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沨這輩子沒想過,他能再遇上方沅澧。
都說能讀書的當不了老板,江沨算是應了這句話,他高中畢業就沒再念了。
當時村裏正好趕上新農村政策,在國家大力扶持之下,他們村裏的柚子賣出好價錢,一度成為了他們縣的特色。
村裏別的年輕人,都拖家帶口的出門打工,江沨沒跟風,留在了村裏種柚子,反倒賺了不少錢,在網紅城市名頭下,順道帶動了旅游業。
柚子是他們縣的特色,而江沨自己,也成了他們當地柚子大戶的代表。
特別是當江沨被評為年輕創業家代表後,縣裏的電視臺多次聯系他,想邀請他做一期專訪。
拒絕一次兩次,還能用工作繁忙推脫,次數多了就說不過去了,江沨還是怕傷了和氣,日後肯定會有求人幫忙的時候。
他拒絕倒也不是他架子大,江沨不怎麽會說話,面對陌生人,他怕他會冷場。
正是夏季,山上的柚子還沒到開花的季節,本也該趁着過季好好做宣傳。
也沒見哪個大老板還在鄉下住着的,江沨也是,專訪的時間定在了今天,他安排好手頭上的事情,才讓司機開車送他回村裏。
烈日當空,下了車離了空調,熱得要命,空氣中沒有夾雜絲毫的水汽,江沨往村鎮府走了沒兩步,在汗水的浸透下,襯衫變得濡濕。
村長親自到門口來迎接江沨,熱情道:“江沨啊,電視臺的人已經來了,在裏面等着的。”
江沨不是那種發跡就忘本的人,對村裏任何人都是客客氣氣的,“麻煩村長了。”
村裏唯一有空調的地兒也就是村鎮府裏,江沨跟着村長往辦公室走,推開門的片刻,徐徐涼風迎面撲來。
江沨擡頭一瞥,大概是空調溫度太低,他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那個刻在他心頭的名字,一下子變得鮮活起來,無數個孤枕難眠的夜晚,他都靠着以前的記憶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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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沅澧。
那是初二的暑假,和今天一樣炎熱的下午。
方沅澧來這個破地方已經三天了,他還是沒适應,沒有幹淨的衛生間,沒有獨立的洗浴房,沒有發達的通訊,沒有空調,到處都是亂跑的家禽,最最重要的是,每天都還有喝苦澀的中藥。
他精貴的要命,平時的膠囊藥片都得一顆一顆的吞,嫌苦不說,還覺得硌嗓子。
更別說是中藥,中藥性苦,每次喝倒胃裏,苦澀中帶着火辣辣的灼燒感,讓方沅澧橫豎都不舒服。
剛放暑假,他發燒燒成肺炎,他爸媽信不過醫院的醫生,說什麽都要把他送到爺爺奶奶這裏來。
爺爺奶奶退休後也不肯好好休息,非得要到這個鳥不拉屎的鄉下來當什麽衛生院院長,不然他怎麽會遭這些罪。
一想到這些糟心的事情,方沅澧連呼吸一口這裏的空氣都泛惡心。
他垂眼看着手中的瓷碗,黝黑的中藥在碗中蕩漾,折射出他難看的臉色,熱氣遲遲不肯散去,苦味兒也一個勁兒地往他鼻腔裏鑽。
奶奶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安慰,還拿方沅澧當小孩哄,“冷了就更苦了,你快喝了,奶奶給你拿糖去。”
一碗中藥,方沅澧能墨跡半個小時。
“方院長在嗎?”正當方沅澧犯難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陌生人的聲音。
方沅澧聞聲看了過去,門口站着個高瘦的身影,逆光之下,五官也看不大清晰,恍惚間方沅澧覺得這人比這碗中藥還黑。
來人也怔了怔,目光久久停留在方沅澧的臉上,大概是屏住了呼吸,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直到方沅澧臉色愈發難看,他才收斂地低下頭。
奶奶回頭招呼着,“江沨啊,怎麽啦?”
