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身,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恢複了些精神,一挺身坐起來,卻還抱着被子,側過身看着展昭,“怎麽樣,身體可好些了?”

展昭本來還想說什麽,卻聽他這麽一問,看似随意,卻隐含關切,心中一動,卻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晚他撲過去時,懷中的身體勁瘦而微涼,一時只覺似有脈脈水波漫過心底,柔和了全部的鋒銳,“沒事了,多謝你。”

“不必謝我,”白玉堂卻是微微皺了眉,“怎麽說你當時也是為了救我——當然我不必你救,”頓了頓,他眸中隐現怒色,聲音微沉,“告訴你,我自有護體之術,那血傀傷不了我,別反而害了你自己!”

雖是橫眉怒目的模樣,展昭卻直直地看進了他的眼底,面上竟浮現了微微的暖意,也不與他争辯什麽,只點着頭,一本正經:“是是,白五爺英明神武怎麽會被那區區血傀所傷,是我自作主張,多謝白五爺救命之恩。”

他這般低了姿态一說,雖然明知是戲,但白玉堂竟然真的再也提不起脾氣來,皺了皺鼻子有些不高興,扭過頭去,嘟囔道:“我才懶得救你個笨貓,這兒可是寵物店,自有獸、醫救你。”

聽他刻意加重了那倆字兒,就知他在暗示着什麽,一面哀嘆着自己這貓當了沒兩天怎麽就真落到獸醫手裏,一面劍眉一挑,毫不示弱地反擊,“哦,寵物店啊?難怪難怪,放着這小白鼠上蹿下跳的也沒人管。”

“……”默然一瞬之後,白玉堂跟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子從床上蹦了起來,“那死狐貍跟你說什麽了!”

“狐貍?”

“長月!那只狐貍精!她跟你說什麽了!”

原來是狐妖,倒看不出什麽妖魅惑人的意思呢……心裏念頭一閃,展昭已笑了出來,“你們認識這麽久了,我們自然有許多話可以說。”

“我們認識多久了跟你們有什麽關系,你這什麽邏輯!”

“就是很正常的邏輯啊。”

“你、你你……”昏了頭的白老鼠已經無法思考,本有的伶牙俐齒通通被遺忘到了不知何處,“耍流氓啊!”

“吱呀——”門剛剛被推開一條縫兒就停住了,屋中兩人都是一愣,齊齊看向門口,就見那門在原處停了片刻,而後又緩緩合上,伴随着一聲輕輕低笑,“來得不巧了,你們繼續,我待會兒再來。”

展昭:“……”

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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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沉寂片刻之後,白玉堂“喂”了一聲,臉上已是燒了起來,擡腳就想追出去;展昭看得分明,卻突然倒吸一口涼氣,低低地“呃”了一聲。

白玉堂聞聲頓住,兩步趕了過來湊到他身前,一疊聲問道:“你怎麽了,傷口疼了?屍毒不是已經解了麽,你等着我去叫長月過來看!”

眼見得這耗子又要去找那狐貍,展昭忙道:“不用,我就是……”話到一半不知如何作續,頓了頓,看着眼前的白玉堂,眨了眨眼睛,“餓了。”

南月寵物店,位于街邊一棟獨立的三層小樓裏,一樓的店面開得不小,卻無人知道後面還有幾間房舍,位于屋後自帶的小花園裏,鬧中取靜,獨立且清幽。

展昭受傷雖重,但一來經過了細心醫治和幾天的休息,二來他自身體質很好,恢複能力也強,醒來之後吃過東西,又小小地睡了一會兒,趁着屋中無人守着,便悄悄地下了床,推開落地窗,步入小花園中。

時間已是深夜,月色明亮,給一切都披上了一層銀裝,花園顯然是精心打理着的,花木修剪良好,小徑掃得幹幹淨淨,離街道雖然不遠,但卻很好地隔絕了喧嚣,偶爾傳來幾聲汽笛聲響,也似隔了重重的霧,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頗有一水兩岸的隔世之感。

園中有一套桌椅,旁邊還放着一架秋千,展昭長身而立,站在旁邊,舉目四顧,整個人如松竹般英挺,又得了這月華素裹,愈發顯得整個人氣質卓然,一身清朗。

難得寧靜,空氣裏漂浮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展昭微微合上眼,腦海裏卻不由得浮現了某人精致的面容,或怒或笑,每一種表情都是那樣的生動鮮活,這麽想着,嘴角也不覺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心情大好,深深呼吸,鼻翼微收,卻嗅到了一陣意外的……香?

