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上午10點,陽光剛剛好, 樓下十幾個大媽放着一首《愛不在了就放手》跳起了廣場舞。大媽們穿着打扮十分神奇, 上身羽絨服,下身小紗裙, 舞步翩翩小裙子随冷風飄揚,露出不同顏色的棉褲。
赤橙黃綠青藍紫, 比七仙女還鮮豔。
陶卉舉着一盤切好的臍橙, 趴在陽臺上看得啧啧稱奇。
她選的這個小區,別的不說,生活氣息那是一流的, 據說這裏住的好多都是某片老四合院搬來的老人, 很多年輕人都不怎麽說的帝都市老話方言在這個小區都能聽見。
今年大概是個暖冬,開着窗也不覺得冷,倒是空氣清新讓人心情也跟着舒暢。
這會兒陶卉吃了一片鮮嫩的橙子, 酸甜的橙汁充斥在口腔裏, 她享受地閉上眼睛“唔”了一聲,随後扭過頭去, 問:“我剛聽樓下大媽說什麽‘挨我那兒吃點片兒湯’,片兒湯是什麽?”
韓不羁坐在茶幾旁,用紙巾擦去水果刀上的橙汁, 擡眸看了眼撅着屁股趴在陽臺上的姑娘, 笑着:“面片做的,你要想吃,我買點馄饨皮也能試着做出來。”
“馄饨皮?那算了, 我更喜歡吃刀削面那種厚厚的口感。”陶卉歪着頭想了一會兒,有些意興闌珊,看見韓不羁收起刀子,又問,“你不吃嗎?這橙子酸酸甜甜的味道特別好。”
說完,陶卉看見韓不羁沖着她招了招手,幹脆端着橙子過去坐在到韓不羁身旁,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橙子吃。
兩人拍完綜藝暫時都沒什麽工作,陶卉是因為不夠火資源不多,韓不羁則是因為太火了。
太火了,不用為了生活去接一些爛劇,況且韓不羁是娛樂公司的老板,也要培養新人,有什麽差不多的機會都留給Unruly旗下的藝人,自己鮮少出面,正好跟着陶卉一起窩在家裏。
苗苗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陶卉正懶懶地躺在韓不羁腿上,指揮着韓不羁用她的手機放個音樂,她翹着二郎腿,惬意地晃動着小腳丫:“就那個紅色的APP,點我的收藏,找個輕柔點的放上就行。”
曬着太陽聽音樂,所有煩惱都忽略。
韓不羁也是沒留意,順手一滑,苗苗電話接通了,正想跟陶卉說呢,躺在他腿上的小姑娘指着自己微微張開的小嘴,懶洋洋地開口:“韓不羁,我還要。”
橙子放在茶幾上,明明離陶卉更近,但她就是想吃自己男朋友喂的。
以前看劇本,陶卉對劇本裏各種作各種矯情的女主嗤之以鼻,尤其是看到女主擰不開礦泉水嬌滴滴地跟男主撒嬌的時候,說什麽“人家擰不開嘛”、“人家沒力氣的”,陶卉都要掐着自己脖子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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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輪到她自己談戀愛了,她只想說,真香!
讓男朋友喂的橙子就是跟自己親手吃的橙子味道不一樣!
陶卉宛如戲精附體,學着劇本裏的女主嬌嬌地又補了一句:“快點,人家要嘛!”
不都說男人最受不了自己喜歡的姑娘撒嬌麽,不都說撒嬌女人最好命麽,從今天起我也是個好命的姑娘啦。
陶卉對于自己剛才的一嗓子嬌嗔還挺得意的,得意完發現韓不羁連動都沒動一下,頭頂傳來“啪嗒”一聲,像是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她條件反射地護住頭,正準備問一下是什麽事,猝不及防聽見了苗苗的驚聲尖叫。
“啊啊啊!媽媽!這太刺激了!我不行了!浔媽快打119!我的心髒!我的心髒!幸虧我沒打視頻!啊啊啊!”苗苗像個被變态兇手挖了心髒的慘叫雞,嗓門非常大,震得陶卉腦子嗡一下。
“什麽情況。”陶卉被驚得坐起來,對着韓不羁睇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還沒等問清,先聽見了電話那邊周浔的聲音。
“119那是火警。”周浔說,“陶卉?你跟韓影帝在一起?”
