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關于桶子的原計劃,把個火災現場濃煙窒息的急救寫得這麽文藝,我也是很拼了。
嗯,大意是等人昏倒,就放到通風處,解開衣帶領口,适當保溫,心跳驟停就心肺複蘇。
☆、幽暗之途
機關順利啓動了, 埃裏克本該如釋重負, 即便難免有些遺憾。
但下一刻, 那怪異的面孔卻為驚恐所占據,甚至立刻有熱淚滾過頰邊——那并非對自身命運的悲泣, 而是一種痛徹心扉的悔愧, 出于一顆因愛而柔軟寬宏, 也因愛而絕望顫栗的心靈。
真奇怪,為什麽要哭呢?這不是你所期望的嗎?我不是在……寵愛你嗎, 我最親愛的星辰?
黑發少女懷裏的那盆繡球花不知何時又開始抽枝長葉, 雖不是柔韌的藤蔓, 遒勁的灌叢根卻也牢牢抓死了角落裏即将轉開的活板門——埃裏克身後, 黝黑的甬道傲慢地散發着陣陣陰涼潮濕的氣息,這唯一的生路卻被黑發少女棄如敝履。
為什麽?難道對我的厭惡竟已壓過你對生命的熱誠?一種更為沉重的悲哀倏忽擊中他隐于暗處那顆可憐的的心髒。少女黝黑的眼眸越來越接近, 眼底混合着阿凱隆特河凄冷濁浪與維蘇威火山山岩下滾燙岩漿的眸光就愈發洶湧——直至徹底将他吞沒。埃裏克心頭回蕩着無數泣血的哀歌, 他想要告訴蜜蘿機關後已不再是他卑劣的囚禁與侵占,而是自由的通途;想要向那眸光的主人祈求原諒, 卻被一陣重過一陣的眩暈與窒息感死死扼住喉舌。
下一刻,男人踉跄了兩步,本就過分削瘦的身軀忽然觸電般伛偻起來。埃裏克痛苦地幹嘔着,那曾為蜜蘿所迷戀的金色眼眸溢出幾滴生理性的淚水, 融入頰邊悲傷的留痕之中, 但已絲毫不能激起主人胸中更多的悲哀。
隔斷裏外屋子的木制門扉也早已經被熏染出深黑的痕跡,但埃裏克的确是玩火的好手——即便是到此刻,蜜蘿所在的這間屋子裏依舊沒有明火燃燒的聲音。因此, 一屋寂靜漂浮的濃煙裏,黑發少女很輕松就聽見了藝術家朋友絕望的悲泣與近乎生命盡頭的哀鳴與掙紮。
這是在她預料之中的。畢竟,即便到了這樣的地步,她與藝術家朋友的最後一面,那雙美麗的金色眼眸依舊毫不掩藏地訴說着主人對她的沉迷,或為她人人贊頌的容貌,或為她實則最冷漠不過的吟唱?這實在沒什麽要緊,只要能令她馴服這迷人的星辰。
所謂馴服,總是需要獎勵,也需要懲罰。恰好,黑發少女谙熟此道。
就最高效的馴服而言,蜜蘿以為自己一直以來給的獎賞有些過于豐盛了。于是拒絕他的請求,甚至刻意令他誤以為将要失去——這正是她對埃裏克特意施加的懲罰。于那卑微的戀慕者而言,這實在是最精準,最殘酷不過的刑罰,但任何一位女子對她的裙下之臣皆有這殘酷的天賦與權利。
可是真奇怪啊,你感覺不到身軀對水分的渴望嗎?居然還能那樣固執地、奢侈地哭泣——為我哭泣。繡球花的根莖終于仁慈地解開對那扇活板門的束縛,蜜蘿居高臨下地看着在驟然湧入的煙霧沖擊下愈發虛弱狼狽的男人,看着他努力想要喊出自己的名字,卻只是愈發撕心裂肺地咳嗽與幹嘔,終于像是滿意地翹了翹了唇角。
黑發少女把活板門轉回原狀,确認那嚴絲合縫的門扉足以阻擋煙塵的步伐,這才溫存地抱起自己幾近昏厥的小寵,步履輕快地向埃裏克早先開啓的甬道走去——并不嫌棄他滿身高溫蒸出的汗水與些許油脂,途中甚至縱容地任他如粘人的嬰孩般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
對于有煙塵窒息前兆的人來說,蜜蘿這樣的處理實際上并不妥當。但當她記起在這長長的幽暗的甬道中找到一處冷泉輕敷埃裏克潮紅的面頰時,那曾被泥濘與雜草磨煉得堅韌頑強的生命立刻就抓住機會,再度迸發出全新的活力來。蜜蘿忍不住對他更加贊賞——曾經在末世之中,恰是這樣鮮活的生靈最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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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裏克被蜜蘿帶離自己可怕的罪行時已近昏厥——但畢竟舍不得完全昏厥,于是當蜜蘿跟随召集而來的鼠群指引自如行走在螺旋形的青石甬道中時,他就已在涼風的吹拂下漸漸清醒。只是直到那幽暗的泉流經由少女的素手輕撫他滾燙的面頰,埃裏克才積攢起用一只手死死攥住少女衣襟以外的力氣。