這香濃得過分,有些意外地睜開眼,卻見到了幾乎跌破眼鏡的一幕。

在他面前三米的位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女人,一個極為妖豔、極為妩媚的女人。一身黑色的貼身長裙,深V的領,半隐半現着雪白胸脯;長裙大腿處的開衩極高,一雙雪白細瘦的長腿在裙擺間若隐若現,流露着無法言說的誘惑。面上妝容精致,眼線細細勾着,眸光流轉,透着玩味的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展昭,紅唇豔如烈焰,微微開合,“這位帥哥,打哪兒來啊?”

展昭默。如果不是身處此處,面對着此情此景此言此女,展昭一定已經掏出手铐帶人去派出所了……

念頭剛剛閃過,只覺耳畔香風一掠,肩上已悄無聲息地搭上一只纖纖玉手,身側貼上來一個柔軟身軀,更有細細的熱風,吹在他的脖頸,“帥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溫熱的身體柔若無骨,绮麗而惑人,美人如斯,換做尋常男人早就暈暈乎乎了,可展昭卻是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正要說話,卻聽身側傳來一聲輕輕的“诶”,大是疑惑,緊接着白影飄逸已到面前,目光只匆匆掃過展昭,就落在了那女人臉上,一臉的匪夷所思難以置信,似乎還有些想笑,“你、你……”

話音未落,那女人已嬌笑出聲,聲音甜膩,“喲,這位小哥也很漂亮啊!”

白玉堂頓時黑了臉,他長得如何他心裏清楚,但并不意味着他樂意讓別人說!

展昭看得有趣,他實在是想知道,這張平素一直神采飛揚的臉上,究竟能有多少表情呢?

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只覺肩上一輕,這豔妝女人已膩在了白玉堂的肩頭,趁他黑着臉還沒想好怎麽收拾她的空當,居然“啪嗒”一口,親在了他的臉上。

火紅的唇彩,就這麽鮮豔地印在了他如玉臉頰之上。

白玉堂傻了,展昭也呆了,那濃妝豔抹的女人眨眨眼睛,眸中閃過一絲得意,再一轉身,已離了人遠遠的,趴到了一旁的秋千架上,斜斜坐着,雪白長腿在月色下,泛着象牙一般的光。

展昭死死瞪着那臉頰上的唇印,只覺刺眼無比,莫名的怒氣騰騰而上,俊雅面容早已黑沉;白玉堂終于漸漸地回過了神,不禁是羞是惱,整張臉都泛起了紅,拳頭發出“咯咯”的響聲,緩緩轉頭看向秋千架頂上的黑衣,漆黑的眸中閃着烈烈的光。

躲在上面的黑衣女子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心說糟糕難道玩大了……轉念一想,認識這麽多年垂涎這麽久今日終于心願達成,嗯,就算被暴打一頓……也是值得!

這麽想着,她握緊了拳頭,頓時充滿了鬥志。

下一刻,一道白光從白玉堂袖底竄出,直奔她面門,她顯然也不是泛泛之輩,也不見如何動作,纖腰一扭,已騰躍至半空,墨色長發與黑夜中散開,紅唇嬌豔,輕笑不止,“哎呀,小哥你好大的脾氣哦……”

話音未落,又是無數白芒如星朝她打來,她左躲右閃一時有些慌亂,面上終于再也撐不住笑,連聲道:“爺!爺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麽,你別……哎呀!”

突然一聲驚呼,卻不是被那白芒打中,而是不知從哪兒竄出來一條又長又軟又充滿了白毛的東西,卷在她的腰上,将她拉得向後飛退,躲開了那連續不斷的白芒襲擊。

展昭挑眉,凝神看去,只見那黑衣女子被卷在一團白毛中,頗有些不忿的模樣,再一細看,不由得暗笑起來——這東西,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狐貍尾巴吧?

白玉堂顯然認得那東西,沉着臉想要追,被展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手臂,氣得他回頭就是一個眼刀殺來,“你放開!”

展昭哪裏肯放,目光自他臉上掠過,看進他的眼底,“男子漢大丈夫,跟兩個女人動手算什麽事兒?”

白玉堂氣得咬牙,“爺就沒把她們當女的!”

