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卷·(4)

方才因他剛醒,并未将這些自己的推測和盤托出,此刻見他問起,斟酌了一下措辭,道:“昨夜我與他說過幾句,感覺他提起你時甚是熟悉,尤其是發現我有巨闕護身他的法術傷不了我的時候,顯得極為憤恨,對你将巨闕給我很是不滿。”

“五爺我名揚天下幾句話而已怎麽就一定認識了?”白玉堂就像一只被惹火了的小貂鼠,全身的毛都給炸了起來,一口氣接道:“巨闕是上古神劍多少神仙妖魔求而不得落在你這個凡人手裏誰能平衡啊生氣是應該的好不好憑什麽一定就是五爺認識的人啊!”

電視裏那叉腰大罵的婆婆突然靜止了動作,屏幕一陣呲啦呲啦的閃動,然後就徹底沒了信號。

南南悲傷地捂住了眼睛,受了傷似的哀哀哭泣:“嗚……形象崩塌了……”

長月沉默了一會兒,擡手朝黑屏的電視一指,電視又呲啦呲啦響了一陣,終于恢複,長月松了一口氣,嘆道:“下次發脾氣的時候注意點,這玩意兒很脆弱的。”

白玉堂:“……”

展昭看看那死而複生的電視,又看看南南和長月,最後目光落在白玉堂臉上,心中不知該作何滋味,有些慚愧卻又有些泛酸,只好就這麽看着他。白玉堂被他看得別扭,可他卻從來不是服軟之人,反是輕哼一聲,“怎麽?”

“沒……”

白玉堂又哼了一聲,這次卻是直視着他的目光,正色道:“爺不知你為何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但爺告訴你,爺不認識魔界的任何一個,爺的朋友裏也絕對不會有那種心術不正殘害生靈的人——你信也不信?”

展昭也直視着他,看着那雙本應風流無限的桃花眼裏透出如劍般的淩厲目光,堅定又坦蕩,他只覺那長劍似乎直刺心底,幾分灼熱又幾分寒涼,不由得緩緩點了點頭,“我信你。”

重音落在最後一個字上,白玉堂目光微閃,淩厲略減,帶了幾分欣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又轉眼看向長月,問道:“能不能查出究竟是誰來了?”

“查不出,水鏡上沒有提示。”長月搖了搖頭,也正了顏色,道:“這次這個可比花沖謹慎,也比他厲害得多,你們得小心。”

“水鏡是什麽?”

“一個法器,能夠透過它看見你想看見的一切,也能讓神仙妖魔之類的玩意兒現行——當然,前提是你的法力足夠支撐。”

展昭所有所思地點點頭,“那麽,水鏡上顯不出兇手的畫面,就意味着他法力還在你之上?”

長月咳了一聲,有些埋怨地瞥他一眼:“不懂就別瞎說,從理論上講,的确是使用者的法力越高,水鏡能看見的就越多,但這也和想看的對象和所處地點有關,若是比如神界魔界仙界,就算是個凡人在那裏,水鏡也看不見。這次多半是因為那家夥給自己下了禁制,水鏡無法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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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似乎明白了一些,點了點頭又看向白玉堂。白玉堂明白他的意思,一聳肩,随口道:“別想那麽多,這狐貍當年大殺四方的時候……”

“喂喂喂,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嘛,”長月嗔了一句,明眸流轉間自有萬千風情,“人家早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哦。”

展昭默默地抖了一下。

白玉堂被她這一聲千回百折的嬌嗔激出了一片雞皮疙瘩,縮了縮身子,怒目瞪了過去:“好好說話!”

長月有些委屈地一扁嘴,扭過頭去不理他,南南從旁邊探頭出來,不知從哪兒又摸出了一包薯片,一面咬得咔嚓咔嚓響,一面問道:“所以現在,你們打算怎麽辦呢?”

一時沉默,展昭略一思忖,看了白玉堂一眼,道:“他想要殺我,那不是正好用我當誘餌引他出來?”

“不行!”話音剛落,白玉堂就厲聲打斷,急道:“你找死是不是?”

展昭淡淡一笑,自信而坦然,也帶着安撫的意味,“不會啊,你忘了,我有巨闕護身,而且家裏還有你下的防護呢。”

白玉堂眉頭一皺,臉色微變,“你家裏?什麽防護?”

“嗯?”展昭歪了歪頭,“昨天那人說,前一晚已經派過人來想要殺我,結果被我家裏的禁制攔下了——不是你?”

