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到達
司念一路沉默，跟随綠色箭頭找到自己的艙室，用力關上門。
她沉重地呼吸着，腦中轉着好幾個念頭，紛繁複雜，又被她一一否定。
難道她能跟奕連州商量這件事嗎？不，她根本不信任那個手握重權、捉摸不透的女人，何況這本就是奕連州自己做的孽。
那就只剩下一個不言自明的選擇。
她站起來，在艙室內走動，纖細的手指一寸寸摸過自己的艙室牆壁。這些牆壁雪白又柔軟，觸感非凡，完全沒有瑕疵、空隙或孔洞，只有一些閃爍着橙色、紅色光芒的小小按鈕。
按下某個按鈕，牆壁就自動彈出一層抽屜，裏面放着所有她需要的标準化用具，甚至還有一個按鈕是自動烹饪的地球中餐飲食。
地球飲食在全宇宙都是高端的奢侈享受，這裏雖然是極其自動烹饪，依然是全聯邦難得的飛船配置。
司念原身記憶是這麽認為的，但對司念自己來說，這些食物也不過就是半年前每天都吃的普通玩意兒。
門口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小司念？”
司念吓得一抖，踮着腳尖貓一樣走到門前，觀察聲音的來源，發現奕連州正站在門外。
奕連州只穿了黑色背心和軍服長褲，紮着馬尾。她的黑豹站在她腳邊，從貓眼看出去，能看到那黑豹熠熠生輝的碧藍雙眼。
“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司念手心沁出冷汗。她雖然只有十八歲，但以前生活得也算放蕩不羁，該知道的卻早就都知道了。
但是，奕連州不至于今天就一定逼迫自己……上床吧？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整理好自己的聲音：“什麽事？”
“沒什麽。就是看看你有沒有需要，以及告訴你接下來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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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睡了。”她冒出一句。
“好的，那明早見，一些重要信息我會給你寫封內部郵件。”
奕連州轉身走了，司念把眼睛貼在小小的貓眼上，看到她走進隔壁艙室。
不一會兒，牆上某一塊區域忽然變成屏幕，傳來“嘀”地一聲，冒出一個紅色的阿拉伯數字1。
司念走過去，擦了擦汗濕的手指，按下。
“我們即将到達昝亞星，面見聯邦總統。明天上午十點左右，我們将穿越蟲洞，請務必呆在艙室內。奕連州。”
昝亞星屬于聯邦首都星球，是銀河系內文化、經濟等最為繁榮的星球，也是聯邦政府所在地。
司念知道奕連州的婚姻大事是很重要，卻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跟這件事捆綁在一起，甚至因此而将面見總統。她滿心憂慮，終于下了決定。
等飛船一停在昝亞，她就逃跑。
第二天一早，奕連州又來敲門，被吵醒的司念沒好氣地大吼：“幹嘛！”
奕連州溫和的聲音響起：“可以邀請你共進早餐嗎？”
司念：“我不吃，我要睡覺！”
奕連州：“小孩子要吃早餐，不然長不高哦。”
司念：“……我在房間吃。”
奕連州呵呵一笑，轉身走了。
司念繼續睡覺，一直睡到九點，才起來洗漱，點了房間裏的自動飯菜按鈕，吃了一頓中規中矩的早午餐。
雖然味道還是比她記憶中的家常飯差很多，但已經比她在向導學院裏天天吃的營養劑要好吃多了。
吃完飯，她在艙室內的光腦上尋找昝亞星的資料和地圖，開始制定逃跑計劃。
沒過一會兒要穿越蟲洞時，奕連州不顧她的抗議，直接動用權限打開她的艙門，坐在她身邊，看着她在床上躺好，按了她床前的按鈕。
簡單的單人床兩側瞬間升起兩層艙壁并合攏，變成了一個小型太空救生艙。
司念猝不及防，被隔絕了視線，奕連州在外面的聲音也變得模糊：“好了嗎？你有不舒服嗎？”
盯着白色艙壁，司念咕哝了一句：“真高級。”
“那當然，你可是我拐上船的人，我要對你負責，”奕連州聲音裏聽得出笑意，“穿越蟲洞全過程需要半小時，到時候我會來放你出來。”
“這玩意不會失靈吧？”
司念還是有點害怕，她畢竟沒見過這東西，年紀小，她來的地方，也從沒有這種高科技産物。
“放心，我會全程保持清醒，我會保護你們的。”
奕連州腳步聲漸漸遠去。
司念胡思亂想了一陣，感覺到外部傳來的呼嘯聲越來越重，墜入夢鄉。
她再次睜開眼睛，身體有點酸痛，眼前是白亮的艙室天花板。
眨眨眼睛，奕連州的臉忽然出現。
奕連州眼睛彎彎，小麥色皮膚上看不到一點毛孔，一瞬間讓司念有些不着邊的嫉妒。
她薄唇輕啓，帶着笑意的眼睛打量着司念，溫聲問她：“感覺還好麽？”
司念點點頭，手肘用力，迅疾地坐了起來。她不喜歡這樣被打量的目光。
結果沒注意到，自己的腦袋一下撞到奕連州額頭上，聲音大到司念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奕連州龇牙咧嘴表情誇張地叫痛，順手呼嚕一把司念的腦袋，手掌在她額頭上輕輕按揉，眼裏笑意加深。