“不是女的?”展昭皺了皺眉,一臉疑惑,奇道:“難道是什麽精怪鬼魅,或者……人妖?”

瞬間寂靜。

片刻之後,又聽得白玉堂恨恨的聲音響起,“不錯,不錯,”轉頭看向那頭,怒道:“死狐貍把你那尾巴收回去不然一塊兒砍了!爺今天非得把那破草的葉子拔光!”

“诶,我說小五,這是怎麽了,這麽大火氣?”長月的聲音依然顯得不慌不忙,緩步自哪小徑中走來,身後一條長尾悠游自在地晃着,尾巴尖兒上還卷着那黑衣女子,走到近處,多看了展昭一眼,意味深長卻沒說什麽,目光落到白玉堂身上,“南南貪玩,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眼看着她走得近了,白玉堂不知想起什麽,居然退了一步,一把甩開展昭捂住自己的半邊臉,語氣卻是絲毫不肯放松,依舊惡狠狠的模樣,“貪玩?你看看她現在是個什麽樣!”

“嗯?”長月沒明白他的意思,微一偏頭,長尾卷着那人飄過來,她細細一看,臉色頓時古怪起來,“不是讓你回妖界打聽事兒麽,怎麽這副打扮?”

“現在妖界可流行這種風格了!可好看可好看了!”黑衣女子——也就是她口中的南南不甘心地扭着想要掙脫,道:“我這是入鄉随俗體驗生活!”

長月:“……”

展昭:“……”

白玉堂:“……把自己體驗成這幅模樣,你也真夠敬業的!”

南南一見着白玉堂就兩眼發光,連連點頭:“那是那是,爺你交待的事兒,我當然得認認真真地辦好了啊!”

“閉嘴!”

“咦?”長月眼尖,剛剛白玉堂放下手的一瞬間,她好像看見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小五,你臉上……”

話沒說完白玉堂已再次牢牢捂住了臉,同時又退了一步半躲在展昭背後,“你看錯了!我臉上什麽都沒有!”

展昭忍住自己想要大笑的沖動,往前挪了一小步,挺身将他擋在了身後。

南南眨巴着眼睛看着展昭,“诶”了一聲,似乎大感興趣,“這就是你那個貓嗎,好帥啊……”情不自禁地贊嘆了一聲,雙眼如同聚光燈一般定在他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叫什麽來着,嗯——展昭?是展昭吧,我記得改之前就是這個名兒。”

“改?”展昭對南南的印象似乎還不錯,如果她沒有偷偷地在白玉堂臉上來了那麽一下,他們大約會相處地非常愉快,但此刻,展昭聞言一揚眉,“改什麽?”

“手機名片啊,”南南趴在那雪白長尾裏,一雙眼依舊落在展昭身上舍不得挪開,“五爺起初……”

“你給我閉嘴!”

南南看向白玉堂,頓時變得可憐巴巴,聲音軟軟的,“五爺……”

展昭的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眸色深深,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極為細微地挑了挑眉,“嗯?起初什麽,有什麽不能讓我知道麽?”

花園裏的植物突然變得極為美麗,白玉堂扭過頭極為認真地看着它們,同時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

長月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幾個來回,又瞥了南南一眼,臉上漸漸透出了然的神色,多看了展昭一眼,見他雖然重傷在身,卻絲毫不顯羸弱頹廢,依舊凜凜若松竹,不由得又多了一層贊賞,暗暗點了點頭,囑咐道:“展昭,你的傷還沒好透,早點回去休息了吧,別在外頭吹風。”輕飄飄地一句,倒也打破了這般詭異的尴尬氛圍。

展昭沒想到她說起這個,收拾心情,點了點頭,笑得溫和,“知道了,多謝。”

“不必謝我,幫助警察也是公民義務麽。”長月淡淡笑了笑,目光又掃過躲在展昭後面探頭偷看的白玉堂,聲色不露,轉身就往回走,“我先回去了,今天太晚,有事明天再說吧。”

“……”白玉堂氣得跺腳,剛想張口攔住她們,卻又想起自己這般模樣,硬生生地咬牙忍住,恨恨盯着趴在長月尾巴尖兒裏的南南,南南笑嘻嘻地盯着他,擺了擺手,得瑟得無以複加。

展昭看着她們離開,回過身看向白玉堂。白玉堂依舊捂着臉,臉色有些紅,見展昭看過來,莫名的一陣心虛,別開目光,輕輕哼了一聲,語氣中的氣勢卻是絲毫不減,“幹嘛!”