平時周浔說話都是那種溫柔型的,婆婆媽媽又啰啰嗦嗦的,就跟個老媽媽似的,突然問出這麽嚴肅又認真的語氣,讓陶卉有種“你媽現在生氣了,不解釋清楚你媽就要炸了”的感覺。
陶卉一激靈,沒覺得自己讓韓不羁喂個橙子有什麽值得緊張的,看了眼幫她舉着手機的韓不羁,她才像找到主心骨似的,磨磨蹭蹭地開口:“浔媽,是我,我跟韓不羁在一起。”
“在哪。”周浔的聲音依然淩厲,韓不羁輕輕揚起眉。
“在、在韓不羁家……”陶卉越說聲音越小,心虛地拉住韓不羁的拇指給自己增加底氣。
陶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媽兼經紀人為什麽語氣這麽沖,她,一個女藝人,跟影帝談戀愛了!
這特麽不是自己找死麽,這等于是在給韓梅梅們遞刀子啊!
“韓影帝在嗎?方不方便我過去找你們,有些事情要談。”周浔問。
韓不羁溫柔地拍了拍身旁愣愣呆呆的姑娘,應道:“方便,麻煩周經濟人跑一趟了。”
周浔一路上是氣勢洶洶,陶卉從出道就是周浔帶着,看着她站在領獎臺上那年,周浔這個年過35的老男人也激動地落淚了,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後來陶卉經歷了一段黑暗時期,周浔也是陪着陶卉一起熬過來的,陶卉那半年裏瘦了12斤,周浔瘦了19斤。
當然,這19斤裏也有他總喝冰紮啤拉肚子的原因。
陶卉這個小姑娘,看着乖乖的,又樂觀又堅強,很多小女孩進了圈子急于求成就想着走彎路,陶卉一直都不緊不慢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周浔以前帶過的藝人也多,但只有陶卉一個他是像養閨女似的操碎了心。
還沒等到他給閨女挑女婿呢,人先被叼狼窩裏去了。這誰能不氣?!
出了電梯間,周浔深深吸了一口氣,以親媽挑女婿的姿态腰板挺直地走到韓不羁門前。
韓不羁家就在陶卉家對面,陶卉門上貼了個挺大的財神爺,韓不羁家門上倒是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周浔擡手,敲了兩下門,屋子裏傳來韓不羁的聲音:“請進,門沒鎖。”
周浔一進屋,先是被韓不羁家裏成套成套的奢侈品家具震了一下,随後又被坐在沙發上的韓不羁和陶卉狠狠地灑了一把狗糧。
不對,真正坐在上發上的只有韓不羁一個人,陶卉正枕着影帝的大腿睡得酣甜。
兩人穿着色系相同的家具服,桌子上放着一盤吃了一半的橙子,陶卉嘴角沾了一點橙汁,韓不羁正低頭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幫她抹去,可能是怕吵醒她,沒去摸那盒距離有點遠的紙抽,順手拿過搭在沙發上的愛馬仕薄毯擦了擦手。
快40歲仍然沒結婚的周浔,快40歲仍然沒還清房貸的周浔,狠狠地在心裏罵了一句媽。
有錢人的快樂就是這麽枯燥乏味!真他媽好啊!
周浔指了指陶卉,還沒開口,就看見韓不羁堪稱溫柔地把手掌輕輕貼在陶卉耳畔,幫陶卉擋住耳朵,才慢慢開口:“沒去給您開門是我失禮了,她才剛睡着,我怕她突然驚醒會不舒服,随便坐,喝茶嗎?”
你臉上分明寫了“你他媽最好別喝什麽鬼的茶,我一動我的寶貝會醒”!
周浔坐在韓不羁對面,看了一眼縮成小團的陶卉,捏着下巴沉吟片刻,開口切入主題:“韓不羁,你是認真的嗎?我不知道對你來說陶卉是什麽樣的存在,但對我和苗苗來說,她就是家人,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受到傷害。”
來之前周浔已經聽苗苗說了陶卉跟韓不羁的事,苗苗一副捂着心髒馬上要撒手人寰的樣子,并激動地表示陶卉跟韓不羁在一起,是絕美神仙愛情。
演藝圈子裏誘惑多,皮相又都好看很容易心猿意馬,自然也就比其他圈子稍微亂一些,韓不羁雖然看着不像壞人,但周浔還是忍不住擔憂。
萬一他就是想玩玩呢,萬一他三天兩天就膩了呢,萬一他只是一時沖動呢,萬一呢!