面頰?埃裏克後知後覺地想起,因為難耐高溫,原本戴在臉上的紙板面具連同似乎早就被自己摘下來扔到了一邊。至于從前為與蜜蘿見面特意準備的假劉海與假胡須?好吧,因為某人臨行前孤注一擲的計劃,他根本就沒帶上那玩意兒——就連之前佩戴的紙板面具也不過是出于随時遮羞的習慣而已。
所以蜜蘿現在看到的應該是一個幹癟的小腦袋——但願她能認出這是我的腦袋;上面頂着幾叢稀稀得可憐的頭發,以及我像木偶一樣慘白粗粝的皮膚,深陷的眼眶,還有幾乎看不出輪廓的鼻子?埃裏克仍近乎乖巧地把頭枕在蜜蘿盤起的兩腿之間,一種淡淡的羞恥感湧上他心頭。但神奇的是,除了羞恥,再無其他,例如他曾以為會有而決心到時候努力克制的慌亂、憤怒、悲傷或其他任何更為消極的情緒。
尤其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蜜蘿将他放在腿上時并未采用雙腿曲向同一側這樣相對端莊的姿态,于是大腿內側便不時與埃裏克的面頰相觸——即便還隔着幾層衣料也難以阻止埃裏克幻想那柔滑的觸感,并進而對自己腦袋下正枕着的部分及其附近産生某些更為深入的旖念——這與蜜蘿輕柔的動作相合,幾乎給了他一種甜蜜的錯覺。
“清醒了?”但當蜜蘿開口時,這種幸福的幻象便破滅了。少女的嗓音一如記憶中那般清甜,并沒有任何刻意冰冷或堅硬的成分,僅僅是多了幾分平淡,像是微風止息後的湖面,甚至還殘餘些許溫柔的波瀾,卻無端讓人生出無望的感受。
“再休息一下,就去把火滅掉,劇院其餘人可沒我這麽強健。”蜜蘿停下掬水的動作,用命令的口氣說,言語間到底忍不住顯出幾分怨怼。
從先前那種絕望癫狂的情緒中暫時脫離以後,埃裏克感到自己胸膛裏跳動的那玩意兒仍在隐隐作痛,但他自知理虧,一句也不敢争辯就踩着打晃的步子找到一個隐蔽的暗道岔路匆匆忙忙逃了進去——甚至沒考慮先去拿一張面具。而蜜蘿,她看着自己新定下的小寵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感到一種熟悉的怒意瞬間沖上頭頂。
老實說,自從埃裏克為她傾情奉獻這場火焰魔法之後,十九世紀這個舊人類時代在蜜蘿眼裏就不再有某種神聖的意義,她甚至開始懷疑新舊人類之間是否存在某種天然的對立——沒走到另一個極端還得感謝那位舊人類長輩對她不遺餘力的教導。
當然,無論這種懷疑是否成真,蜜蘿對于自己在此間尋覓到的唯一一顆星辰都是寵愛且珍惜的。事實上,埃裏克除去僞裝過後的面孔雖然不能說是多麽美麗,但那極淡的肌膚與毛發顏色看在蜜蘿眼裏倒也有幾分可憐可愛。至于他層層包裹下瘦骨嶙峋的身軀?不是不可以命令他即刻奉獻,但蜜蘿覺得自己還算是個溫柔耐心的主人。
所以你看,我現在還記得叫埃裏克去挽救劇院裏其餘人的性命,也算是很守規矩了,對不對?幽暗的甬道裏,黑發少女安靜地停留在原地,唇角噙着一抹純良的淺笑。可是埃裏克,我預備給你的恩寵将遠遠超越其餘所有人所得的總和。所以,你不要因無謂的抗争勞累自己,更不要對我羞怯退避。
埃裏克并未離開自己的地下王國。
當然,他絕沒有怠慢蜜蘿命令的意思。實際上,這畢竟是他精心建造多年的巢穴。在脫離了高溫與濃煙的威脅,最主要的是脫離少女目光的淩遲後,他很容易就動用自己那些遍布暗道的機巧布置撲滅了幾處主要的引火點——那甚至與他同少女分別的地方并不遠離。
至于剩下的餘焰,只要那兩位新上任的劇院經理不想接手一座廢墟,就一定會盡快叫人處理。所謂誤傷人命則更不用擔心——即便是在那樣滿懷絕望與迷狂的境地中,他仍考慮了少女對生命的尊重與熱誠,從而盡量避開了那一時刻幾乎所有人員密集的地方。當然,也正因為如此,蜜蘿才會在火勢包圍下緊閉門扉如此之久而始終無人救援。
想到這一節,埃裏克禁不住更加心虛起來——黑發少女之所以去往那樣偏僻的角落,也正是因為他暗藏險惡的邀約。
當然,現在他絕不想再經歷一次那樣的驚吓了。天知道,當他以為蜜蘿寧願失去生命也不肯接受自己的援手時是怎樣的悲恸與絕望!埃裏克習慣性藏身于離蜜蘿最近的暗壁裏,發出妥協的嘆息。
只是……埃裏克很快又苦笑起來,奇異的金色眼眸裏再次映入黑發少女過分恬靜的背影:在對她犯下這樣的罪行之後,你居然還敢回頭奢求一次情人式的約會?
作者有話要說: 嗯,話說上章男主明顯失心瘋,所以這章讓大家看看女主有多瘋,
本章又名:你瘋我也瘋/比比誰更瘋/我瘋了但你知道我瘋了嗎等等
于是目前其實是一個雞血的男瘋子跟一個假裝正常的女瘋子的撒糖(?)日常
不過如果是已經看到這裏的小天使,對本蠢的腦洞毒抗應該也比較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