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叫個不停。

展昭嘴角一抽,心底頓時有些不祥的預感,“這是……”

“老鼠啊!兩天了,突然冒出來的,我們人一走門一關就出來到處拉屎撒尿還咬東西,而且偏偏別的地方都沒有只有我們這兒有!”張龍一手拎着籠子,一手指了指其他的辦公桌,苦着臉道:“還好重要的案卷都放在櫃子或者抽屜裏,沒什麽損失,但是桌椅這些很多都被咬出缺口了。”

展昭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木制的桌椅角處确實出現了很多缺口,下面還散落着細小的木屑,在那些陰暗的位置,若是細看,還能看見一些細小的,黑色顆粒狀物體……目光擡起從下屬們面上掃過,只見一群槍林彈雨不皺眉的爺們兒一個個無精打采苦不堪言,耳畔還有馬漢繼續解說:“這些老鼠根本不怕人啊,我們抓了半天只抓到幾個,去食堂借了只花貓來,關了一夜,結果第二天一開門那貓就跑了,死也不肯再回來……”

展昭已經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了,揉了揉額角,心中郁卒難以言說,“好的我知道了……”

“還有我家也鬧了!”趙虎不等他說完,插口道:“我那天回家發現家裏到處都是,耗子藥也撒了籠子也買了貓也借了,通通沒用,我們家的床單被子已經不能睡了……”

展昭略帶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但也僅限于看他一眼,随後轉向王朝,“我走了幾天,除了這個還有沒有別的事兒?案子怎麽樣了?”

“沒別的了,案子沒動靜,能夠排查的都排查了,監控檔案該調的也調了,都沒有發現。”王朝終究是最沉穩的一個,聽他問起正事,立刻答道:“跟包局彙報過,他說等你回來再安排。”頓了頓,仔細看了看展昭,問道:“老大你沒事兒吧,白玉堂那天來說你病了要請假,我們都很擔心。”

展昭心中一暖,笑道:“沒事,小問題而已,對了,那天白玉堂過來怎麽說的?”

“他啊,什麽也沒說清楚,就說你病了要歇幾天,冷言冷語的,我們不過多問了幾句他就要翻臉,氣得虎子差點沖上去揍人……”

果然如此——展昭一嘆再嘆,就知道肯定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把人給得罪了,才招來這場鼠患……目光落到張龍手裏的籠子上,看着籠子裏的嚣張老鼠,想起方才樓下他的神态模樣,暗暗磨牙,面上卻不露聲色,只道:“白玉堂他是上頭派下來的,我們這裏的人和事都不熟悉,畢竟還要共事,你們也多擔待些吧。至于這老鼠……”頓了頓,他微微一笑,“我都回來了,諒這耗子也不敢再翻什麽波浪,我自有辦法,你們該幹嘛幹嘛吧,到了明天,保準一個都不剩下。”

“呃……”王朝遲疑了一下,出于對自家老大無條件無原則的信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轉頭看向馬漢,道:“這幾天的案卷呢,拿來給老大看看。”

馬漢答應一聲,展昭便往自己辦公室走去,王朝跟在半步之後,就聽他邊走邊道:“這案子你們有什麽想法麽?”

“沒有,”王朝答得很幹脆,“能想到的方向我們都想過了,該排查的也都做了,可兇手就是這麽來無影去無蹤的,尤其是古董店那個,那地方可是24小時無死角的監控,居然什麽也沒有發現,錄像系統也沒有被破壞更改過,昨兒開玩笑說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或者地下鑽上來的?幹脆又去了一趟,也沒有發現地道什麽的,實在不知……”

他話中有濃濃的失望之意,展昭聽在耳中,沉吟片刻,道:“別氣餒,這案子興許根本就不該歸我們刑警隊管。”說話間已到辦公室門口,王朝一愣,還沒開口詢問,展昭已停下了腳步,正掏鑰匙開門,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對了,這裏面鬧耗子了麽?”

王朝又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突然問起這個做什麽,老實答道:“不知道,也說不準,雖然門是關着的,但誰知道耗子會不會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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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笑着搖搖頭,鑰匙一扭将門打開,放眼看去,所有的擺設和走之前一模一樣,沒有遭遇任何不測,展昭臉上笑意更深,眼底的暖意似乎都要溢了出來,連聲音裏也帶了幾分雀躍欣喜,“看吧,我猜他也不會。”

“哈?”

