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能把我自己煽得涕泗交流。偶爾會有鼻血流下來,很紅,紅得又有點發黑, 就象我與孫小梅訂婚時牆上貼的“喜”字,因為過于筆酣墨飽,于是就有墨汁流了下來,那個“喜”字就成了又紅又黑的一團。訂婚就意味着我周圍的所有人都承認了我與孫小梅的婚姻關系,等拿到結婚證書時就意味着國家也承認了我們的婚姻關系。你知道,同一件事,被人承認和不被人承認是很不一樣的,我也用不着再向你舉出什麽例子來。
孫小梅訂婚之後開始理所當然地盤踞在我的住處,長時間地不離開,我沒法開口請她離開,因為我知道這是她的權利,雖然現在還不受法律保護,可受群衆保護,而群衆的力量是巨大的,我無法與群衆對抗。孫小梅買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來裝飾我的----用她是話則是我們的---房間,甚至還買了一大束非常土氣非常惡心的絹花插在花瓶裏,自已覺得美地不行。我眼睜睜地看着我為小健裝飾的房間被一點點地破壞無餘,我有一種想把她一鼓作氣攆到大街上的沖動。當然這只是想想而已。後來有一天晚上孫小梅非常有預謀地沒走,并聲明我睡沙發她睡床,我差點感動地要為她立塊貞節牌坊。後來她洗了個熱水澡,大約洗得很舒服,舒服地忘記了穿衣服就光赤條條地跑了出來,并且還一溜小跑地跑到了我睡的沙發上去。我已經說過,孫小梅有個非常坦蕩無垠的胸膛和一個狹小的屁股,總之,她有個青春期少男的身材。所以最初一剎那我想起了小健,并且在恍惚之中我喊了小健的名字。孫小梅說:小剪?你說我是小剪?我是小剪子。我們女人全是剪子,專剪你們男人的這個……于是孫小梅肆無忌憚地将手伸進了我的褲子裏,非常不處女地抓住了我的家夥,後來我們就幹上了。
可我想小健。我真得想小健。我後悔對他說一刀兩段。我不管他愛不愛我,可我愛他。我不要求他跟我上床,我只要他在我身邊,在我目所能及的範圍中,看着他。可現在我在跟一個叫孫小梅的女人性交,她騎在我身上,上上下下地動作不停,我看不清她的臉,她離我很似乎遙遠,可我能感覺到她的喘息聲象一根鐵絲穿過我的腦袋,然後我流出了白色的腦槳。就象我夢魇裏的那張巨大的怔忡不安的臉,凜凜地發着青光,向我擠壓過來,可我動不了。
後來孫小梅流出了眼淚。通常情況下女人都要流幾滴眼淚。但我還是不明白她到底為了什麽流眼淚。如果是因為失去了處女之身的話我倒覺得大可以省省,處女只是一種生理現象,并不代表任何意義,并且它也不是什麽純潔的代名詞。我想我倒該哭一場,因為我覺得自己很污穢,這種污穢我永遠都無法擺脫地掉。我知道,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就要跟這個叫孫小梅的女人同床共枕,定期或者不定期地進行生殖器間的接觸,然後在不遠的将來,生産出一個孩子來。這就是生活,幸福的生活。大多數男人所過的生活,就因為如此,別的男人也被要求過這樣的生活,這就是人世間的道理,它不分青紅皂白地纏繞在每個人的脖子上,威脅着你,不聽從它的話它就會随時要掉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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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過得很快,就象一個小瘋孩光着腳丫披頭散發地從田野上跑過,得得得,馬不停蹄腳不沾地,拉都拉不住。我們大家都知道跟一個小瘋孩是沒什麽話可說也沒什麽道理好講的,而過日子同樣如此,我們無法同日子較真,是日子在過我們,而不是我們在過日子。所以當我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後,我就變得安于現狀起來。那我的現狀是怎樣的呢?我想我就有必要做一番闡述。
