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話,雖然隐隐的有個影兒,可又不真切,只有模模糊糊的笑容,卻忽然地掉出淚來。……而我已說過,日子過得飛快,我想依照這個速度過下去地話用不了多長時候我就到了下一輩子,那時我可能就會走運,這真叫人激動萬分并且望眼欲穿。秋天來了,我覺得這個城市的秋天比任何地方的秋天更象秋天,這只是一轉眼的事,而葉子已經落了一地,斬釘截鐵無情無義,跟兩條腿的人沒什麽分別。沒完沒了地下雨,本來下雨只是老天爺的副業,現在卻成了它的本行。然而所有這一切都打不消孫小梅的好心情,也壓不倒她那意氣豐發的好興致。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到某部門登記去了,用孫小梅的話說,這是一件值得慶祝而且高興的事,于是她就高興地一天到晚咧着嘴,到最後連我的父母朋友和同事都受了感染,一個個地咧起嘴來,渾不顧他們牙齒東倒西歪異常醜陋的這個事實,最恐怖的是終于有一天我也情不自禁地咧開了嘴,并且出于慣性的作用,久久地不能合攏。
我能夠想象到我未來的生活是怎樣的。我将成為一個女人的丈夫,确切說我将成為孫小梅的丈夫,于是我們就得住在同一間房子裏,并且睡着同一張床,我必須習慣她無時無刻不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的影子,還得很有耐心地聽她對國際局勢及國內形勢滔滔不絕的指點與分析,因為孫小梅是個很有水平的女人,而且她的水平有一路上漲的趨勢。而且我要與孫小梅性交,這是我的一項重要責任,而責任是不管你喜歡或者不喜歡都得履行的。所以我必須想方設法地将我的陰莖挺起來,然後插進孫小梅的身體,實際情況是這樣的,當采用傳統性交方式,即俗稱的“傳教士”體位時我常常會陽萎,也就是我常常不能完成我的職責。但我們采取後進位時,也就是我将身體貼到孫小梅那堅硬而又瘦小的屁股上時情況就會好得多,即我陽萎的概率大大降低,這當然是件非常好的事情,對孫小梅來說尤其如此。所以我們最常用的姿式就是後進式,雖然我們當時還沒有領取證書,但這也不妨礙我們性交,我說過我們的關系是受群衆保護和監督的,因此我們的性交也是半公開和半合法的。對此這些人們都很理解,他們都是些善良的人,對于關系篤定的一男一女的性關系總是持默認态度。
這就是我所設想的我未來的生活。但最終,我不知是該遺憾還是該不遺憾,這種生活沒有實現。
16
那天我從單位出來已是晚上,還在下雨,過了這個晚上,也就是到了明天早晨我就要跟一個叫孫小梅的女人去領取結婚證書。這件事很重大,而且意義非同尋常。我在雨裏走,沒有撐傘。如果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在雨裏走來走去,那将是件浪漫的,帶着一點藍色憂郁的美好風景。就象小健。從前他總愛在細雨蒙蒙的天裏走。頭發是濕的。有很多晶瑩透亮的小水珠。趟過積着水的坑,赭褐色的靴子上有一塊一塊的水印。就象雨裏的一棵樹,長出了很多葉子。手在舞。腳步輕盈地跳着。空氣裏散發着一種柔和的帶着栀子花清香的背景音樂。……。可那只是過去的一種錯覺。現在象我這樣年齡和模樣的人,如果還象那樣子地在雨裏走,只能被人稱之為傻逼。而且說地一點也沒錯。
于是那天我非常傻逼地,昂頭挺胸地回到了我的住處。孫小梅沒有去,因為按照她的說法,明天我們就要結婚了所以近兩天就不要再見面了。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理論,但更為奇怪的是好象每個女人都這麽說,而且也沒人提出疑義。
我在路燈的照耀下跌跌撞撞地來到樓下。這時,我看見小健撐着一把黑傘站在樓道前面。
事實情況是我不可能“看見”小健。因為路燈昏暗,又被雨水淋得萎靡不振,迷離的光線哆哆嗦嗦地象得了傷害。小健又撐着一把黑色的大傘,陰影遮在他的臉上,只是黑糊糊的一團。可我一下子就知道那個人是小健。并且我的确看見了小健的臉,清晰地一覽無餘。我看見他變得很瘦,那種形銷骨立的瘦,風吹吹就倒了,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歷歷在目。