“沒事兒,”展昭回過神來,并不解釋,笑意卻是止不住,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去忙吧。”

王朝看着自家老大的神情,暗暗納罕他是不是生病生得糊塗了,跟這兒傻樂個什麽……但這疑問卻是萬萬不敢問出來的,一面點頭答應着,一面忍不住又問道:“老大,你剛剛說案子……”

“啊?我說什麽了麽?”兩人說話間,馬漢已将這幾日的案卷整理了拿了過來,展昭一手接過,同時一臉無辜地一笑,隐約暗含深意,“不是我說的吧,那是我那天聽局長說的。”

“阿嚏——”包拯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坐在他對面看文件的公孫策擡了擡眼皮,“着涼了?”

“沒有吧,”包拯揉了揉鼻子,“沒事,剛剛說到哪兒了?”

“說到展昭受了傷,這幾天下落不明,但是剛剛他和白玉堂一起回來了。”

包拯:“……我怎麽不知道!”

公孫策擡起頭,指了指窗外,“我剛剛看見的。”

“……好吧,既然回來了,應該就沒事了,他待會兒應該會過來。”話音剛落,就聽門口傳來三聲輕輕的叩門聲,“局長,我是展昭,您在麽?”

公孫策一臉“這孩子真懂事”的表情,應了一聲,“在呢,進來吧。”

展昭推門而入,看起來一如往日的挺拔英俊,他将門關好穩步走來,“局長、政委。”

“坐吧,”屬下面前,包拯還是頗有威嚴,黑黑的面龐看不出情緒,只點了點頭,看着他在桌前的凳子上坐下,問道:“聽說你這幾天生病了?現在如何?”

“沒事了,一點小問題而已。”展昭笑了笑,一如往日的雲淡風輕,看不出任何負面的情緒,“我來是為了彙報一下,關于白玉堂的事的。”

公孫策坐在他旁邊,細看着他的臉色,見雖有些蒼白,但總體還算不錯,走路說話也沒有太大問題,便略略放了些心,将手裏的文件放到桌上,問道:“他怎麽了?”

“嗯……他很好。”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便将他們相識以來發生的跟案子有關的事挑重點說了一遍,至于那些與案子無關的嘛……就沒必要跟領導彙報了。

“目前可以确認的就是,第一,這件事幕後是魔界;第二,兩個死者之間唯一的聯系就是從林勇公寓裏找到的玉石——我們已經把照片給蕭夕辨認過了,的确就是她帶出來又賣給古董店的那個。”展昭将結論說完,包拯和公孫策一時都沒有說話,這些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他們需要點時間來消化一下。

兩人這邊廂暗自思量着,另一邊展昭也自有算盤,事情已到了這一步,未來還不知會有什麽危險,再大的危險有他自己擔了就是,王朝他們那裏,是絕對不能再查下去了。

“那麽,如今是陷入僵局了啊,”包拯緩緩開口,往椅背上靠了靠,微微皺眉,問道:“白玉堂有什麽打算?”

“剛剛來的時候他跟我說了,如果要主動出擊将魔界的勢力逼出來,消滅然後封印縫隙,這點他可以做到;但是那樣的話勢必會引起極大的波動,驚動其他人,搞不好還會引起傷亡……”他話未說完,公孫策已打斷了他,“這絕對不行,別說引起傷亡,就是讓別人知道都不行。”

展昭點頭,正色道:“他也是這麽說的,所以我們現在只能等待,反正那塊玉在我們手裏,魔界遲早會再動手的。”

“可以,”包拯神情嚴肅,點了點頭,雙眼中透出一絲銳利且睿智的光芒,看向展昭,目光柔和了些,顯出幾分信任,似乎也帶了些鼓勵,“事情既然交給了你,你就可以全權處置,不必再事事都來問我們。”

展昭鄭重點頭,默然片刻,又道:“還有一事……王朝他們那邊,是不是應該收手了?”

“嗯?”

“我的意思是,讓他們別查下去了,我剛剛也跟他們說了,這個案子,您也許會拿去交給另外的人,就不必他們管了。”

包拯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被算計了,“我……”

“咳,知道了,我們會去知會王朝他們的,你放心。”公孫策适時地插口,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耀眼的光,“對了,這幾天你是在哪兒看的傷?要不要我再給你看看?”