她的手掌如火一樣灼熱。
司念迅速轉頭，跳下床去，倚着牆壁抱起雙臂，不顧自己淩亂的頭發，睜大眼睛質問：“你占我便宜？”
“怎麽會呢？你還是個孩子呢，我是怕你頭疼，等會兒着陸的時候可不好受。”
你也知道我還是個孩子，那你還打算跟我結婚，是不是變.态啊你！
司念心中咆哮，卻謹慎地沒有說出口，只是用眼神怒視着奕連州那張笑嘻嘻的帥臉。
“你是哨兵。”
“确切的說，是黑暗哨兵。”
“你給我滾！”司念怒吼起來。
哨兵怎麽可能躲不過自己那樣緩慢的擡頭？在她們眼中，自己的動作大概比烏龜快不了多少！
看到司念真的生氣了，奕連州收起笑容，往門口走。
打開門，她語氣冷淡地留下一句：“下午兩點左右飛船入港，到時我派人接你下船，去我的住處。”
看着那道瘦削身影徹底離開視線，艙門安全關上，司念緊繃的身體才驟然放松。
剛才，她對着奕連州怒吼的時候，那只黑豹甩甩尾巴，盯住她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讓她冷汗瞬間濕透全身。
那是真正在無數她想象不到的血腥經歷中，磨練出來雲淡風輕卻氣勢萬鈞的一眼。
都說，精神體是主人的內心折射，與主人高度一致。
所以，在那一刻，奕連州也有些生氣了？
也許，自己承受不起這樣的怒火。
但那又如何？畏首畏尾不是她的風格。
兩點一刻，飛船轟鳴着着陸了。司念從艙室的窄小窗戶看出去，外面巨大的星港廣場上，漫天飛的都是攝影蜂，無數人正蜂擁向前。
透過窗戶，她看到身穿軍裝的奕連州，身影挺拔地從飛船主艙門走出，身邊圍着幾個高大的男性哨兵，為她阻擋瘋狂的人群。
有人在敲她的門，她把視線從面對攝影蜂侃侃而談的奕連州身上轉開，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着一位面貌儒雅戴眼鏡的軍裝哨兵，精神體是一只灰色.貓頭鷹，眼睛大大的站在主人肩膀上。
“您好，司念小姐，我是奕将軍的副官尹亮，奉命接您下船。”
從後門走出飛船，司念整個人立即被震天響的“将軍！将軍！”的喊聲淹沒。
尹副官帶着她特意從飛船最偏的位置繞出去，依然遇到許多落單的人。看裝束，這些人有記者，也有更多的普通人，全部奔着奕連州所在的位置而去。
“我們将軍很受歡迎的，每次回昝亞都是這樣的場面，所以請見諒她不能親自護送您回家。”
“哦。”
司念抻直脖子遠遠看去，奕連州正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着，接受采訪、給粉絲簽名，無暇關注她。
正是好機會。
她擡起頭，擺出最純真可愛符合她年紀的表情：“尹副官，不好意思，我有點兒……”
她輕輕拽着尹副官的衣擺，一個花季少女難以啓齒的樣子，看着他。
她在向導學校也不是什麽都沒學，這招讓自己顯得柔弱可愛的表情也是禮儀老師教過的。
任何哨兵都有保護向導的本能，因而他們絕對不可能拒絕這樣需要保護的向導的要求。
尹副官低下頭，堪稱慈愛地笑：“您是想去衛生間嗎？我帶您過去。”
司念燦爛地露出八顆牙笑了，點點頭，順便加把火：“尹副官，您真是個好人。”
她盡職盡責地扮演這個柔弱向導的角色，牽着尹副官的衣角，同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短短的一段路，她已經将這星港內能看到的建築結構全部畫在自己腦海中，并啓動了自己的向導意識海。
雖然只能看到直徑三米內的人員情景，聊勝于無吧。
至少，她能悄悄地逗弄、撥動尹副官的情緒。
她邊走邊嘗試了好幾次，屬于尹副官的那個紅點卻紋絲不動。
有點困惑。
尹副官帶她到星港廣場邊緣的衛生間，站在外面笑着目送她進去。
司念知道哨兵們的意識海一樣能看到每個人的位置，甚至等級A的哨兵，可以在腦海裏構建出一個完整範圍內所有的建築結構、人員分布等信息，這讓哨兵天生具有強大的偵查能力。
但哨兵與向導的意識海，不同之處是，哨兵無法特別精确地感知到每個獨特個體，只能勾畫出标準化的人形。
這就給了她一點機會。百分之一的機會，她可以通過這裏逃出去。
無論何時女衛生間都是人滿為患的，司念慢吞吞的排隊，進入最末尾的隔間，等了一會兒，看到門外露出的一雙高跟鞋。
她輕輕打開門，伸手，把門外站着的人拉進來。
穿高跟鞋的大媽跟她面面相觑，張口要喊，司念眼疾手快，在她嘴裏塞了角落裏一塊清潔布。
随後，她毫不遲疑地探身開窗，那窗戶直徑大約三十厘米，目測夠她使用。
她飛快地拿起皂液，從頭淋下，在四肢上重點抹滿滑膩的液體，再用雙臂支撐，将油滑的肩膀慢慢從窗戶上滑出去。
窗戶在二樓，在她出去跳到草地上的一瞬間，身後傳來大媽撞門的聲響。
她深深籲了口氣，逃進廣場邊緣偏僻的一小片樹林，迅速脫離星港。
“司念小姐已經離開星港，下一步是？”尹副官站在牆角陰影裏，對耳朵裏的隐形通訊器報告。
“靜觀其變。”奕連州目送那個小小的身形遠遠奔跑，面無表情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司念：溜了溜了.jpg
奕連州：爾康手.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