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祝食用愉快

最後,本蠢已經累到吐舌頭了,讓我先緩緩,下章應該會加載真正的地宮play

☆、地宮行船

蜜蘿知道那顆星辰就在那裏。埃裏克也知道自己的行跡瞞不過安靜等在原地的黑發少女。但他還是下意識地靜默着, 躊躇着, 輪廓不顯的鼻腔裏噴出略微粗重的喘息——那是之前的高溫煉獄殘餘的威力。

“埃裏克, 我一直以為你會是位熱情周到的主人。”在兩人長久的,近似對峙的沉默後, 少女清甜的嗓音首先打破了寂靜, “還是說, 在你的地下國度,我不是位受歡迎的訪客?”

“不, 小姐, 這裏的一切都在期待您的目光寵眷。”暗壁後的人用一種暮氣沉沉的聲音回答, 剛剛受過磨難的嗓音還十分嘶啞, 一點兒也沒有往常醇美的質感,卻被甬道裏過分優越的回聲效果襯得莊嚴肅穆。

“那麽, 将一位淑女繼續晾在這裏, 可不是紳士所為。”蜜蘿的神情仍是嬌俏純良的,言語間帶了點兒不輕不重的嗔怪, “要知道,我本來還為這次拜訪特地準備了一盆鮮花作禮物——就是我帶去房間的那一盆。那培育起來可不容易。我保證,除了我這裏,你絕不會再在任何地方見到這樣珍奇的繡球花。”

“可惜你太莽撞, 我的手臂忙着抱起你, 就顧不上它啦。”最後,所有埋怨都結束于一聲輕柔甜蜜的嘆息,然而暗壁裏的人再度應以沉默。

倘若蜜蘿所言非虛, 那被你弄丢的東西可能比一盆珍奇的鮮花寶貴得多。

埃裏克忽然再不能維持那種死灰般的絕望了。老實說,經歷過那樣的煎熬,他現在完全回憶不起蜜蘿手裏的鮮花是何種模樣,而他對此也毫無興趣。

事實上,對那栖身花盆的嬌客,埃裏克全部的記憶都被它在少女撫育下瘋狂生長的根莖占據——當它們冷酷地阻止了活板門的轉動之時,他只覺得那小小花盆中伸展的每一叢枝葉都是魔鬼幽秘的爪牙。

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對少女心思的揣測可能出了什麽差錯。

當然,蜜蘿所思所想一向與衆不同,他猜錯也算尋常。只是這一次……埃裏克隐隐意識到,這一次他将要付出的代價,或者說即将得知的真相恐怕是自己難以承受的。

“我現在可以馬上為您取回來——我……的時候,仔細計算過,絕不會将那裏損毀一絲一毫。”埃裏克沒敢問出口,他自欺欺人般将那幾個險惡的音節含混過去,頓了頓,艱難地補充道,“如果您仍願意将它賜予我。”

“當然,埃裏克,你仍擁有我所有愛意。”蜜蘿寵溺地笑起來,但并未贊同他的意見,“但是不必了,埃裏克,如果你确實想要些鮮花來裝飾廳堂,我的花店随時歡迎光臨。”

“但現在,比起挽救一盆珍奇花卉,我更期望主人家的熱情款待。”少女的期盼是那樣誠懇,盡管那雙黑眼睛裏阿凱隆特河的幽冷波濤未有絲毫平息。

埃裏克沒辦法繼續躊躇下去了。

Advertisement

所有愛意?多麽……多麽動人的話語啊,他想。即便明知這不過是少女刀尖上沾染的一點兒蜜糖,又有誰能拒絕這甜蜜的引誘呢?

即便明知這顆心過後就将被千刀萬剮,埃裏克進一步想,那也是你應受的刑罰。

“那麽請允許您的仆人為您引路。”一聲機關的輕響後,男人邁着僵硬的步伐向黑發少女走近。他的嗓音依舊毫無美感,金色眼眸中的光彩也明明滅滅,像是随時預備接受放逐深淵的判決,又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仍小心翼翼仰望天堂。

蜜蘿于是把最後幾只安靜的小鼠也遣散了,然後跟在主人身後正式參觀起這神秘壯麗的地下國度。

埃裏克首先帶她進入一條狹窄的環形走廊,它長得不可思議,環繞着整個地下空間——而埃裏克一切超凡脫俗的建築與藝術家天馬行空的巧思皆以此綴連。

他們安靜地走過一個轉角,蜜蘿看到走廊兩側牆壁上奇異的圖騰和遠處一些影影綽綽的紅光——若是普通少女,這情景幾乎令人恐懼。但蜜蘿目光灼灼,就仿佛全然不知這些機巧布置背後暗藏主人怎樣貪婪的心思。當然,也說不準正因為她瞧見了主人家這層可愛的小心思,因此反而比任何時候都更興致高昂。

來到這裏的時間也不算短了,蜜蘿自認自己也早就過了看到街上一家面包店或成衣店就大驚小怪的階段。但她發誓,沒有哪一處的風景比自己此時所見更令人驚嘆!