“哦,不用了,”展昭搖搖頭,笑道:“白玉堂那邊……”話到一半忽又頓住,看向公孫策,見他一臉“果然如此”的神色,展昭幾乎都能看見他心裏的冷笑,“就知道不是生病,你果然是又受傷了啊……”

展昭:“……”

十、蝶變

現代化的城市裏充滿了紙醉金迷的氣息,五彩的霓虹燈下,生命在被人肆意揮霍,而在燈光無法照耀的地方,灰暗的角落裏,聚集着全部的肮髒與罪惡,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城市酒吧夜總會最集中的街區背面,那些永遠也不會展現在世人面前的肮髒小巷裏,一對醉醺醺的男女互相攙扶着踉踉跄跄地往更深處走着,一面走,一面還不斷地發出低聲的調笑和暧昧不明的喘息,破舊的路燈半明半暗,照着兩人幾乎要重疊到一起的身影,如同扭曲的鬼魅,掙紮着便要破土而出。

好不容易拐過一道彎,那男人已忍耐不住似的将女人一把抵在了牆上,一面喘着粗氣罵着,一面急不可耐地在動着手,隐約傳來腰帶鎖扣碰撞的聲音,“瞧你這浪騷的樣子!小婊子你給老子等着,看老子怎麽收拾你!”

那女人一臉濃妝,被抵在牆上卻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反而仰着頭露出脖頸,開得極低的胸脯似退還迎,輕輕笑着,露出迷醉的神情,嘴裏也不忘喃喃,“你有本事就上啊,廢話什麽,瞧你那沒出息的樣,老娘怕了你不成……哼,哈哈……”

那男人早已紅了眼,全身顫抖着,顯然興奮已極,摟着女人的腰上下摸索着,重重喘息着笑道:“好,好!小賤人,你給老子等着,待會兒可別哭!”

暧昧的喘息和低笑飄散在陰暗的巷子裏,沉浸在極致魅惑中的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地面上,他們的影子中間突然産生了一絲異常地扭動,随即有一縷黑色的煙霧升起,緩緩地飄在他們身後,逐漸地彙聚成型——

“哎呀,真讨厭。”帶着嫌惡和嘲笑的聲音突然響起,那男人全身一抖,剎那間腿幾乎軟得站不住,還得抓着那女人的手臂才能勉強站住,哆哆嗦嗦地,退了一步,一手拎着褲子,一手仍舊緊緊抓着那女人的手臂,回頭大聲喝道:“什麽人!”

那是一個男人,模樣頗為清秀俊俏,雖然是個男人,但是全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幽暗的魅惑之色,穿着一身翠綠的衣裳,放在女子身上都顯得太過鮮豔,他卻偏偏穿得坦坦蕩蕩,雙手間把玩着一只點翠的金質花蝶,蝶上似有機關,雙翅連同觸須都能上下顫動,在昏暗燈光下,金光燦燦,卻是分外詭異。

那男人已是吓呆了,瞪大眼睛瞧着那人不知該說什麽,那人也上下打量着男人,又微微仰頭嗅了嗅,似乎聞到了什麽,眉頭微微一皺,露出一絲嫌惡之色,“真髒!”話音剛落,只見他一擡手,指間花蝶就似活了一般,輕飄飄地飄到了那男人面前,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那男人還沒反應過來,眼睜睜地看着,突然全身一抖,猛地抓緊了那女人的臂膀。那女人微眯着眼低低喘息,仍兀自沉迷着,突然被劇痛刺激得清醒了幾分,睜開眼睛,就見眼前的男人皮膚下的血肉以她可以清晰看見的速度萎縮下去,一下子變得如幹枯的橘子皮一般猙獰可怖,雙眼凸出布滿血絲,剎那間就只剩下一張薄薄的皮膚覆蓋在骨骼之上,表情定格于極致的驚恐,皮膚在幹燥在皲裂,寂靜的巷子裏,她幾乎可以聽見那如踩碎枯葉一般的細小脆響,她睜大了眼睛,完全說不出話來,整個人早已呆了,眨眼之間,那男人僅剩的一層皮和骨頭也略微顫抖了一下,然後嘩啦啦地摔了一地,剛一碰到地面,就直接碎成灰燼,什麽也沒有剩下。