我在這之前我曾說過我跟一個叫孫小梅的女人訂了婚,并且跟她上了床,也就是說我跟她在身體上有了你來我往互通有無的外交關系,而我們知道外交關系一般都是很嚴肅的,半點也馬虎不得,否則就會鬧國際糾紛。所以我與孫小梅之間的關系也是一種非常嚴肅、正式的關系,大家本着和平共處共同進步的美好想法湊在了一起,也許還要湊很多年,我認為它可能比我的實際壽命還要長,因為這是一種印象,而印象在我死了以後會仍然存在于某些人的頭腦中,比如我兒子,假如孫小梅能在不違反計劃生育國策的大前提下會給我生個兒子的話,可以說這是一種淵源流長的關系,并非只跟我個人或孫小梅有關,因此我得重視它,不能對它掉以輕心。
這件事有幾個方面是頗耐人尋味的,我們可以将它列舉出來加以分析,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包含了絕大多數事物的本質,正常性與荒誕性共加一身的原始本質。
第一點,我是男性。因此正常情況下我應與女性結合。這種結合在某些情況下是權利某些情況下的義務,這很難說,對每個男性都是如此。
第二點,孫小梅是女性。因此她應與男性結合。這種結合在某些情況下是權利某些情況下是義務,這很難說,對每個女性都是如此。
第三點,我是男性,但我不愛女性,這是一種特殊性,但你不能因為它特殊而不承認它的存在。于是事實之三為,我是名男同戀者,因此我不能與女性結合,這點相對于我的特殊性來說卻是正常的。這是一種正常性。
第四點,孫小梅是女性,同時她又不是女同性戀者,因此她與男性結合是一種正常性,但具體到這個男性也就是我身上,是一名男同性戀者,因此她與這名男性的結合是一種特殊性。
第五點,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社會(這是個很抽象又很具體的說法到底指誰只能依據具體情況而訂)無視這件事正常性與特殊性榮加一體的鐵定事實,只承認它的正常性而居心叵測地忽略了特殊性的存在,也就是說,社會要求我與孫小梅結合,因此這件事具有荒誕性。
于是我只能說我與孫小梅的關系是一種荒誕的關系,無論它是怎樣的嚴肅正式乃至于神聖,都不能因此否認它是一種荒誕的關系。而荒誕到目前為止,在社會公認的字典裏邊,它是一個具有貶意的詞語,它意味着混亂、滑稽、可笑,等等。于是結論是:我,一個男同性戀者與非同性戀者孫小梅女士結合是非常滑稽非常可笑和非常荒誕的。
但我們知道,在我們這個社會裏荒誕的事情不只這一件。否則地話我們就可以宣布我們的社會是一個大同社會,具體地情形我想那可能與共産主義社會類似,但很遺憾我們現在還不是,我們還是一個初級階段的社會,因此有荒誕的事存在不足為奇,而且在某段時間內,比如多少多少年之內,荒誕的事會一如既往地或者繼往開來地保持不變。
在這種情況下我只好對我與孫小梅的這種荒誕關系保持緘默,并在實際行動上接受了這種荒誕。具體到細節是這樣的,我與孫小梅象每個談戀愛的男女一樣經常地約會,比如看電影,再高雅些如一塊去聽交響樂會,在驚濤駭浪之後感激地将雙手拍地山響。定期地到對方父母家裏做探親表演,一般來說單周的周末我到孫小梅的家裏,雙周的周末孫小梅到我父母家裏,幹巴巴地坐着,臉上塗着非常心滿意足的微笑。我在此之前已說過,這是一場叫做“與女人談戀愛的游戲”,而這些都是游戲中的一部分,少了任何一個環節都不成。
順理成章地我與孫小梅終于過渡到了要男婚女嫁的階段。這就是說我們将要到公證處領取一張包着塑料薄膜無論印刷還是紙張都不夠精美的紅色派司。而有了這張紙以後我與孫小梅就可以明正言順地性交了,即使跑到公園裏幹事被聯防人員逮着了也不怕,因為“我們從此以後就受法律保護了”,這一點很重要。
我已經漸漸習慣了這一切。我甚至認為這一切并沒有我以前所想象地那麽壞。我對自己說生活本來的面目就是讓有些人暴富讓有些人驟窮讓有些人随心所欲讓有些人身不由已情非所願地活着。我雖然屬于最後者,但這也只是一個運氣的問題,說不定到了以後,比如下一輩子,或者下下一輩子就能轉過運來,那也難說得很。總之我已經非常非常的本份,本份到麻木的地步,我忽然發現一切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了,什麽事業或者前途,對我來說好象是多年以前的依稀聽過的一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