我的星辰果然值得寵愛!她想,贊嘆的目光在那些浮雕的每一處細節流連不去。粗犷的,細膩的,精巧的,随性的……連同埃裏克不時要她避讓或繞行的機巧布置都是黑發少女在末世時無法想象的奇妙景象。

“別走那兒,小姐,為您的安全着想,最好跟緊我的腳步,也不要随便碰那些浮雕或圓雕。”走在前方的埃裏克一再放慢腳步;他沒有回頭,嘶啞的聲音卻在黑發少女又一次好奇地試圖觸碰一尊半/裸的貴婦塑像時及時傳進她耳裏。

“好吧,埃裏克,”蜜蘿戀戀不舍地收回動作,口氣不免有些埋怨,“下回不要在自己家裏布置這麽多機關!”

“這裏需要它們。”埃裏克泰然自若地回答,“但下次我可以為您提前規劃一條安全的捷徑。”——倘若今晚過後,您還願意偶爾來看看我這可憐的朋友。

實際上,埃裏克的地下國度從前雖然也遍布機關,但即便是從自己的通行方便考慮,也遠沒有到如今這樣三步一陷阱,五步一機關的地步——但他絕不會讓蜜蘿知道,這些新增的機關陷阱幾乎都是為狩獵她所設。

只是……埃裏克沒料到,平時看上去那樣敏銳強大的黑發少女對這些機關的應對居然如此生疏,而且偏偏興致高昂。

蜜蘿:在末世能有個固定地方住,能勉強吃飽穿暖就不錯了,所謂武器防具或者建築物防禦基本都靠變異戰利品本身的材質,你還指望我研究這些耗時耗力耗資源的機關?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畢竟,也沒有誰規定,能準确辨認你藏身方位就一定精通機關建築之類的學問。埃裏克想,心頭莫名有些懊惱:早知道,就不該想得過于複雜……要是最初就堅持原計劃,先盡力讨好蜜蘿,倘若她不願留下,再啓動那些機關作為最後保障;而非妄動烈火,試圖尋求表面的平靜……

倘若她不願留下,難道你還敢以她的生命為代價,專橫地違背她的意志?但另一個截然相反的念頭很快也湧上心頭。埃裏克想起少女手中那盆在濃煙裏張牙舞爪的繡球花,心底立即再次平靜下來。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些與機關工藝相關的閑話,氣氛近乎溫情脈脈。

因為蜜蘿對那些機巧布置的好奇與留戀,他們花了好長時間才走到走廊盡頭。當然,埃裏克對此毫無意見。如果可能,他甚至恨不得這段路永遠走不到盡頭。

但路還是到了盡頭。兩人來到一片凄冷的湖岸,一望無際的湖面上不起一絲風浪,鉛灰色的湖水靜悄悄地蜿蜒進更遠處的黑暗。微弱的藍光裏,蜜蘿認出腳下似乎是一個簡陋的碼頭,一條小船正系在碼頭邊的鐵環上。

埃裏克在蜜蘿注視下飛快地竄上小船,娴熟地解開船頭的鐵纜繩,然後就忐忑地回視黑發少女,不再舉動了——那個大膽到試圖用烈火擢取少女嬌軀的家夥仿佛完全消失了,他甚至不敢随意出口邀請。

蜜蘿皺了皺眉。說實話,她不太喜歡這種壓抑的顏色,這會讓她想到末世天災過後死氣沉沉的景象。但既然是小星辰的邀請,看在他一路走來的态度還算令人滿意的份上,蜜蘿還是決定給個面子。

“雖然我不一定需要,但這種時候,作為紳士,不都應該向女士借出手掌麽?”蜜蘿步履輕巧地走到岸邊,卻偏不肯上船,直到埃裏克額前和鼻子的部位幾乎要冒出細小的汗珠兒,才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的小寵,神色驕縱,全然像個沉浸在情人嬌寵中的少女。

埃裏克好像有些明白少女的意思了。他确信蜜蘿曾對自己生出愛意。而現在,少女的行為是否表明她對兩人舊日的情誼仍有幾分淡薄的留戀?好吧,埃裏克想,就算這僅僅是少女對你這罪人殘酷報複的先兆,難道你就不會死死抓住這最後的溫情?