韓不羁垂眸,看了眼腿上的人,又看了眼周浔那張擔心得皺皺巴巴的臉,笑着搖了搖頭,跟周浔說:“難怪陶卉說你像是親媽。”
笑完韓不羁又正色,眼神裏透着堅毅,認認真真地回答着“未來岳母”的問題:“過去我當她是我唯一喜歡的人,現在我當她是我唯一愛的人,以後她會是我的妻子,我的伴侶,陪我終老的人,當然,這些都建立在陶卉願意的前提下。”
韓不羁談判周浔是見到過的,幾年前,公司因為新藝人的合同問題跟Unruly娛樂公司起了點沖突,周浔跟着公司其他人一起去洽談,目睹了這位20出頭的年輕人強勢又淩厲的談判氣勢。
但現在的韓不羁,神色溫柔,說着這些話的時候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其實韓不羁大可不必跟他一個區區經紀人解釋這些,會客客氣氣地說這麽多,大概是因為,看出了他很照顧陶卉吧。
男人還是很懂男人的,從韓不羁的眼神裏,周浔能看出來他的認真。
周浔沒說話,兩個男人就這麽坐在客廳裏,靜靜地對視着。
過了一會兒,周浔才開口,換了個話題:“陶卉代言聖思蘭迪的事情你有沒有聽說。”
原本睡得酣暢的陶卉突然睜開眼睛,在兩個男人略微詫異的眼神裏坐起來,叉着腰叭叭:“浔媽,這是咱們公司上的事情,你不要叫韓不羁幫忙,我是找了個男朋友,不是找了個事業上的幫手!網上說了,愛情和事業要分開來,不然是要出問題的!”
周浔目瞪口呆:“……你不是睡着了嗎?”
“剛醒,你說巧不巧!”陶卉揚着下巴,臉上一丁點睡意都沒有,很顯然剛才是在裝睡。
韓不羁用拳頭擋住嘴,輕笑了一聲,周浔氣得七竅生煙,哆哆嗦嗦指着陶卉:“這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哪有,浔媽你吃橙子。”陶卉笑眯眯跳下沙發,端着橙子遞給周浔。
她确實是故意偷聽的,畢竟身邊只有兩個親近的人,苗苗沒心沒肺的肯定是她開心就跟着傻樂呵,浔媽作為經紀人一直都更謹慎,會怕她受欺負。
現在知道兩個人都支持她,陶卉也就沒什麽後顧之憂了。
三個人坐在客廳邊吃橙子邊聊天,周浔咬了一口橙子:“呦,這橙子好吃,劉嘉這個王八蛋,用你簽的合約快到期了威脅我,我他媽要是談不下來這個代言我把名字倒着寫!卉兒你放心,你就該幹什麽幹什麽,別的不用操心。”
劉嘉是陶卉所屬公司的老板,是個貪財的摳門精,現代版周扒皮,每天被周浔背地裏罵上365次。
“那個什麽韓呦更有意思,不知道怎麽跟那個臉像塗了豬油似的豬精轉世李彪搞到一塊兒去了,李彪前天花了一大筆錢,在帝都市最貴的飯店宴請了聖思蘭迪中華大區的經理,媽的,一看就是想搶你代言。”周浔說。
韓不羁想了想,開口:“聖思蘭迪的國際負責人我也認識,可以打聲招呼。”
“不不不。”陶卉頭搖得像撥浪鼓,叉着腰,霸氣地宣布,“我希望如果我真的有什麽成績,是靠着我自己的實力,而不是因為我睡了個影帝。”
周浔聽到某個字眼,敏感地對着韓不羁投去死亡射線。
韓不羁用手指點了點陶卉的額頭,無奈地笑着:“別當着咱媽面兒亂說。”
說完小聲對陶卉說,“你什麽時候,睡了個影帝?”
陶卉臉一紅,嘴硬道:“反、反正以後是要睡的嘛。”
“哦,那我很期待啊。”韓不羁笑着。
被稱為“咱媽”的周浔表示自己呆不下去了,這對秀恩愛狗讓他覺得橙子都不香甜了!
臨走的時候周浔到底還是享受了一把當親媽的待遇,被未來女婿親自送上了車,還收了韓不羁一條價格不菲的嶄新領帶。
坐在車上的周浔,撫摸着絲滑的領帶,表情凝重地給苗苗打了個電話:“苗苗,你說的對,确實是絕美的神仙愛情,你姐的婚事我同意了!”
