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決定
“不會有孩子的。”
談飛雨的聲音在沈澤聽起來,平靜得近乎冰冷,徹底打破了他所有的期盼。
他臉色一變,想到了什麽,心頓時涼了。
她……是真的厭惡自己,竟連那種時候都在想着避孕嗎。
沈澤覺得自己此生從未受過如此巨大的侮辱,他想要咆哮,想要發瘋将這個人打一頓,想要問他為什麽這麽狠心,結果到了最後,卻也只是發出一聲略顯凄涼的輕笑。
談飛雨想起做完他自卑的樣子:“陛下,雖然以後您身邊或許會是其他人,但有一個常識臣必須要告訴您。”
沈澤自顧自地傷感着,此時一點搭理她的心情都沒有,所以也就沒心思回應她的話。
“陛下,酒後不能備孕,否則會影響孩子的健康。”
“啊?”沈澤仰起頭,看着談飛雨的後腦勺,面上的表情看起來像是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他瞪着眼睛:“你剛才說什麽?對着朕再說一遍?轉過身來。”
果然,明明在意得要死的樣子,卻在清醒過來的時候硬是要倔強的和她斷絕關系。
談飛雨道:“陛下,臣說的是事實,以後您若是打算要孩子,那備孕期間,最好一滴酒都不要沾,母親與父親兩個人都是這樣。”談飛雨斂了斂自己眼底的笑意,轉過身面上露出十分正經的表情對他解釋道。
沈澤聽後,心中濃郁的陰霾照入了一絲希望的光。
原來只是這個原因才避孕的嗎,不是因為讨厭自己?
他想開口問,你是不是因為擔心我們的孩子不健康,所以才避孕的,若是當時他沒有飲酒的話,那麽她是不是就不會避孕了,這是不是說明,她并不抗拒自己會有她的孩子這件事,既如此,以後可不可以……
談飛雨也等着他開口問,如果他問,她會回答:是,可以。
她是個責任心超越一切的人,若是下定決心承擔一份責任,便是舍棄性命也會堅守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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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澤在她眼裏是個無論是長相還是獨立的性格,各方面都讓她有好感的男子,從他醉酒後真情流露地對她表白開始,她就已經動搖了。
真正讓她下定決心的是後來,着看他忍受着欲望折磨,理應被欲望控制的時候,卻能夠忍住要問清楚自己是不是嫌棄他,那副樣子,無論是什麽時候想起來,都能讓她的心中生出覺得他可愛得讓人想要好好抱抱的情緒。
自從她發現自己心中也是疼惜他的那一刻,她就對自己說,若是真要了他,她會珍惜并用心去經營這份感情,直到兩人關系破裂。
原本她也曾厭惡過他毫不講理地将自己寒窗苦讀的十多年貶得一文不值,怨他毀了自己向大好前途前進的橋梁,反感他毀掉了自己的姻緣,這些種種讓她甚至也在心裏诋毀過,他如此為人,是不是一個昏君?
可在衙門的兩年,親眼所見所聞,慢慢的改變了她的想法。她親眼看到,他在百姓中的名望有多高,甚至在民間流傳着有“父君”的稱號,官場上凡是她認識的官員大多行事也都十分正派,整個朝廷的風氣積極向上,可以說,這裏有大半都是他當上了皇帝的功勞。
他很優秀,不是一般的優秀,憑着他等級數年來的座位,将來定是個能夠千古留名的明君,人們口中的他,恪盡職守到叫人從來挑不出一點毛病,在百姓中的聲望也極高,
她是個現代人,還未進京之前,陛下所謂的名譽與聲望,在她眼裏不過只是一場成功的營銷,他一個狠毒滅自己血脈的姐妹登基的男子,若是再連民心也得不到,那皇位想坐穩,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畢竟這天底下想當皇帝的人多了去了,誰有能忍住一個無能的男子壓在自己頭上?
但是那天晚上,她說要補償的時候,他只
給了兩個限定條件,皇位不可以,會傷害天下百姓的事情,也不可以。
他的話像是不經意間的承諾,但最後談飛雨回去思量後,又覺得這句話帶上了中如泰山的責任,讓談飛雨看到了他身上與自己想象的不一樣的一面——百姓對于他來說,并不是鞏固皇位的工具,而是他所有行事的底線。、
她第一次見到,原來世上真的有這種人,是真真正正存在,不是活在傳說中,也不是活在史書中的,活生生就站在她面前的人。
從讀書開始,談飛雨就知道自己與其他讀書人不一樣,年輕的書生們讀書是為了夢想,或是千古留名,或是光宗耀祖,要麽造福天下百姓,但她知道,等到進入官場,這些人會漸漸被社會腐蝕掉作為至高遠大的夢想。
而她談飛雨不同,打從一開始她的目标就只是為了在肮髒又處處被人瞧不起的環境中謀求一份受人尊重的職業,擺脫悲慘的命運,為的只是謀她小家的幸福,什麽天下百姓國家大義,全不過是流于表面的場面話,這些東西從來就進不她的心裏。畢竟,她從根子裏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她既不想做一個好人,也不想做一個壞人,她只想做自己。
可後來,他看到了許多諸如宋正與丞相之流,為天下百姓的流離失所而夜不能寐的樣子的人,一種從從未有過的感情在她心底悄悄萌發,直到深入認識了領導着他們的沈澤,當今陛下,她忽然就明白了,大臣們為什麽能夠是那個樣子,因為上行下效。
這樣一個人,怎能讓人心中不欣賞,不敬畏,仿佛将他往不好的方面想一想,都是對他的亵渎。
而這樣的一個人,他喜歡自己,且只會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別人從沒有看過的真實的一面。
談飛雨真真實實的心動了。
可惜她高看了陛下的勇氣,最終陛下什麽也沒問出口。
沈澤不敢問,怕問了就會發現剛才想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怕問了,到時候就連那一絲幻想的可能都沒有了。
至少現在,就這樣保持下去吧。他這樣想。
談飛雨看着他似乎在考慮着什麽的深沉臉,仿佛他又變回了自己那個所熟知的陛下。
不過已經下定了決心的談飛雨并不打算縱容他的膽怯
“陛下,您昨天晚上說喜歡我,是真的嗎?”