是了,蜜蘿一直是你情緒的主宰,在她發起的這場愛情游戲面前,你除了奉陪,別無選擇。埃裏克感到自己胸腔裏那個玩意兒“砰砰”地跳個不停,同時遲疑地伸出一只手去。

鑒于先前磨人的高溫,此刻的埃裏克手上是沒有皮革手套遮掩的。于是蜜蘿得以細細端詳那只細瘦、慘白如死人般的手掌。那只手同時暴露在湖岸潮濕的空氣與少女輕佻的目光下,怯懦地往回縮了縮,但又在那雙黑色眼眸的逼視下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

從外表上看,這一點兒也不像是藝術家或是工匠的手掌。蜜蘿饒有興致地想,并且覺得光潔修長的手掌見多了,像她的小星辰這樣的也很有幾分可愛。沒讓埃裏克難堪太久,少女白皙勻稱的手掌就輕輕隔斷了涼風對它的侵襲。那樣的光潔柔軟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回想起少女曾落在眼睑上的兩個親吻。

蜜蘿象征性地借力跳上小船,卻并不松手,反而調轉方向,靈巧地撬開埃裏克汗濕的指縫鑽了進去。下一刻,埃裏克也本能地扣住了少女柔軟的指掌,然後越扣越緊,就連掌心被湖岸涼風冷卻的汗水都再度灼熱起來。

“給我一支槳吧,埃裏克。”埃裏克幾乎能把尋常少女手骨捏碎的力氣也給蜜蘿帶來淡淡的疼痛,黑發少女享受地品味着指掌之間形狀不顯卻力道強健的肌肉線條,半晌才眯着眼笑道,“而且別再站着了,我可不想還沒到地方,就把主人家的腰扭了。”

埃裏克于是不再別扭地維持身體前屈,一手與蜜蘿五指相扣,一手拼命劃動木槳的姿勢。他依言坐下,甚至主動選擇了與蜜蘿相對而坐的方向,然後遞給少女一支船槳——與他手裏那支恰是一對雙槳。

黑發少女對這種構造簡單、動力原始的小船倒是很快駕馭娴熟。她同時注意着自己與埃裏克兩側的水面,盡量使雙槳劃過的漣漪保持對稱。埃裏克好像也有類似的想法,于是兩邊的漣漪在兩人的努力下迅速趨于對稱,卻又總在還差那麽一點兒的時候交換形态。

“蜜蘿,唱歌給我聽好嗎?”蜜蘿正玩得不亦樂乎,忽然聽到埃裏克嘶啞的請求。她看向那雙不再無措的金色眼眸,正巧也感到某種奇異而熟悉的悸動在胸中醞釀。

“好呀,我的小星辰。”黑發少女甜蜜地回答,也不問此間主人想要聆聽怎樣的樂曲,一支不知從哪裏聽來的愛情小調便在空濛的湖面上飄蕩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我我,我錯了,我也沒想到路上就激情澎湃地寫了兩章,下章一定碼到地宮PLAYQAQ

但是,這章還是挺粗長,這倆貨也還是挺甜的,對吧?(小小聲)

話說章末這走向小天使們有沒有種很熟悉的既視感?

沒錯,我們下章就要回歸瘋狂撩撩撩模式了2333

-同時回歸的小劇場-

蜜蘿:男人,把你的手給我

桶:那……那你不可以嫌棄

蜜蘿(總裁式寵溺):放心,外面妖豔賤貨見多了,我就喜歡小星辰你這一款

☆、卑微愛語

這片地下湖看上去很大, 但真要找準一個方向劃過去, 沒多久也就能靠岸了。好在埃裏克還不至于笨拙到這地步, 尤其是,即将靠岸的時候, 坐在船頭高歌的黑發少女明顯還未盡興——而他也并不舍得離開那歌聲編織的輕盈幻夢。

