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S市,一家高級飯莊。

柏父柏母身着正裝,扶着拄着拐杖的繁星,一起走進了一間包廂。

包廂裏吳争、吳恙和吳母都已在此等候了,這是兩家人第一次正式見面。

安坐後,吳母說:“抱歉,吳争的父親雖已不在部隊,但還是有些事情要忙,現在人在外地趕不回來,還請你們見諒。”

柏父柏母當然理解軍人的特殊性,連連表示沒關系。

在如此高檔的場所,真正正式會面吳家人,其實柏父柏母內心是無比忐忑的,不管怎麽說,在家世上,自家是不如人家的。

繁星也是第一次見吳母,雖然已經六十多歲的年紀了,但看上去卻年輕的很,短短的頭發沒有一絲花白,面容也極為俊美,看得出兄弟二人的好長相多數是繼承了媽媽。

菜上齊後,大家都動起了筷子,可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臉上帶着笑容,氣氛十分沉悶。

柏父柏母因為緊張和作為長輩的矜持,不茍言笑很正常。吳母則是典型的軍人氣質,不會調節氣氛可以理解。可吳争和繁星也都是一臉的嚴肅,吳恙有些納悶,他擠眉弄眼的看着弟弟,意思在問和繁星鬧別扭了?吳争抿嘴笑了下,伸筷子給繁星夾了塊肉,當是給哥哥的回答。可這卻把繁星吓到了,不過她對吳争心有怨恨,那塊肉也始終沒放進嘴裏。

過了一會兒,柏母實在忍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便和吳恙聊了起來,吳恙和吳争的性格完全相反,他開朗随和,和柏母聊的十分愉快。

很快,吳母表示吃好了,放下了筷子,她這一放,大家也就都跟着不吃了。

她看了眼繁星,說:“你和吳争不能辦婚禮這件事,和你父母說了嗎?”

繁星點了點頭。

吳母嗯了一聲,看向柏父柏母,開口道:“雖然繁星和你們說過了,但我還是要和你們闡明不能辦婚禮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我吳家小氣,不想花這婚禮錢,而是吳争之前已經辦過一次婚禮了,所以我們不能再辦第二次惹人笑話。”

聽到當媽的這麽說兒子,柏家二老是頗為意外,不過還是和善的回答說:“婚禮這些形式上的東西都不重要,主要是兩個孩子以後能好好的過日子就行。”

Advertisement

“能不能過好日子我可不能保證,只求沒有家醜就可以。”吳母又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

柏父柏母聽了是不明何意,繁星也在想是什麽意思,家醜指的會不會是她演員的身份呢。

只有一旁的兄弟兩人知道,吳母說的其實是吳争。小時候在學校出了那種事,長大成家立業後又突然離婚,這些都是家醜。

總之柏父柏母這頓飯吃的是渾身難受,吳母走後,他們也立即離開了。

剩下三個年輕人,吳恙終于松了一口氣,他對繁星說:“弟妹,我媽她說話比較直,你別在意。”

說完,又下意識的拍了拍吳争的後背。

吳争讪讪的一笑,說:“沒事,我習慣了。”

繁星似乎也察覺到了吳母說的話是針對吳争,不過她什麽都沒說,只是又看了眼盤子裏的那塊肉。

繁星從F市轉院回S市後推掉了所有工作,專心的陪爸媽,也專心的觀察他們對自己婚事的态度。吳争離開醫院的第二天,就把他們要結婚的事昭告了天下,如果這時她說一切都是假的,想來不但沒人會相信,恐怕爸媽也會被氣的進了醫院。況且把事情鬧大,受損失最大的是她的工作,不如就先這樣吧,等吳争哪天累了,不想玩了,一切也就結束了。

領證那天,在民政局門口,因為繁星還在拄拐,吳争提出要背她進去。可和他來這裏本就是荒唐,要是被背進去豈不更是笑話了,繁星沒理他,自己吃力的一步一步往前挪着。

吳争見她如此不屑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在背後偷笑了下,然後上前不由分說搶下了拐杖,一把将繁星扛上了後背。民政局的工作人員們見演員繁星是被扛進來的,紛紛鼓掌叫好,可繁星的神情卻十分難堪。

照了相,填了表,看着紅本子被卡上鋼印,繁星是徹底的絕望了。

她走出民政局的大門,坐到車裏,看着結婚證上和吳争頭挨着頭的親密照片,心裏是越發的難受。本還想控制這糟糕的心情,可看到吳争一臉有恃無恐的表情,她最後還是沒忍住,爆發了出來。

“停車!”