白玉堂搖了搖頭,看向沙發方向,長月南南對視一眼,齊齊搖頭。

四人面面相觑,白玉堂眉頭皺了又皺,哼了一聲,“算了不管,也許是珠珠吧,這不重要,總之,我不準你去當誘餌!就算要當也是我當,那玉在我手裏。”

展昭眉頭一皺,正想反駁,長月突然插話,道:“哦對了,你把那玉給我,我待會兒去趟妖界,找幾個長老看看,興許有認識的。至于誘餌麽……”她目光在兩人身上一轉,“你倆一起咯。”

白玉堂臉色一僵,展昭卻是目光一閃,兩人還未開口,南南不知什麽時候又換了個姿勢趴在沙發上,聞言眼睛亮閃閃,連連點頭:“對啊對啊,五爺你搬過去跟貓哥哥一起住嘛,還有個照應呢。”

白玉堂嘴角一抽還沒來得及說話,展昭已經一本正經的點頭,“行啊,我沒問題。”說着看向白玉堂,“你呢?”

一個小時後,白玉堂坐在了展昭的副駕上,看着周圍飛快倒退的景物,突然開口,“貓哥哥?”

“呲——”尖銳的剎車聲傳來,強大的慣性讓兩人都不由得前傾,一個橫穿馬路的行人飛快地從車前跑過,展昭心跳加速快得好像在開F1,喘了口氣,這才重新起步,順帶顫顫巍巍地去瞟白玉堂的側臉,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什麽?”

“南南這麽叫你,”白玉堂淡淡接話,依然看着窗外,“看來這三個月你們關系進展不錯。”

“呃……”展昭一時摸不清他的意思,難道是因為……念頭剛起就被一陣惡寒取代,他實在無法想象白玉堂和南南之前有點什麽別的關系的模樣,暗暗忖度着,決定選個最安全的方向回答:“是啊,她挺可愛的,就像小妹妹一樣。”頓了頓,又接了一句,“不過我倒是更喜歡成熟的。”

“長月?”白玉堂猛地回頭盯着他,“你喜歡她?”

“啊啊?不不不,沒有!”展昭連忙搖頭,反複道:“怎麽會,我把她們當朋友的,普通朋友,真的!”

白玉堂盯着他半晌,似在确定他這些話的真實性,半晌,方才慢慢轉回去看向前方,悠悠道:“沒有最好,否則,可有你的苦頭吃。”

展昭連聲應了,卻不明白他突然提出這麽個話題是什麽意思,而白玉堂也沒有再說話,一直到他們回到展昭小區,停好車踏入電梯,小小的空間裏只有他們兩人,那不同尋常的氣氛也沒有緩和。沉默着一路向上,白玉堂突然擡起了頭,眉頭微微皺起,“好強的靈力。”

“嗯?”展昭一時沒反應過來,正要開口再問,就聽電梯“叮”的一聲脆響,打開了門。

白玉堂眉頭皺得更緊,大步走出去目光四下一掃,就已定在某個方向,走了兩步卻又停下,盯着眼前那扇門,歪了歪頭,“這是……你家吧?”

展昭就在他身後半步,已經開始掏鑰匙準備開門,“對。”

話音剛落,就聽那安全性能良好的防盜門咔嚓一聲響,緩緩打開,緊接着一坨白色物體竄出來直奔白玉堂,白玉堂連忙伸手将她接住,揉着她腦袋,笑道:“你怎麽在這兒?”

——簡直就是非法入侵!簡直就是私闖民宅!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展警官內心咆哮着表面淡定着,将已經掏了出來的鑰匙塞回兜裏,盯着那只賴在白玉堂懷裏的肥貓,身上的怨念氣息足以讓周遭一切生物退避三舍——

除了……

一團火焰如雲一般從屋裏飄出,輕盈地落到展昭肩頭,尾羽觸地,冠羽高揚,飛飛站在展昭肩頭,寶石般的雙眼眨了眨,又親昵地蹭了蹭展昭額頭,随即昂首挺胸地看向對面的白玉堂和珠珠。

白玉堂看着飛飛,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他能夠感覺到,飛飛顯然不是人界的鳥類,她身上的靈氣很盛,再看這模樣,也絕不是人界能孕育出的。然而更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飛飛對展昭的這種親密,都快趕上自己和珠珠了,可問題是展昭只是個凡人而已,究竟打哪兒招來這麽一只靈獸,到底什麽情況?