展昭沒吭聲。

白玉堂心下打鼓,卻不知自己到底在心虛個什麽勁兒,還未想出個一二三四,突然被人扳住下巴扭過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捂着臉的那只手被人揮開,另一只手毫無征兆地覆了上來,撫過他的臉頰。

那手指一點也不細嫩,似乎還帶着點薄薄的繭,掠過肌膚時,不可抑止地帶來一陣細微顫栗,霎時間所有的血似乎都在往臉上湧,整個人卻似被點了穴般,一動也動不了了。

白玉堂愣愣地看着眼前人,月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帶着異常的執着和認真,白日裏的堅毅棱角此刻都被月色變得柔軟,如同浸在了水裏的暖玉,平靜透亮,卻折射着曲曲折折的光彩,讓人怎麽樣也看不真切。他微微皺着眉,似乎有些暗暗的惱火,水紋輕輕晃動着,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将一切打亂。

展昭并未看白玉堂的眼睛,他只是盯着他臉上那印記,一手固定着他的下巴,另一手微微用力地擦過他的臉,固執地帶着那一絲纏繞心間卻無法言說的惱意,一點一點地将那印記抹去。

紅色的印記并不多,很快就基本抹得幹淨,這時候的展昭方才意識到了手下肌膚那異常的熱度和顏色,微微一愣,有些遲鈍地将目光上移,看見那一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在月色下如雪清亮。

初夏的夜晚,無人可見的清幽花園裏,月色籠罩着一雙人影,所有的一切溫暖而靜谧,帶着難以言說的細小情緒,在花木的清香裏氤氲發酵,融合成這個夏日裏,再難磨滅的記憶。

九、所謂病假

南月寵物店的一天,通常是在牛肉幹的叫聲中開始的。

比鬧鐘還準時,早上七點三十分,牛肉幹會醒過來,巡視領地一般把寵物店的前前後後上上下下跑一圈,确認無誤之後,在八點鐘的時候搖着尾巴挨個兒房間進去跳上床把人蹭醒,再然後就可以從它專用的小門出去溜達溜達,完成生理所需并在附近轉過一圈和相識的夥伴兒們打過招呼之後心滿意足地回家,大約在八點半的時候回到自家飯盆前,甩着尾巴張大嘴,等待着一邊打哈欠一邊刷牙的南南将今日的早飯拿來,而這個時候長月一般已經在廚房開始做早飯了,如果她心情好,牛肉幹還能加個餐,蹭上一個煎雞蛋。

吃完早飯,牛肉幹會将飯盆叼去自己洗幹淨又放回原處,而長月和南南也會吃完早飯洗完碗并準備好一切,九點整,正式開門營業。

但這規律的生活,是不包括白玉堂的。

雖然這裏有特地為他準備的房間,但白玉堂并不常來此處,所以這裏的生活規律自然與他沒有任何的關系,所以當窗外花園裏傳來小曲兒聲音的時候,白玉堂還抱着被子睡得香甜,全然不知身側睡着的另一人抓着自己僅剩的一個可憐巴巴的被角,一臉郁悶,卻偏偏無可奈何。

展昭确實郁悶,他好歹是個傷員,沒得到護士妹子的精心照顧就算了,居然還在大夏天的大清早被凍醒,這滋味真是……

緩緩地撐着身子坐起來,摸到床頭的遙控器将空調關上,展昭轉頭看向身邊兀自睡着的白玉堂,默默地出了一會兒神,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背後的傷處被包紮得很好,不會影響活動,展昭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踩着厚厚的白毛地毯走到推拉門邊,将簾子輕輕撩起一條縫,朝外看去,只見花園中一個苗條身影正拿着水壺在給花木澆水,那低低的小曲兒聲,就是從她這裏傳來的。

似乎感覺到了展昭的視線,南南回頭看來,今日的她規規矩矩地穿着醫用的白大褂,褪去了昨夜的濃妝豔抹,素顏清秀,看起來就和剛上大學的妹子沒什麽兩樣。她一眼見是展昭,頓時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甜甜的,朝他揮了揮手。