“這裏不能停。”

“那就找個能停的地方停下!”她大聲的吼着,她從來沒這樣大聲過。

吳争使勁的轉動方向盤,拐向了另一條路,過了幾分鐘,眼前出現了一個風景秀麗的公園。

車停了下來,繁星把裝結婚證的袋子丢到了後座,開門要下車。

“去哪?”吳争一把将她拉了回來,然後鎖上了門,其實他早就看出她繃不住了。

“讓我下去,我想一個人待會。”

“我們剛剛成為夫妻不該慶祝一下嗎,為什麽要一個人待會。”吳争故意這樣說。

“你不要侮辱‘夫妻’這個詞了!”繁星咬着牙說,臉倔強的沖向窗外。

吳争臉上露出了笑意,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他伸手輕輕的撫摸着繁星的頭發,說:“你不是說不會成為任人宰割的羔羊嗎,怎麽就輸給我了呢。”

繁星一回手打開了他的手臂,然後兩眼通紅,渾身顫抖的歇斯底裏的大聲說着:“你為什麽這麽對我,為什麽,你只記得我傷害了你們,你有沒有記得你也傷害了我?是你先傷害的我,你忘了嗎?我那時只是說喜歡你而已,沒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可你卻那樣羞辱我,步步緊逼,把我當成了笑話。難道喜歡你是不可原諒的錯嗎?喜歡一個人是錯嗎!”

吳争靜靜的看着她發洩,瘋狂的嘶吼在他耳畔好似只是喃喃細語,他并沒為之動容。

繁星留下了眼淚,但她很快便收起了脆弱的自己,沉沉的靠在後背上,閉上了眼睛。

前面的這座公園,離他們的高中很近,公園裏有籃球場地,那時吳争常和同學來這裏打球,繁星便常來這裏和他偶遇。

今天格外炎熱,外面的空氣散發出滾燙的熱浪,可車裏卻似冰凍的寂靜,靜的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度秒如年的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吳争開口問:“現在呢,現在還喜歡嗎?”

繁星緩緩的睜開眼,疑惑的看向他。

“我說,你現在還喜歡我嗎?”吳争又問了一遍。

“呵…呵呵…”繁星只覺他的問題太可笑,咯咯的笑了起來,可笑着笑着,眼淚卻像開了閘的洪水,決堤而出。

“吳争,你問這些還有什麽意義,看看我們現在,欺騙家人、朋友,欺騙所有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麽,你說你恨我,要毀了我的愛情我的婚姻,可你不也失去了這些嗎?”

“我失去的又何嘗只是這些,我那麽喜歡夏一,卻傷害了她,我失去的是愛別人的勇氣。可你卻還有愛人,我真的不甘心憑什麽你可以活的坦坦蕩蕩。”

繁星第一次聽吳争說這樣的話,原來這就是他的真心話。

車頭相對的花壇裏,開了一簇十分繁盛的繡球花,引來了許多蜜蜂和蝴蝶,繁星盯着那花簇,輕輕的說:“你認為的坦蕩是什麽,還記得嗎,那個時候,你和你的好哥們故意去我家店裏刁難我,你們笑話我喜歡你是不自量力、自作多情,還故意把可樂灑在我身上,把杯子打碎,這些你都記得嗎?我不想把我對你和陸夏一犯下的錯推到你身上,可如今我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們都能冷靜客觀的看待事情了,想想從前,你難道不覺得對我也做錯了什麽嗎?你認為我背負着這些記憶,真的能過的那麽坦蕩嗎?可既然已經互相虧欠、怨恨,又何必一錯再錯呢,這個游戲真的那麽好玩嗎。如果你真的恨我,就該無視我,走在路上看到我也要裝不認識,我們各自活在自己的生活裏,從此再無交集,那樣才再也不會被過去傷害。”

