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薛定谔的貓
林冉的老公長相清秀,吃飯時林冉告訴我說人在一個青少年的培訓機構從事教育類工作,兩人因為是同一個老家的,去年年底家裏人互給了聯系方式讓兩人在外地有個照應,她笑眯眯地說出來見了幾次發現對方對她很好,作為男人來說性格又十分溫柔細心,就十分迅速地确認了關系,她還似乎埋怨地說:“本來沒想這麽快結婚的,他比較着急,說家裏人催。”
我們三人吃飯,方形餐桌上擺了四菜一湯,餐廳黃色的燈光打在餐盤上,讓餐盤裏盛放的菜看起來色香味俱全,桌上他們點了條臭鳜魚,我筷子夾了一塊,臭鳜魚入口帶着淡淡的臭味,但是表皮酥脆,入口味道極好,我笑了聲:“你們倆看起來都挺年輕的,其實也不用急。”
林冉湊到她老公身邊跟他誇我在工作上是怎麽怎樣照顧她,我打斷她說都是她自己工作認真。三個人一頓晚餐用時很短,半個小時之後桌上三個人都放下了筷子,完飯後她老公起身去結賬,林冉坐在我對面還是笑呵呵的模樣,我盯着她看了片刻,她睜大眼睛笑嘻嘻地問我:“怎麽啦?”
我說:“沒什麽。”
結完賬後兩夫妻要自己在附近溜達,我就自己開車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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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家門後才發現家裏有人,秋水蹲在餐桌前椅子上,他捧着碗正在吃面,那只體型已經逐漸變大的小貓蹲坐在餐桌上歪着頭看他吃面,我開門的動靜像是驚動了家中十分和諧的二位,小貓轉過頭沖我叫了聲,而秋水本來蹲在椅子上,見我之後放下碗筷慢騰騰地從椅子上爬了下來:“你回來了啊,你要吃面條麽?”他小聲問我。
軍訓讓秋水黑了不少,本來長長的頭發也剪短了,劉海不遮眼睛加上膚色變暗後讓他看起來沒有初見時那麽陰郁,他的手在桌子邊沿搓了搓,開口說道:“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
我換好鞋關上家門,聞言從口袋拿出手機看了眼,确實有個未接電話,吃飯時候電話調了靜音,開車時也沒聽見,所以沒接到這個電話,我嗯了聲:“沒事你繼續吃吧。”
秋水慢騰騰地噢出一聲。
我去盥洗室洗了個手,出來後秋水規規矩矩地坐在座位上吃面條,那只小貓也從餐桌上跑到了他的腿邊趴着,還是異常和諧的二位。我拉了個凳子坐在秋水身邊,随嘴提起話題:“大學好玩麽,室友怎麽樣?”
秋水嘴裏面條咀嚼片刻咽下肚子後,認真想了想後告訴我說:“室友有一個北方人,身高一米九,說話很好玩,有一次寝室廁所出現了只很大的蟑螂。”他說到這裏眼睛眯了眯,随後擡起手給我比了個大小,“這麽大,還長了翅膀會飛,他當時在上廁所,見到蟑螂鬼叫了一聲褲子都沒提起來嗷嗷叫着從廁所狂奔了起來。”
我十分配合地笑了幾聲。
秋水慢騰騰地“嗯”出了一聲,繼續道:“還有一個室友是少數民族,他如果不說他是少數民族我也看不出來,我們寝室的人還讓他說他們的方言看是不是很難懂。”
我慢騰騰地嗯了聲:“他們方言難懂麽?”
秋水嘴巴撇了撇:“完全聽不懂嘛。”
我笑眯眯地哦了聲。
秋水看了我一眼,說話的語氣慢了下來,他又道:“還有一個室友他是本市人。剛分寝室的時候就他一個人拖家帶口的還拖了好幾個大箱子。他跟我一個班,我們去學校報完道後晚上回寝室,他從自己拖來的箱子裏拿出了瓶紅酒,說是特意從他爸收藏櫃裏偷出來的,還說我們四個人分在一個寝室就是緣分,要為了緣分幹杯。”
我笑:“所以你們剛去大學報道那天就喝酒了?”
秋水說:“嗯,而且我們寝室當時連水杯都沒有,最後我們三個對着瓶子喝的。”
我笑眯眯:“一瓶紅酒都喝完了?”
秋水的嘴唇微微抿了起來,露出個十分輕微的笑容:“喝完啦,他們三個最後都喝大了。”
我出聲誇贊:“就你清醒着啊?那你酒量可真好啊秋水。”
秋水蹙眉略有些嫌棄地看了我一眼,随後解釋道:“剛開始一人一口的時候還會對着瓶子看誰喝的多誰喝的少了,喝了幾口後就不看了,我就抿了一點他們也不知道,剩下他們就喝完了。”
“……”我沒忍住朝他樹出了一個大拇指,“你怎麽這麽機靈?”
