得快暈過去,一邊被肖欣哲怒吼“看着我!回答我的問題!”
封時嶺過去拉開肖欣哲,拍着他的背安慰:“你爸和單铮關系好着呢,不過單铮現在在海上基地,一時半會兒來不了地下。什麽出軌不出軌的,你爸為了讓你成長成異性戀,不惜跟女人形婚跟單铮分居,你倒好,過來這裏指責你爸出軌。”說着說着,封時嶺就開始指責肖欣哲。
肖欣哲自知理虧,抿抿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那爸為什麽要借單叔叔的精子……”
“你非要逼你爸說自己精子沒有活性是嗎?!”肖富至這人也是直腸子,一句怒吼把本想藏着的秘密全洩露了。
衆人想笑又不敢笑,抿緊了嘴唇看那個身材高大的軍官一臉嚴肅地揭自個兒短。
肖富至也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尴尬地撓撓頭發,轉頭看向封時嶺,勉強自己露出一個稍微好看點的微笑,問道:“封先生,您總算是願意出來了……”
封時嶺白了他一眼,回道:“我一直都化妝成別人的模樣盯着孩子們呢,就你們這些個粗神經的看不出來。”
肖富至嘿嘿一笑,接着問:“問題是不是都解決了?正好菱也在這,跟孩子們攤牌吧。”
查克見肖富至低頭瞧自己,不由得往封時嶺懷裏縮了縮。
“你确定嗎?”封時嶺見肖富至這人沒什麽心機,于是皺着眉問他,讓他好好想想。
“就算你不說,那女博士也遲早會知道真相的,讓人知道造成這場危機的人就在他們中間,而且有人知情卻不上報,孩子們得恨死咱們吧?”肖富至擔心的是這個,三年半來他不止一次想要幹脆跟孩子們說出全部實情,但面對熱血贲張消滅喪屍的人們,他根本開不了口。
反正變成喪屍的都是死人。就讓他們去吧。
封時嶺看着這個有話說話的直腸子,推了他一把,對他說找個地方說話。
于是肖欣哲、高致友、白忱、周企晔和沈懷家被封時嶺帶到負三層的一個房間裏閉門詳談。
封時嶺嘆了口氣,對幾個變異人說:“其實我們知道這次喪屍危機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我們沒法解決,所以就瞞了下來。”
高致友早有猜測,這些從上個世紀活下來的人絕對知道喪屍的本質是什麽。
肖富至按照他自己的理解說明了喪屍這種東西到底是什麽:“其實是有個非人類,将自己身體的血肉種植在人體內,他可以控制這些血肉成長為神經叢,用神經叢控制人類活動。那些喪屍其實真的是屍體,很久以前海城死了很多人,那時候全城的屍體都被種植了那非人類的血肉,現在屍體被操縱着活了過來,撲咬活人,試圖刺激活人體內那些血肉發生變異。”
“也就是說……我們體內本來就有那個非人類的血肉???”高致友挑出肖富至話裏的重點內容。
“如果告訴你們整個藍星上的人基本上都被種植了,都有變異的可能,這種變異不僅不由我們掌控,我們還不能消滅掌握我們變異的家夥,你們還有對抗如今這種情況的心思嗎?”封時嶺問這群變異人。
肖富至笑笑,看了房間的門一眼,對衆人說:“我們選擇沉默,是因為我們無能為力,而且我們知道自己現在很安全,只要保證不被那些喪屍抓傷就好。”
“是誰在掌握我們?”白忱皺眉問。他知道,如果連前輩們都沒有辦法對付那個非人類,那他們這些已經被控制變異的人肯定也反抗不了。
肖富至指了指房門:“查克,司勤,還有據說待在海上基地的兆示伊旅。他們三個共同組成了一個叫做‘攀傀’的東西,就是這家夥,掌握了神經叢的生長。”
衆人驚得睜大了眼睛。
沈懷家不信,他看看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肖富至和封時嶺,搖搖頭說:“可是查克和司勤兩個根本……看起來并不像知道這些東西來歷的人啊……”
封時嶺摸摸額頭,苦笑着說:“那兩個戲精的話你們也信?要在人類世界中生存,就得假扮成人類的樣子,無奈菱的外貌太特殊,金發藍眸活像個小天使,又沒法靠武力保護自己,只能用謊言來蒙騙你們。我記得天博士在那孩子身上反複試驗誘導他變成喪屍模樣卻很長時間沒有成功,最後終于是通過皮下注射了一針才讓查克喪屍化,那還是他自己變的,不是被誘導出來的。他不變還好,這一變化,把他非人類的身份直接暴露了。”
肖欣哲不明白:“為什麽變得和我們一樣會被喪屍‘病毒’感染,反而暴露了他非人類的身份?”