揚起的灰塵之中,那花蝶翩翩而起,于原地盤旋一陣,雙翅一展,飛回了那人手中。

“嗯……味道真不錯,我已經好久,沒有吃到這麽新鮮的了……”

女人連眼睛也不會眨了,整個神智似乎都停滞于剛剛那一剎那,整個人全無意識地貼着牆壁滑坐在地,良久,突然全身一抖,重重地喘息了兩聲,拼命地想要往後縮去,可偏偏背後是牆,她無路可退。

“啊、啊……啊——”喘息之後便是近乎崩潰了的尖叫,可惜剛剛出了一聲,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掐斷,那女人全身一僵,似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下一刻,整個人被拖了起來,朝那人挪去。

那女人被卡得漲紅了臉,雙眼凸出,四肢不斷地掙紮撲打,卻什麽也觸不到,仍舊是緩慢卻無法抗拒地到了那人面前,那人看着她的臉,細細打量,擡起手,手型竟是意外的修長好看,指尖輕輕地自女人臉上滑過,良久,突然輕輕嘆了一聲,“不是處子,可惜了……”

那女人雖被卡住喉嚨,但仍能聽見他說的,布滿血絲的眼裏迸發出希望的光彩,眼也不眨地盯着那人,那人視若無睹,目光在她臉上逡巡半晌——她是個漂亮的女人,性感而妖豔,可惜現在的表情實在難看——又低低一嘆,“罷了,好歹是新鮮的,我就湊合湊合吧……”

一面說着,一面露出舌尖輕輕地滑過齒縫,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緩緩朝女人靠去。在女人眼裏,那清秀得近乎妩媚的臉無異于最可怕的鬼魅,一點一點地靠近了自己,那花蝶不知何時飛到了半空中,飄然舞動,随後,她的世界,便徹底陷入黑暗。

展昭想,不知是不是出自花妖的本能,南南對蝴蝶結有着異乎尋常的偏愛,在珠珠身上打了無數個粉紅蝴蝶結就算了,可為什麽給他包個繃帶也要打蝴蝶結呢!她難道就感受不到自己內心的無限怨念麽?還有那個白玉堂——展昭一眼瞥過去,就見那家夥正抱着珠珠悠哉哉地看電視,連看都不看這邊一眼,真是……無情無義透了!

唯一高興的是珠珠,懶洋洋地趴在白玉堂腿上,眯着眼,享受着那人時不時的輕撫,簡直比神仙還舒服。

“你這個傷,再有一個星期就能完全好了,不過這幾天最好規矩點,別劇烈運動啊。”南南打好最後一個蝴蝶結,笑眯眯地看着他——赤裸的上身,細細打量半晌,才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轉過頭去看向白玉堂,“五爺,你要不要吃宵夜啊,我去給你做點?”

白玉堂頭也不回,“不用了,不餓。”

南南一撇嘴,有些失望,将手裏的醫藥用品收拾好,又看向展昭,目光依然在他胸膛上流連片刻,方問道:“你有沒有想吃的?”

展昭将衣服穿好,擋住這外表清純蘿莉內心好色成性的家夥的視線,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

相隔不算太遠的另一間房內,原本歪在沙發上抱着平板玩着的長月突然擡起了頭,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眉頭微微一皺,清麗的容顏上顯出幾分迷惑,轉頭看向梳妝臺——臺上的鏡面不知為何竟變得漆黑一片,然而仔細看去,卻又不是徹底的漆黑,黑暗之中有隐隐光芒閃動,卻不知究竟是什麽東西。

長月凝視着鏡面,神情漸冷,良久,突然哼了一聲,唇角勾起嘲諷一笑,随手将平板往沙發上一扔,起身往屋外走去。

在她的身後,鏡面上突然掠過一抹金色,若她能看見的話,便會知道,那是一只蝶的模樣,從黑暗中一閃而過,又沒入深深黑暗。

而妝臺上的鏡子,也終于恢複了原本普通的模樣。

南南曲着腿坐在沙發的另一頭,眼巴巴地看着珠珠極為享受地在白玉堂懷裏東蹭蹭西扭扭,內心極度不平衡,嘟着嘴暗自盤算着,突然眼睛滴溜溜地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麽主意,擺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朝他靠了過去。

然後就被突然出現的可樂擋住。

展昭自然而然地拿着可樂瓶将南南推回去,再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和白玉堂之間,再自然而然地無視了她将可樂遞給白玉堂,“喝麽?”

