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害人害己幽冥石
雷聲陣陣,暴雨滂沱,仿佛是用潑的,轉眼間将萬物淋了個透徹。
破廟。
棉絮一般挂在牆上的蜘蛛網,滿地的枯草,神像也不知所蹤,供桌上還放着盤幹裂黴變的饅頭,躺在地上落滿灰塵的一塊匾上勉強可以看清“土地廟”三個字。
程姣姣彎下腰,打算用枯草枯枝生個小火堆烤幹衣服。
自那日從沁綠山上出來已經有十日了,程姣姣不知道夏清濯在哪兒,便打算到傳說中的江湖第一莊去守株待兔,可今兒個天公不作美,明明上午的天還好好的,下午的時候竟然下雨了,還是雷雨,程姣姣只好跑回之前看到過的破廟裏去避雨。
估計是雨天潮濕的關系,地上兩塊不知被人丢棄了多久的打火石始終打不出火星來。
驀地,程姣姣的手停了下來。
習武之人因修習內力的關系聽力總是比常人敏銳,內功修為愈高,聽力也就愈靈敏,如程姣姣這般內功修為的,雖不夏清濯、夏釋冰等人,但十幾米之內的聲音還是可以聽得比較清楚的,就算是在現在這樣大雨滂沱,雨聲密布的情況下,某些不協調的聲音在靠近時,還是能注意到的,比如金屬摩擦碰撞時的聲音,那種冰冷的,能觸動你內心深處恐懼的,猶如招魂鈴般的“叮鈴”聲。
灰蒙蒙的天,加上下個不停的雨,再加上破破爛爛的土地廟,不用刻意布置就已經夠讓人心中發怵的了,如今再加上那冰冷的“叮鈴”聲,就更添陰森詭異之色。程姣姣聽着那鈴聲越來越近,下意識的環視了一下四周,抓起包袱,毫不猶豫地一掀桌布鑽進了供桌底下。
不稍片刻,程姣姣就聽見那鈴聲進了破廟,随之而來的還有人的腳步聲。
“阿彌陀佛,師叔,我看着這雨來勢洶洶,一時半會兒怕是停不了了,今日只能寄宿于此了。”一人道。
“唉,只有如此了。”說罷,程姣姣只聽“叮鈴”一聲,伴随着一聲沉悶的金屬落地聲,有人坐下了。
原來是幾個和尚,那發出“叮鈴”之聲的東西應該是那個“師叔”手上的禪杖。
程姣姣暗罵自己沒出息,正準備從桌子地下爬出來,耳邊忽傳來金屬破空之聲,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廟中氣息瞬變。
程姣姣果斷縮了回去,直覺告訴她桌子外面的世界現在不歡迎再有人出現,不過即使在桌子下面,程姣姣還是可以感覺到廟中的氣氛變得異常沉重,有一種逼仄的感覺,似乎外面來了不少人。
“把東西交出來。”一個沙啞的嗓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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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不知施主要貧僧交出何物?”那個師叔說。
“裝什麽蒜……”
有人似乎想發怒,但另一個人卻不想再讓這無聊的對話浪費時間,開門見山道:“幽冥石。”
聲音低沉有磁性,但卻偏偏凜冽如冷風過境,使人心間一涼。
師叔道:“阿彌陀佛,施主,幽冥石乃魔門中物,留在世間必為禍四方,施主何苦執着于……”那人的耐性似乎接近于零,又一次将人的話打斷:“拿來。”
程姣姣十分确定,這個沒有耐心的家夥應該就是剛來的那幾個人的頭頭了。
“施主,幽冥石害人害己,此等魔物,貧僧斷然不能再讓它再流于江湖,恕貧僧不能将它交給施主。”和尚師叔的聲音沉穩中帶着不容忽略的堅定,看來是不準備交了。
程姣姣郁悶地縮在桌子底下,心想:什麽幽冥石,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大師你既然不肯給,為何不就此當面毀了,也好教那人死心。
“啊!”一聲慘叫驀地在廟中響起,吓得程姣姣打了個激靈。
“大師,你既然有那濟世救人之心,可忍心看着你的師侄弟子們一個個在你面前死去?”依然冰冷無波的聲音,說出來的話也讓人如墜寒窟。
“阿彌陀佛,施主若再執迷不悟莫怪貧僧出手傷人。”依舊沉穩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弟子突然被殺憤怒,沒有對那些人的恐懼,平靜無波。
這便是那些得道高僧的樣子吧,那種泰山崩于前而不變的語氣,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吃齋念佛,念誦經文訓練出來的。
“叮!”
