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二十 初戀【完】
“你不是這個月就要結婚了嗎?”
“哦,有點事推遲了。”
“要推遲多久?”
“可能……一年?”
他記得聽到這個時限的時候有多高興,他們又能開開心心地玩上一年了。
他們去過天壇,去過神農架,去過好多好多地方。他在神農架走丢過一次,在無盡的茂林中摸索着前行,他好像膽子很大,遇上了蛇也只是慢慢地繞了過去。最後總算是被景區工作人員找着了,送到柯皓昀眼前的時候,他忽然就哭了,委屈得像個傻子。
柯皓昀給他做糖醋魚,幫他剪指甲,教他讀書。柯皓昀說do這個詞可以表示強調,比如I do love you就比I love you真摯得多。
柯皓昀不會說我愛你,因為愛對他而言是個奢侈到無法企及的東西。那可能是柯皓昀唯一一次稍微表露過心意,可那時的莊銳淞不明白,以致于後悔一點一點堆積,成了他永遠背負在身後的陰影。
“你……”看着換上了幹淨白大褂的柯皓昀,莊銳淞道:“胖了呢。”
柯皓昀忍不住“噗”了一聲,他沒想到兩人再次相遇第一句話竟是這個。但好像這樣的句型更符合莊銳淞的脾氣,天真又幹淨的孩子,永遠無憂無慮。
其實柯皓昀不算胖,只是莊銳淞記憶中的人太過消瘦了。莊銳淞曾經問為什麽他那麽會做飯怎麽吃不胖,柯皓昀卻一本正經地談起了規律作息和飲食搭配。
“畢竟上年紀了。”柯皓昀答。
莊銳淞認真地看他,“其實還好。”
柯皓昀只是笑。
“你怎麽到這邊來了?”莊銳淞問。
“最近才搬過來的,”柯皓昀道,“這邊的高中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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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銳淞微微一怔,柯皓昀的孩子都已經讀高中了嗎?
“哦。”莊銳淞淡淡地點頭,忽然就沒了話題。
“你……最近怎麽樣?”還是柯皓昀開了口。
“挺好的,”莊銳淞晃蕩着手仿佛想要指着什麽人,“就手術室外面那個年輕一點的,是我現在的男朋友。”
柯皓昀仔細想了想,但似乎并沒有多大印象,“看起來是挺年輕的。”
“嗯,”莊銳淞道,“比我小一點,是我大學學弟。”
“你們大學就認識了嗎?”柯皓昀有點吃驚。
莊銳淞又點頭,“對。”
“那是挺長時間了。”柯皓昀低聲喃喃。
他和李作羽那堆山路十八彎似的傻事沒必要讓柯皓昀知道,莊銳淞便沒有點破。
“你在老家這邊工作?”柯皓昀問。
“不是,”莊銳淞答,“今天是帶男朋友回來見父母,我和他現在一起住在外省。”
“你父母同意?”柯皓昀的眼眶變圓了。
“不同意又能怎樣?難道把我砍了?”雖然當年是差點把他弄死了。
柯皓昀沉默了一下,問:“他父母那邊呢?”
“我沒問過,不過他是商人,不打沒準備的仗。到現在為止我還沒被他父母查水表,那就是已經擺平了。”莊銳淞笑道。
“他對你很好?”柯皓昀像一架無休止的提問機器。
“也就還行吧,”莊銳淞無奈地笑笑,“跟個小孩兒似的,雖然任性,但好歹是一心一意。”
柯皓昀有些唏噓,“那就好。”
這句話應該是真心的,以莊銳淞對他的了解,柯皓昀應該沒有正面對父母表明過自己的性向,到現在估計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去找新的同伴。
“你呢?你怎麽樣?”莊銳淞問。
“也還行,”柯皓昀眼角的皺紋變深了些,“孩子學習很好,也很乖。”
柯皓昀當年會結婚,一是不敢違抗世俗,二是真的喜歡孩子。
莊銳淞看着他知足的模樣,忽然就想到了父母。
可能因為他對于後代沒什麽想法,所以實在不明白為何會有人如此看重血脈的延續。
“皓哥,我想問你個問題。”莊銳淞道。
多年沒有聽到這個稱呼,柯皓昀不由得愣了愣,“啊,你問。”
“你作為醫生,覺得繁衍後代是必須的嗎?”莊銳淞問。
柯皓昀看着那張單純求知的臉,沒有立即回答。半晌,才擡眼道:“還是分人吧。有的人一輩子單身,有的夫妻決定丁克,有的生兒育女,有的把孩子當做自己的一切。只要能遵從自己的意願,不同的選擇其實沒什麽高低之分。”
莊銳淞颔首,以前他覺得柯皓昀說教的時候有點讨厭,如今看來卻給他不長不短的人生撥開了很多迷霧。
又簡單地閑聊了幾句,莊銳淞站起來準備回去。
柯皓昀也起身送他,莊銳淞走到走廊的拐角,回頭,柯皓昀仍然站在休息室門口。
分開的這些年中莊銳淞有很多事想問他,比如“你知道你結婚後我有多悲慘嗎?”