吳争似乎在認真的聽,他那雙已經陷在回憶裏的眼睛一直在看着繁星,待她話音落地,他便好似幡然醒悟一般的點了點頭。

繁星似乎看出了他的悔意,突然有些小竊喜,等着他說離婚。

可吳争看了她許久後,只是柔聲的說了句:“咱爸咱媽還等着我們回去吃飯呢。”

繁星聲情并茂的說了這麽多,結果還是對牛彈琴,她心裏縱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也只能乖乖的和他回去。

她想,一定是上輩子自己做了極對不起吳争的事,這輩子才一直被他折磨,連逃出他手掌的方法都沒有。

繁星受傷至今已一個半月,終于可以丢掉拐杖了,和吳争登記一周後兩人回了北京,媒體也大肆報道了她已領證嫁人。

對于這樣一段婚姻,繁星并沒什麽可宣揚的,接到恭喜的電話也只是把忙作為不舉辦婚禮的借口草草了事。

回北京吳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繁星搬家。當然不是搬去他那個小公寓,而是他早已買下卻一直沒入住的一棟別墅。只是兩層樓的小別墅而已,兩個人住并不空曠。繁星的房子是迦南出錢買的,如今搬離那裏也算正式告別了過去,所以她沒有任何推脫,很快就住進了新家。

不過有夫妻之名,并非一定要有夫妻之實,繁星雖搬了進來,但也是和吳争分房睡,她在樓上,他在樓下,他早出晚歸,她看劇本接廣告,互不幹擾。

十月将近。

一天吳争早早的回來了,繁星也在家。

他進門就說:“晚上有飯局,你準備一下。”

繁星眼睛都沒擡一下,問:“又是和哪些老板?”

吳争聽了一笑:“不是老板,是我的朋友們要慶賀我再婚,滿柔也回來了。”

繁星一臉呆滞的合上手裏的劇本,他說什麽,要去見他的朋友,和他的前妻一起?

傍晚6點鐘,繁星換好了衣服從樓上下來,白色連衣裙搭配小外套,看上去偏為簡單,吳争上下打量一番癟着嘴說:“有沒有喜氣點的,人家賀我們結婚,又不是去參加葬禮。”

這話真是太刺耳了,不過繁星不予狡辯,翻了翻白眼上樓又換了條大紅長裙下來了。

吳争滿意的點點頭,然後走到她面前,把小指上他那枚鑲鑽的尾戒摘了下來,遞了過去說:“戴上。”

繁星從前注意到過,這枚戒指他一直戴着的。

見她有些發愣,吳争便直接牽起她的左手,把戒指戴在了無名指上,動作粗魯,繁星疼的一皺眉,好在她戴着正合适。

“沒有婚戒不合常理,這個你以後就戴着吧。”吳争說完便先出去了。

開車時,繁星一直偷偷觀察着,方向盤上吳争手指上的那枚戒指,看了許久才确定,和她手上的那枚确實是一對的。

他竟然一直把一對戒指戴在手上,真是不能理解。

不一會兒,車停在了一家高級餐廳的門口,繁星準備下車,突然吳争拉住了她的手,而且十分的用力。

繁星疑惑的回頭看他。

只見他神情擔憂的說:“我忘了和你說,上面有金歡和嚴之策。”

金歡、嚴之策!聽到這兩個名字繁星驚愕的瞳孔都放大了,如果提前告訴她有這兩個人在,她一定不會來的,因為這兩個人就是吳争當年最好的哥們,去她家店裏鬧的最兇的就是他們。

繁星轉頭看了看那餐廳的門,又回頭看了看吳争,然後狠狠的甩開了他的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