廟中的腳步聲突然紛亂,雙方交上手了。
兩派正邪分明,要不要出去幫忙?呸,已經惹了天龍教,還嫌麻煩不夠啊!他人的恩恩怨怨讓就他人去解決好了。
況且搶東西這種事兒,江湖中天天有,更何況聽起來這些人的武功都不弱,自己的武功,出去還不知道是幫忙還是幫倒忙,要是冒然出去被人看見,說不定就被人殺人滅口了。
嗯,就是這樣的,還是不要出去好,快點搶完快點走,千萬別打過來。程姣姣窩在桌子底下祈禱着,什麽俠義心腸,她壓根兒沒有!
毫無預期的,一截血淋淋的斷指滾進了桌子底下,切口整齊。
程姣姣覺着一聲尖叫已經沖到了喉頭卻硬是憋着卡在了那裏,她用手死死捂住了嘴巴,将身子更緊地縮成一團,全身的血液因為突如其來的驚吓驀地沸騰着沖向肩背,然後冰冷地流下,冷卻了她指尖的溫度。
天空中驚雷驀然響起,震耳欲聾,她死死盯着那截斷指,連着聽力都模糊了起來
打鬥聲漸止,破廟中彌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程姣姣縮在桌子底下一動不敢動,耳邊傳來和尚師叔垂死時最後的遺言:“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勝負已分,和尚一方一人不剩,程姣姣的心沉了下去。
原來不止是搶東西而已,是屠殺。
不知過了多久,廟外雨早已止住,橙色的夕陽漫天,已是傍晚。
程姣姣依舊縮在桌底。
不是因為那些人還沒有走,是因為程姣姣怕看到桌子外面的景象,血流成河的場景她不敢想更不敢看。
如果自己剛才出去幫一把,是否可以救走一兩個人?
程姣姣突然有些怨自己,為何當初不用心修習武功,為何!
……………………………………男四又來了…………………………
翌日中午。
“趕了半日的路了,且去那破廟歇一歇再進城去。”夏清濯指着眼前的破廟。
推開半掩的大門,南森一只腳剛踏進廟門便連忙縮了回去,跑到一匹白馬身旁,道:“少爺!少爺請看!”指着土地廟說。
夏清濯催馬向前,看向廟中,面沉似水,“進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口。”
“是。”南森領命,首先沖進廟中,身後跟進一票随從。
夏清濯翻身下馬步入廟中,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手法殘忍至極,與黑虎寨的如出一轍,都是折磨致死,又是他們幹的!
南森走到夏清濯跟前,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夏清濯早已料到如此,看了一眼腳邊的那根禪杖,道:“收拾好屍骨,派人通知鳴音寺。”
“是。”南森轉身對一個下屬使了個眼色,下屬會意,急急奔出廟門,上馬而去。
夏清濯随意掃視了一下四周,轉身便要離開,突然身形一頓,似是發現了什麽,又轉了回來,一掌擊出便将那張供桌擊得四分五裂。
“啊。”程姣姣抱頭驚叫一聲,瞬間便有兩把利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夏清濯緩緩向前在程姣姣面前站定,沉聲問道:“你是何人?”
在廟中呆了一個晚上,程姣姣的神智有些紊亂,本能地将袖中的鋼針打出。
南森迅速出劍替夏清濯擋掉程姣姣的暗器,回手一劍便要殺了程姣姣。
“當!”金屬相擊的聲音。
南森回頭一看,竟是夏清濯拔劍将他的劍挌開。
“少爺?”南森不解。
夏清濯并不理會南森,目光中閃過一絲驚疑,道:“程姑娘。”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程姣姣顫顫地擡起頭來,只見一襲白衫的夏清濯立在自己的眼前。
“夏公子。”細細輕輕的聲音帶着哽咽,又像蚊呢。
夏清濯見程姣姣臉色蒼白,一雙烏黑的眼睛卻異常明亮,隐隐含着水光。看她這樣子,他心中大概明白了為何程姣姣會在桌底了,眼中微微泛出不忍,伸手道:“地上涼,先起來吧。”
程姣姣伸出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夏清濯一把将程姣姣拉起。因為在桌子底下縮太久的緣故,程姣姣的腿早已麻了,猛一站起來只覺腿上酸軟,一個趔趄便要往下倒。
夏清濯急忙上前一步扶住程姣姣的肩膀道:“慢慢來。”
這一趔趄不要緊,但視線從夏清濯的身上偏離,程姣姣看見了南森,也看見了那些廟中的屍體。
殘肢斷臂,血肉分離,那血紅中透着的白色便是人骨。
耳邊又回響起之前的打鬥聲,刀劍相交的聲音,刀砍進人骨頭時的那聲脆響,鮮血噴湧而出的聲音,都是如此的清晰,程姣姣仿佛看見了當時的場面。
血肉橫飛。
感覺到程姣姣肩膀突然的僵硬,夏清濯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後擡手将她的雙眼捂住。
程姣姣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那間破廟的,只是感覺血腥味離得越來越遠,先是沉穩的檀木味,然後是淡雅的茉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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