展昭溫潤,飛飛豔麗,恰似水火并存,非但沒有絲毫沖突感,反而相得益彰,白玉堂又看了一眼,心裏不知是何滋味,總之有些不爽,“貓,這是什麽?”

察覺到白玉堂口氣有些生硬,展昭“呃”了一聲,轉頭看看肩上的飛飛,又看看抱着珠珠的白玉堂,答道:“這是我今天上午從一個農民手中救下的,他說這鳥落在了他家地裏,他就帶到城裏來賣,剛巧被我碰上。”頓了頓,見白玉堂眉頭皺起,心中一動,接道:“看她可憐,也沒個去處,所以決定養她,取名叫做飛飛。”

“你開什麽玩笑,你知道她是誰打哪兒來啊就敢養?說不定就是昨晚襲擊你的那個呢!”

話音剛落,就見飛飛拍了拍翅膀表示強烈不滿,展昭心念閃得極快,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飛飛不是人界之物?”

“當然不是!”白玉堂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她身上的靈氣都快趕上珠珠了,你說是不是人界之物!”

展昭恍然大悟,回過頭看着肩頭的飛飛,飛飛眨巴着眼睛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兒,展昭頓時心軟了,輕嘆了口氣,又看向白玉堂,帶着些讨好和商量的意味,“那……你看她也沒個去處……要不,還是養着吧?”

白玉堂瞪大眼睛,似乎不認識眼前這人,正要再說,忽然懷裏的珠珠扭了一下她那滾圓的屁股,白玉堂愣了一下,似乎得到了什麽信息,皺了皺眉,多看了飛飛一眼,目光閃了閃,卻不再說話。

展昭明智地不再糾結這個話題,笑着将他往屋裏引,“快進來吧,別老在門口站着。”

“嗯。”白玉堂應了一聲,興致缺缺,進屋換了鞋,抱着珠珠就往沙發上躺,“累死了,爺要眯一會兒,你随意。”

——這到底是誰家啊?正在收拾鞋櫃的展昭動作一頓,頗有些哭笑不得。擡頭看去,卻見他歪在沙發上已經阖上了眼,臉色仍舊有些蒼白,知道是因為昨夜受傷的緣故,不由得心裏一疼,揮手将飛飛打發開,疾步走向沙發,柔聲道:“別在這兒,上床去。”

白玉堂哼哼兩聲,他懷裏的珠珠甩甩尾巴跳下來,瞥了展昭一眼,又甩着尾巴,走到一邊兒去了。

展昭不去理她,伸手去拉白玉堂,放輕了聲音,軟語哄道:“快點起來,就幾步而已,床上舒服。”

白玉堂被他拉得心煩,桃花眼猛地睜開,一瞪,卻比平時少了淩厲反而多了委屈,揮手将他掙開,一挺腰坐了起來,“去去去,啰嗦死了你,怎麽跟大哥一樣……”話裏是抱怨着,人卻已起身往房間裏走去。

展昭幾步趕上,提前進了房間,将被子展開枕頭放好,又去将窗戶關上窗簾拉緊,回頭看時白玉堂已坐在床邊,一雙桃花眼正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莫名尴尬,“怎麽了,你不是累了麽?”

白玉堂緩緩點頭,視線依然落在展昭身上,“我只是突然想起,你不用上班的麽?”

展昭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今天不是周末,自己一大早就跑去寵物店,而如今已是中午。翹了半天班的展隊長有點不好意思,卻是一本正經地回答:“我這叫外勤。”

“哦。”對人界運作完全不熟悉的小白耗子信以為真點點頭,“那我睡會兒,你忙去吧。”

展昭應了,也不再說什麽,只道了一聲“好好休息”,就将門關上,離開了房間。

一進客廳,就見飛飛和珠珠在沙發上并排趴着,看起來就跟嘀嘀咕咕說悄悄話的閨蜜一般,見他出來齊齊回頭,飛飛眨着眼睛看了看,頭一歪,似乎有些失望,珠珠則是不鹹不淡地瞥他一眼,又懶洋洋地趴了回去。

展昭隐約覺得自己似乎被鄙視了,卻又不知問題出在何處,況且他也沒辦法跟這兩個小東西計較什麽,只好裝作不知,囑咐道:“你們就在家裏別亂跑,也別進房間去,他在休息,我去上班,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們帶回來。”