白玉堂還沒答話,南南已氣得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了下來,指着展昭,漲紅了臉不知是羞是氣,大叫道:“喂!別以為長得帥我就舍不得治你啊!”

白玉堂的目光終于從電視上挪開,一臉古怪地看向南南,南南頓時大窘,還沒說話,就見展昭摸了摸自己的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那你……試試?”

“噗……”白玉堂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搖着頭不想參與這種沒營養的争論,只覺有趣,這家夥的厚臉皮程度,還真是……

南南羞得幾乎要燒紅了臉,跺着腳正要說話,突然門被人推開,長月冷着臉,緩緩走了進來。

不說南南與白玉堂,就是展昭與她相識不過兩三日,也能看出她此刻的冷厲與嚴肅,三人都回頭看她,唯有珠珠仿佛早已知道什麽了似的,只瞥了一眼,就趴回白玉堂的懷裏,在他臂彎處蹭了蹭。

“怎麽了姐?”南南與她相識時間最久,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急朝她走了兩步,“發生什麽事了?”

“魔界來人了。”

輕飄飄的五個字,讓三人都變了臉色,南南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大眼睛閃閃的興奮得緊,白玉堂一挑眉,眼底掠過一絲淩厲,展昭微微皺眉,站起來看向她,問道:“你怎麽知道?”

“你不必管,”長月淡淡答了一聲,目光掃過白玉堂,與他對視一瞬,而後看向南南,“你可知來的是誰?”

“誰啊?”南南下意識地接了一句,随後一愣,看着長月的臉色,似乎想起了什麽,微微睜大了眼,神情冷了下來,逐漸浮現出深切的恨意和屈辱之色,“是——花、沖。”

長月看着她,點了點頭。

“他在哪兒!”

“他剛剛過來,我還沒去追蹤。”長月笑了笑,帶着些安撫的意味,“別急,當年讓他逃回了魔界,這一次,我必要他神魂俱滅!”

她倆這邊說着,展昭則看向了白玉堂,小聲問道:“花沖是誰?”

白玉堂若有所思的“唔”了一聲,答道:“魔界數得上號的老怪物,號稱花蝴蝶,好幾百年沒出現過了,我也沒見過。”

默默嘀咕了一句這年頭的妖魔鬼怪怎麽全是女的,展昭點着頭,神情也沉了下來,“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該找過去,把他解決了?”

白玉堂點點頭,“嗯,也是,”一面撓着珠珠的耳朵根,一面回頭看向長月,“我去走一趟?”

“我也去,”不等長月答話,展昭已然接口,“這到底是我的案子,我必須去。”

白玉堂多看了他一眼,動了動嘴,不知為何竟沒有說話,只将手按在珠珠頭上,用力揉了揉。南南則瞥了展昭一眼,輕哼一聲,反問道:“你怎麽去,拜托雖然你很帥但畢竟只是一個凡人,像花沖那樣的老魔頭……送死也沒這麽積極的!”

“古人尚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之舉,何況如今我職責所在!”展昭擡了擡頭,也不多争論什麽,轉頭看向白玉堂,眸光深深,帶着顯見的堅持和深藏的凜傲,“況且,也未必便不可為了!”

白玉堂倚在沙發上,微微擡起頭,對上他的眼神,目光淺淺淡淡,沒有什麽太過激烈和明顯的情緒,就只這麽默默地看着上方的男人,一瞬間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麽也沒有想,滄海桑田也不過轉眼,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好。”

不必争,不必問,他們知道彼此的意思,也知道彼此的堅持,所以不去多說也不去阻攔,那是深藏于心的認可,是不知不覺的交托——無論前路如何,都一起走過。

時針已走向了12點,警隊辦公樓的五層,法醫科技術科專屬的樓層卻還亮着幾盞白花花的燈,木棉剛剛結束了今日的工作,一身白大褂,從操作間出來,一面揭下口罩,一面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夏夜涼風清爽,穿行于悠長又空曠的走廊,帶來些微的冷。木棉卻是習慣了似的,絲毫不在意附近幾間屋子裏還有屍體之類的事物,神色淡然腳步穩健,徑直走回自己辦公室。将燈打開走進屋內,剛剛走了沒幾步,忽然感覺到了什麽,她微微皺眉,回頭看了一眼,一愣,就見不知何時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一身燦爛的翠色,風騷至極地倚在門框上,正饒有興味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木棉一陣惡寒,皺着眉頭一臉嫌惡地小退了一步,靠在辦公桌上,卻沒有什麽害怕的模樣,直直盯着那人,半晌,道:“刑警隊下班了,有冤案明天再來。”