展昭也朝她一笑,略一思忖,将簾子落下放好,回頭看了白玉堂一眼,走回床邊換了衣裳,又去衛生間收拾了一番,出來見白玉堂仍沒有醒,便悄悄地走到門邊,将簾子小心翼翼地撩起一點,将那推拉門推開一條窄窄的縫隙,一閃身鑽了出去。

簾子剛剛落下,大床上的白玉堂就睜開了眼,懶洋洋地朝門的方向一瞥,咂咂嘴,在枕頭上蹭了蹭,繼續睡了。

南南依舊在侍弄花草,展昭走下三層階梯步入小徑,見她一臉的專心致志,不由得笑道:“看不出來,你倒有這個耐心。”

他腳步很輕,南南哼着小曲兒專心澆花,乍然聽見聲音卻也沒什麽驚訝的表現,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含笑回頭瞥了他一眼,道:“萬物有靈,花草也不例外,自然應該好好對待。”

展昭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身前的一株美人蕉,寬大的葉片上還留有些許水珠,晶瑩透亮,觸手微涼。“此處的确人傑地靈,”展昭淡淡笑開,目光暖融融的,落在南南身上,“處處皆有不凡風光。”

南南歪了歪頭,一雙又大又水靈的眼瞧着他,眨了眨,“你這是話裏有話啊,帥哥貓。”

什麽亂七八糟的稱呼……展昭心內默默黑線了一瞬,但本着良好的風度修養,他并未在意這種細節,只是笑着反問:“是麽?”

“我是誰,我和五爺是什麽關系,我跑去妖界去幹了什麽,目前查到了什麽情況?”南南繼續眨巴着眼睛,一條一條地數出來,“你現在想的無非就是這些,我說的對麽?”

“對又如何?”

“對的話說明我聰明啊!”南南回答得理所當然,點點頭,笑眯眯地看着展昭,“我不但聰明而且聽話,所以說……你自己問五爺好了,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展昭:“……”

南南轉過身繼續澆花,心情頗好地哼着小調,全然不理會身後帥哥貓先生的郁卒,才起了個音,就聽前面遠遠傳來一聲“南南”的喚,連忙應了一聲“來了”,跟展昭揮了揮手,就匆匆往外跑去。

沒跑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看向展昭,“喂,帥哥!”

展昭看向她。

“你要是肯把五爺騙出來再讓我親一下的話,我就告訴你,怎麽樣?”

陽光暖融融地照着,卻突然有一股陰冷森然的氣息籠罩了這座小花園,寒冷中,有一只手,默默地伸向了旁邊的一朵正在盛開的鮮花——

“诶诶?诶诶你別!放開我的花,不許碰它!”南南看得跺腳,伸着手正要過來攔,前面又是一聲喚,急得她都要哭了出來,“你別動我的花,唉我不打他主意還不行麽!”

手在分寸間停住,展昭擡起頭,很好脾氣地笑了笑,“是麽?”

“是是是一定是,哎呀我們認識多少年了……诶你放手!我說真的,再不打他主意了!”

展昭輕輕戳了一下那盛開的白色薔薇,抖落一片露珠,“這花開得真好,真是舍不得摘呢,”他看向南南,挑了挑眉,“叫你呢,還不快去?”

南南一臉掙紮,咬着嘴唇煞是可憐,但展昭顯然沒那憐香惜玉的心情,噙着笑意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南南又急又氣,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跺腳,轉身往外間跑去。

展昭看着她漸漸跑遠,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僥幸逃過一劫的白色薔薇,收回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被小蘿莉的大眼睛瞪上這麽一下,還真是……毫無威懾力呢。

他這麽想着,心情頗好地深深呼吸一番,往房間走去。

房間裏靜悄悄的,展昭推開門悄悄進去,回身将門關好,剛剛轉過身,視線往床上一掃,不禁一愣,只見白玉堂不知何時已是醒了,正靠在床上玩着手機,聽見聲音頭也不擡,只懶懶一問,“說完了?”

“啊……嗯,”有些生硬地應了,捉了大賊小賊無數的展警官突然覺得氣氛有些微妙,站在門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僵了片刻,方道:“我聽見她在哼歌,怕吵着你,所以去打了個招呼。”

門窗的簾子都未拉起,半明半暗的屋中,白玉堂手一頓,擡眼朝他看來,眼神裏帶着一絲戲谑,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不輕不重地“哦”了一聲,“她唱歌還湊合能聽。”頓了頓,眉峰微微一挑,“然後?”