小船在黑暗中輕輕颠簸了一下, 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 但立刻就在埃裏克靈巧的雙槳下掉了個頭,晃晃悠悠又往湖心去了。沒錯, 雙槳, 因為黑發少女之前唱到興起時就已将自己手裏的船槳丢回她的小星辰手中了。

“累嗎, 埃裏克?”小船晃晃悠悠再次靠近湖心, 埃裏克還沉浸在蜜蘿歌聲的餘韻中,忽然聽她含笑問道。

在寒冷的冬季, 一切行動都要花費更多的精力, 何況這處地下湖遠比日光照射的地表更加寒冷。盡管埃裏克的力氣比常人大上許多,一直劃動雙槳也難免有些疲憊。但他對上蜜蘿含情脈脈的黑眼睛, 本能地搖了搖頭。蜜蘿于是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他,像是十分遺憾一般嘆了口氣。

“冷嗎,埃裏克?”兩人溫存地沉默了一會兒,蜜蘿冷不丁又問。埃裏克還以為自己心愛的姑娘難得想要體貼一把, 他在回答“冷”與“不冷”之前躊躇了兩秒, 懷裏忽然鑽進一具溫暖柔軟的身軀,接着是少女帶點嬌蠻的聲音:“這時候你只能回答‘冷’,這樣我就可以待在你懷裏。”

少女的肌膚比埃裏克想象中更加光滑細膩, 在亞裔當中纖濃有度的身軀就西方人種而言格外纖巧——正巧他用一只手就能環抱。

“是的,我冷極了,蜜蘿。”埃裏克于是用一只手掌緊扣住蜜蘿窈窕的腰肢,另一手則試探性地撫上少女柔順的黑發;他滿含情意的聲音從少女頭頂傾瀉而下,分明還很是嘶啞,聽在蜜蘿耳中卻優美更勝一切樂器的奏鳴,“我是個生來便掙紮在地獄的鬼魂,唯你溫柔的細語與含情的眼光能使我的心髒泵射出溫熱的血液——我這顆卑微的心髒已将它自己獻給了你。”

“這顆心,它自知罪無可恕,但依舊渴望你的注目,并且願以它平生僅有的貴重之物,即為你所愛的藝術禀賦與你對它所有的愛與同情發誓:這一切可怖的罪行都是出于它對你無止境的愛與渴盼,出自啃噬它理智的無望的欲/念。故你盡可将它拿去端詳把玩,拿去試探折磨,甚至拿去踐踏蹂/躏,只是萬莫對它置之不理——因它已在你眼底觸及過愛情。”

要蜜蘿說,此刻在她耳邊盤桓的這些話語過于卑微,也過于沉重了——簡直不像是情人間的告白。但這一切又都被掩在一種平靜的倦怠之下,以至于黑發少女感受着自己所倚靠的那片胸膛虔誠的震顫,一時想不到該如何應對。

“這鬼魅已蒙你聖潔的愛與同情點化,他眼中已不再只有因這張面孔被人們強加的幽冷煉獄與日光下煉獄般的塵世,故他開始識得冷暖,并愈加渴望你所施與的愛與溫情,甚至開始懼怕曾習以為常的幽冷煉獄。”仿佛是感覺到少女的動容,那聲音裏搖搖欲墜的平靜表象也終于被打破,露出底下那顆在愛情的寒風中淋漓着鮮血的心靈,“所以蜜蘿,我冷極了,也怕極了。我是如此害怕你太早收回這恩賜,因有具行屍走肉将因此永遠漂泊無依——若無你柔情的蔭蔽,塵世的日光必會将它焚燒殆盡;然而那曾與你互訴過脈脈愛語的喉舌,即便想要重新歌頌那幽暗的煉獄亦不可得了。”

“吾愛,此刻匍匐在你裙下的是一個如此膽怯的靈魂,既怕你對它投以怨憎的目光,又怕你毫不容情将它忘卻。”說到最後,那個聲音已再次歸于平靜;蜜蘿有些無措地轉頭,也想說些什麽,卻立即沉淪于一雙含情脈脈的金色眼眸,“就連你正對它施與的柔情的報複,都令它害怕這将空耗你鮮妍的生命——倘若如此,那對我深切渴慕着你的靈魂而言,将是比以往對你的一切欺瞞與狩獵更為可怖的罪行。”

“所以,請告訴我您的決意——您還會愛我嗎,小姐?”最後,她聽到埃裏克比方才聲音更輕的詢問,話音中略帶哽咽,那雙迷人的金色眼眸卻如此熱烈地灼燒着她,熱烈又懇切,幾乎令人無從拒絕。