珠珠甩了下尾巴表示聽見,飛飛也冠羽抖了一下算是回應,展昭點點頭,又去換了鞋出門,往警局去了。

回到辦公室,自然免不了被人問起上午的去向,展昭随口應付過去,問了問這次案子的進度,預料之中的沒有進展,他也不說什麽,只囑咐了幾句,便回了自己辦公室。

——至于查出來的關于白玉堂曾經出現過的事情,他不提,自然也就無人問了。

坐到自己位置上,仰頭合上眼歇了會兒,深深吐納幾回,這才有精神開始整理一下如今得到的信息。

首先,可以确認,無論是那些年輕女子的失蹤還是自己的遇襲,都是魔界下的手,而魔界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通過自己引出白玉堂,再奪取上次那塊玉石。

其次,飛飛的突然出現。要說純屬巧合他是決計不信的,好歹也當了這麽多年刑警,他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認為這只是個完全無關的巧合,方才那麽說,只是不想引起可能的懷疑而已。可問題是,他不知道這個“巧合”究竟是什麽,也不知道飛飛究竟是敵是友——就目前的情況看,他傾向于後者,若是敵人,那自己把她帶回家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最後,還有兩個懸而未決的問題——自己家中的禁制和昨晚救了自己的人——不過這二者顯然是對他們這方有利,究竟是誰也不那麽重要了。

在這三條信息裏,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出幕後黑手,否則一切都是空談,可……他嘆了口氣,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再一次地感覺到了力不從心的滋味兒。

自從上次那件事出來,他就不斷地被新世界所沖擊,挫敗感一路上升,引以為傲的能力在那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力量面前變得不堪一擊,推理也好分析也好,也因為對那些東西的完全陌生而沒了用武之地,他感覺自己完完全全失去了主動權,被一路裹挾身不由己地向前走着,卻還不知最後會去向何處。

不過,無論前路如何……他眼前閃過一個人的模樣,嘴角不由得輕輕揚了起來,溫和卻又帶着霸道——誰也不能将他丢下,他必要一起前行。

快下班的時候,他收到一條來自白玉堂的短信,說是和老朋友出去吃飯,讓他不用再給他帶什麽東西了。展昭看着這條短信糾結了半天,莫名地有了一種被抛棄的感覺,随即又咬牙切齒起來,忍了半天沒忍住,手一滑把電話撥了過去,“你什麽老朋友?”

電話那頭傳來汽車飛馳的聲音,白玉堂“啊”了一聲,“很早就認識,也很久沒見了,你不認識的。”

“我問你那是什麽人!”

許是他的語氣太過霸道太過咄咄逼人,出租車上的白玉堂皺了皺眉,語氣也硬了起來,“說了你也不知道,我馬上到了,不說了。”說罷把電話一挂,世界清靜了。

然而剛剛挂斷他就愣住了,看着自己黑屏下去的手機呆了半晌,心裏莫名的升起幾分愧疚感,卻又抿了抿唇,目光閃出幾分不忿,好像做錯了事兒的小孩拼命地為自己的錯找到開脫的借口,然後用力地轉過頭去,再不理會了。

另一頭,被挂了的展昭對着手機愣半天,終于意識到這樣一個問題——自己,的确是被甩到一邊了,可……人家本也沒有理由讓什麽都有自己一份,不是麽?

驀然,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将他籠罩,他覺得自己就像半夜裏被主人扔出家門的小貓,外邊還下着大雨,他哆哆嗦嗦地找到個牆角栖身,渾身濕透,被雨打得頭都擡不起來,凍得瑟瑟發抖,卻沒有人看他一眼……

他猛地握緊了拳頭。

五秒鐘後,隊長辦公室的門“砰”的一聲巨響,被人重重撞開,震得連頂上的牆灰都落了下來。大辦公室的人被吓了一跳,就見一個人沉着臉殺氣騰騰地走出來,連個招呼都沒有打,轉眼就消失在衆人視線之中。

衆人目瞪口呆了半晌,終于确認剛剛那個人的的确确就是自家隊長沒錯。從跟他開始第一天就沒見過他發脾氣的樣子,此刻終于見到,衆人驚訝之餘又有些好奇,頓時炸了鍋,紛紛猜測究竟是什麽能讓這麽個溫和君子發這麽大火,猜來猜去莫衷一是,就見趙虎抱着一疊資料一臉茫然地走進來,問道:“诶,頭兒怎麽了,急匆匆的臉色這麽差。”

張龍攤手,“不知道,突然就沖出去了。”

趙虎撇撇嘴,嘟囔道:“要不是認識我還以為是去尋仇打架的呢,那模樣就跟誰搶了他女朋友似的……”

衆人對望一眼,目光裏卻閃出幾分幸災樂禍的光芒,“诶,說的也是,頭兒也二十五了吧,下個月生日,怎麽一直都沒女朋友?”