“然後……”氣氛似乎有些詭異,展昭向前走了兩步,活動了一下身體,“呃,然後我問了她一些事兒,可是她沒告訴我。”

白玉堂低下頭,繼續把玩着手中手機,額前的碎發落下來,遮住了他眼中神情,“你有什麽問題,可以來問我啊。”

“呃,我是……看你還在睡麽……”展昭又往前走了兩步,只覺渾身不自在,走到書桌邊坐下,“既然你現在醒了,那麽……她又是誰?”

“她啊,唔, 本身是妖界的一根草、或者說一朵花?後來幻化人形,就跟着長月一起來人界了。”

“原來是花妖……”展昭點點頭,“那,她前幾天做什麽去了?”

“回了趟妖界,妖界與魔界的關系不錯,不過她這趟并未發現什麽特殊的情況。”白玉堂聳聳肩,“至于魔界,那兒的界障很強,而且我們都沒去過,貿然前去恐怕會有些麻煩。”

“那……如果這樣毫無頭緒的話,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白玉堂一挑眉,“你覺得呢?”

展昭唇角一勾,四目相對,自有一股不必言說的默契流轉,“守株待兔雖然未必聰明,但有時候還是很實用的。”

白玉堂但笑不語,展昭終于覺得自在了些,活動活動了筋骨,緩緩站起來,白玉堂見他的模樣,上下打量一番,問道:“你身體好些了?”

“好多了,所以……”展昭遲疑了一下,略一斟酌,仍是開口,“這麽多天也沒送個消息回去,我今天想回去看看,免得同事擔心。”

白玉堂點點頭,“說的也是,生病也該好了,不過你最好還是別開車,待會兒我送你。”

“生病?”展昭很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信息,“你給我請的病假?”

重音不是“你”,不是“我”,而是“病假”。

白玉堂點頭。

自打工作以來除了負傷之外的全勤記錄啊啊啊——展昭欲哭無淚,幾乎能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廚房裏還為他們留了早餐,中西結合,既有包子豆漿煎雞蛋,也有面包果醬,兩人吃罷,去到外間,也就是寵物店的對外營業的部分,就見籠子裏大大小小的貓貓狗狗或睡或坐,或安靜或吵鬧,店裏有兩個客人在選購玩具和飼料,長月在旁邊陪着介紹,而南南則坐在單獨隔出來的操作間裏,一面哼着歌,一面将手中的蝴蝶結往桌上的貓身上系。

兩人路過門口掃了一眼,就齊齊停下了腳步,兩雙眼睛聚焦到同一處,一時間腦子裏都是同一個反應——這貓,看着怎麽這麽眼熟呢?

圓滾滾的漂亮白貓看了他們一眼,耳朵抖了一下,默默地扭過了頭去。

下一刻又被南南扭了回來,她将手中的粉紅蝴蝶結比了比,然後戴在了她的腦袋上。

展昭覺得,珠珠現在一定連死的心都有了。

白玉堂覺得,雖然珠珠萌萌噠,蝴蝶結也萌萌噠,但是珠珠+蝴蝶結這個搭配……他想了想沒找到合适的形容詞,于是決定保持沉默,轉過頭去,道了一聲“我們出去一趟”,便轉身離開了。

正牌主人都走了,展昭也只好向她投去一個幸災樂禍……哦不,是深表同情的目光,随即跟着白玉堂,很快也消失在門口。

屋子裏面的南南聽見他們的聲音頭也不擡,随口應了一聲,一把抓住毛茸茸的尾巴将想要撲上去的珠珠拖了回來,珠珠掙了一下無奈身材所限彈跳力不足,惱得她回身一爪子過去想要撓她,卻被她輕輕一拍打掉爪子,再次按在了桌子上。捏着珠珠的耳朵打量着她的新造型,南南的情緒絲毫沒受這反抗小插曲的影響,依舊興致勃勃,歪着頭想了想,拉開身邊櫃子的抽屜,又從中挑出了一條粉紅色的細繩。

白玉堂帶着展昭走出大門,看着車水馬龍的道路,卻拐了個彎走入旁邊的小巷,見展昭面帶疑惑,白了他一眼,解釋道:“去開車啊,車庫在這邊,本來有個側門可以直接通過來,不過得跟她們打招呼,所以就從正門走了。”說話間,他們已能看見車庫的所在,也不見白玉堂做了什麽,那車庫大門已自覺自動地緩緩開啓了。

展昭面露驚訝之色,白玉堂見狀大是得意,嘻嘻一笑,“高科技吧?”