又或是“如果當時我死皮賴臉地纏着你,你會放棄婚姻和我在一起嗎?”
最想問“你,愛過我嗎?”
莊銳淞看着他,揮了揮手,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快步回到病房,護士說一切穩定,卧床兩周然後按時到醫院做康複訓練就可以了。
莊銳淞謝過之後,輕手輕腳地坐到病床邊看了看昏睡的父親。
父親總是很嚴厲,幾乎沒有誇贊過誰的時候。而此時的父親安靜得讓人害怕,莊銳淞嘆息一聲,往後看了看姐夫。
“作羽呢?”莊銳淞忽然發覺這個問題。
“出去了。”陳卓低聲道。
莊銳淞請姐夫先看着父親,自己去找李作羽。
李作羽也沒走遠,就在衛生間那邊的牆角站着。
莊銳淞一靠近,便嗅見強烈的煙味。
“這裏是醫院,你抽煙了?”莊銳淞皺眉。
“煙瘾忽然犯了。”李作羽笑得尴尬。
莊銳淞也沒再追究,道:“那什麽,我爸這邊要靜養起碼兩個星期。你先回去,我等我爸好了再回。”
“我剛找了護工,待會兒就能過來。”李作羽立即道:“我已經和姐夫說好了,一切費用由我們這邊出,後續就拜托他們照顧。”
“多個人手保險一點,”莊銳淞道,“我姐夫工作忙,我姐又要照顧圓圓,我媽也上年紀了,家裏就我一個合适出來的。”
“要不安排兩個護工?”李作羽忽然緊張了起來。
“不用,我留下就行了。”莊銳淞答。
“那你的工作呢?”李作羽又問。
“我最新的幾幅畫都給了江楠,近段時間空閑得很。”莊銳淞挑起眉,他大概感覺出來李作羽擔心啥了。
“我說李作羽,你該不會以為我和柯皓昀舊情複燃了吧?”莊銳淞取笑他。
“哪能啊?”李作羽想痞氣地笑笑,卻比哭還難看。
李作羽搞出這副表情,莊銳淞才發覺問題有點嚴重。
“李作羽,不是,我和他都分開多少年了,絕對沒可能!百分之百沒可能!”莊銳淞舉着手發誓。
李作羽的臉色淡了下去,漸漸變得低沉。
“我的大腦也在這麽說,”李作羽指了指腦袋,又指向胸口,“但這裏在問,真的嗎?一絲可能也沒有嗎?莊銳淞一點都不會動搖嗎?知道他也離婚以後莊銳淞不會想要重新開始嗎?莊銳淞以前說過的初戀最後悔的事真的只是開玩笑嗎?”
“我去這麽點時間你就能歪到南天門去了?玩笑當然就只是玩笑。”莊銳淞拉起他的手臂,“李作羽你聽我說,真沒有,一絲一毫也沒有!”
“哇,我現在有點……”李作羽往後靠在牆上,“自我懷疑。”
“你懷疑啥啊?”莊銳淞問他。
“你說莊銳淞,是放不下折磨了他十多年的初戀,還是放不下曾經放棄過他一次,後來又沒臉沒皮湊上來的新歡?”李作羽看着他,似乎在問一個知情人。
莊銳淞覺得眼前的李作羽似乎脆得一碰就碎。
“莊銳淞從我身邊去到他初戀那裏的時候,很多不經意的小細節就跑了出來。”李作羽仍然用一種像是詢問朋友的态度對他,“比如雷勵的身型,比如肖瀚文說話的語氣。那些在莊銳淞的情感中短暫停留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标簽。”
莊銳淞靜靜地聽他說。
“今天我終于看到了那個标簽,”李作羽勉強地扯着嘴角,“我認真地分析着對比标簽我的優勢在哪兒。我能讓莊銳淞笑,讓他開開心心地生活。但是他能讓莊銳淞哭,讓他記憶裏的傷疤永遠無法痊愈。”
說完,李作羽問他:“所以,你覺得李作羽,有勝算嗎?”
莊銳淞嘆了一口氣,把李作羽的腦袋撈過來挨着自己的肩膀,“我覺得李作羽已經勝利了。”
懷裏的人仿佛顫抖了一下。
“李作羽他,大獲全勝。”莊銳淞的聲音裏滿是笑意,“李作羽是第一個跳脫了标簽的人,李作羽也是把那個标簽從莊銳淞的心裏撕掉的人。莊銳淞已經不需要再去填補心上的空缺,因為李作羽一個人就能把那裏面擠滿。我覺得莊銳淞一定會選李作羽,因為無論現在還是未來,莊銳淞都只愛李作羽。”
李作羽伸出雙手回抱住他的腰。
莊銳淞拍着他的後背,默默地聽他呼吸的聲音。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