實際上,這樣的情境最不适合逼問,倘若你詢問的對象還不夠愛你。關于這一點,埃裏克非常明白。而蜜蘿,這雲上的星辰從前或許的确對他遙遙投注過喜愛的一瞥,甚至,眼底漸漸有可稱為“愛”的神聖的萌芽。但你在對她犯下這累累罪行之後,就不應再奢望這雲上星辰對你這罪人再一次的眷顧了。埃裏克想。

可他依舊不自量力地奢望着,甚至無法阻止這渴盼沖破喉舌的束縛,而不得不以少女賜予的最後一點溫情為賭注,将胸膛中一切貪婪卑劣的欲望都暴露在少女清明的眸光裏——聽候審判。

埃裏克口裏才吐出第一個音節,就本能地死死扣住了少女窈窕的腰肢。他慶幸懷裏的身軀雖然看似單薄纖巧,卻暗含某種驚人的柔韌,能夠輕易承受他最大的力道與最激烈的情緒而不會被折斷——雖則也因此,倘若這軀體的主人不願,他便絕不能将它輕易融入自己骨血。

蜜蘿從前尚未覺察自己對這星辰的渴盼時,并沒太在意過自己這藝術家朋友的情緒,但也大致了解,每當他不再稱呼自己的名字時,總顯得優雅又自負,至少也足夠克制——唯獨這一次不同。

這一次,那副神跡般的唇舌依舊有意無意避開你的名諱,但正如他所言,駕馭唇舌的心靈已被這唇舌的主人親手呈送你手中,而這顆心中激蕩的一切驚心動魄的情感也都在你眼底纖毫畢現。

是的,驚心動魄。

歌劇魅影總有輕易讓尋常人驚心動魄的本領,無論是他絕妙的藝術還是他随時預備犯下的罪行。但這對自末世而來的黑發少女而言實在是種太過難得的體驗。以至于蜜蘿到現在才恍然,或許自己最初對藝術家朋友的一再縱容正是出于這驚心動魄對她的奇妙引力,不只是他的藝術,還有他豐盛熾烈的情感——從前她雖未覺察,接近并試圖掠奪一個敏銳而精彩的靈魂卻完全出于本能。

好吧,你贏了,埃裏克——有誰舍得拒絕這璀璨星辰的俯首呢。她注視着那雙動人的金色眼眸,感受着它因其中滿溢的柔情而煥發出無與倫比的魅力,不由在心底落下一聲挫敗的嘆息——她承認,她已不能再裝作毫無所覺,固執地繼續這場漸漸超出控制的愛情游戲。

或者說,蜜蘿終于領悟,愛情本就不适合“游戲”這樣輕佻的詞語。

“當然,我可愛的小星辰,我愛你,正如我從未懷疑你對我的愛意。以及,我收回先前的話——藝術家追求伴侶的手段可真是一點兒也不含蓄。”她形狀優美的唇瓣微微翕動,委婉地提醒埃裏克他此前幹的蠢事,但并不像是怨怼的模樣,那雙黝黑的眼眸裏反而湧出極豐盛又極溫存的情意,“好吧,你這狡猾的小星辰呀,若你沒再對我藏着什麽不讨人喜歡的小秘密,那麽我全部的愛意就暫且交由你保管了。”

只是暫且保管麽?埃裏克有些失望,轉而又被一種豐盈的喜悅攥住了心神——懷裏的姑娘似乎仍願成全他對愛與溫情的渴盼,這已比他預料的結果好上許多了。埃裏克戀戀不舍地最後一次順過蜜蘿柔軟的發絲,然後那只手臂也落到少女腰間,徹底将那溫軟的恩賜鎖死在自己懷裏。

劃船的木槳早在少女主動投懷送抱的時候就被埃裏克丢到了船尾,兩人一動不動地維持着這個溫情的姿勢,身下的小船靜随性地在湖心緩緩晃蕩,四周鉛灰色的湖水都顯得安靜美好——直到蜜蘿感到與自己緊貼的那片胸膛細微的顫栗。

她在埃裏克懷裏輕輕掙動了一下,男人便會意地将懷中的嬌軀輕輕轉動一個方向,以便少女更自然地同自己對視——盡管他環在少女腰肢上的力道最初一如既往巨大到像是要将她揉進骨血;但很快,又在少女似笑非笑的注視下讪讪地放松些許,最終維持在一個恰巧能使兩人肌膚相貼的狀态。