機靈的秋水看起來并不是十分想要得到我的誇贊,他撇了下嘴,隔了好一會兒重新端起自己的碗筷,繼續吃面。
秋水雖然能吃,但是吃相斯文,食不言這條俗語學習的十分到位,他一言不發的吃完了一碗面條,我看他放下碗筷又問了聲:“軍訓完了放……”
秋水又放下碗筷又正好出聲跟我聲音撞上了,他問我:“你吃晚飯了麽?”
我收聲聽完他說的話笑眯眯地回他:“吃過了。”
秋水噢了一聲,他慢騰騰地問我:“你剛剛要問我什麽?”
“問你現在是軍訓完了放假麽?”我補充完自己剛剛沒問完的話。
秋水嗯了聲:“放假,連着中秋一起放。”
我嗯了聲,總覺得我倆這交流的方式有些難以描述的奇怪,我擡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現在時間還早,我對秋水發出邀請:“現在還早一會兒我們出去看電影嗎?”
秋水十分真誠地詢問我:“看什麽電影啊?”
“你想看什麽?”我也真誠詢問。
秋水提出建議:“我們可以在家裏看電影。”秋水補充,“洗完澡之後可以躺在床上用電腦看。”
我實在沒忍住笑:“秋水你說這樣的話會讓我以為你在邀請我跟你一起睡覺。”
秋水聞言突然猛地擡起腦袋看向我,他的腮幫緊了緊,認真嚴肅地反問我:“我為什麽不可以邀請?”
“……”我不得不在此情此景下感嘆出一聲現在的小孩都是怎麽回事,上一次讓我有此感嘆的時候還是我小學時家裏人讓我幫忙檢查一下嚴岚課後作業的時候,我在發現了數道兩位數的加法錯誤後才十分費解地發出了類似感嘆。
秋水說:“上次我們都做愛了。”
“……”我有些無力地解釋了一聲,“嚴格意義說那不叫做愛,小朋友。”
秋水吸了吸鼻子,突然走到沙發處把他放在沙發上的書包給抓了過來,他垂着腦袋打開書包的拉鏈,在裏面翻找了片刻後,從裏面抽出一條的安全套。
“……”秋水出人意料,秋水一直出人意料。在認識秋水之前我确定自己能夠在人生種種變故中都展現的十分坦然,我不懼怕變化,因為十分篤定生命本就無常,所以對于秋水的出現秋水的離開都十分坦然,秋水本身也不過是生命無常中的一部分而已,算不得什麽特例。這會兒這個大少爺從自己的書包裏抽出一條十只安全套讓我對秋水有了一絲面對“人生無常”的苦惱。
秋水的雙眼從安全套後望向我,十分嚴謹地告訴我說:“你上次說沒套。”
我在苦惱之後隐隐又有些想要笑:“然後你就去買套回來啊?”
秋水抿了抿唇,認真詢問我:“我為什麽不可以?”
我笑了聲,也做出十分認真地表情詢問他,我問他:“我還沒有一棟帶花園的別墅呢,你給我買嗎?”
秋水盯着我看,小聲嘀咕出了一聲:“我又沒錢。”
秋水在我這突然又變成了一個腦子算不上太好的小孩,他的行為邏輯幾乎算是帶着一種嬰幼兒的天真,這是在讓我沒忍住逗他:“那如果你以後有錢了給我買?”
秋水認真思考了片刻,認真嚴謹地回答我的提問:“現在沒錢買不起,可是以後有錢了就是以後的事情了。”
他這副認真的樣子讓我沒忍住湊到他眼前盯着他眼睛,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能看見我的輪廓,我看着秋水的眼睛笑眯眯又十分真誠地詢問他:“秋水,你能感覺到我有的時候說話是為了逗你玩嗎?”
秋水把手中抓着的安全套丢回了自己的書包裏,他沒什麽表情地得出結論:“你每句話都在逗我玩,我裝作配合你而已。”
他說完把自己手中的書包遞給我了,放下手後那起桌上的碗筷,拿着碗筷進廚房去洗碗了。
我手中還抓着秋水丢給我的他的書包,眼睛十分随意地往他書包裏瞟了一眼,大概看見有幾本書,安全套沒丢進去一大半耷拉在書包外面,我伸手把那一條安全套提了出來,又見他書包裏還放了兩包散裝的月餅,我挑了挑眉,把他書包拉鏈拉上,再把他的書包挂到了書包架上。
秋水站在廚房洗碗,胳膊移動的時候我都能看見他被陽光曬出的一條黑白分明的界限,我都開始自我懷疑起來了,到底是我在逗秋水還是秋水一直在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