那人被她這一句說得一愣,還沒答話,木棉又道:“或者你直接去找我們局長,知道他住哪兒不,要不要我給你地址?”

那人摸了摸下巴,暗道這妹子不會是失心瘋了吧,看到自己沒吓趴下就算了,居然還說起胡話來……

木棉見那人愣着,一皺眉,一手往身後一背,一手叉腰,怒道:“你還愣着幹嘛,老娘是法醫只管死人又不管活人,跑我這兒來沒用!”

“……”

“看什麽看,老娘死人活人什麽沒見過,你個孤魂野鬼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別跟這兒礙眼!”

所謂巾帼不讓須眉,這一聲氣壯山河盡顯男兒本色,把那人都吼得一愣,愣了過後,漸漸地浮現出一絲了然之色,打量木棉的目光愈發玩味和赤裸,看那模樣正要開口,忽然臉色微變,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一皺眉,沉吟片刻,也顧不上木棉了,一轉身,就已沒了蹤影。

木棉眼睜睜地看着這人在自己眼前消失,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良久,方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只聽“叮”的一聲輕響,一把明晃晃的解剖刀從她一直背在身後的手裏掉落,她輕輕喘了兩聲,恍惚間才發覺自己背上已滿是冷汗,踉跄一下跌坐進椅子裏,只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唯有眼睛微微瞪大,好像至今都不敢相信。

自己剛剛——是見鬼了麽?

——從出生到現在堅持了二十幾年唯物論的法醫博士木棉,在這尋常至極的夏夜開始懷疑人生。

不過當法醫的人神經都比較粗線條,懷疑了沒兩秒鐘她就想開了,長長地出了口氣,有些失神的目光中重新煥發了光彩,自笑道:“老師說了,将來要是碰上不幹淨的東西千萬別慌,好好跟他們說,一般來講那些東西都不會随意害人——還好老娘不喜歡逃課!”

話音方落,就聽外面傳來一聲“咦”,吓得她一把攥住了桌上的解剖刀,飛快地轉過頭,厲喝道:“什麽人!”

“是我,”男聲溫和平靜,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門口現出展昭的身影,只見他微微皺眉,看着木棉,神情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嚴肅,“你怎麽在這兒?”

被無辜吓到的木棉心情大大不爽,白了他一眼,“展隊長,這是我的辦公室,我不在這兒在哪兒,你家啊?”

“……我的意思是,都這麽晚了。”

“加班啊隊長大人!不然你以為我喜歡!”木棉瞪了他一眼,“你呢,大半夜的跑來幹嘛,有案子?”

“呃,”展昭遲疑了一下,正琢磨該怎麽跟她解釋,她已是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看着展昭,試探着問道:“喂,你剛剛上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什麽人……”

展昭臉色一變,“你看見了?是什麽人,沒傷着吧?”

木棉何等聰明,立刻就察覺出了其中不對,追問道:“你知道有人來過?你們到底在查什麽東西?”

展昭自知失言,沉默了一下,卻依然搖了搖頭,“一個嫌疑人,在對街碰上,他居然跑到這兒來了,不過放心,跑不掉的。”

“哼,展大隊長,你當我傻子?”木棉一聲冷笑,“這兒是菜市場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當樓底下的人是吃白飯的啊?還嫌疑人呢,哪個嫌疑人這麽大膽子還跟我這兒氣定神閑聊天,來來你抓來讓我剖開看看他的大腦構造是怎麽回事!愛說不說,反正我也不是幹刑偵的,将來有了案子別來找我,自己解決吧!”