“怎麽又哭了呢,我親愛的小星辰?雖則我也深愛雨後的星河,但你的淚水應當是最珍貴的鑽石,點綴我們婚禮的殿堂;而非像現在,比肩最鋒利的刀刃,淩遲一顆同樣對你滿懷愛意的心靈。”蜜蘿輕輕拂去埃裏克眼角将落未落的淚滴,并學着他的語氣柔聲安撫,第一次覺得這些千回百轉的修辭也擁有特別的魅力。

她久久地凝視着着那雙深情的金色眼眸,久到埃裏克幾乎以為她會再給自己兩個吻,就像當初在五號包廂裏那樣。但最後,那雙黝黑的眼眸卻漸漸清明,接着他耳中傳來少女依舊輕柔的質問:“那麽說說吧,埃裏克,為什麽這樣的愛與渴盼卻會驅使着你對我再三/退避?”——雖則才對那些迂回的修辭生出幾分好感,但在自認為鄭重的時候,她的遣詞還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相處良久,埃裏克自然也了解蜜蘿這一小小的習慣。他顫了顫濕潤的眼睫,意識到自己真正接受審判的時刻終于降臨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情不自禁爬牆更了個小短篇,又習慣性抱着手機睡過去是多麽痛的領悟……

這一更補前天的,躺平任鞭笞QAQ

後面大概也是有榜随榜,沒榜隔日更吧

話說本月3.4號本蠢也要開學了,先提前請個假,到時候能更盡量更

以及,好吧,我再也不立FLAG了,

愛幾章到地宮就幾章到地宮吧(冷漠臉),反正一路上也都是糖

最後,絕對無責任小劇場奉上:

蜜蘿:藝術家追求伴侶的方式可真是一點都不含蓄

桶:如果你願意,我還有更不含蓄的

蜜蘿:還是算了吧,就這樣你都已經哭唧唧了

蜜蘿:再不含蓄我倒是沒什麽,就怕你過後哭出一道銀河水淹地宮啊寶貝兒

蜜蘿:講真,我們那個年代有個規整點的房子住很不容易的……

桶:你之前明明還覺得人家哭起來好看,現在還沒到家居然就開始嫌棄我,

桶:哇~你果然是不愛我了(水漫地宮ing)

蜜蘿:……算了,你哭吧,沒事,反正我們現在在船上(寵溺臉)

蜜蘿:哭的時候注意方向,我們正好可以這樣抱着直接飄去地宮……

☆、冰釋前嫌

埃裏克知道自己犯過許多罪, 但唯有與蜜蘿相關的部分能讓他感到自己确實罪無可恕——其餘則不過是他對這塵世強加于己身之罪的盛情回饋。

他回憶着蜜蘿之前的話語, 首先想起的是那些卑劣的火焰。但埃裏克很明白, 那不過是他絕望的映射而非根源。

那麽根源在哪裏呢?埃裏克想,然後兩幅畫面輪流在他暫且被愛情暖化的腦海中閃現:是瑪德萊娜大教堂的老忏悔室裏, “埃裏克”這個名字第一次從黑發少女口中被吐露時所攜的嬌俏柔軟;還有巴黎歌劇院二樓的五號包廂裏, 少女輕觸他喉間的白皙手指以及兩次溫存逡巡過他眼睑的豐美唇瓣——不必去記憶深處挖掘, 因那本不是太過久遠的舊事;何況,與蜜蘿相關的一切都刻骨銘心。

這本來都是很美好的事情, 但當二者合而為一, 便暴露出其怯懦卑劣的本質。那是, 他對少女純潔高尚的愛與溫情最不可饒恕的欺騙與背叛。

埃裏克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那雙奇異的金色眼眸又黯淡下來。

“埃裏克,你知道, 我不希望我的情人過分羞怯。”蜜蘿略收了笑意, 黝黑的眼眸便顯得清冷嚴肅,“如果你想要作為伴侶, 這就更不可取了。”

“我不介意同你交換愛意,不介意你藝術家的小脾氣,甚至不介意你保留一些無關愛情與忠誠的小秘密。”說到這裏,黑發少女眼裏的神情還是溫存的, 但下一刻就鄭重起來, “但埃裏克,你得知道,我無法接受一位時常不告而別的伴侶——這在我們那兒通常被視為絕對不能交付信任的存在。”