幾日的相處,展昭已經可以大概估計到這大白老鼠的脾氣,他說是“高科技”,那就一定和科技沒有半點關系,不過話還是得順着他說才行,“不錯,挺好用的,什麽來頭?”

“這可是最新的生物感應裝置,不分晝夜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完美運作,不耗油不耗電,無污染零添加,絕對環保絕對可靠。”

展昭一臉崇拜地點頭,“聽起來真不錯,哪兒呢,讓我見識見識呗。”

幾句話的功夫,兩人已走到了車庫門口,白玉堂停下腳步,往旁邊一指,“喏。”

展昭轉頭一看,只見車庫旁邊有着一株大型的藤樹,不知已生長了多少年,根部的主幹幾乎有他小腿粗細,衍生出大大小小無數的枝條,沿着車庫邊緣生長上去,枝繁葉茂,郁郁蔥蔥。

這藤攀在車庫旁,被白玉堂一指,似乎也感覺到了似的,枝葉輕輕擺了擺,就像在跟他們打招呼。白玉堂挑眉一笑,“這棵藤是長月從妖界帶來的,它當年修煉不慎,差點走火入魔灰飛煙滅,是南南救了它,她們倆來人界之後就一直種在這,當看家了。”

展昭點點頭,順帶也朝那老藤點點頭算是打招呼,那老藤又晃了晃枝葉,似在回應。

介紹完了兩人便往車庫裏走,車庫裏停着兩輛車,裏面的是一輛冰藍色小轎車,外面的則是展昭的白色卡宴,好端端地停在這裏,擦得幹幹淨淨。

展昭愣了一下,當時受到圍攻他也受傷昏了過去,本以為車子應該還留在那廠區裏,正想着什麽時候去一趟把它開回來,誰想到它竟然被開到了這裏,不由得問道:“它怎麽在這兒?”

“我去開回來的啊,”白玉堂瞥他一眼,大有嫌棄之意,“幾百萬的東西說丢就丢?你倒是大方。”随着他的話,車鑰匙被從兜裏掏出來在他眼前一晃,随後車門解鎖,白玉堂很自然地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室,“你還愣着幹嘛?不是要回警局麽。”

展昭站在原地不動,盯着白玉堂的眼睛,神色莫測,良久,緩緩開口,帶着一點嘆息的味道:“白玉堂……”

白玉堂挑眉。

“你……有駕照麽?”

利落地倒車入庫,拉手剎熄火,拔下鑰匙扔進展昭懷裏,白玉堂一臉“爺就是沒駕照怎麽樣你咬我”的得意,順帶似乎還有那麽點“警官大人知情不報縱容犯罪我們其實彼此彼此”的幸災樂禍,打開車門,下了車。

随後就聽見展昭下車和鎖門的聲音,回頭看了他一眼,道:“好了,人送到了我就回去了,你記得下班了回去那邊換藥,別去醫院,讓那些庸醫亂碰!”

展昭一愣,“你不一起去?”

白玉堂低低哧了一聲,眉目間帶出三分淩厲七分不屑,“爺才不去,”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麽,朝那樓上看了一眼,目光一閃,有一絲隐隐的笑意掠過,“你自己玩吧。”

展昭微微皺眉,還沒說話,白玉堂已邁步向外走去,他猶豫了一下,沒有去追,站在原地看着他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之上。

又站了一會兒,展昭才逐漸收回目光,深深呼吸一陣,方才轉身往樓裏走去。

好幾天沒來上班,展昭一路和同事們打着招呼,對他們的問候一一作答感謝,回到刑警隊辦公室,一推開門,趙虎就跳了起來,“老大,你終于回來了!”

展昭一眼就見他胡子拉碴眼眶烏黑,一副幾天幾夜都沒睡的樣子,在掃一眼,只見其他人也都是愁眉苦臉的模樣,不由得挑了眉,“怎麽了?”

“這麽了。”張龍哀哀怨怨的聲音從一旁傳來,還夾雜着細微的“吱吱”聲響,展昭轉頭看去,只見張龍苦着臉,從桌子底下拎起一個小籠子,那籠子裏面,一直灰撲撲的大老鼠正四處撞着尋找出口,大是焦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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