一疊聲的怒斥在耳邊回響,展昭望着天花板上瑩瑩白光,終于見識到了刑警隊傳說許多年的……警花之怒。

據說木棉剛剛參加工作的時候,警隊衆漢子都認為這是鮮美柔弱的小白花一朵,有事沒事就跑去獻殷勤,沒承想這朵小白花是長在雪山上的,看着好看卻怎麽也夠不到,衆漢子卻不甘心,花樣不斷翻新有的玩忠犬有的玩作死,終于有一天把小白花惹怒了,一把解剖刀“蹭”的一聲貼着作死冠軍的褲裆擦過去,從此小白花加冕紅玫瑰,上上下下服服帖帖,成為警隊真·女王。

那個時候展昭還沒來,但也聽人繪聲繪色地說過,知道女王之怒不是這麽好平息的,正想着怎麽把話圓回去,忽然空氣中傳來一陣異香,他眉頭一皺,吸了吸鼻子,“這是什麽味道?”

作為法醫的木棉在這種方面顯然比展昭要敏感得多,眉頭緊緊皺起,仔細辨別了一下,臉色微變,“這味道……”

一言未畢,忽然走廊還有房間的燈一陣閃爍,“嗡嗡”響個不住,木棉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解剖刀,臉色白了幾分,卻仍舊高聲斥道:“怎麽回事!”

展昭神色微冷,聽着她帶着些微顫抖的聲音,看了她一眼,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待在原地,自己轉身走去站在門口朝外看了看,突然身子一僵,随後猛地轉身幾步朝木棉趕來,木棉見他臉色不對,正要說話,就見他冷着臉,揚起右手二話不說,一下子擊在自己頸後。

接住木棉癱軟下去的身體,将她扶在椅子上坐好,撿起落下的解剖刀握在自己手中,看見旁邊挂着的白大褂,展昭遲疑了一下,拿了一件在手中,轉身再次走向門口,神情冷峻,回手将門關上了。

十一、撲蝶

走廊裏空空蕩蕩的,些微涼風從盡頭的窗戶裏掠入,頭頂的白熾燈依舊時不時地閃爍一下,有輕微的“嗡嗡”聲響在耳邊,氣氛莫名的陰森詭異。展昭挺直了脊背往前走着,沒有絲毫退縮,步伐穩定,突然停下,只見面前十米處金光一閃,竟飛來一只巴掌大小的蝴蝶。

這蝴蝶竟是金色為底,身上零星點綴着花花綠綠的顏色,分外的豔麗且妖冶,只是忽高忽低似乎有些不穩,看樣子竟像是受了傷。

展昭凝神瞧着,面無表情,只細微調整着手中小刀的角度。而那蝴蝶顯然也是看見了他,卻不閃不避,直直地朝他飛來。眉頭皺緊,眼見得它已飛近,展昭更不遲疑,右手一揚,手中刀已直直地劃向它的雙翅,解剖專用的小刀是何等鋒利,瞬間那蝶一只翅膀已被割裂,飄落下墜,而它也再無法飛起,打着旋地摔落在地。

蝴蝶的生命力尚算頑強,這花蝶雖然折翅落地但并未死掉,依舊掙紮着想要重新飛起,同時,仿佛受到極為強大的外力影響,走廊之上的燈光閃動得更是厲害,幾乎轉眼就要爆裂。

展昭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在此時此地出現的花蝶并非善類,他也素來不是拖泥帶水之輩,毫不猶豫地一腳踩了上去,幾番碾磨,才松了半口氣,忽然又發覺不對——那落在一旁的被割裂的翅膀竟然漸漸地變得透明,變成了淡淡的金色煙霧,而從他的腳下,也有金色的煙霧緩緩飄出。

他連忙後退,看見地上那已不再成形的花蝶屍體逐漸變得透明,化作輕煙飄到空中,缭繞停留片刻,竟又一點點地幻化成蝴蝶的模樣,而且還不是一只,轉眼間就已烏壓壓地聚成了一大片,都與那最初的一只一般模樣,只是略微小些,在半空中盤旋一陣,猛地朝展昭沖來!

“該死!”展昭罵了一聲,将手中白大褂展開用力扔出,劈頭朝那群蝴蝶罩去,随後轉身飛快地往後跑去。

窗外,萬家燈火通明,半片天宇都是亮的。自然也無人發現在警局院子的上空,有明明暗暗的白光黑氣交織缭繞,更無人能夠看見空間的細微扭曲,和其中飛快閃動的人影。

窗內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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