這最後一句本不是太苛刻的言辭, 但因少女鄭重的神情與這聽候審判者曾犯下的過錯,它也就生出一種逼人的鋒銳來。而這鋒刃最先指向的,必然是埃裏克轉眼便再次孤獨無依的心靈。

四周寂靜無聲,湖上的冷風争先恐後灌進埃裏克心中的空洞,方才還覺得頗為靜美的景致似乎轉眼就成了這鋒銳的幫兇,令他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冷意——而他幾乎不敢再向懷裏唯一的熱源祈求溫暖。

蜜蘿感到環在自己腰上的那雙手臂驟然僵硬起來——并非她此前主動投懷送抱時那種短暫的無措,而是一種近乎死屍般的僵冷。

好在出身末世的少女最不懼怕的便是這死屍般的手臂與面孔。蜜蘿溫熱的肌膚主動貼上埃裏克僵冷的胸膛,兩條柔韌光潔的手臂一條環過這星辰僵硬的脖頸;另一條則橫過男人背部,像安撫孩童般,一遍遍輕碾過他整個緊繃的後背。

埃裏克感到那溫熱的手臂從自己肩部一直細細游走到腰底,并在尾椎的位置激起一陣細小的顫栗。他渾身的血液在這柔情的撫慰下好像又緩緩流動起來,但他無法為自己辯解,亦不敢再作無意義的沉默。

“蜜蘿,我愛你,請相信,我愛你呀……”最終,這可憐的罪人顫抖着畸形的唇瓣,語無倫次,而那美麗的金色眼眸已蒙上一層哀憐的水光——俨然一副又将落淚的模樣。

黑發少女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她環在他頸間那只手只在靠上一點兒的位置施加了極輕微的力道,埃裏克就順從地垂下頭來——然後得到一個溫熱的淺吻,就印在他近來少有舒展的眉心。

“是的,我知道,埃裏克,我知道……”蜜蘿進一步擡手撫上埃裏克頭發稀疏的後腦,幹癟的形狀令她掌下的珍寶看上去比尋常人的小上許多,簡直不像是能夠盛下那麽多高雅的靈性與厚重的情感;可它又的确蘊養出了那樣一雙動人的金色星辰,星光熠熠中映照出一個讓她忍不住珍重的靈魂。

“我知道,埃裏克,你一直是位理想的情人。”少女落在他面頰上的目光愈加柔和,于是這些話語仿佛也顯得甜蜜溫柔,“而我,請相信,我并不會比更加巴黎的貴婦們更加輕浮。即便我的确是個輕浮的女子,這世間也不會再有一位像你一樣能令我動心之人了——你實在不必擔憂我因你任何未出口的秘密收回向你承若的愛意。”——但也只有愛意,而不涉及婚姻、厮守等其餘一切更為嚴肅鄭重的事情。

“我倒希望它永遠是個秘密!”埃裏克忽然低低地呻/吟了一句;他那張可怖的面孔怪異地抽搐了一下,盡力逼回眼底淚水,咬牙切齒地重複道,“我倒希望它永遠是個秘密……”但當蜜蘿對他投以鼓勵的注視時,他卻頑固地再度沉默下來。

“好吧,我的小星辰,那麽它将永遠是個秘密了,雖則我是如此期望你能成為我的良伴。”蜜蘿看向那蒙塵的星辰,終于妥協般發出一聲嘆息,“現在,請帶我繼續游覽吧……先等我把船停到岸邊。抱歉,這裏對你而言大約還是太冷了。”

你瞧,我也可以為你做個體貼的情人。埃裏克仿佛從少女依舊含笑的眼眸裏讀出了這樣一句惹人憐愛的炫耀,卻發現自己心頭擠不出哪怕一絲喜悅的情緒。他猜想,這或許是因自己已先一步看到蜜蘿眼底隐約沉浮的幾許疲憊——幾乎令人膽戰心驚。

不等他再辯解什麽又或是挽回什麽,小船附近的湖面忽然泛起道道細微的漣漪;一尾尾半透明的小魚搖頭擺尾地躍出湖面,繼而齊心協力推着小船飛速向與來時相對的湖岸駛去。

多麽驚人的奇景!埃裏克卻只感到此刻仍被他擁在懷中的少女似乎離自己愈發遙遠。

她的确不會同你斷絕聯系,但也永遠不會更加靠近你;只會等時光将如今尚且灼熱的愛意一點點消磨殆盡——終至厭倦。一種無言的恐慌忽然攥緊了藝術家敏感的心靈——甚至暫時勝過那久久盤踞在心間的欺瞞與背叛的陰霾。