“啊!”沈澤驚叫了一聲,腦子頓時一片空白,他竟然說了,那她現在肯定知道自己的心思了。
“是真的嗎,陛下。”談飛雨一步步地走到床邊,口中又說一遍剛才的問題。
沈澤心慌意亂地裹着被子想要往後退,可後面是靠牆的牆壁,已經退無可退,面色緊張地看着接近的談飛雨,呼吸有些急促,他看着談飛雨,結結巴巴道:“那不過只是朕酒後失言罷了。”
談飛雨輕輕笑了笑,聲音低沉又充滿了磁性:“酒後失言?那陛下失言的還真多,求着臣給您,一直纏着臣不願意放手,一個勁的說自己的不好,還哭着說心裏只有臣一個人,讓臣給您一個孩子,陛下不願意認這些話是嗎?”
沈澤躲開她視線的逼問,像個縮頭烏龜一樣用被子将自己全身都裹住:“沒……沒有……那……那些不過是……醉酒之言,當不得真的。”
談飛雨道:“當真如此?或許先前只是微臣誤會了,不過臣覺得無論是不是誤會,也應當早點跟您說清楚,若是您願意承認,那麽臣也願意為昨天晚上的事情負責,畢竟您明明有保住清白的選擇,但臣卻因為不想看您受苦而選擇了了另一個。若是您不願意承認,或者其實那些真的只是您酒後的胡話,陛下說清楚後,臣今後絕不會多想,也絕不提起此事,毀了您清白之事,陛下要怎麽罰都可以,臣今後就安安分分做一個臣子,絕不會再有半分僭越。”
沈澤從她的話中聽出了希望,但也同樣聽出了決絕。
他感到有些心慌,原本下意識他是想要繼續否認的,可一想到要是今後自己與她的關系真的就只是君臣,再無其他,他怎麽也不甘心,若是承認,縱使今後或許會陷入弱勢,或許會被利用,但……是不是他與她兩人也有可能更進一步了?
“若是朕承認,你會如何做。”
談飛雨聽言一笑,單膝跪上床,杵着床面,傾身在他的唇邊落下一吻:“若是陛下願意以真心相待,飛雨定不負陛下。”
她不否認自己心中是有幾分喜歡他的,既然他已經成為了她的人,她便從未想過要推卸此事,讓他獨自一人去承擔,孩子更是如此。
沈澤死死望着她,聲音中帶着幾分抑制不住地興奮與顫抖,音調也不覺間提高了兩分:“你說的是真的?”
談飛雨做回床邊面對着他,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陛下身份高貴,或許飛雨此生無法許您明媒正娶,但飛雨會陪在您身邊,您對臣用心一分,臣便對陛下用心十分。”
沈澤聽到這句話再也不抑制自己,他裹着被子挪到了談飛雨的面前,從被子裏伸出纖長白皙的手,猶豫又躊躇了一會兒,最終扯住了談飛雨的衣袖,像一只兇狠的兔子一樣說道:“你若是欺騙朕,朕定不會放過你。”
“臣也會用心待您。”
沈澤一下子從被子裏出來撲到了談飛雨的懷裏。
談飛雨張開手穩穩地接住了他,聲音中帶着十分明顯的愉悅:“陛下,所以您承認了嗎?”
“……嗯。”猶豫了半天才回了一個“嗯”,但談飛雨已經十分滿意了,畢竟這位在清醒的時候,有多克制自己她是知道的。
“你……會在意那兩年朕對你的偏見嗎?”沈澤只覺得現在的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實,讓他心中狂喜的同時帶着深深的恐慌,他終于問出了自己擔心已久的問題。
談飛雨摸了摸他的頭發:“陛下,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再追究已經沒有意義,臣只知道珍惜當下。”
其實她也同他一樣,他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喜歡她,她亦是不想被他知道自己心裏有多欣賞他。
沈澤雙眼頓時亮了起來,談飛雨這話一出,他就知道以後她不會追究那件事了。
只是,這一切,真的有那麽好嗎,為什麽感覺會那麽不真實。
兩人還沒有多來得及溫存,外面傳來了敲門聲,而後響起了邵常侍的聲音:“陛下,您起了嗎,是否需要奴進來伺候您穿衣。”
沈澤立刻有些緊張地放開她,看起來似乎是擔心自己這樣子被下面的人給看到。
搞得像兩人在偷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