我很難用文字來表達那次重逢時我的感受如何,因為在某些方面,文字相對于圖像來說,總有一種力不從心而且費力不讨好的感覺。我想這也許與我文字的拙劣有關,但我暫時還無法有重大突破。于是我建議你去回顧一下《魂斷藍橋》《亂世佳人》《滾滾紅塵》等經典和非經典的一些電影,只要把它們裏邊的主人公換成小健與我,然後展開你無窮的想象力,你就會對我在隔了那麽長一段時間後猝然不及地見到小健後的那種心情有一種非常直觀的了解。電影就是有這麽一種好處,它差不多把每一種人類感情都格式化了,鏡頭與現實的場面永遠是一對一的關系,到最後你鬧不清是生活象電影還是電影象生活。
小健對我說:你不能與那個叫孫小梅的女人結婚。
要弄清楚這件事我們必須得再回過頭來,進入到回憶的空間中去。這是件很繁瑣而且累人的事,但我們毫無辦法。事情是這樣的。我們都知道小健很愛毛孩,因為毛孩是個非常性感的男孩子。當時的情況是小健認為自己與毛孩是天生的一對,從他們那天第一次偶然邂逅起小健就蝕志不渝地這樣認為。後來他們相愛了。這就是說,并不是小健在單相思一頭熱,而是男有情男有意,你來我往你追我打,最後他們就一直追到了床上。 偶爾會有一個非常善良樸實的老男性送給他們一把無比可愛的芹菜。這些都是基本事實。小健說,從他與毛孩同居的第一天起,他就告訴自己,這輩子他就要跟毛孩一起過了,同時小健說,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一直認為毛孩也有同樣的想法。這點很奇怪,小健說,事實上毛孩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除了在做愛時會情難自禁地咧開嘴巴呻吟之外,他基本上很少說話。但小健說,他确實聽到過毛孩曾對他說過要愛他天長地久或者地久天長的話,這一點小健認為不容置疑。但我們大家都知道我們處在一個秩序井然的社會,這個社會每天都要發生數以億計難以計算的事實,因此,只有事實是不夠的,關鍵一點是你得有證據,證據是一種比事實更重要的東西,它可以是事實也可以不是事實,你是否能将一種非事實變為證據,全看你的本事如何。所以小健僅僅能提供毛孩曾對他說過,或者曾對他許下過的誓言,的這個事實是遠遠不夠的,因為這不能作為一個證據來用。所以最後的結果是,小健認為毛孩曾對他許諾過的今生今世相互厮守的這種看法不能成立,也就是無論在法律上還是公義上,其有效力和約束力都是,零 。
事情是在這裏發生了轉折,小健悵惘地追憶道。
時間是在小健與毛孩臨近畢業的前夕。有一天晚上,小健與毛孩做愛完畢,二人長籲短嘆地卧倒在床,等待着汗水慢慢地揮發。小健說,那是個初夏的傍晚,透過狹小的玻璃窗可以看見外面的天空裏布滿了玫瑰色的火燒雲,它們象一些從未知的星際中來的宇宙戰士,浩浩蕩蕩來勢洶洶地席卷過來,并有沖破玻璃一頭撞進來的趨勢。小健非常專注地看着這一個景觀。小健說,他當時忽然感到一種很危險的情愫。
就在這時,小健說,毛孩慢條斯理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後說,時間過得多快,馬上就畢業了,也許以後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這句話就象一碧如洗的浩瀚晴空不可思議地忽然打了一個混濁的而威力又頗大的雷。于是一下子小健就被打蒙了。在這裏我們還必須再說明交待一下與此有關的一些事實。大家都知道小健愛毛孩,他的這種無比專心無比敬業的愛情與中國古代任何一位貞女,比如孟姜女,或者王寶钏,都毫不遜色。小健說,他的打算是這樣的,他與毛孩畢業以後,他們可以一塊去某些地方闖天下,地點還有待于進一步研讨,但這個舉動卻是早已謀畫良久。小健認為自己的想法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他強調,這不是一種非份之想。小健說,在一些春天的晚上他會禁不住浮想連翩,幻想着在今後的日子裏他與毛孩共結連理比翼雙飛,共同勞動勤勞致富,跟着全國人民一起奔小康。小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