“蜜蘿……”埃裏克遲疑的呼喚與小船觸岸的聲響一同響起,黑發少女于是把自己小巧的下巴從他一側肩膀上擡起來,毫不掩飾眼中湧動的期盼,誠懇甚至熱切——與埃裏克此前灼燒她的眼光有種驚人的相似。

“我……我很抱歉因自己貪婪的欲/念令你身陷險境,很抱歉……令你的愛意開始于一個卑劣的謊言……”對埃裏克而言,後一句比前一句的吐露需要更大的勇氣,因此遣詞愈加艱澀,但他的喉舌畢竟不再窒息于沉默的陰翳了。

“或許藝術家之間的确更容易彼此了解?”蜜蘿立即回憶起卡洛塔的說法,她注視着埃裏克莊重哀傷的金色眼眸,簡直啼笑皆非。

老實說,她不是沒考慮過紅發女高音的說法。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甚至是她最期盼的可能。但在那場瘋狂的烈焰圍城以後,她就默默将自己的小星辰劃進了此世少有,與自己觀念類似的存在。因此,在放任自己對他的愛意瘋狂生長的同時,蜜蘿潛意識裏卻不再對他懷有這類溫情的期盼。

彼此了解?埃裏克有點兒迷糊。但蜜蘿沒有解釋,并且真誠地認為那星辰偶然懵懵的神情也別有一番可愛。

“我不會欺騙你,至少在事關愛情與忠誠時不會。”黑發少女輕柔地嘆道。比起嚴酷的控訴或更加深重的倦怠,這更像是一個承諾,一個埃裏克自萌生愛意以來便孜孜以求卻從來不敢直言向她讨要的承諾。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蜜蘿,而黑發少女黝黑的眼眸裏恰好湧出一種全新的笑意——比阿凱隆特河翻湧的濁浪還要高傲恣意,但又比春日裏雙栖花間的彩蝶更為溫存而富有生機。

“所以快帶我繼續這次愉快的旅途吧,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巡視你的王國了!”蜜蘿的話語仍習慣性帶着點高高在上的意味,但不同于此前刻意堆築的隔牆,這已完全可以歸屬于戀人間的小情趣了。

就像蜜蘿先前并不明白事态發展何以忽而急轉直下一般,埃裏克直到黑發少女将要從他懷裏起身時還不敢相信原本嚴酷的情勢竟就此峰回路轉,柳暗花明。而蜜蘿,她在一不留神被埃裏克拉了個拉了個踉跄後,索性就沒骨頭一般繼續趴在自家小星辰肩上。

“必須得說,我從未覺得受到欺騙或背叛。”黑發少女愉悅地吻了一下情人崎岖的面頰,卻在埃裏克愣愣地扭頭時迅速收起眼底大半過分嚣張的笑意,又只剩一泓狡黠的微光蕩漾在此前一貫的純良面孔之上。

“我說過,我允許你保留任何無關愛與忠誠的秘密,當然也包括某些不論光陰長短都難以愈合的傷痕。”蜜蘿清甜的嗓音一直輕盈得像顆在雲上起舞的星辰,眨眼間又揉進了與面色相符的柔情,“但任何時候都別忘了,我親愛的小星辰,你已應許我的承諾。”

是的,傷痕,埃裏克的,而非蜜蘿的。

黑發少女不得而知是什麽灼傷了這個敏銳的靈魂——她也無意探究。但在她看來,這一切不得寬恕的罪行乃至由此而生的絕望與哀恸都出于此前漫漫光陰烙進他靈魂深處的傷痕——未必是出于愛情,卻險些便殺死了兩顆心之間初生的愛情。

而他得遇蜜蘿之前,幾乎未得分毫仁慈的愛與同情,以至于不得不放任那傷痕在他怪異的殘軀與凄冷的心房中漸漸腐朽,至今無緣愈合。故而當他無法克制地以愛火舔舐過心上人的骨血與靈魂之後,便也自覺罪無可恕。

自然,那自覺并非毫無道理。那樣危險的愛意,無論怎樣粉飾難免淪為罪行——誰是這愛意所寄,誰便不幸成為這罪行的受害者與犧牲品

同類推薦