王朝順手“啪”的一聲将手裏的文件夾砸到那人頭上,“廢話這麽多,你管得着嗎?”

那人不痛不癢嘻嘻笑,“哎呀我這也是關心嘛,像咱們頭兒這樣的好男人可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怎麽就沒個人呢?”

“說不定早有了呢,只是沒告訴我們。”馬漢淡淡地插了一句,瞥了幾人一眼,帶着些莫測高深的玄妙,“你們不覺得,這幾個月裏他沒事的時候,老是一個人發呆傻笑麽?”

此話一出,衆人愣了一下,随後暗自回憶一番,緊接着都恍然大悟:“這麽一說好像是诶,我看到過幾次!”

“就是就是,我也想起來了,有一次咱們開慶功宴,哥幾個喝大了跟頭兒開玩笑,問他怎麽還不找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他笑嘻嘻的搖頭也不說話,但那眼神、那眼神怎麽說呢……哎呀反正就是有問題!”

三言兩語間,展大隊長就從黃金單身漢變成了中國好男友,然而此刻他卻對此一無所知,沖出警局,面對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流人群,被沖昏了的頭腦終于開始漸漸恢複理智,人人都在各自忙碌,唯有他獨身一人,天地雖大,卻不知該往何處去。

回家麽,家裏卻沒人,回去了也沒意思;去找麽,城市這麽大,他又該怎麽找?

猶豫半晌,他終于還是掏出手機,看着通訊記錄上的那個名字,點了下去。

“喂。”

“喂,”展昭握緊了手機,盡量放平自己的聲調:“你在哪兒?”

電話裏有嘈雜的人聲,白玉堂“唔”了一聲,沉默片刻,又輕哼道:“你管得着麽?”

語氣還帶着小小的不忿,顯然還陷在方才的別扭中,展昭放軟了聲音,好言道:“我只是關心你啊,你看我們現在對手身份不明,要是分開了被人各個擊破怎麽辦,還是一起相互有個照應的好。”

白玉堂又沉默了一會兒,倒是很滿意這個臺階,眼裏已閃出幾分得意,卻仍是撇撇嘴,不耐煩道:“好了好了受不了你,來吧來吧,東山自助火鍋,三樓窗邊的位置。”

“好那你等我,我馬上到!”展昭立刻答應,挂了電話招手就叫了出租,直奔火鍋城。

六、迷霧

東山自助火鍋城位于城市核心商圈,在下班這個點兒上能堵得人肝腸寸斷,平時十五分鐘的路程直走了快一個小時——他倒是想過索性下車跑過去,但跑過去之後形象一定大減,他可不想一來就落到下風。

于是,一個小時後,他終于踏入了火鍋城。

這個點兒,這個地兒,放眼望去一片烏壓壓的人頭,每個人都端着盤子來回于自家座位和菜品之間,火鍋的香味争先恐後地鑽進鼻子裏,展昭揉了揉鼻子,看着熱氣騰騰鮮香麻辣的火鍋,後知後覺地發現一件事——他有點餓了。

不過得先找到白玉堂。

火鍋城占了兩層樓,展昭找到路上去,上面比下面人略微少些,但仍是人來人往難以分辨。這一層位于大樓的角落,恰好包了一個角進去。展昭一路沿着窗走,拐彎時和對面來人打了個照面差點碰上,那人文質彬彬的,打量展昭一眼,笑了笑,略微側過身子繞開,展昭也側過讓開,兩人擦肩而過。

展昭拐過彎,一眼就看見了床邊卡座上坐着的白玉堂,那四人的座位此刻僅有他一人,一手擱在桌上,一手拿着筷子,人卻是看向窗外,臉上帶着些茫然之色,似乎正在發呆。

展昭眼睛一亮快步走去,白玉堂似有所感,回頭朝他看來,四目相對,白玉堂怔了一下,随即桃花眼裏也漫上了淡淡的笑意,放下筷子,主動往裏坐了進去。

展昭走近了往他對面掃了一眼,果然是有人坐的,便在白玉堂身邊坐下來,笑道:“怎麽想起來吃火鍋?喜歡的話明兒我帶你去吃另外一家,味道更好。”

“好啊。”白玉堂一面應着,一面将自己用過的碗筷拿過來,又将旁邊未開封的遞給展昭,又問道:“你怎麽來得這麽晚,我記得離你單位也不是很遠。”

“堵車啊,大少爺,”展昭拆開碗筷,攤了攤手,壓低了聲音,輕笑道:“你以為這兒的人都能跟你似的想去哪兒去哪兒?”