封時嶺看了一眼天花板,笑道:“因為他面對的是一個智商超高的女人。非人類的腦子怎麽轉得過人類呢?更別說對方是女人了。”
封時嶺見幾人還是沒明白過來,于是補充解釋道:“查克反應太慢了。正常來說,在感覺到博士給他傷口上藥的時候就該變化了,他吃了喪屍肉,卻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就讓天博士覺得有趣了。一般來說,從正常人到神經叢萌發完畢而被徹底奪取意識的時間有近二十四小時,博士關查克接近二十四小時的時候,他就該知道博士另有心思了吧。”
肖富至扁扁嘴,拿起人們遺留在寝室的雜志一邊看一邊說:“畢竟還是個孩子,沒那麽多腦筋。”
封時嶺摸着下巴想了想,決定将自己的疑惑告訴這些變異人。“按照我的觀察,銀發的伊可以使死人維持人樣,并且短暫地控制他們做事,或者讓活人意識不清。司勤可以直接催生神經叢萌發,讓人複活。只有金發的菱,目前看來只是作為一個消化系統存在。伊只有在自身受到威脅的時候才會控制人類,但他同時需要消耗大量體能。司勤現在根本沒必要讓人複活。即使他們控制了攀傀之種萌發,也不會做出讓活人變成人傀的行為,畢竟對他們來說,人類現在還沒有威脅到他們生存。目前菱沒有進食,但人傀依舊活躍,他可能對我們說了謊。也許他還會對人類造成什麽危害。”
肖富至淡淡地說:“伊旅不是說過嗎?攀傀重生,需要大量祭品,也就是神經叢。而神經叢萌發,需要人體作為培養基。現在他們是在重生階段,我們除了配合,大概也沒什麽辦法了。那種玩意兒殺又殺不得,死又不會死。在攀傀抽取了神經叢之後,活人還是活人,屍體還是屍體,也沒什麽影響了。我們除了相信他們的話,還能有什麽辦法?”
封時嶺苦笑着揉了肖富至毛茸茸的腦袋一把,說:“所以我才回來想問個明白。如今我們是管不了攀傀重生,只能保護好自己,要真想配合他,我看你連命都會保不住。”
肖富至嘆氣道:“那家夥是食肉動物,站在食物鏈的更頂端,跟他比我們的确挺無力的。把人變成人傀之後任他們自相殘殺固然恐怖,但我相信伊旅會選擇不能活下來的人去當自己的食物。”
“我反而覺得他是想把好肉留在最後吃。”高致友插嘴道。
當然,這種說法也有道理。
白忱想起自己在不知真相的時候将那些“屍體”當成喪屍,雖然他們跟喪屍也沒什麽區別,被他們抓傷咬傷後會變成毫無理智的肉食者。如今知道真相,他松了口氣,也提起了心眼。
果然這一切不是病毒造成,不是人類造成,而是人類所保護的“人”造成的。
“白忱?”肖欣哲見白忱發呆,于是喚了他一聲。
“啊……”白忱回過神,嘆了口氣:“知道真相之後,我覺得,有點悲哀……我們拼了命保護像查克和司勤這樣的孩子,結果……他們似乎才是真正導致人類面臨這次危機的根源?感覺像是被背叛了一樣,讓人痛心。”
肖富至看着白忱,他沒想到還會有人在知道真相之後感覺不是憤怒,而是悲傷。
“作為對我善良的回報,就是讓我變成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嗎?”肖欣哲翻了個白眼,摸摸自己的手臂。
肖富至猛然想起肖欣哲跟他說過,自己腦袋上挨過一槍,已經死去的事情。他和單铮借腹生的孩子不止肖欣哲一個,但屬于他們兩人的卻只有這一個。肖富至想到以後攀傀陷入沉睡,他的孩子會變成屍體,霎時沒忍住悲傷,咬着牙站起來,從兜裏掏出一盒煙,打開門走出房間。
查克和司勤就站在門外,查克滿眼悲傷地透過打開的門,看着屋裏的人。
查克還是十六歲孩子大小,司勤卻一下掙開身上穿的衣服,拔高變壯,長成一個青年人的模樣,眼裏那份靈動消失不見,面部棱角分明,面上多了分冷淡。
“這才是你原來的樣子,司天勤。”封時嶺看着長大了的司勤,笑了一聲。
司勤這樣子也沒維持多久,很快就變了十六歲少年的模樣。衆人發現,在司勤變化的這段時間裏,查克眼裏似乎蒙上一層茫然,等司勤身材穩定下來之後,那份茫然才消失不見。
“查克,我們上去吧。要吃午飯了。”司勤仍是一副忠犬模樣,臉上帶着擔憂的神情。
查克點點頭,看了看那幾個變異人,轉身和司勤一起往上層食堂走去。
司勤的變化證實了他的身份,他的确就是攀傀,在封村見到的司天成是他,伊旅故事裏說的無面守護者也是他。
但這個查克……為什麽越看越覺得奇怪?
“為什麽我覺得查克像個玩偶?”周企晔說出了衆人心裏的疑惑。
“難不成查克這人都能造假?”高致友皺了皺眉,哭笑不得地問。
反正肖欣哲覺得自己被繞暈了,他見衆人沒話說了,趕緊上去追他的老爸。不管他是不是肖富至親生的,他都認定肖富至是他爸爸了。
如果伊旅說的全是假話,他們也不得不相信。因為他們對攀傀根本沒有什麽概念,也從未有人考察過攀傀的真實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