叫江沨的男孩沒敢再去看方沅澧,側身想要讓出道來,支支吾吾道:“我發燒了…昨天晚上燒的,我以為睡一晚就好了,但是還是燒…”
鄉下人小病一般都硬抗,大病直接進縣醫院,沒毛病都得熬出毛病來。
奶奶低聲跟方沅澧囑咐着,“快把藥喝了,奶奶先去藥房拿藥。”
壓根沒注意到方沅澧癟了癟嘴,轉頭又跟江沨說道:“都一晚上了,你家裏人呢?打一針好得快。”
“我媽帶我姐姐她們去我外婆家了。”江沨擺擺手,趕緊朝外面站了站,臉上因為發燒浮現的紅暈明顯了許多,“不打針,吃藥吧。”
這種勸不得,人家不會聽的,奶奶轉身往梯坎下的藥房走。
江沨偷偷看了方沅澧一眼,被方沅澧逮了個正着,心髒像是打了一劑強心針,在不聽使喚地蹦跶,原本就發着熱的他,覺得更燒了,生怕被方沅澧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江沨趕緊朝着奶奶的方向跑去。
方沅澧冷嗤一聲,他還沒墨跡夠,不想這麽輕松地把藥喝了,于是端着藥碗也跟上前去。
奶奶替江沨拿好藥,每一種藥的藥量和他說了個明白,“飯後吃,別忘了。”
江沨點了點頭,将手裏的藥片放嘴裏一放,一擡頭一咽喉,連杯水都沒要,一把藥片就被他生吞了下去。
這種豪邁地喝藥方式,奶奶在鄉下也不是第一次見,只是正好拿來教育方沅澧。
“沅澧,你看看人家。”
方沅澧臉色更黑了,兩腮幫子動了動,壓根咬得咯吱作響,他眼睛生得大,像是硬生生的要在江沨身上看出一個窟窿來,暗罵道:“野蠻人,土包子。”
第一次見面,江沨對方沅澧的害怕,像是被烙印在了血脈之中,總覺得方沅澧是貓,一言不合會撲上來咬人。
貓爪子再怎麽鋒利,也是貓,再加上江沨不是個怕疼得人,所以連江沨自己也納悶,他為什麽會在方沅澧面前畏首畏尾的。
包括現在也是,江沨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嗓子裏咕嚕咕嚕地咽着唾沫。
顯然,方沅澧也吓了一跳,眼神光閃爍,旋即又鎮定了下來,只是淡淡地別開臉,沒了初次見面時的盛氣淩人。
“江總,我是縣電視臺的記者,我叫吳霞,負責這次專訪。”和方沅澧一路的,還有個四十來歲的女人,見到江沨的瞬間,趕緊起身遞上了名片。
聽到女人的聲音,江沨回過神,“您好。”手忙腳亂地去摸口袋的名片。
打從見到方沅澧那刻起,江沨的沉着冷靜像是大風中的沙雕,頃刻瓦解。
吳霞和江沨說話很殷勤,“我代表臺裏感謝江總…”
江沨已經聽不見吳霞到底在說什麽,只覺得耳邊聒噪,餘光時不時去瞟着站在一旁的方沅澧。
這麽多年,方沅澧的樣子還是沒什麽變化,身形依舊清瘦,氣勢大不如前,可那份拒人以千裏之外的氣質,還是從骨子裏滲透出來的。
方才在外面沾染的暑氣還未散去,方沅澧鼻尖上泛着汗珠,偏着腦袋,徒留給江沨一個冷冰冰的側臉。
吳霞官話說了一大堆,總結道:“不耽擱江總時間了,我們盡快開始吧。”
“啊?嗯…”江沨驚覺自己的失态,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吳霞早就看出江沨的心不在焉,時不時盯方沅澧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認識,她賠笑道:“這是臺裏才來的新人,愣頭愣腦的。”
不說巴結江沨吧,好歹打個招呼,也不知道方沅澧在想什麽。江沨進來好一陣了,他一句話也不知道說。
平時也是,自己數落半天也崩不出個屁來,抿着嘴一言不發,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句話怎麽說來着,都家道中落了,還端着這副嘴臉,給誰看啊。
吳霞轉頭厲聲道:“小方,準備一下。”
方沅澧終于開口了,“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癡漢忠犬攻x做精受,女不女王的,我害怕我寫不出來,喜歡的點一下收藏,_(:з」∠)_求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