“說的也是,”白玉堂點頭,被這不着痕跡的馬屁拍得很是舒服,桃花眼裏泛起淡淡的溫和笑意,重新拿起筷子,“餓了吧,來吃。”

展昭卻沒立刻動手,往對面空蕩蕩的座位上投去一眼,問道:“你不是有朋友?”

“是啊,”白玉堂從沸騰的火鍋裏撈出一個牛肉丸子,連勺遞到展昭面前,“他去拿菜了。”

“哦。”展昭應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地舉起碗接過那丸子,紅彤彤的丸子在碗裏一滾,就留下一串鮮紅的油跡,他才這一愣,意識到一個問題,“呃,我好像忘了兌油碟。”

“嗯?”白玉堂也愣了一下,順着他的目光看看他的碗,再看看自己的碗,也發現了區別,“诶,好像是不一樣。”

敏銳如展昭,立刻捕捉到了某種信息,“怎麽,你不是自己兌的?”

“啊,”白玉堂聳聳肩,“反正有人弄好,我只管吃。”

展昭覺得自己額上青筋跳了跳,用力扯出個笑來,拿起筷子直接将那丸子戳了個對穿,然後一口塞進了嘴裏。

白玉堂眨巴眨巴眼,覺得此時面前這只貓的氣場有些不太對——準确地說,他從得知自己出來吃飯那一刻氣場就開始變了,就像某種被撩着痛處的大型食肉猛獸,雖然在竭力忍耐不肯發作,但這種火藥桶,誰知道什麽時候就炸了?雖然不太明白原因,但白玉堂本能地感覺到危險,于是很果斷地端起旁邊的一盤藕片下了進去,“來來吃點素的,正好消火。”

“不了,我比較喜歡吃肉。”展昭看他一眼,端起空碗站了起來,“吃火鍋怎麽能不用油碟,你坐,我去弄好了來。”說着,又掃了一眼杯盤狼藉的桌子和所剩無幾的菜品,補了一句,“順便再弄點菜。”

白玉堂點點頭,目送着展昭離開。才低頭自吃了兩口,就聽對面傳來杯盤輕響,一人将手裏的盤子放在桌上,微笑喚道:“澤琰,”目光往對面一掃,微微一閃,“你朋友到了?”

“嗯,”白玉堂應了一聲,“他去兌油碟順便拿菜去了。”

“那可真是不巧,”那人笑了一聲,看向白玉堂的眼神裏滿是溫和,“咱們先吃着吧。對了,你還沒跟我說他到底是什麽人呢。”

“他啊,是個警察,我現在就住他家裏。”

那人放在桌下的手微微一動,面上仍是笑着,“咦”了一聲,“你不是說在人界有朋友麽,怎的住到個凡人家裏去了?”

“這個啊,”白玉堂又塞了個丸子,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活像個存食兒的小倉鼠,“最近不太平,許多事要和他一起辦,畢竟是人界,有個警察幫襯着方便些。”

“不太平?”那人筷子一頓,“怎了,我倒沒感覺到什麽異常呢。”

“唔,”白玉堂咬着筷子,眉宇間閃過一絲遲疑,尚未回答,突然眼睛一亮,“貓兒!”

十步之外,展昭端着滿滿的菜品穩步走來,剛剛走近就有人主動地站起将盤子接過去放好,展昭道了聲謝,擡眼一看,兩人都不由得一愣,還是那人反應快些,笑了一聲,“原來是你。”

展昭也回過神來,眸光一斂,“是啊,”将手裏的碗放下,伸出了右手,“展昭,幸會。”

那人便是方才來時打了個照面之人,此刻也伸出手與他相握,舉止優雅得體,笑容恰到好處:“幸會,柳青。”

兩人目光相對,一個溫和淡然,一個平靜疏離,不動聲色的外表之下,雙方都在暗自審視評價,甚至連交握的手都忘了分開。

“怎麽,你們見過?”