送走了周浔,陶卉覺得自己的資源全靠浔媽一個人太辛苦,略一思索,從相冊裏翻出一張以前的自拍放到微博上。
【叮咚,我來營業啦——】
配圖是她的照片,用了手機軟件的裝飾,照出來的照片有一對可愛的兔子耳朵。
評論的粉絲很多,陶卉一條一條看去,每一條都是粉絲的彩虹屁或者問候,看着特別溫馨:
【哇!兔兔營業啦,兔兔好美膩,我愛兔兔一萬年。】
【今天的兔兔也是宇宙無敵大可愛呢,是我學的所有知識都解釋不出來的可愛!】
【兔兔,最近你都沒有動态,《晟珏》殺青了嗎?什麽時候上映呀,我為了你專門去看了原著,700萬字的小說真是差點看瞎我!】
【兔兔你在晟珏裏的造型太飒了,我太可以了!】
【小姐姐太美啦!這張我要保存下來當壁紙!】
陶卉正看得開心,微博私信顯示有人給她留言,藍色的小圓圈裏顯示着數字1,她打開一看,愣住了。
發信息來的人微博昵稱叫“影帝的死忠粉”,發過來的是一張照片,就是她剛才發的那張兔耳朵的,被這個人p成了黑白色,上面放了很多紅色的蠟燭,寫着一個紅色的“奠”字。
陶卉瞳孔一縮,對話框裏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出冒新信息:
【陶卉必死。】
【你不配活着,呼吸都是浪費空氣。】
【離影帝遠點!】
【再敢跟影帝進一個劇組你出門被車撞死。】
被p成冥照陶卉不是第一次,還有比這個更血腥更惡心的她都見過。這樣的黑粉也不是第一個,陶卉點了舉報,默默關掉了手機。
不遠處的廚房,韓不羁正在給她榨橙汁,鮮亮的橙子塊丢進榨汁機裏,疾速攪動着。
陶卉深吸一口氣,屋子裏的雪松檀香壓下她心底的煩悶,換上笑臉,對着韓不羁歡快地喊了一嗓子:“嘿!帥哥,來個B-Box吧!”
當天晚上陶卉做了個噩夢,一群人舉着她的黑白照片游街,每個人都面無表情,走在最前面的兩個人突然回過頭,腦袋同時掉落,鮮血淋漓地滾到她腳下,張開一張滿是獠牙的嘴,咬住了她的腿。
“不要!”陶卉驚叫一聲,掙紮着睜開眼睛,打開床頭的臺燈,那條BlingBling沾滿寶石的長項鏈挂在臺燈上,折射着臺燈暖橘色的光,在牆上晃出不同顏色的光斑。
韓不羁推開門,問:“陶卉?做噩夢了?”
“沒,夢到苗苗搶我好吃的。”陶卉垂着頭,淡淡地說。
韓不羁盯着陶卉披散着的頭發看了一會兒,小姑娘大概不知道,她每次說謊的時候都會借助一些小動作緩解自己的緊張。
就像現在,她手裏緊緊地揪着一小塊被子,快要把被子掐死了。
就像下午,不知道她在手機裏看到了什麽,看上去不太開心,卻又非要說自己心情特別好,拿着橙汁杯的手指卻捏得太緊,指尖泛白。
韓不羁慢慢走到陶卉面前,用拇指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陶卉,你不開心?”
陶卉揪着被子,舔了下幹澀的嘴唇,緩緩開口:“……沒。”
長項鏈上的寶石細碎的光照在韓不羁臉上,他一半埋沒在黑夜的陰影裏,一半在臺燈和寶石的光斑裏,像是阿拉丁神燈裏冒出來的,能實現人願望的精靈。
只不過,精靈抿着嘴角,看上去心情不怎麽樣,陶卉想。
“是麽,但我覺得你并不開心,放你一個人睡我會很擔心。”精靈說。
韓不羁在陶卉的注視下伸出食指和中指:“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跟我說實話,要麽,我留下來陪你睡。”
作者有話要說: 韓不羁:不是要睡影帝麽,影帝來了。
看評論時間,你們睡得挺晚啊?原來你們不是土撥鼠,是貓頭鷹...
還有說想吃小籠包生煎的?我自己寫的時候沒饞,讓你們說的我今天一天都抓心撓肝的想吃,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