白玉堂适時插口,看着兩人的手慌忙分開,按下眼底那一道亮光,拉了拉展昭衣角,“貓兒,坐。”

柳青視線在白玉堂動作上一轉,又笑了起來,點了點頭,“是啊,請坐吧,不必客氣。”

兩人各自坐下,展昭看向柳青,也笑着點了點頭,拿起了筷子,“自助餐麽,是不用客氣。”

柳青剛剛拿起筷子,動作一頓,随即笑了出來,“說得也是,是我失言了,展先生勿怪。來瞧瞧愛吃什麽,”他看向桌上一盤盤新鮮菜品,伸手端起一盤牛肉,“這個如何?”

展昭點頭,順手拿起一盤五花肉,卻是看向白玉堂,“你要不要來一點?”

白玉堂正一手撐在桌上托着腮,一手拿着筷子玩,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倆互動,聽得他問,桃花眼光芒一轉,嘴角勾起微微一笑,“好啊。”

柳青“嘩啦”一聲,将盤裏的牛肉全部扔進了鍋裏,咕嚕咕嚕冒着泡的鮮紅湯鍋頓時靜了下來。展昭視若無睹,将五花肉慢慢放了下去,又拿過勺子攪了一下,這才擡頭看向柳青,也學着他來了一個古裝電視劇裏的對白,問道:“柳先生何處高就啊?”

柳青看着他的動作,又看向他的雙眼,靜了片刻,微微一笑,“哦,澤琰不曾與你說過麽?”一面說着,一面看向了白玉堂,滿是笑意。

白玉堂眨眨眼睛,一臉無辜茫然,“诶”了一聲,就瞥見展昭朝他看了過來,眼神淡淡,但不知為何卻讓他覺得藏着幾分危險的氣息。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白玉堂咬着筷子,含糊道:“我都不知道你平時幹什麽,怎麽跟人說啊?難道說,‘我有個朋友救過我的命但是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

“救你的命?”展昭眉頭猛地一皺,對面柳青就笑了出來,“啊,你竟還記得,很多年了吧,”他語調輕松,語帶寵溺,“你這小白鼠總是毛毛躁躁的亂跑一氣,如今可沉穩些了麽?”

展昭覺得有一股子氣在自己心頭亂竄,雙眼緊緊盯着白玉堂卻不說話,白玉堂扭頭不看他,只打着哈哈去夾鍋裏的牛肉,“當然當然,你怎麽跟大哥似的老囑咐我,來來燙好了來吃。”一面說着,一面夾出一大片泛着油光的牛肉,柳青一笑,手剛剛碰到碗上還未端起來,就見那牛肉被放進對面的碗裏,“貓兒,來吃。”

展昭“嗯”了一聲,終于移開目光,看向對面的柳青,笑道:“柳先生這次過來,只是路過轉轉呢,還是有事要辦?”

“不過是随便走走,來會會朋友罷了。”柳青笑得得體,“我與澤琰許久未見,倒也念得緊。”

“你怎麽知道他在這裏?”

“前幾日碰見他一位哥哥了。”

“什麽地方,哪個哥哥?”

“展先生可能不認識,就是澤琰的三哥,號稱穿山鼠的徐慶徐三爺,至于地方麽……”他笑了笑,“恐怕就更不知道了。”

話到最後,雖仍是笑着,但分明有掩飾不住的得意之色,展昭才要開口,冷不丁從旁邊湊上來一杯果汁,“貓,辣,喝點水。”

展昭神色一緩,接過他遞來的果汁,搖頭笑道:“怎麽老是叫我貓,讓人聽了像什麽樣子?”白玉堂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他又自己接了下去,“不過算了,由你高興就行。”

白玉堂:“……”

柳青拿着筷子直接戳穿了一片牛肉,然後一口塞進了嘴裏。

展昭視而不見,徑自挑出一大塊五花肉放進白玉堂的碗中,問道:“待會兒有什麽打算,要不要去商場買點東西再回家?”

白玉堂夾着五花肉塞進嘴裏,眨眨眼睛,也就順着他說,“無所謂了,家裏缺什麽麽?”

“什麽都不缺,只要你記得回家就行。”

“咳咳咳……”對面突然傳來嗆咳的聲音,好像柳青被什麽噎着了,白玉堂吓了一跳,順手拿過旁邊一罐啤酒拉開給他遞過去,“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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